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婉若水中央/作者:rebecca_shen』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2011年28岁的都市白领沈安儿,因相恋八年的男友傅斯年和其分手,伤痛不已,借酒浇愁……不料想等她醒来,已然返老还童穿越了300多年来到康熙39年间的太后处,变身为宁寿宫的宫女-徐婉儿。   婉儿在太后60岁生日上献舞一曲弗拉门戈,艳惊四座,引起了四阿哥,八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的注意,各位阿哥出尽百宝想尽方法博取佳人芳心,婉儿却独爱阳光温柔的十三阿哥。   经过了刺客事件,塞外饮宴事件,十三阿哥宁愿放弃皇子身份,求康熙将婉儿指婚,康熙终被儿子的痴情和坚定感动,同意了指婚。   amp;quot;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amp;quot;   婉儿本只想和相爱的人过着这样的生活,然而历史的洪流不容任何人抽身而退,婉儿和十三阿哥婚后,经历了康熙朝各大重要事件,相扶相持,终于协助四阿哥登上帝位……   』 ------章节内容开始------- 正文   内容还在处理中,请稍后重初相见   痛呀,感觉身子仿佛被无数车轮碾过般,无处不是痛到极处,且一阵滚烫一阵冰冷,眼皮更是沉重,怎样用力都无法将眼睛睁开,却又分明听见身边乱哄哄一片嘈杂,仿佛有人焦急地在一叠声地呼唤:“婉儿,醒来,求你了,醒来。”   突然,身上一片清凉,觉得头也不痛了,猛然睁开眼睛,落入眼帘的是层层帷幔,全木质结构的屋子,古色古香的家具以及一位斜坐在窗前的女孩子。   “婉儿,你可醒了,婉儿。”那女孩眉目清秀,着一身青色小袄,怎么看怎么象是清宫戏里的服饰。   我立马看向自己,哎哟妈呀,这哪里是我么,我看到的自己是一个十来岁小女孩的身体。怎么可能,我一个奔三的剩女,转眼间返老还童了不成。   “你是?”我听见的声音断然不是自己的,我虽然也有银铃般的嗓音,但绝不会如此奶声奶气。   “我是玲珑呀。”女孩边说边去倒了杯茶,“你可算醒了,真正吓死大家。”   玲珑声音中透着真实的喜悦,那弯弯的笑眼分外灵秀。   不会吧,定是我近日沉迷于看清穿小说,便应景儿做了这个梦,醒来就好。我心里安慰着自己,手下也没得闲,拿起玲珑端给我的茶水,往自个头上一倒。顿时觉得脑袋脖颈处一片清凉,而心中更是如被大锤击中般,痛不可挡。眼前这一切,不会是来真格的吧。   不会的,最高境界的梦境有四层呢,我一定是被自我植入了,植入的果然很有真实感呢。   那边厢,玲珑已经劈手抢过我的茶杯,低喊到:“婉儿,你失心疯了!”忙着抽出手帕替我擦拭。   待到那帕子带着一缕香气轻轻拂过我的脸颊,我立成化石。   这下不用再测试了,我,沈安儿,真的穿越到了我们伟大的大清朝。   “婉儿,你不要吓我,你倒是说句话呀!”我只看到玲珑在我眼前使劲比划着手指。   “婉儿,听皇祖母说你醒了,我赶着过来看你呢。”门帘被挑开,一把清亮的男声传来。   “十三阿哥吉祥。”玲珑赶紧行礼。   “十三阿哥胤祥?”我的脑中一阵滚雷,难不成我还真穿越了300年,直穿到康熙爷年间来了。   我忙转头看去,只见眼前一位10多岁的少年,俊眉朗目,真正小正太一枚。   见我眼不错睫盯住他,小正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醒了就好,可吓死我了。”   “咦,怎么一头一脑都是茶?”小正太见我半身茶水淋漓,不禁敛了笑容。   “回十三阿哥话,是婉儿不知怎的,自个往头上倒的。”玲珑赶紧解释。   见小正太用手来摘我脸上的茶叶,我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问道:“现在几几年?”   “啊,什么几几年?”小正太一脸茫然,显然没听明白。   苍天呀,上帝呀,宙斯呀,我几乎要疯狂!接着明白过来,康熙年间怕不是这样询问年份的。   我使劲咽了下口水,努力调试好呼吸,却怎么也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请问,现下是啥年份呀?”   “康熙三十九年呀。”小正太任由我握住他的手腕,笑着回答,“婉儿,你别是摔糊涂了吧。”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一点准备,但是听到这个答案,我还是无法抑制泪水的决堤。   没这么背的吧,不过是和傅斯年分手罢了,不过就是多喝了几杯罢了,怎么剩女没当成,倒当成小丫头了呢。   回首已是百年身,这分明是在说我呀。   我一头倒在床上,再也不肯张开眼睛。心里还是存着侥幸,等我再次醒来,我就可以看到自己床上那只KITTY猫了。这边屋子里已经是一阵纷乱,仿佛小正太在摇晃我的身子,又仿佛有人用手试我的额头,搭我的脉象。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再次睁眼,屋子里已经暗下来,只是,映入眼帘的分明还是刚才的层层帷幔,还有趴在我床边上睡着的玲珑。   我忍住全身的颤抖,下床开始摸索。摸到桌前,见有一面镜子,伸头过去一看,镜中的女孩一张粉嫩的儿童脸,一双眼睛倒还是我自己的,只是这脸型,这鼻梁,这嘴巴,却又和21世纪的我大相径庭。说白了,从相貌上来说,21世纪的沈安儿最多是个中上之资,而现在呈现在镜中的女孩却颇具美人胚子的资质。若不是一脸的苍白加上仓皇的眼神,简直可以媲美秀兰。邓波尔了。得,我不再存侥幸心思,我是真的穿越了。   “婉儿,怎么就下床了呢。”玲珑一把将我按回到床上。   罢了罢了,我横下心,调匀气息,“玲珑姐姐,我好饿。”   “噗哧”玲珑笑出声来,“可见是真醒了,知道肚子饿,我这就去帮你去拿。”   我一边吃着点心,一边开始慢慢套玲珑的话。   我知道了我叫徐婉儿,而“我”的父亲,官居翰林院侍讲,一个从四品的京城小官,且是最无油水的,这种品阶的官估计着北京城满大街都是。母亲偏早亡,还有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哥哥。上一年正好宫里缺人,父亲便把我送了进来。由于父亲是翰林院当差,我倒是从小断文识字,太后又见我长相周整,便要了我,如今我是太后娘娘身边伺候茶水笔墨的宫女。这回,为了去树上摘十三阿哥的风筝,不慎失脚摔了下来,算上今天,已经昏迷了四天。   “太后?那不就是抚养咱英明神勇康熙爷的母后皇太后,死后被封为孝惠章皇后的那位吗?”拜二月河叔叔和各位网络大家所赐,这段时期的大事记我还是很搞的明白滴。不过,我可只敢在心里嘀咕这些,若是被旁人听去,我这条华丽丽的小命只怕不保。   在玲珑的絮絮叨叨中,瞌睡虫逐渐占据了大脑,我这回是真心睡着了。   朦胧中觉得鼻子一张痒,我忍不住一个阿欠,登时醒来。   哇塞,中**彩了,这位拿着狗尾巴草闹我的英俊小爷又是谁?一双灿若晨星的双眸已经彻底俘虏我所有目光。   我还未来得及出声,只听门外有人压低了嗓子轻喊:“十四阿哥,要去法海师傅那了,时候不早啦。”   “知道了。”这位小爷朝我挤挤眼,“婉儿,好好休息,下了学我再来寻你。”说完,转身走出了屋子。   我脑中只觉得轰隆一声,十四阿哥胤祯,不会吧,难道康老爷子的儿子们每天轮着让我接见?我这不就是一小小宫女,我哪受得起呀。   正想着,玲珑已经端着脸盆进来。   “起来啦,快洗洗吧。我已经和宝珠姑姑回过话了,姑姑说太后让你好好将息,等大好了再过去轮值。”   虽然我向**保证,我不认识玲珑,但不知为啥,玲珑甜美的笑容和声音让我感觉无限温暖,也让我心安。   “婉儿和阿哥们很熟吗?”我一边拿手巾擦脸,一边问。我完全无法习惯将自己和婉儿这个名字联系起来。   “可不是。”玲珑轻笑,“自打你过来宁寿宫,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跑这儿可勤了,说是给皇祖母请安,我看呀,就是来找你玩,太后也由得他们闹。”   还好还好,只有两位小阿哥,我一个来自21世纪二十八岁的剩斗士,难道还怕了两个小屁孩?我心里暗叫菩萨保佑。   “这个,这个。”我努力向玲珑摆出一副无辜模样,“玲珑姐姐,估摸着婉儿的脑袋被撞出问题,婉儿怎么都记不起先前的事情了。”   我话未说完,心里一阵悸痛,眼泪便滚落出来。   “没事的。”玲珑忙上前抱住我,“有我在,我们慢慢来,不会有事的。” 再相见   就这样,我,沈安儿,不对,是徐婉儿,开始正式步入古人的生活。   玲珑果然守信,她从头教我宫里的规矩(这可是必学科目呀,人在宫中飘呀,哪能不挨刀呀,若是连基本的进退都不得要领,我可怎么混呢),各处宫苑设施,还有宁寿宫各色人等。太后跟前贴身伺候的大丫头是宝珠和宝禅,其实她俩并不比我大很多,约莫也就20岁多点吧,称呼姑姑是出于尊重;首领太监则是刘喜公公,平时跑腿递话的叫小波子。   好在我记性超强,一个星期,我便对紫禁城内的生活方式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当然,仅停留在认知阶段,因为我还没有开始轮值,照现在的说法,我还没有正式上岗。   我不时在回想,究竟哪里出了错,让我变成这般的孤魂野鬼。可真是诡异,当我开始回忆,我的脑袋便会剧痛,直痛到我想用头撞墙。除了能够记起那顿和傅斯年的分手饭,以及一堆红酒瓶外,竟是再回忆不起来了。一旦我想起21世纪的父母,想起在上海的家,脑子也仿佛有人用刀子在挖一般的疼痛。我只能够放弃。   罢了罢了,看来我只能够安心过好我眼下的日子了。   本来我还担心那两位小阿哥会影响我的学习进程,可是,一直以来,除了首次的惊鸿一瞥,我未曾再次见到他们,想来是因为课业繁重,便无暇顾及婉儿这小宫女了。   为了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也为了测试一下学习成果,我向玲珑申请第二天正式上岗,说心里话,我也很想见识这位抚养了千古一帝的太后究竟啥模样。   “行吗?”玲珑略皱了下眉,“太后也提过好几回,说是让你好好养病。”   “安啦!”我伸伸胳膊踢踢腿,“你看不知多棒呢。不过明儿若有啥不够周到的地方,姐姐可要多提点我。”我指指自己的脑袋。   “啥叫安啦?”玲珑一脸迷惑。   “就是OK呀。”我脱口而出,见玲珑更见迷惑的样子,我使劲憋住笑,“好姐姐,就是我一切都好,可以保证完成任务。”   我双腿并拢,刚想举手敬礼,突然反应过来,在这地头上可不是这么玩的。我立刻左腿伸出一步,右腿着地,左手在下,右手在上扶在膝盖上,来了个全跪行礼。“好姐姐,吉祥。”   我这么一闹,玲珑笑弯了腰,赶紧来扶我。“我哪受到了这种大礼,我这会就和宝珠姑姑说去。”   “这不是才过完年,婉儿怎么又行大礼?”门口不知道啥时候站了个少年。   我定睛一看,不就是那天一早过来看我的十四阿哥么。   所谓实践出真知。我几乎和玲珑同时福了一福,口喊,“奴婢请十四阿哥安,十四阿哥吉祥。”   “都起吧。”少年手虚抬一下,走前两步来到我跟前。   接着该做啥,我的脑在飞速运转。   玲珑显然看出我的迟疑,向桌上的茶具努了努嘴,一边说,“十四阿哥宽坐,奴婢还要回太后话去。”   少年略略一点头。   我赶紧转身去倒茶,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世上无难事,只要主义真。”   “十四阿哥请用茶。”根据才学来的要领,我把茶杯轻放在桌上,退到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屋子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其实我好想仔细看看十四阿哥,看看将来的抚远大将军到底啥样,凭记忆中,他应该也是花样美少年。   “婉儿,还在生我的气吗?”少年一把将我拉到他身边。   这都哪跟哪呀,我一个21世纪高科技人才,怎么可能了解三百年前徐婉儿和十四阿哥之间有些啥故事呀。   见我不出声,少年显然理解为余怒未消,声音越发踌躇,“婉儿,我那天是不该和老十三抢那个风筝的。”   原来如此,害我穿越三百年的罪魁祸首就是你呀!   我一抬头,刚想发飙,接触到一双比星星更明亮的眼睛,还有帅气温柔的微笑。我一向是外貌协会的资深会员,见到如此花样美少年,还真是没了脾气。   “十四阿哥言重,婉儿没事了。”我嘴里背诵着宫内标准应答词。心里却在盘算,如何才能够摸上一把这样粉嫩的美少年脸蛋让我解气。   “你不生气啦!那我们一起去看梅花吧,皇祖母这里的梅花是宫里头最漂亮的。”少年的声音透着真心的喜悦。说完牵着我的手往外跑。   怎么让一个小屁孩拉着跑呀,我猛然反应过来现在的我不过只有十三岁也。   前日才下了场雪,整个宫殿均银装素裹,地上也还积着雪。转过几道长廊,眼前突然开阔起来,一片梅林出现我眼前。   尚未走到跟前,已有浮动的暗香阵阵袭来,走到近处,真正一片香雪海。   那些梅花,含苞的娇羞欲语,脉脉含情;乍绽的潇洒自如,落落大方;怒放的赧然微笑,嫩蕊轻摇。有的娇小玲珑,憨态可掬,像初生婴孩般可亲;有的青春洋溢,热情奔放,有的似亭亭玉立少女般可爱。奇姿异态纷呈,美不胜收。   徜徉林中,脑中突然跳出这样的诗。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我不禁想,一边轻声念了出来。   “咦?”耳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我忙转头看去,在不远处的一颗树旁,站立着一位男子。只见他穿着秋香色的长袍,背手而立,肤色晶莹如玉,一条油黑的长辫子垂在身后,眼中泛着幽幽光芒。身材挺秀高颀,站在那里,说不出的飘逸出尘。   “八哥也过来了。”十四阿哥抱了抱拳。   “八贤王。”我脑中登时跳出三个字。“不会吧,康熙老爷子你也太优秀了吧,怎么哪个儿子都可以称上丰神俊朗呢。”   我立马两腿并拢,右足略后引,两膝前屈,左手上右手上的迭在膝上,唱到:“奴婢给八爷请安,八爷吉祥。”   我不禁心里表扬了一下自己,请安这关看来真的是OK啦。虽然我每次口中喊着奴婢,心里直在问候他妈妈。   “这位姑娘是……?”八阿哥胤禩显然不是很熟悉我。“念的好诗呀。”   “她是汉军旗的,叫徐婉儿,去年进来皇祖母这里伺候。他阿玛是翰林院的,教了她不少。”十四阿哥解释道。   “原来。我说呢,怎么能念出卢梅坡的雪梅,有点意思。”八阿哥又仔细拿眼扫了我一下,“我先给皇祖母请安去,老九和老十已经进去了,我回头再来找你。”   这话当然是对着十四说的啦。   “八哥,我和你一起进去吧。”十四阿哥紧走几步,一边还记得回头对我说,“婉儿,过会再来看你。”   “送两位阿哥。”我照着规矩福了一福。   老实说,我对十四阿哥的话压根没放在心上,我已经被这片香雪海吸引住了。这些天,一来是忙于学习规矩,熟悉周遭的人和事,一来也是头痛频频,根本没有机会出来好好透透气,现下看着这雪中梅花,竟是看呆了。   “怎么穿这么少立在雪地里呀?”话音未落,身上顿觉无比温暖,一件狐皮大氅已经披在了身上。   我偏头一看,十三阿哥英俊的脸庞出现在身旁。   “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不知为何,十三阿哥给我一种温暖和放心的感觉,加上那张无敌小正太脸蛋,我不由从心里笑出来,“好漂亮的梅花,忍不住想多欣赏一会。”   “可大好了?这几日师傅安排好多功课,我今儿才得闲过来。”   “全好了,明天我就要去当值啦。”我回答。   “那天,我该让着老十四的,你就不会摔啦。”十三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   “我这不是没事吗?你别挂在心上啦。”我望向他,突然心里涌出一个坏坏的念头,“不过么,你还是要补偿我一下。”   “好,你说就是了。”十三一口答应。   我上前一步,伸出两手,扭住他两边苹果般的脸颊,触手真是柔滑呢,嘻嘻,终于扭到小正太脸蛋了。我一阵暗喜。   “胡闹。”突然,耳边传来一声轻叱。   我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小正太可是天潢贵胄,象我这等平头小民,哪里可以这样。   “四哥,你怎么来啦?”   四哥?四阿哥胤禛?雍正皇帝?我瞪大了眼睛看去,只见他一身白衣,乌木般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子,还有两片薄薄的嘴唇,象极了一个人,对了,简直是世纪末美少年柏原崇的清宫版。只是,为什么他浑身都笼罩着寂寞阴郁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瞳,仿佛黑洞,吸进了身边所有阳光,当然也包括我流连在他面上的目光。   “四哥,婉儿和我闹着玩呢。”十三很自然地牵过我的手。   我忙把手一抽,垂下双目,双腿并拢,“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我暗自叫苦,今天啥好日子呀,又轮到阿哥流水接见日吗?我这里请安都请的腿酸。   “起来吧。”平淡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   是呀,他是将来的皇帝,也许能够坐上皇帝宝座的人,都是这般山崩于前不动于色的人物吧。   “若两位阿哥没有其他吩咐,奴婢这就告退。”站在四阿哥跟前,我只觉得浑身冰冷,哪怕身上还披着十三的狐皮大氅,都没用。这个人,简直象单向制冷空调,不过若现在是夏天,应该感觉会好很多吧。我总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奇思怪想。   我感觉四阿哥的眼光停留在我身上,心中愈发紧张。   喔,他是在看那件大氅吧。我一甩手,将大氅恭恭敬敬托在手中往十三阿哥怀中一塞,“谢十三阿哥体恤,奴婢这就告退。”   再也不敢看这哥俩一眼,转身小跑着往自己的屋子赶。 正式上岗   第二天,我按照既定计划。   太后半靠在炕上,穿一件半新的靠色三厢领袖秋香色盘金五色绣龙窄褃小袖短袄,脸上施了薄薄一层脂粉,虽没用珠翠环绕,却自有一副威仪。宝珠在太后身后帮她轻轻地锤着背。果然如我想象,一副《红楼梦》中老祖宗的慈祥样子。   “婉儿身子大好了吗?看着倒象比前些日子瘦了些。”太后的声音也是这般悠悠的。   “回太后娘娘的话,婉儿已经全好了,劳娘娘挂心。”我肃手立在边上,轻声回答,“我哪里有瘦么,这几天被玲珑姐姐喂的,肚子这块都快出来救生圈了。”   “啥圈呀,哀家怎么听着不明白呀?”太后看着我。   哎呀妈,这大清朝,恐怕还真没用救生圈这类物件吧。这已经是我第N次在心中痛骂自己说话不经大脑了。   我飞快地思考,大着胆子上前一步。用手在肚子上比划了一圈,“这边肉都鼓了起来,可不就像一个绳圈套在身上吗?”   “呵呵呵呵……。”太后被我比划的撑不住,一口茶都差点喷出来,“这婉儿,嘴里尽是有趣的段子。”   太后身边的宫女们也都直笑。   “这很好笑吗?”说实话,我真不觉得有趣,我探究地望向大伙。   见我这样,大伙更是笑出声来。   唉,可怜的清朝人,看来这里的娱乐生活一定很贫乏。   “去吧,阁子里新进了不少皇上赏的物件,还没整理呢。”太后忍住笑,向我挥挥手。   “婉儿这就过去。”我福了福,顺势出了屋子。   到了“晚枫阁”,见到一屋子的古董真品,我大大地吸气,天哪,这随便哪样顺回21世纪,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呀。我使劲一拍自己的脑袋,又瞎琢磨啥呢。   我拿起架子里的名单册,一翻,脑袋一下变十个那么大。   完了,我一个中国一流大学毕业的本科生,到了三百年前,竟然就是一个半文盲。别说写不了一手好字,我就连那上面成篇的繁体字都识不全。   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这是哪个混蛋说的,我这里一肚皮高等数学,大学物理,化学公式,管个屁用。我看那,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才是真谛。   这可怎么办,难不成我回头告诉太后,由于某桩灵异事件,婉儿连字都不会认了。这话谁信呀。   蓦然间,我灵光一闪。我何不向十三阿哥搬救兵呢,想来,他一定会帮我。   看着外面天色,估摸着应该是下午4,5点的光景,阿哥们应该快打好布库了吧。   我向玲珑道了声,问清楚十三阿哥的住处便寻去。   十三阿哥院落的小厮们原也认得徐婉儿,还笑着说,“姑娘来得正巧,主子才进门呢。”   我道了声谢,便往里走。   他的贴身伴当王小栓见是我,忙挑开门帘叫道:“主子,太后那边的婉儿姑娘来了。”   我一步跨进,福了一福,“请十三阿哥安,十三阿哥吉祥。”   小正太一见是我,喜上眉梢,“今天怎么得空来看我呀?”   “你说呢?”见到他,我也是好生高兴,“当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啦。”   “此话怎讲?”   我刻意敛了笑容,收拾出一副莹然若泣的模样,轻轻挨到他身边。   “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就蔫了呢?”   “十三阿哥,我,不是,奴婢从树上摔下来,大概摔的不巧,奴婢这会子脑子里空空的,很多事情想不起来,连好多字都不认识了。”因为吃不准十三和徐婉儿原来交情如何,我选择了保守恭谨的态度,“太后命奴婢整理皇上赏下的东西,奴婢这才斗胆来求十三阿哥。”   “这样呀。前几天就听太后跟前的人说你这次摔的失忆了,还真是的。”十三笑开了花,“别苦着脸啦,我这就和你一起过去。”略顿一顿,他又说,“别奴婢奴婢的,听着别扭。”   “谢十三阿哥。”我心里一阵轻松,“我不敢劳动阿哥大驾,不知道阿哥这里有书吗?”   “你不是识不得字了么,还要书做啥?”   他哪里晓得,我不是不认字,而是不会认繁体字。所以我现在迫切需要一本以前我读过的书,通过情节以及上下文的连贯,迅速将简体字转化为繁体字。   “山人自有妙用,给我本《三国演义》可好?”我继续扮可爱,扮无辜。   “你能够看懂?”他一脸的狐疑,眼睛里却带了一抹探究。   想当初,四大名著中我看过最多次数的便是三国,尤其是诸葛孔明,那就是我的偶像。   “好阿哥,你有没有么?”我抱住他的膀子轻轻晃着。   十三的神色渐渐严肃起来,他抓住我的手将我往他怀里带,我只觉得浑身汗毛直竖,这这这,算是什么情况,心里如此想着,便用力将身子往回抽。   “想要书就别动。”十三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已经离我非常之近了。   不会吧,我,难道为了一本《三国演义》就**,这也太离谱了吧,而且,他还只是个小小少年呢。虽然我心里知道,古人平均寿命短,通常十四、五岁便会成亲。   额头上一阵温暖,原来十三只是亲了我的额头,我长吁一口气。   “拿去吧。”十三不和我闹了,从书案上抽了本书给我。“真看的明白吗?”   看他一脸的不相信,我的好胜心受到极大的刺激。   “怎么看不懂,我只是需要工具和时间让自己回忆起来呀,你若不信,三天后你随便抽那段,我读给你听。”   “好呀,不过你若读不出……”他停下声音望着我,目光无比澄澈。   “任凭十三阿哥处置。”我迎着他的目光,丝毫未退缩。   “一言为定!”   我拿过书,就想往回赶。“太后那我还当值,我就先回去了。”   我刚要抬腿,啪的身子一个180度转弯,用手扭了一把十三的脸蛋,手感还是那么爽滑。没敢再看十三的表情,回身就跑。   接下去的几日里,我除了向太后请安,自个吃饭和睡觉,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晚枫阁”。一来是我主要的工作内容就是整理阁楼里的宝贝,二来是这个阁楼位置较偏,相对着就安静,鲜少有闲人来来去去,给了我充分的时间来恶补功课。想当初,我是以记性好出名的,不到三天的时间,我已经基本掌握了常用的繁体字,不再张冠李戴了。   我这人看书吧,喜欢猫在地板上,还有就是太投入,以至于十三阿哥是啥时候进来的,我完全不知。等我看完这段,心满意足地伸懒腰时,才发现一双晶莹闪光大眼睛直冲我乐。   “来啦。”我拍拍身边的空地,招呼他。   “怎么看的这么入神?吃过晚饭了吗?”十三也不在乎盘腿就坐在地上,貌似不经意的拥住我的肩膀。   “吃了一些。不是古人有云,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热馒头么。”我也顺势靠住他,有这样一个小正太做我的人肉垫子,不错也。   “我来检查功课啦。”十三努力作出威严的神色。   “随便考。”我就等你呢。   “就这段吧。”十三随手一翻,正是那篇我曾经倒背如流的《后出师表》。   我接过书,朗声念到。   “先帝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故托臣以讨贼也。以先帝之明,量臣之才,故知臣伐贼,才弱敌强也。然不伐贼,王业亦亡。惟坐而待亡,孰与伐之?是故托臣而弗疑也。臣受命之日,寝不安席,食不甘味;思惟北征,宜先入南:故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当我念到“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至于成败利钝,非臣之明所能逆睹也”,眼中竟充盈了雾气。   “念的好。”啪、啪、啪,传来一阵拍手声,我只当是十三在表扬我。   “十三哥,你原来和婉儿躲在这里,我还想呢,怎么一转身找不到你了。”原来是十四阿哥站在了门边,见我俩靠坐在一起,眼中浮起一种奇怪的神色。   “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我忙站起身行礼。   “免。”十四阿哥向前两步,用手捉住我的下巴将我的头扬起,“怎么不见你和十三行这些个虚礼。”   “十四弟。”十三的语气明显带了怒气,“放开她。”   我余光已经扫到十三攥紧了拳头,忙将自己挣脱开十四的掌控,退后几步。   “十四阿哥说笑了,两位阿哥都是我的主子,婉儿再怎么大胆也不敢对十三阿哥失礼。”我口中背诵宫廷版最佳答词,心中直觉得不屑,啥时候我一个堂堂高等学府高材生,竟沦落成别人口中心中的奴婢了,“刚才可是十四阿哥夸奖我吗?”   “是啊。”十四阿哥见我将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小脸就笑开了,“我觉得你比师傅念得更好听呢。”   “因为这是婉儿好喜欢的文章呀,可谓字字泣血,句句真情。只可惜最后仍然只得人生如梦,一尊还酹江月罢了。”我随口答到。   然后,我就发现四只灯泡般的大眼睛统一聚焦到我脸上。我这才反应过来,清朝的女子还是崇尚“无才便是德”,更何况我只是一个小小宫女,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这也太难了吧,我的思维和智商明明属于21世纪的28岁,偏偏身子属于清朝康熙年间一位年仅13岁的小宫女。   十三的目光渐渐深邃,也带着更多的问号;十四毕竟年纪还小,竟是一把拉住我的手,“婉儿,你怎么突然和以前不一样了呢?你打哪儿学来这许多东西呀?”   我瞅了一眼天色,“两位阿哥,时候不早了,回去安歇了吧。”   “我不要回去,我要你陪我玩儿。”十四小头一抬,还是有点子气势的。   我朝十三微笑着一点头,轻声对十四说,“十四阿哥,婉儿今儿收拾了一天,可是乏了狠呢。求十四阿哥看在过去的薄面上,今天就绕过一回吧。下次十四阿哥过来,婉儿一定讲好多好听的故事,可好?”   我也算有点摸到这位小爷的脾气,是要捋顺毛,说软话的主。   见我软语相求,想来是很满足十四小同学的自尊心,他面上浮起得意的笑容,“好吧,过几天得空再来。”说完抬脚往外走。   “恭送两位阿哥。”我赶紧大声说道,可怕了你了。   十三还是站在原地看着我,眼中明明灭灭的光芒。   “十三哥,快点呀。”十四在外面喊。   十三一把将我拉近他,迅速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低声说,“这是还你的。今天功课完成的好,下次我带好东西给你。”说完,一挑帘子出了门。   我摸着脸颊,这样就被人吃豆腐啦,接着反应过来原来他还记着我扭他脸蛋那两把呢。我不由得笑了。 两个小屁孩   下面的日子无非是每天同样的重复。   一早给太后请安,帮忙服侍太后梳头,喝茶等一些个琐事;下午则去“晚枫阁”收拾打扫。太后的为人真是不错,完全颠覆了我以往在电视剧中看到的大恶人形象。有时不小心打翻茶盏啦,拿错玩意啦,太后都只是好脾气的笑笑,从来不曾高声数落过。   两位阿哥得了空闲也会过来看我。   十三阿哥呢,经常是考校我读书的情况,一副要将我收入门下做大弟子的架势。背诵理解呢我从来没有考不出的,那是自然啦,我在21世纪好歹也是整整苦读了16年功课的优秀人才,而语文向来就是我的强项,不是我自夸,我的理解或许深刻过十三阿哥呢。不过,写字方面,那就怎一个差字了得呀。越是我憋足了劲,写出来越是连自己都不忍目睹。十三从来都是好脾气,把着我的手一遍遍示范,反复告诉我要领,只可惜,在写字方面我是注定让他失望了。每次和十三在一起,我都觉得很安心,而他看我时温暖的眼神和笑容,也让我将凄苦无助的情绪抛到了脑后。   十四阿哥呢,总是风风火火地出现,一来就缠着我陪他做这个玩那个,最安静的莫过于我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了。料到他从未听过安徒生同学和格林同学写的故事,于是我便从《小红帽》开始,《白雪公主》,《长发姑娘》等一路说过来,少说也有二三十个。每次看到他听故事听得入神时灿烂明亮的眼睛,我都禁不住想象,十多年后,那个率领千军万马征战西藏沙场的大将军王会是多少女孩子心目中的偶像。   在太后跟前我还有最重要的一项主营业务便是念信。因为皇上一会视察河工,一会巡幸塞外,也是个能折腾的主,还经常带着不同的阿哥历练,这年六月连十三和十四阿哥都被带去了塞外。于是各色家信流水般送到宁寿宫,我就负责将每天快马送至的信件一封封念给太后听,让老太太知道这些个儿孙们都在忙啥。看多了这些阿哥的信件,我也大致对各位阿哥的字体有了了解。这么多阿哥里,就数四阿哥,七阿哥,十三和十四阿哥几个人的字最好,若光论书法,八阿哥透着劣势。其实,将他的字放到外面去,也算是拔尖的,不过实在是对手太强,同样几个字,和十三的一比就立见高低。   下午我基本在“晚枫阁”渡过,在十三阿哥出塞前,十三怕我闲着无聊,让贴身伴当王小栓送过来了一堆书,本还想问他讨几张字让我临帖,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我原是最不耐烦练大字的,可这会,为了保住公务员这个金饭碗,好歹写的字要能够让人看吧。可是十三只是诡异地笑笑,不肯给,只说到时候就有了。等我收到十三寄给我的信时,我才明白他什么意思,那一手漂亮的蝇头小楷,真是让人爽心悦目,看到他的字就仿佛看到他明亮且充满阳光的眼睛。其实十四阿哥也有给我信,他的字也是极好,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十三的信,总会让我的心脏一阵猛跳,其实里面不过一些流水账而已,而面对同样内容的十四的信件,我只觉得平常稀松。   这大半年来,我和宁寿宫里的人都混熟了。我自个当然谨记多做少说的原则,大家见两位阿哥和太后待我都亲厚,自然也是不会来存心为难;加上我平日里出手大方,凡是主子赏的,总是和大伙一起分了。于是从刘喜公公到宝珠,宝禅,待我都不错,其他小太监小宫女看到我就叫“姐姐”,亲热着呢。玲珑更是不用说啦,我俩住一个屋,是最要好不过的朋友了。   这天我正在阁子里进行每日的打扫,小波子急急进来,“婉儿姑娘,太后娘娘叫你过去呢。”   “看你急的,慢点说。娘娘有说啥事情吗?”一般吃过午饭,太后要眠上好一会,然后还要去佛堂念经,很少会特地找我。   “皇上打塞外回来啦,阿哥们这会子都来给太后娘娘请安呢。皇上赏了好多东西,估摸着让你一起帮忙去。”小波子是个伶俐人,惯会看人眼色的。   “好,我这就过去。”   一想到十三和十四阿哥已经回来了,我心里也觉得好开心。这,虽然有点缠人,可是这么久没看到,我不是不想念的。   才到屋外,已经听得里面一片欢声笑语。我抿了抿发丝,挑帘进了屋。   太后盘腿坐着,慈祥的脸上堆满了满足的笑容,十四阿哥正装模作样帮祖母捶腿。屋子里还坐着不少人,我一时也不敢乱看,赶紧一矮身,行礼,“奴婢恭请太后娘娘圣安,给各位阿哥请安,各位阿哥吉祥。”   “快起吧。”太后笑看我,拿手指着十四阿哥说,“我这个孙子已经拿眼在屋里找你十七、八遍啦。”   我肃手站到一边,抬头望向十四阿哥。半年多未见,他长高了不少,肤色也嗮黑了些,灿若晨星的双目中也多了几分沉稳。十四见我望他,脸上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也微笑着颔首。这时我才看清屋子里坐着的这些人,那个一身白袍,温润如玉的青年当然是八阿哥胤禩,他边上还坐着另两位青年,看着眼生。   直觉告诉我,那两位一定是九阿哥和十阿哥,只是分不清楚谁是谁。我偷眼瞧去,这两位居然是完全不同的气质,一位长的那叫精彩,精致的五官仿佛用刻刀量好尺寸雕刻的一般,但整个人却散发着懒懒的气息,除了那双狭长的桃花眼,精光四射,不知道溺毙了多少女孩子的心;另一位则走肌肉男路线,肤色古铜,容长脸,五官轮廓分明。   我见宝珠宝禅都在忙着端茶拿点心,赶紧上前一起帮忙。把点心放到十四阿哥桌上时,十四低声说,“我有东西带给你,回头去阁子里找你。”   我微点头,他朝我眨眨眼,转身去和另外几位阿哥说话,边说边笑的好大声。   四位阿哥轮流着向太后说一路上的风土人情和有趣故事,直把太后哄得是合不上嘴,绝对的天伦之乐。从谈话中,我分清了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誐,有着桃花眼的是老九,而肌肉男则是老十。感受到一屋子的温馨,我却觉得内心一丝丝渗着酸苦,我想起远在300年后的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   八,九和十阿哥因为已经成年,都在外面开衙建府,赶着在关闭宫门前回去。太后嘱咐他们多当心身体,便让宝珠带阿哥们出去,我则帮着宝禅整理皇上的赏赐和阿哥们送的礼物。等我收拾好回到阁子,天色已晚。见阁子的门虚掩着,我想着一定是十四了,边推门边说道:“十四阿哥,在等我吗?”   可我一抬眼,顿时楞住了,十三阿哥斜倚在书桌前,正在看我练习的大字。   听我叫十四阿哥,他的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不过转瞬间,已经恢复了阳光少年的样子。   我突然就心虚起来,习惯性地一矮身,行礼,“十三阿哥吉祥。”   “见到老十四了?“他淡淡的一抬手。   “恩,在太后那儿见过了,还有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我着急解释。   很想仔细看看他这半年的变化,但不知为什么,偏生没有勇气抬头望他。   屋子里就这样安静下来。   蓦然,我就被十三拉进了他的怀抱,他温热的唇在我额头轻轻抚过。好温暖的怀抱,如果可以永远沉醉其中,也不枉我穿越300年而来,我脑中突然冒出这样的念头。   我乖乖伏在他的怀里,伸出两只手臂圈住了他的身体,我觉得,哪怕什么话都不说,他也能够明白我的心意。他仿佛是我在这茫茫人海中的启明星,只要我仰头,总能够看到。   他用手抬起我的下巴,让我对住他闪亮的大眼睛,“想我吗?为什么都没有回我信呢?”   “想的,也想回信的,只是字太难看,怕你看了笑话。”终于可以仔细看住他,原来的少年稚气已经渐渐消失,眼前的十三无论从神态还是气质上都透着精干,变化最大的应该是身高,原来不过高我半头,现在已经高过我整整一头了。20多年后,他可是雍正朝最有名最得力能干的怡亲王呢。   他见我一眨不眨地盯住他,轻叹一声,温热的嘴唇已经覆上了我的。   我瞬间石化。   “把眼睛闭上。”他在我耳边轻声说,“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我顺从地闭上眼睛,用心感受我在大清朝期间的初吻,他的唇那么暖,他的吻那么温柔。   还未及睁眼,只觉得手上一阵凉意,定神看去,一只青翠的镯子套在了腕上,发出幽幽的光彩。   “你们俩这是唱的哪一出呀?”耳边听到十四阿哥的声音,我用比闪电还快的速度离开十三的身边。   “十四弟,你也来了。”十三拖住我的手,“我来送些小玩意给婉儿,你呢?”   见十四阿哥的目光一直在我俩拉着的手上来回峻巡,我将手尽量不落痕迹地摆脱了十三的掌控。   “拿来。”我伸出手去。   “拿什么?”十四语气中带着薄怒。   “你难道不是来送我东西的吗?”我将手伸的更长。   十四见我如此,只得从背后拿出一捆新书,“喏,知道你喜欢看奇怪的书,这些你自己挑喜欢的留下。”   见到书,我当是喜不自禁,略翻了翻,挑了《诗经》、《水浒》、《隋唐》和《喻世明言》,将书仔细在书案上放好。   “多谢十四阿哥。”我是真心地感谢他。   他眼尖,看到我腕上的镯子,“这么好看的镯子,你哪里弄来的呀?”   我一怔,还没想好怎么回话,这边十三已经开了口,“是我送给婉儿的。十四弟,这镯子还看的过眼吧。”   “你!”十四拿眼使劲蹬我一下,一跺脚,竟转身走了。   见我有些呆,十三拢住我的肩,柔声说,“有我呢。”   “我只当十四阿哥弟弟一般。”   “我知道。”他略一顿,终于问出口,“那你又当我是谁呢?”   是呀,若我只把十四看做弟弟的话,难道我是将十三当成哥哥的吗?还是我已经将十三看成生命中非常重要的那个人?   见我许久没回答,十三拉过我的手,低叹道,“我总是等你自个情愿的。”   “我……”才到这大半年,我就要决定自己的终身吗?我显然很迟疑。   “现在反正还早,我会让你情愿的。”十三的笑真是让人心中一片暖意。   当时我真没明白十三这句“反正还早”啥意思,后来明白过来,原来宫女做足六年就要放出去,自由婚配,我才做了两年功夫的宫女,所以真的是还早。   那天送走十三阿哥回到自己屋里,已经过了辛时。玲珑边绣着帕子边等我,见我进来,就拿研究的眼神看着我。   “姐姐,干吗这样看我?我脸上有花吗?”我被看得发毛。   “我在看我们的婉儿将来是做十三阿哥的福晋呢还是十四阿哥的福晋?”玲珑笑着说。   “姐姐,你就别编排我啦,我哪有这种福气。”   见我神情泱泱的,玲珑收了笑容,“婉儿呀,我看哪,这两位阿哥总有一个会去求皇上将你指给他的,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姐姐,真的没有啦。他们都是孩子罢了。”   “难道你不是孩子?看你说的,好像你多大了似的。”玲珑收拾好帕子,“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我的心中涌起阵阵酸楚,是呀,虽然我生理年龄是13岁,但是我的心理年龄是28岁呢,唉,我算不算是在吃小正太的豆腐呀。   这一夜,我很晚才真正睡去。 中秋家宴   眼看着,中秋节就要到了。   中秋在那会,算是极重要的一个节日,其隆重程度不亚于新年呢。   宫中处处张灯结彩,一片皇家热闹气象,每个人见面也都是带着三分喜气。   今天晚上康熙在御花园大摆家宴,太后自然是最尊贵最重要的家人了。这种规格的宴席,每位娘娘能够携带的随员都有额定之数,我因为一贯做事谨慎又深得太后喜欢,自然是要陪侍的,一起过去的还有宝珠、宝禅和玲珑。想到终于可以见到千古一帝,我心里是又兴奋又紧张,到现在我还没有机会一览天颜。其实康熙事母至孝,在宫里的时候也常过来给太后请安,说来也巧,每次我都刚好不当值。   虽说来到大清也有8个多月,可由于我生性喜静,而且对于深宫大院有着天生的恐惧,故除了宁寿宫及周边一些地方外,这诺大一座紫禁城,我还真算是头回有机会细细观赏。   不愧是皇家气象,经过从明到清几百年的修葺完善,紫禁城越发显得气象庄严,气势雄浑;御花园则有着我熟悉的江南园林的痕迹;平地叠山理水,广植树木花卉;断续的山丘、曲折的水面以及亭台、曲廊、洲岛、桥堤等,将广阔的空间分割成百余处山水环抱、意趣各不相同的风景群。园内又缀叠有大大小小的土山百余座,与水系相结合,水随山转,山因水活,使整个园林宛如江南水乡般的烟水迷离。一时我竟看的有点痴了。   “看什么看的这么入神?”边上玲珑拍了我一下,“现下还不到时辰,你那两位阿哥还没来呢。”   闻言,我收回自己的目光,笑着答,“姐姐说什么呢?我这不是在认路吗?这么大的园子,回头走迷了可怎么好?姐姐又不是不晓得,婉儿的记性时好时坏的。”   “怕了你。好,好,好,你慢慢看。”玲珑一贯是对我好的。   正说笑间,只见隔壁转过来一堆人,其中杏黄色的袍子特别惹眼,那人定是太子胤礽无疑。想起太子享尽半生荣耀,最后却在绝望的圈禁生活中死去,我不是不叹息的,便忍不住拿眼多看了几眼。对于康熙同学儿子的长相,我已经很有信心了,到现在一个歪瓜劣枣都不曾见到。太子长身玉立,眉眼中有着说不出的高贵气质,只是脸色略显苍白,眼神也带着飘忽,不及十三和十四的坚定明亮。   这么看着想着,脚步不禁慢了下来。   “婉儿,快点,娘娘等我们呢。”玲珑在前面扬声提醒。   “来啦。”我赶紧小跑跟上。   待我见到这家宴的派头,我是真心佩服康熙同学,这是多大的一家子人呀,诺大的厅堂里黑压压坐满了人,拉出去绝对超过一个加强连。我将宝珠准备好的茶水端给太后,便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站好,开始兴致勃勃地观察起来。   那几桌莺莺燕燕扎堆,自然是康熙的大小老婆啦。我想,这些皇子个个丰神俊朗,除了老爷子的基因不错外,外貌怕还是妈妈的基因多些吧。我望去,这边厢一位穿着烟绿色旗服,发髻上插着个鎏金穿花戏珠步摇,眉目间显得娇媚风流而不失端庄,总觉得有点眼熟。   “那是德妃娘娘。”玲珑真是我的贴心姐姐,一眼就看出我的心思。   难怪觉得眼熟,是胤禛和胤祯的母妃呀。   “这边穿淡紫衣服的是荣妃娘娘,那边水蓝色衣服的是慧妃娘娘……”玲珑在身边一个一个悄悄告诉我。   正在这认人认的起劲,突然大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跪伏在地。哎哟妈,这不是康老爷子正步步走来么。   我连忙跪下,一边还是忍不住拿眼角去瞟。   长脸,脸上带着淡淡麻点,那可是小时候发痘留下的痕迹,眼睛不大却透着精光,神情高深莫测,完全看不出喜怒,果然天子威仪呀。   “今儿个是家宴,大家就不用拘礼了。”   老爷子发话,大家齐声喊“喳!”   开始用餐,我站了好一会,太后跟前有宝珠和宝禅随侍,MS也用不着我,我见有缝儿,便向玲珑说身上有点不舒服,玲珑让我歇着去,她自会向太后娘娘回话。   我悄悄退下来,信步往花园里走去。这么宏大热闹的家宴,看在我眼中却是满目的凄凉,这些血管里流着同样高贵血液的亲兄弟们,各宫姹紫嫣红的如花美眷们,良辰美景奈何天,最后终是拼了个你死我活呀。   才转过一座假山,刚想迈腿往湖边走,却见湖边已经站有一人。   长这么大,我不曾见过如此寂寞萧肃的背影,天青色的长袍被风轻轻吹起,更显得他背影挺拔修长,却蔓延着无尽清冷。我本想转身离开,却不小心踢到一粒石子,“啪”的一声在寂静中特别明显。那人缓缓转过脸来,是四阿哥胤禛。   在我原来的认知中,雍正是个刻薄寡恩的主,对自家兄弟还有儿子都能够下得了狠手,我对他没有好感。可现在看到他那孤独的背影,我心中却仿佛可以感受到那种独在琼楼玉宇之上的寂寞和荒凉。   “四阿哥吉祥。”虽然心里这样想着,行动上可一点不敢马虎,若是开罪了这位爷,怕是怎么死的都不晓得。   “是你呀。起吧。”他一贯淡薄的语调。   刚想道告退,却见他朝我招手,“听十三弟说你颇读了些诗书。”   他的话即象问句又不象,难不成是想考我功课来着。我知道阿哥的话是一定要答的,嘴边却不自觉地溜出,“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有一般滋味在心头。”   话刚出口,我自己都呆住了,我真是失心疯了,在这皇家气象庄严的中秋佳节,对着将是中国最尊贵的一个人念出这样颓废的诗词,我不是找抽抽么。   可是,我不得不说这首词实在太契合刚才见到他的氛围。   “就没点喜气的吗?”听上去语气还是淡淡的。   我不禁心中暗叫菩萨,看来这位爷没有生气。   略一思量,迅速将肚子里所有吟诵月亮的诗词搜刮了一遍,过滤掉颓废型,有了,我曼声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我偏头看他,“这首四阿哥可觉得中听一些。”   他竟然笑了,笑意在眼底荡漾。我真想揉揉自个的眼睛,我没看错吧,这么清冷阴郁的一个人,为什么一旦笑开来,却仿佛连朗朗夜空的月华星辉都收藏进了眼底。   “十三弟好眼光呀。”他抬手,似乎想来拉我。   我吓一跳,条件反射就往后躲去,未料想脚下没踩实,身子一晃就向后倒去。   然而,我并没有预料中那样倒在地上,而是被一个有力的臂膀一扶,倒在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而那双盛满星辉的眸子正对住我。   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对视,实在是太暧昧了。我赶紧站直身子,退开几步,“谢四阿哥。若四阿哥没有其他吩咐,容奴婢告退。”   他看着我,仿佛还想说些什么。   “四哥,四哥。”这时传来十三阿哥清亮的声音,“咦,婉儿,你也在呀。”   “十三阿哥吉祥。”我一福行礼。   “和我还闹这些虚礼做啥。”十三很自然地拉过我的手,和我并肩而立,“四哥又不是外人。”   “四哥,皇阿玛那儿正寻你呢,你倒是在这儿躲清净。婉儿,你怎么也在这儿?”   “四阿哥考我诗词的功课呢。”不等四阿哥说话,我急急回答。   “原来。”十三露出大大的笑容,“你没被四哥考倒吧。”   “你再不来救我,我就要出洋相啦。”我这话绝对真心。   “那是,四哥的诗词功底是我们阿哥中最棒的。”十三温柔地看我,很自然地抬手刮了我一个鼻子。   “既然皇阿玛找我,我们快去吧。”四阿哥又恢复了一贯淡漠的神色,仿佛刚才眼中所有的光彩都只是我的幻觉。   十三拉着我的手不肯放,我用嘴努努四阿哥,“四阿哥等你呢,快去吧。我又跑不掉的。”   十三这才松开手,向我灿然一笑,跟着四阿哥去了。   那一晚,我梦中似乎看到无数星光。 一舞惊艳   才收拾好中秋的东西,到了十月,就赶上太后娘娘六旬万寿节。   康熙同学一向对母后甚好,这次更是极尽铺张,一心想着让太后过个舒心欢乐的生日。   因着太后仁爱慈祥,我们这帮丫鬟宫女们也是卯着劲想给太后一个惊喜。宝珠、宝禅和玲珑拉着我一起商量这事,我问了句,太后可是蒙古科尔沁草原上嫁过来的,她们一个劲点头。我证实了这点,心里便有了主意。   “我们给太后娘娘跳只舞可好?听说草原上的姑娘个个都是跳舞唱歌的高手,跳只舞给太后娘娘看,娘娘一定欢喜。”我问大家。   她们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都低下头去,“我们哪里会跳舞么。”言语中透着沮丧。   “婉儿,你即这么说,想来你是会的啰。”宝珠问到,眼睛直看向我,充满了期待。   “这个么,会是会一点的。”我好生踌躇,莫不是她们想拿我开刀。   “既然你会跳,我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娘娘年轻的时候可是草原上出了名的美人呢,一定喜欢。”   “可是,你们要一起跳才行呀,我一个人不成的。”   只见她们三人眼神一碰,同时伸手来挠我痒痒,直把我挠的无处可逃,只得答应她们。不过,我事先讲好,到跳的时候我可是要戴面纱的,免得跳得太丑让人家笑话去。她们自然是连连点头。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我一有空就开始练功,还画了张衣服样子让她们想办法让尚服局照着去做。   穿越到古代,我才明白,为什么年少的时候,妈妈总是带着我,学钢琴,学葫芦丝,学芭蕾拉丁还有声乐,感情就是在替我将来的穿越做准备呀。   转眼,就到了正日子,寿宴摆在保和殿。   当一众皇子们身着鲜亮的朝服,鱼贯而入向太后磕头祝寿时,我这个站在偏旁的小小宫女真正是大饱眼福。皇子们个个玉树临风,无论恬淡温润如老八,无论阴柔妖娆如老九,又无论阳光明朗如十三和十四,正是所谓款款有型,总有一款适合你。   这么多大帅哥,真正秀色可餐,只是连续大补,不仅目不暇接,还觉得鼻腔阵阵作痒,难不成还有女生看太多男色流鼻血的?想想连孔圣人都说过,“食色,性也。”我也就很轻易的原谅了自己。   接着无非是传膳,喝酒,大家个个面上笑着姯酬交错着,却又有谁知道每个人心里是怎样?我因为总想着宴后的节目,心思重重,明明看到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几次拿眼神和我打招呼,我却故意忽略。然而,有道冷清的目光,却总在我抬眼看去时消失不见。   那边厢,玲珑已在悄悄向我招手,我向宝珠递了个眼神,退了下去。   我换上一早让尚服局制作的弗拉门戈舞裙,对,一点没错,就是最具西班牙风情的弗拉门戈。这种舞蹈最大的好处就是配乐简单,这年头没有吉他,我让乐师帮我在一边敲着鼓点即可。考虑到康熙年观众的承受心理,我这件舞裙,上半身用白色绸子,根据21世纪长袖旗袍的样子略小改,只是把袖管放大,到时候衣袖可以随着舞蹈动作稍稍滑落;下半身做了三层饰有大花边的红色长裙。没有高跟鞋,我也没胆穿花盆底跳,遂只着白袜,在脚腕处各绑了两处银铃。我把头发全部扎起束紧,用黑纱帕子覆了脸,手持一把红绸扇,在咚咚的鼓点声中出了场。   圃一出场,台下的一众人等已经开始骚动。我刚完成第一个POSE的亮相,眼前竟出现了妈妈的脸容,想当初,若不是妈妈坚持接送且全程陪练,我怎么可能在全市拉丁舞比赛中获奖呢。我浑然忘却了时间和空间,我将所有的爱与痛都用肢体语言做了尽情的表达,每一次跺足,每一次弯腰,每一次旋转,每一次打开手臂,都呈现最漂亮的弧线,激情似火和柔情若水并进。仿佛只有这样不停的舞蹈着,旋转着,我才可以捕捉到母亲那越来越淡去的笑颜。到最后,鼓点已有些跟不上我舞动的节奏,在别人还在眼花缭乱之际,我打一个响指,将全身拉至最长,将胯顶至最高,用最骄傲的姿态结束了整场表演。   台下一片鸦雀无声,我也还停留在自己的思绪中,只是简单的福了福,转身想下台。突然不知谁大喊了声“好!”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而赏钱,更是象暴雨般打各个方向向我砸来。我一下子愣住了,一边躲避着钱雨,一边不知该如何。不下去吧,怕有被钱砸死的危险;下去吧,这么多钱可怎么办?正犹豫间,只见一个太监匆匆向我跑来,我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康熙爷前最得力的大太监李德全吗?   “姑娘,皇上叫你去呢。”   “什么!”我的思绪一下被拉回到大清朝。   “姑娘,请吧。”李德全又向我一顿首。   “李公公吉祥,容奴婢换过衣裳,就随您去见皇上。”我努力收敛心神。   “不必啦,主子们都说姑娘这身衣服好看得很呢。”李德全拿眼看着我。   我反应过来,这是让我揭去覆在脸上的面纱呢。   罢了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本姑娘豁出去了。   我把面纱一揭,“李公公,麻烦您带路。”   不多会就来到正厅。   “皇上,奴才把人带来了。”李德全的声音在里面清晰地传来,我一激灵,低下了头跨过门槛往里走了两步,跪了下去。   “奴婢请皇上,母后皇太后圣安,皇上,母后皇太后万福。”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康熙的声音如金如石。   我心里一阵发苦,却没胆子不抬头。   “婉儿?是你!”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几乎是同时发出同样的低喊。   我却是不敢接话也不敢转头。   “喔,你们哥俩认得她?”老爷子的声音中隐隐有着笑意。   “回皇阿玛话,她是皇祖母跟前的徐婉儿,汉军旗的。”十四抢着回答。   我趁机转头看向屋中其他各位,只见十四一身宝蓝色的长袍,更是衬托的他面白如玉,眼眸中精光闪闪。边上十三则是一件二色金穿花的长袍,阳光撒满了他的面容,每次见到他,我都感觉好生温暖,便略笑着向他一颔首,他见我目光转来,眼中柔情更是浓的要滴出来。再边上一位,唉,每次看到这位四爷,我总有大雪覆身的冷意。只是这回,好像有些些不同,原本深井般沉静的双瞳中竟带了些温度,最多10度那样的温度。   “还真是个清爽的孩子。”我这边还未来得及将所有花样美男全部观赏一遍,老爷子已经发话了,“你跳的这是啥舞呀,朕还不曾见过呢。”   弗拉门戈,刚想说出这个词,亏这回脑子转的快了,立马改成,“回皇上,这舞叫做卡门,是以前在家跟老师学的。”我这样怎么都不算说谎了吧。   “皇上,婉儿姑娘的衣裳真好看,臣妾想问婉儿姑娘讨个裁剪样子呢。”一把温柔恬静的女声,我转头一看,正是德妃娘娘。   “谢娘娘谬赞,婉儿不敢,婉儿明儿就将衣裳裁剪样子给娘娘送过去。”   “卡门,听着不像这里的词呀?”我这头汗呀,老爷子怎么这么有钻研精神哪。   好在我一早已经编好了说辞,“回皇上,奴婢以前家边上有一个天主教堂,有好些个洋人成天又唱又跳的,当初娘亲见奴婢生性好动,便送去一个洋师傅那边学了点皮毛。卡门是他们那边一个姑娘的名字。”我一口气说完,信不信由他去了。   “既然跟着洋师傅学的,婉儿姑娘一定会说西洋话啦。”这边一个儒雅的嗓音。   八阿哥一身藕色长袍,面上隐有宝光流转,吴彦祖也帅不过他去。他向我微微笑着,可看在我眼中,总觉得有着无数陷阱,只是,这么温润如玉的笑容,女孩子们怕明知是陷阱,也会不由自主踏入吧。   “回八阿哥,奴婢愚昧,只学了些点头打招呼的说法。Hello.Nicetomeetyou.Goodbye.也就这些了。而且那些洋人,倒是也能说我们天朝的话的。”我暗地里真是悔青了肠子,早知道这帮爷们这么八卦爱打听,我是打死也不来出这个风头的。   “你们怎么和着审犯人一般,婉儿才跳了舞,哪儿还跪的住。”我终于听到熟悉的声音,不禁向太后投去感激的目光,“婉儿今儿这舞我看着喜欢,皇帝可有啥好赏的呀。”   “皇额娘喜欢就好。”我知道康老爷子事母至孝,“李德全,拿两匹昨儿个江宁织造送的上好锦缎来。”   “喳!”   “谢皇上赏赐!”我赶紧磕头,想着可算完事了。   “去吧。”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圣旨呀,我从李德全手上接过缎子,赶紧又向四周福了福,“奴婢告退。”若不是脑子里还紧记着宫内的规矩,我简直想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   走出大厅才几步路,衣袖便被扯住,回首一看,是十四阿哥。   “十四阿哥有事情吩咐吗?”我着急想换去身上的舞衣,言语间不自觉带着点不耐烦。   “婉儿,你今天,真美!”十四全然没听出来,只是拿明朗的大眼睛死死看住我。   “好阿哥,容我去换身衣服可好。”我也知道,对付他,放软话最管用。   “好吧。”他依依不舍放了手,“我在花厅里等你。”   说完不容我回答,转身走了。   不会吧,我这会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想再仔细回味一下刚才妈妈的笑颜,却又被这个小鬼缠住,我苦笑着摇摇头。   等我换上宫女标准制服,又将帕子打湿擦了把脸,尽量集中心神,便往花厅走去。   “十四阿哥吉祥。”才进门就见到十四正焦急地张望。   十四一把将我拉起就往自个怀里拽,“好婉儿,你啥时候会跳这样好看的舞蹈呀,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以后我生日的时候,你也跳给我看好不好?”   我挣了几下,竟然无法摆脱十四的怀抱。这小屁孩虽说只有12岁,却是身材高大型,而且从小马弓骑射样样学习,身量力气竟是不小。   “好痛,好痛。”我耍了点诈,故意呼起痛来。   这招果然有用,十四立刻放开我,想检查我哪里在痛。   我装着揉揉手腕,“我的好阿哥,你哪天生日呀,也要容我准备一下。”我尽量放柔声音,这位小爷可是个火药脾气,我要以柔克刚。   “正月初九呀,不是去年就和你说过了呀,怎么全忘记啦。”他嚷嚷着,“你脑子的记性也太差了吧。”   见我一脸茫然看住他,他突然省起啥来,声音放的低低的,“好婉儿,不要生气啦,上次让你爬树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你摔成这样。你喜欢什么小玩意,回头上我屋里去挑,喜欢就全拿走。”   终究还是个孩子呀,我是真心将他当弟弟看待,我也真心希望他能够一直在我面前如此毫无城府,我不要看到那个将要在雍正朝熬过漫漫13年寂寞无助守陵岁月的胤祯。   心里想着,手竟然不自觉抚上那张苹果般的脸,一句话脱口而出,“好弟弟,姐姐永远不会和你生气的。”   “不是的。”他的眼中忽然燃烧起熊熊怒火,“你不是我的姐姐,我要你做我的福晋。”   他一把握牢我的手,一字字重重地说。   我大骇,不会吧。怪不得在21世纪我是出名的剩斗士,原来桃花都开在这大清朝呀。   “放开她!”耳边一声断喝,我转头一看,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不知啥时候站在门边,而那声喝止正出自十三之口。   “我偏不。明儿我就去求额娘把婉儿指给我。”十四阿哥回瞪过去。   眼看十三就要冲过来,四阿哥身形灵巧地一转,拦在了两人中间,同时将他的手放在十四紧紧握住我的那只手上,“你把婉儿弄痛了,还不放手,回头皇祖母若看到,不是连累了婉儿姑娘。”   毕竟是亲兄弟吧,又或者胤祯本就有点害怕这位年长他10岁的冷面哥哥,他悻悻松开了我。这回我可是不用装,手腕实在是很痛也。   十三上前两步,将我拖到他身边,“疼了吧?”   “不要紧,不要紧。”我心中暗自叫苦,对付一位阿哥,我还勉强可以接招,这一下子来三个,我哪里招架得住,我恨不能够立时可以穿越回21世纪。   “十三弟,婉儿姑娘今晚辛苦了,你先送婉儿姑娘回去吧。十四弟,皇祖母正找你呢,还不快去。”到底是老四,两句话连削带打,顿时缓解了紧张的气氛。   我是一秒也不敢停留,立刻福了一福,“两位阿哥吉祥,婉儿先告退了。”也不敢再去看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转身就走。但我分明感受到背脊上有四道凌厉的眼光,久久停留不去。   走回宁寿宫的路并不短,身边十三阿哥又是一声不发,更是让我感觉这段路怎么长的走也走不完。眼看快到宫门,我正要长舒一口气,十三却一把将我抱起来,转到一个僻静处才放下我。他炯炯的眼神盯住我,眼中变幻着深深浅浅的颜色,然后他的头就这样俯下来,用唇捉住了我的唇,十三阿哥的温柔简直可以用精致来形容,我不由自主地响应着,心中一片空白。   许久,他才放开我,“婉儿,你今天,真美。”   天哪,他说的话和十四的话连一个字都不差!   “别担心,一切有我。我不知道老十四还存着这段心思,以前只看他老是喜欢欺负你,没想到你这一摔,你们俩便都象变个了人一样。”   十四变没变我不知道,我是真的彻底的变了。哎……   “你答应在十四弟的生日上为他跳舞,那我的生日,你有啥打算呀?”十三将头埋在我脖颈处,声音闷闷的飘出来。   不要啊,我在心里哀嚎。我又不是春晚的导演,我怎么知道我居然还要在每个阿哥生日会上献舞,那有没有出场费呀?有专车接送吗?我脑子里的思想又开始跑调。   “好吧,我总要好好想想吧。那麻烦十三阿哥,可否将生辰告知小女子呢?“   “十月初一。”   “今年已经过去了也。”我说,“那明年吧,我一定好好想想,保证你满意,可好?”   十三笑了,那张脸上重新现出了阳光,我也觉得心里泛出了缕缕光芒。   这晚,我在梦中也不停地舞蹈着,不停地旋转着,三张帅气的脸庞在我的旋转中忽隐忽现。   第二天起身,才发觉已经天光大亮,惨了,轮值要迟到了。   我赶紧梳洗,心里想着用什么理由向太后搪塞。到了桌边,看到有一副药包,咦,是谁生病了呀?我拿过药包来看,帖子上熟悉的蝇头小楷一看就晓得是十三阿哥的笔迹,原来是化瘀的外敷药,他在帖子里细细写着如何使用,有些啥注意事项。我莞尔一笑,他呀,真是心细如发。我抬起手腕,果然上面有两道瘀痕,并不很明显,其实不碍事的,想到十三的温柔和体贴,浑身都洋溢着暖意。   门外传来叩门声,我开门一看,也是熟人,十四阿哥的贴身伴当崔小西。   “婉儿姑娘,我家爷让我给你把这个送来。”小西递过来的也是一包药。   “谢谢十四阿哥,麻烦小西你了。”   “姐姐你说哪里话来,那我先回去回话了。”小西也是人精,他顿了一顿,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家爷昨天回来时,显得特别开心,还赏了奴才们好些个东西呢。”说完才转身走了。   刚坐回桌前,又传来叩门声,“婉儿姑娘在吗?”   打开门,门口立着的小厮看着眼熟,却不认识。   “婉儿姑娘,我是四阿哥府上的,我家爷给您这个。”我想起来了,难怪看着眼熟,是四阿哥跟前的文洋。   “谢过四阿哥。”我接过来,还是一包外用药。   这三位阿哥,难怪是一个母亲生养和抚养的,虽然外在表现不同,骨子里透着一样的温暖气息。   正痴笑着,玲珑拿着水壶进来,“婉儿起来了。”   我回过神,“姐姐,太后娘娘念叨过我么?”   “怎么没有,都念叨到现在啦?”玲珑故意卖关子。   我心中一紧,太后这座靠山可得罪不起呀。   “好姐姐,娘娘生气了,是不?”   “哪儿话呀。”玲珑反应过来,指着我笑的直不起腰,“娘娘不知道多欢喜呢。晓得你昨晚上辛苦,特特让我们不要吵着你,还说昨儿个没来得及赏你,让你今天去挑玩意呢。”   玲珑用水壶将茶壶泡满,“刚才我出来的时候碰到德妃娘娘了。”   “德妃?是来给太后娘娘请安的吧。”我想起来,“我得赶快过去,昨天德妃娘娘问我讨衣服裁剪样子的。我还说回头自己送过去,德妃娘娘莫不是为这个亲自跑一趟。”   我越想越觉得有问题,忙对着镜子整理一下,一路小跑往正堂。   在门边,正碰见小波子,他见是我,脸上的笑好奇怪,“快进去吧,两位主子正念叨你呢。”   我紧走两步,跨进屋子,果然见到德妃娘娘正坐在太后右下首。   “奴婢恭请太后娘娘圣安,太后万福;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心里发虚,特地行了个大礼。   “快点起来吧。瞧这孩子,真是让人疼。”太后笑着抬手,“婉儿呀,来哀家这里多久了呀?”   怎么突然问这个?   “婉儿蒙太后娘娘不嫌弃,伺候娘娘有两年了。”我小心回答。   “看这张嘴,甜的。哎,哀家是真的不舍得呀。”   “臣媳惶恐,原是臣媳偺越。”德妃陪着小心。   “婉儿,过来。”太后招手,我上前两步,在太后身前肃手站好,“哀家本是不舍得你的,不过德妃娘娘也是待人极好的主子,两位阿哥又都待你亲厚。哀家也知道,老十三和老十四嘴上说是给哀家请安,这里都没坐到一盏茶功夫就去见你。别说,这两个混小子,最近倒是让婉儿调教的懂事稳重了许多。”   我是越听越觉得心慌,忙跪倒在地,“婉儿不敢,婉儿做的都是奴婢份内的事。”   什么情况,难道我被指婚了?天哪,不会吧,心中一片慌乱,面上却一点不敢带出来。深呼吸,深呼吸,我告诫自己。   “快起来吧。”太后手虚抬,“德妃娘娘从皇帝那儿讨了旨意,你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去德妃娘娘那儿伺候吧。宝禅,去把我那支点翠钗子拿来。”   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德妃向太后要了我,多半是十四撺掇的,怪不得小西说他昨晚心情大好呢。   一支点翠嵌珍珠岁寒三友金钗放在大红丝绒的底子上,一看就知道是好货色。我心里一酸,脑海中全是太后娘娘和其他人的好,眼泪便止不住地流。   “去吧去吧,去收拾一下,哀家知道你有孝心,这金钗你就留着做个念想吧。”太后向我挥挥手,身子却背转去,我抬头谢恩的瞬间分明见到太后眼中的那点晶莹。 被换了主子   我来到德妃的永和宫已经半个多月。   那天和玲珑道别,我俩抱在一起,哭的都快喘不上气,是呀,这10个多月来,和玲珑朝夕相处,也亏得玲珑处处提点,我才勉强混到现在这个局面,这一下就要离开,心里是真的哀痛。   许是看在儿子的份上,又或许看在太后喜爱我的份上,德妃娘娘待我是真的很好,升我做了昭训,不仅有了住单间的待遇,还配了两个小丫鬟,名唤小萄和小夭。听这两个丫鬟的名字,我总觉得是在提醒我随时准备逃夭一般。   我迅速在熟悉永和宫的一众上下,德妃跟前贴身的大丫头是含烟和含玉,首领太监是张津广,传话跑腿的唤做小英子。   我知道自己这回突然换了主子,而且直接升到昭训,不定招多少人恨呢,好在有了前面在宁寿宫的经验,我大致明白应该如何应对。前几天,我让小夭带着我,去拜访永和宫中主要的人物。好在平时太后和阿哥们也赏了不少小玩意,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这里带着礼物,陪着笑脸,说着软和话,还真没有人敢给我脸色。这上下一打点,果然身边嫉恨怨怼的目光少了许多,我这才放下心来。皇宫也,我只要行差踏错一步,谁知道等待我的将是什么?我可不想惨死在大清朝,我总觉得我能够回到21世纪的,我一定要等待。   “姐姐,你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又是德妃娘娘亲向皇上要来的人,为啥你还要对她们这么陪小心呀。你看看,你打太后那边带过来满一匣子的玩意,现在都快要点底了。”小夭很是替我不愤。   我笑了,“千金散尽还复来,这些玩意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大家伙开心就好。”   “好一句千金散尽还复来呀!”十四阿哥正站在门边上笑眯眯看着我,身上还穿着朝服,想来是刚下朝还未来得及换衣服。   小夭和我立马起身,上前几步,矮身行礼,“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   “都起吧。”十四一抬手。   “主子宽坐,小夭先下去了。”小夭显然很了解这位阿哥的脾气,赶紧逃夭去也。   我给十四让了上坐,一边泡茶一边问:“怎么来得这么急,连衣裳都没换?”   “你的手,还疼吗?”十四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小心地问。   “早没事了,你别放在心上。”我伸出手腕给他看,晶莹的手臂玉藕一般,哪里还有半点淤青。   说来也怪,我本想着照十四阿哥的脾气,我一进永和宫他就会来看我的,未曾想,这半个多月来竟是人影也无。别说十四阿哥,连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也一次没来过。我心想,这就是所谓****少年吧,我不过一介宫女,凭什么让阿哥们另眼相看呢。   “好不容易额娘准我过来,我不赶早,又要让十三哥抢了先啦。”十四端起杯子就是一仰脖,“渴死我了。我可是一路小跑着过来的。”   这下我才明白过来,感情是德妃娘娘特别关照过,想来娘娘也觉得我需要时间慢慢适应新环境,故规定了这些日子不准他们来骚扰我。难怪这么多年来,德妃娘娘在皇上那里荣宠不衰,果然是有独到之处,我不禁为自己原先的小心眼害臊。   “慢点喝,我的小祖宗,别呛着了。”我赶紧帮他续满茶水,一边紧着劝,“我去帮你端点水果来,看你这几天没吃的样子。”   “你刚才喊我什么?”十四放下杯子,拿大眼睛看着我。   哎呀,我又说溜嘴了,皇宫里面规矩森严,这样称呼皇子,若真追究起来,怕是要挨上一顿板子。   “是婉儿错啦,十四阿哥大人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尽量放柔声音。   “我偏要记住。”他见我脸色不豫,忙补充道。“因为我喜欢你这样喊我。好婉儿,我要再听你喊一声么。”   可吓死我了,我直拍心口。   “我的小祖宗,以后可不带这样吓人的。你若喜欢,没人的时候我就这样喊你,可好?”   “你真是我的好婉儿。”十四显然非常开心,脸上整个笑成了一朵花,“你在额娘这里还习惯吗?若有谁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去。”   显然他是听到小夭和我的对话了。   我一边削着梨,一边说,“哪有人敢欺负我呀,谁不知道我有十四阿哥罩着?不过人前尽些礼数罢了。再说,你看我象是容易被人欺的吗?”   我把梨放在他面前的托盘上,“快吃吧,一准饿了。”   “我们一起分着吃,可好?”   “又混闹,哪有分吃梨子的道理,难不成你想和我分离吗?”我轻轻敲他的亮脑门。   他一把捉住我的手,放到唇边亲着,“谁敢?看我不生吞活剥了他。”   他做着最温柔的动作,嘴里说出却是最血腥残忍的句子,这一瞬间,我仿佛看到抚远大将军的样子。毕竟是天潢贵胄,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大清国皇子,哪一个不是从小生活在心机和算计中,伴随他们成长的不仅是锦衣玉食,还有更多我们这些平常人根本无法体会和理解的东西吧。   送走了十四阿哥,回到屋子,见已有两人在桌前坐好了,可不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看来十四真的很了解他这两位兄长,果然这二人是换好了常服过来的。   “十四弟来过了吧?”四阿哥问道。   我忙将刚才十四用过的杯子和托盘撤下去,重新端了两杯茶出来,“请四阿哥,十三阿哥用茶。”说完,肃手在一边站着。   “快坐下说话,怎么到了额娘这里,你反而开始立规矩了,”十三忙将我按在椅子上。   我抬眼看看四阿哥,他的眼里竟然有着笑意,我差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额娘待你好吗?这些天还过的惯吗?丫头们都还听使唤吗?”十三一口气问出一串问题,可见这几天是憋坏他了。   “都好。德妃娘娘待我非常好,这些日子也过得习惯,丫头们更是非常听话,您老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拿过水果盆,替这二位主子削梨。   “最近又在看啥书呢?”十三又要检查我的功课了。   我把削好的梨递给四阿哥,只见他眼中笑意更浓,我好胜心大起,“看《诗经》呢,好羡慕那时的人,自由潇洒的很。”   “喔,此话怎讲?”十三颇有兴趣。   “比如‘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多简洁,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却看了就让人想象,该是怎样美好的女子,才让人‘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呢?又比如‘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比这个形容女子曼妙更佳的句子吗?又比如‘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到现在,恐也找不出能出其右的佳句吧。那会子各种奇妙的构思、汪洋恣肆的语言、浪漫的风格,都体现了在诸子百家的立文著书中,真正是丰富多彩,斑驳灿烂。”我这边厢口若悬河,竟是拿出了大学里做首辩的样子来。   我说完才发现。两位阿哥都用极其诧异的眼神望着我。尤其是四阿哥,笑意已经隐去,眼瞳中荡漾着很多情绪,有些惊异,有些不赞许,也有更多我无法看懂的情绪。   我突然醒悟过来,康熙同学也是好搞文字狱的主,大清朝尊崇孔朱理学,可没说过允许百花齐放的事,我千万不要祸从口出呀。   我深深低下头去,看到手中已经削好的梨,赶紧把梨送到十三的托盘中,“请十三阿哥吃梨。”   “怎么没声了?”是四阿哥的声音,“倒是把一本《诗经》读的烂熟。”   他沉吟了一下,“不过,当着别人的面,别说刚才那些子话了。”   冰箱王子四阿哥居然用这么柔软的语气和我说话,说实话,我都有点被吓住了。   十三阿哥终于憋不住笑,仰着脖子笑了好一会。“四哥,原来你也有辩不了的时候。婉儿,我看你的脑子一点没被摔坏,倒象是突然摔好了。只是不知道你哪里来这么多奇怪的想法,这些都是你阿玛教的?”   “不是不是,是我自己瞎琢磨的。”我可千万不要连累无辜呀,虽说我那个阿玛连啥样子我都没见过,我也不能够这样陷害他。   “我说呢,见你阿玛平日里迂腐的样子,想来也教不出你这样的奇思怪想。”十三握住我放在桌上的手,认真的说,“四哥提醒的很对,对着别人,你可千万别说刚才那些了。”   我重重地点头,“知道了,婉儿再不敢了。” 新春佳节倍思亲   在永和宫的日子就这样波澜不兴地过着。白天,我对着每个人微笑,行礼,行礼,微笑;夜晚,我却在头痛和心痛中渡过。因为,新春佳节到了。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话道尽了我所有的思绪。我强忍住头痛,命令自己回想,那个夜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才会从21世纪的上海突然现身于300年前的大清皇宫中。难不成,我正好碰到了某种奇异的电磁效应,穿越了时空;又或者我正好走进了时空隧道?可是,除了感受到剧烈的头痛外,我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小夭看出了我的苍白,她以为我是晚上起夜吹到风感冒,特地去禀了德妃娘娘,娘娘便派含烟过来看我,还问是不是要宣太医看看。我赶紧辞谢,只说是身上不太方便,所以着了凉。含烟素日和我关系就不错,一听就明白了我的为难处,便嘱咐我好好休息,放宽心,娘娘那儿她自然会去帮我告假。   我现在最见不得满眼的喜庆祥和,自然乐得一个人在屋子里躲清净。铺开宣纸,研好墨,我继续练习写字。虽说以前的我压根不耐烦写字,都是电脑惹的祸呀;但回到古代,才真正体会到写字的乐趣。再说了,这里凡识字的人,写字都比我好看,我又是天生不肯落后于人的脾气,自然更是加倍苦练。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是字也略能够看看了,我想若是下次十三阿哥再往塞外行围的话,我也有勇气给他回信。   “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绿草萋萋,,白雾迷离,有位佳人,靠水而居。我愿逆流而上,依偎在她身旁。无奈前有险滩,道路又远又长。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方向。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的中央。我愿逆流而上,与她轻言细语。无奈前有险滩,道路曲折无已。我愿顺流而下,找寻她的足迹。却见依稀仿佛,她在水中伫立。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这首曲子是我至爱的,我一边写着,一边轻声唱着。   “唱的真好听。”十三阿哥的声音在身旁响起。   我抬头向他微微一笑,“喜欢听吗?我再唱一遍可好?”   “当然好。婉儿唱什么都好听。”十三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用下巴磨蹭着我的头发,“听小萄说你不舒服,怎么不去躺床上,还这么用功。”   如果说穿越而来,我还有什么收获和快乐的话,就是十三阿哥了。他帅气英朗的脸庞,充满阳光的笑容,还有无微不至的体贴,让我有时候甚至严重怀疑自己是否得了幻想症,这样一个尊贵且优秀的皇子,居然对婉儿这个宫女一往情深,看来我虽然命运不济,流浪在时间隧道,却触手可及一份世上最真最浓的情意。   “能不用功吗?有这么严厉的师傅盯着我,写不好可是要吃手心的。”靠在他怀里,我的思乡愁绪就少了大半。   “是吗?在你眼里我就那么严厉?”十三把我抱到床上,把大枕头靠在我身后,扶我坐好,“怎么,才几天没见,脸色这样难看?请太医过来看过吗?”   在十三的面前,我总是很放松,在他怀里,我可以放下平日里一直紧绷的情绪,可以自由地呼吸。   “我没事的,我只是想家了,想我的妈妈和爸爸。”我幽幽地说。   看到他的眼中光芒一闪,神情却黯然下来,我猛想起,十三阿哥的母妃敏妃,好象是前两年刚过世,故十三现由德妃抚养;而四阿哥虽是德妃所出,但由于孝懿皇后佟佳氏(那会子还只是皇贵妃,可怜的佟佳氏只不过当了一天皇后就撒手西去了)亲女夭折,皇上为了宽慰她,便将四阿哥交予孝懿皇后抚养,待孝懿皇后过世后四阿哥才回到德妃身边。也许正因为两人有着相同的经历,又或者两人终究在一个额娘处长大,他才会与四阿哥如此相投,生死追随。我唯一不太明白的是,十四阿哥和四阿哥是一母所出,和十三又是年龄相仿,却偏偏和他们玩不到一块,反倒是一直和八阿哥他们更走得亲近些。   我拿手指去捋平十三微微皱起的眉头,“是不是我招你想起母妃了?”   十三轻轻点点头,脸上神色更见黯然。   “走,我们到外面看星星去。”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拉住十三就往院子里去。   “你的身子?”十三倒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   “没事的。”我向他浅浅一笑。   我抱膝坐在台阶上,仰望星空。那时的空气质量是真好,能见度自然就高,我现在看到的这片夜空,天上繁星点点,月亮高高挂在苍穹,就象黑丝绒上镶嵌着无数钻石和一颗超大尺寸的明珠,在300年后的上海,是再看不到如此美丽的夜空了。   “当我难过的时候,我就抬头看星星,看月亮,我知道那些逝去的亲人们都在天上看着我们,眷顾着我们。而且,最重要的是,当我抬头仰望,我的泪水就不会往下流了。”   “婉儿。”他紧紧抱住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身体里,“我胤祥何其有幸,可以遇到你。婉儿,等时候一到,我就去求四哥和额娘,将你指给我,我要你做我的嫡福晋。”   同样的话,似乎十四阿哥也说过呀。而且,若两人同去求德妃的话,德妃是会照顾谁的心思多一些呢?又或者德妃会顾及我的感受吗?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呀。   “还早呢,你的心思我懂。我,我心里是情愿的。”说出后一句话时,我脸已经羞的变成大红布了。   胤祥认真地望住我的眼睛,不让我躲开他炽然的视线,然后低头,细细密密地吻我。   不知为什么,我脑海中突然闪现出另外两双眼睛,都是乌黑的瞳仁和专注的神情,原来他们兄弟三个有着同样的眼眸呀。 三只发簪   昨夜是大年三十,照例我和小萄,小夭一起守岁,早上自然就起的有点晚。好在是过年,德妃又知道我身上有些不爽,特意让含烟关照我不用守值。   刚梳好头,门外传来王小栓熟悉的声音,“婉儿姑娘。”   “小栓,什么事呀?”我开门。   “婉儿姑娘吉祥,这是我们爷让送给姑娘的。”小栓递过来一个盒子,我开心地接过,“多谢十三阿哥。”   “那我先回了。”   还未来得及拆开看看盒子里装的是啥,门外传来崔小西的声音,“婉儿姑娘在吗?”   我忙去开门。   小西也递过来一只盒子,“婉儿姑娘吉祥,这是我们爷送的,请婉儿姑娘收下。”   “知道了,谢谢你们家十四阿哥。”   回到桌前,两只盒子并排放着。   门外又传来叩门声,这又会是谁?   我开门一看,原来是四阿哥跟前的文洋。   “婉儿姑娘吉祥,我们家四爷让我给您把这个送过来。”又是一个盒子递过来。   我突然就不敢伸手拿了,这三兄弟,到底在搞什么么。   “要不我帮您放桌上吧。”文洋见我不伸手,便自个跨进屋子,将盒子放在了案头。   “多谢你家四阿哥,就说我却之不恭了。”反正他们都是皇子,好玩意多的没地方送,我就免费帮他们保管一下吧。   打开三只盒子,每只盒子都躺着一支精致绝伦的发簪。   我将取出排好队放在案几上,三张帖子也放在边上,贴上的字虽风格不同,却都是那么漂亮的一手书法。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是十三阿哥帖子上写的。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这是四阿哥帖子上的字,我看到时,呼吸都为之一滞,这属于什么情况?我不敢继续往下想。   “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这是十四阿哥的帖子。   无论怎样,知道我偏爱《诗经》已经成了他们兄弟间的共识,是好词好句抄录吗?他们幸好没有抄重了。我在心中苦笑,我完全没有经验对付这种状况,向来几何习题不属于我的强项。   我迅速将三只盒子收好,在这道几何习题有解之前,我是压根不敢碰这中任何一只。我取出太后那会赏我的点翠金钗插在了发髻上,再对着镜子整理一下仪容,OK,我总要出去面对的,不是吗?   来到正堂,我没有立即进屋,站着门口轻喊了一声,“德妃娘娘,婉儿来给您拜年。”   “快进来呀,外面冷呢。”德妃的声音总是柔柔的。   里面含烟早帮我把帘子挑开,我赶紧快步进去。   果然不出我所料,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陪坐在德妃身边,十四不知道说了啥,逗的德妃娘娘憋不住地笑。   “奴婢给德妃娘娘和各位阿哥请安,祝娘娘青春永驻,福泽延绵,祝各位阿哥龙马精神,心想事成。”我矮身行礼,新春最佳祝福是张开就来。   “快起来吧。瞧这孩子,小嘴是真甜,难怪太后娘娘不舍得呢,真是谁见了谁喜欢。”德妃娘娘声音很柔美,但是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透着假。   我才抬头,就发现三位阿哥的目光同时聚焦在我的发髻上,然后转移开。   四阿哥自然永远是清冷淡漠的样子,如此俊美的脸庞偏生没有任何表情,不是不遗憾的;十三阿哥微笑着向我点头,眼中总是带着阳光;十四阿哥大眼睛瞪的溜圆,却可以捕捉到他眼中有着一丝阴影。   我帮着含玉一起摆放点心,然后肃手站在一旁。   “额娘,婉儿最会讲笑话了,难得大家都在,要不让她给说几个段子,可好?”十四小哥真是不肯有一分钟放我安生。   “好呀。”德妃看上去真是兴致勃勃,“你说的额娘自然信的。”   根据平日的观察,我早发现德妃娘娘确实偏心。四阿哥虽说人冷冷的,但对母亲却是好的没话可讲,也许是从小不住身边的缘故,又或者会做的不如会说的吧,娘娘看四阿哥的眼神总是疏离的时候多,亲热的时候少;而对十四就不同了,十四本来就性子活泼明朗,嘴皮子又是能哄惯讲的,加上年龄尚小,娘娘看十四的眼神里总是充盈着溺爱和关怀。这种区别连我们这些底下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更别说四阿哥本人了,想来心里一定很是气苦吧,却偏偏面上不能够带出分毫,也难怪他始终都维持那个冰雪般的样子。我不禁想到后来,他登上九五至尊的位置又如何,身边至亲至爱的人都视他如洪水猛兽,记忆中德妃坚不肯受太后的称号,亲弟弟十四阿哥更是从未承认过他这个皇帝哥哥,好在他还有十三阿哥,两人终是相扶相持走到最后。   “婉儿。”十三阿哥轻轻唤我,我这才从自己的冥想中回过神,发现刚才我竟是呆呆一直看着四阿哥。   我迅速收敛心神,大脑高速运转,“既然娘娘和各位阿哥喜欢听婉儿讲笑话,婉儿就不谦辞了,只是说的不好,娘娘和阿哥们可不能够责罚奴婢。”   “瞧瞧,还没说呢,尚方宝剑倒讨好了。你说的笑话,我一准喜欢。”十四阿哥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蚂蚁在森林里走,突然遇到一只大象,蚂蚁连忙一头钻进土里,伸出一只腿。小白兔见了很好奇,问:你在干什么?蚂蚁悄悄对它说:嘘……别出声,看我绊丫一跟头……。”   “悬崖上一小老鼠挥舞着短短的前爪,一次又一次跳下去努力学习飞翔,旁边母蝙蝠看着它摔的头破血流,忧心的说:它爹,要不告诉它,它不是咱亲生的!”   “一个男人厌倦了他每天出门工作而他的老婆却整天呆在家里。他希望老婆能明白他每天是如何在外辛苦的。于是他祷告祈求: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我每天在外忙碌一整天,而我的老婆却仅仅是呆在屋里,我要让她知道我是怎么过的,求你让我和她的躯体调换一天吧!于是无限智慧的菩萨满足了他的愿望。第二天一早,他醒来,当然,是作为一个女人。他起床为他的外子和孩子们准备早点,送孩子们去上学。回到家,他又要将昨天换下的衣物全部洗干净,然后又去集市采购。下午他匆忙地整理床铺,打扫屋子,擦洗厨房的地板。然后准备好点心,接孩子下学,督促孩子们做功课。接着,他开始洗菜准备晚餐。吃完晚饭,他开始洗碗,收拾厨房,叠好洗干净的衣物,给孩子们洗澡,送他们上床。晚上,他已经撑不住了,然而,他的每日例行工作还没结束。他爬上床,在那里还有人期待着他,他必须,而且不能有任何抱怨。第二天一早,他一醒来就跪在床边,向菩萨祈求: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我怎么会傻到嫉妒我老婆能成天呆在家里?求你,哦!求求你,让我们换回来吧!无限智慧的菩萨,回答他:我的孩子,我想你已经吃到苦头了,我会很高兴让一切恢复原来的样子。但是......你不得不再等上九个月,昨晚,你怀孕了。”   当最后一个笑话讲完时,屋子里已经没人撑的住,德妃趴在案上直嚷肚子疼,十三,十四更是笑得几乎要在地上打滚,连冰雪王子四阿哥都绷不住,笑容一点点爬到他的脸上,仿佛冬日里的第一道阳光般明亮。   “好婉儿,你打那儿听来这些东西,真正笑死我了。”十四边笑边喝茶,结果把自己呛了一回,我忙上前帮他拍拍。   “小时候混听来的。”我突然醒悟到,我还是一个待字的闺女,怎么讲到夫妻上的事情,不禁涨红了面皮退了回去。   等大伙儿笑的差不多时,我忙说,“婉儿想去给太后娘娘磕头拜年,望娘娘恩准。”   德妃一边揉着心口一边说:“知道你有孝心,这就赶紧去吧,也好早点回来。”   “谢娘娘体恤,婉儿先告退了。”有三位阿哥同时在一个屋子里,我心头的压力真是非常的大,我根本都不敢抬头看,低着头出了屋,急忙向宁寿宫赶去,老实说,我真怕他们中有谁会追上来。   我正往前走,迎面过来两位潇洒公子,正是阴柔老九和肌肉老十。本想避开,奈何已经离的很近,避开的话反而落了痕迹,便侧身站在道旁,向两位阿哥行礼,“给两位阿哥请安,两位阿哥新春快乐,如意吉祥。”   “原来是跳卡门舞的呀。”九阿哥的语音懒懒的,却让人听着心头发冷。而且他不发话说“起”,我还只能够维持着半蹲的行礼姿态。   “九哥,你看这水灵的模样,这腰这腿,啧啧,难怪老十三和老十四争的跟乌眼鸡似的。就是我看着吧,都心头发热呢。”十阿哥笑的这叫一个不怀好意。   长这么大,我还没被人这样糟贱过,凭我再好的脾气,也不觉火往上顶。   我猛地立起身,抬头怒视老十。   老十正走到我跟前,估计本来还想着再轻薄几句,没料想我敢自己起身还拿眼瞪他,倒把他唬了一跳,连退了好几步。   “这是做奴才的规矩吗?有你这样瞪阿哥的吗?”老九懒洋洋的声音飘过来,却带着杀伤力。   平日里我见到这些阿哥们,一个个都是斯文有礼,谦谦君子的模样,现在我可算认识到翩翩风度后的真实嘴脸了。   我按捺住火气,强装出一个笑容,我自己估摸着这笑不比哭好看多少,“奴婢听十阿哥说啥心头发热的,担心十阿哥是否身体欠佳,这大过年的若要宣太医吃药啥的,多没意思呀。心里着急才使劲观察了十阿哥。”说完,我还煞有其事地上前两步,抬手往老十额头量去。   十阿哥又被我迫的退了一步。   “既然十阿哥并无小痒,恕奴婢先行告退了。”我抬脚打算绕开这哥俩。   不料,老九又堵在我前面,“我说过你可以走了吗?”   我只得停下来,“九阿哥还有吩咐吗?”   “听说老十四生日,你又有新鲜玩意,我可等着瞧呀。”说完拿手在我脸上轻轻一拂,直把我恶心地想拿唾沫啐他。   “九弟,十弟。快别闹了,婉儿姑娘这是赶着去给皇祖母磕头请安的呢。”是八阿哥儒雅的声音。   可得救了,我朝他感激地一笑,“八阿哥新春吉祥。奴婢先告退了。”   八阿哥深深看我一眼,微笑着向我招了招手,“婉儿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他的笑容真如春风拂面,我直觉这次没有危险。便走到他跟前,肃手站好。   “这次十四弟的生日是在我府内摆宴,我们这次给所有的哥哥弟弟都发了帖子。”他放低了声音。   我只觉得脑子里哄的一声,天不佑我呀,我当初随口的一句玩笑话,现如今可是要真金白银来兑现了。我要当着所有的阿哥表演?不会那么惨吧?十四这次绝对是有预谋的。   “婉儿姑娘恐怕要做些准备了。”他还是那样微笑着,就象是冬日里最明媚的一处风景。   原来八阿哥是特意来提醒我的,我赶紧行礼道谢,“多谢八阿哥提点,婉儿铭记在心。婉儿先行告退了。”   给太后磕了头,又和玲珑说了会子话,我就急忙赶回永和宫,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只对小夭说我刚才吃到风了,现下想睡会子,除了德主子那边来唤其余谁都不见。初九就是十四阿哥的生日,我没有几天了。我必须好好思考一下,怎样过关。   既然请了所有的阿哥,那不仅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会去,连太子怕也会赏这个薄面,我若是有半点分寸没拿捏好,不仅自己倒霉,恐还会连累到他人。我只觉得自己快要想傻了,终于体会到央视春晚总导演的苦,我这里就一个节目已经面临崩溃,更别说要撑起一台5个小时的综合文艺表演。   不能够跳舞,因为十三一准不会高兴;要么唱歌,我能够背出歌词的都是情歌,让我当着一众阿哥唱情歌,还不如直接把我赐死算了。突然,我计上心头,我可以朗诵呀,当初读高中时也参加过区级的朗诵比赛,参赛曲目就是徐志摩同学的《再别康桥》,只要用筝伴奏就可。我不禁为自己能够想出这个点子得意起来。   我这几天加紧练习,同时还让小夭去八阿哥贴身小厮那里关照了下,请八阿哥安排一个会弹筝且要会弹《高山流水》和《金蛇狂舞》的人,第二天小夭就回话说八阿哥已经搞定了。 十四阿哥的生辰   一晃就到了正月初九,我刚给德妃娘娘请安回屋,就看见一个小厮站在我院子里。   “婉儿姑娘吉祥。”   “快别多礼,您是?”   “我是八贝勒府上的长顺,我家爷说车马已经准备好了,请姑娘过去呢。”果然是八阿哥身边的人,说话也是谦谦有礼。   这个八阿哥果然行事周全,他一定想到我无论和十三阿哥一起过去或者十四阿哥一起,总有人会暗自着恼,倒不如他来做这个人情,他是男主人,这样一份安排再妥当不过。   我向长顺一点头,“您稍等,我这边拿好东西就跟您过去。   我回屋和小夭知会了声,若有其他阿哥过来找我,就说我已经随八阿哥家的马车过府了。   上了车,却不想八阿哥正坐在车中,倒吓我一跳,差点脑袋撞在车顶上。   我忙要行礼,被他一把拉住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婉儿,你可准备好了?”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喊我,听上去满是关切,非常的无害。   “回八阿哥话,婉儿已经准备好啦。”   他转头看我,眼睛里满是笑意,“你怎么对我就这么公事公办的模样呢,我看你对四哥,都还肯玩笑几句?我难道比四哥还惹人厌吗?”   我的小宇宙又要熊熊燃烧了,当然我不会自作多情,我心里明白的很,这些阿哥们明争暗夺的事多了去了,我不过就是他们争夺的一个玩意罢了。   “四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都是婉儿的主子,婉儿自然要多加上一份小心和妥帖。八阿哥您是人中龙凤,平日里巴结您的人还能少,哪里轮到婉儿在您跟前献殷勤呢。”我也睁大眼睛望住他。   他拍了拍我的手,“婉儿你如此冰雪聪明,难怪十三弟和十四弟要抢着在你面前献殷勤,就连我……”他顿住了,“我都指望有机会请到婉儿姑娘赏面呀。”   我也笑了,“八阿哥您这是抬举婉儿,婉儿自当效命。”   这是啥世道呀,难道我真成了名旦名角,那我可得好好要价一番,要不让十三做我的经纪人,说不定我真混成康熙朝第一明星,我脑子里又开起了无轨电车。   八贝勒府并不很远,说话间就到了。   进府一看,好气派的园子,处处透着富贵却不让人感觉庸俗,设计的人显然是胸有丘壑。   见我脸上流露出赞许的神色,八阿哥淡淡说:“这园子都是八福晋收拾的,总算还看的入眼。”   原来是八福晋的手笔,那是难怪了。八福晋郭络罗怡春乃和硕额驸明尚之女,安亲王岳乐的外孙女,打小没了母亲,在安亲王府中抚养长大,是所有福晋中身份最贵重的一位。早就听闻这位福晋貌美如花,却性情刚烈,今日若有缘得见,也算不虚此行。   “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吉祥。”正想着,侧面回廊处已有几位宫装丽人缓缓向八阿哥行礼。最前面的女子,穿着秋板貂鼠昭君套,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细密珍珠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摇晃着,体态自然风流。不用猜,这位一定是八福晋啦。   我也赶紧矮身行礼,“给八福晋请安,八福晋吉祥。”   “这就是十四弟嘴里心里一直念着的婉儿姑娘吧,和姐姐我还闹这些虚礼做甚。”怡春忙上前拉住我的手,“贝勒爷,把婉儿姑娘交给我,您就放心吧。”   八阿哥笑的也很开心,“把个姑娘交给你还有啥不放心的,若我强留着,怕你要不放心。”   八福晋拿眼剜了一下八阿哥,“当着婉儿妹妹的面,你也敢乱讲,回头我告诉四哥去。”   “好好好,我啥都不说了,千万别和四哥提这事,这大冬天的,我找火炉还来不及呢,哪敢往他跟前凑呀。”一席话说的大伙都乐了。   八福晋已经备好一间屋子让我休息和准备,知道我没带丫头出来,还特把自己跟前伺候的柳叶派过来,说是多个人帮手也好。   对于怡春的热情安排,我真的非常感动,原以为身份这么贵重的福晋,且也听说过她向有“悍妇”之称,想来一定是趾高气昂的模样,现看来流言终究是流言,不能当真的。   安排好我,怡春说前头还有不少贵客要去招呼接待,就不能多陪我了,我是连声称谢。   送走了怡春,我和柳叶围着火炉子取暖,一边唠着闲磕。   “今儿都有谁过来喝十四阿哥的生日酒呀?“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四爷、五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和十四爷,对了,连太子爷都赏光过来了呢。“柳叶眉清目秀,一看就是个伶俐人。   “这么多人呀,他们都到了吗?“   “好象九爷、十爷和十四爷已经到了,其余的就不太清楚了。”   “婉儿姐姐,我听我们家贝勒爷说您会跳一种很奇怪的舞,跳的可好看了。今儿姐姐也要跳吗?那柳叶就有眼福了。”   “是西洋舞的一种,这边跳的人少,所以你家贝勒爷看着稀奇,我跳的只是普通而已。今儿,我想换个花样。”我心里窃笑。   想要保持节目的神秘感,我只躲在屋子里和柳叶一起胡乱吃了点,等前头来人通知再去候场。   我脱下宫女的制服,换上月白色男式长衫,让柳叶帮我把头发编成一条大鞭子,脑门上扣顶小帽,手拿一把泥金折扇,为了多点英气,我特地把眉梢往斜上挑,弄完了揽镜一照,果然颇有浊世翩翩佳公子的体态。   “婉儿姐姐,没想到你男装这么好看,都快赶上我家贝勒爷了。”柳叶这张嘴呀,虽说是恭维话,但让人听着就是舒服。   宴席开在东花厅,正对着戏台,我在台后的候场区偷眼瞧厅里的动静。五阿哥是头回见到,一脸书卷气,五官也往柔美路线走,对了,他和九阿哥都是宜妃所生,只是由于他自小在孝庄太皇太后处长大,故性子和弟弟胤禟完全不同。十三阿哥和四阿哥,十四阿哥坐一个桌上,大概是喝酒的缘故,他们三个脸上都泛着红,十四明显有点心不在焉,一直伸头往四周看,估摸着是在找我。果然在大堆人中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杏黄色衣衫,太子倒没爽约。看来,现在这帮兄弟们还是情谊深重的很,只可惜如此和谐美好的场面,我不晓得还能够再看几回。   这边叮咚的《高山流水》乐曲已经响起,我转出屏风,把折扇一摇,和着古筝的音律曼声吟诵:“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的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等我最后一个语音消失,筝曲已从悠扬清越的调子一转而入变得生动明快起来-《金蛇狂舞》,八阿哥办事果然牢靠,就琴师这手抚筝的本事,已然引人入胜。   我将外衣一脱,露出里面石榴色短衣打扮,只听得台下一阵惊呼,我将外衣在手中一抡便往底下抛去,当然我是算好了角度,保证衣服是落在寿星爷十四阿哥的怀里。   然后和着音律,我来了一套青春活力版的木兰扇,待琴师拨完最后一个音符,我也收势完成了最后一个动作。   到了这会,我才得空观察台下观众的反应,几乎每个人都半张着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情看着我。好吧,我已然竭尽全力,现在既然观众反响尚可,我也算圆满交待了差事。于是,我一拱手,便往台下走。   “好呀!”台下一片彩声雷动,我只听得身后一片铜板落地的声音,想来又是下了一阵钱雨。   才走到台下,已经被十四阿哥堵住了去路。   他本就苹果般的脸蛋更是兴奋地一脸潮红,使劲抓着我的手,“好婉儿,你实在太神了,这是我过的最最最开心的生辰了。”   我轻轻将手抽回来,淡淡说,“婉儿献丑,十四阿哥喜欢就好。”   我一直拿眼睛找十三阿哥的身影,可是被十四绊住了,只有心里干着急。   “十四弟,这位就是德妃娘娘身边的婉儿姑娘吗?”太子爷不知何时也转到这边,身后遥遥跟着一群阿哥。   “回太子爷话,奴婢正是婉儿。婉儿才艺粗浅,让太子爷笑话了。”我连忙行礼,心中直发苦,都知道这位爷是个好色奢靡的主,我已然麻烦缠身,现在可不敢再惹任何麻烦。   “起吧。这么精彩的表演,我倒是看的很过瘾呀。”太子虽看上去笑的雍容,眉眼间却带着轻佻。   我知道他等着我接话说我很愿意去太子府一献拙艺啥的,他以为这是抬举我,可我偏不接这个茬。   我又恭敬地福下身去,“太子爷错爱,婉儿惶恐。可否容婉儿换过衣裳再来给各位阿哥请安倒茶。”我虽态度谦卑,言语间却是铮铮有声。   太子显然未料到我会如此不识抬举,面上便有了些许不愠。   “太子,婉儿向来被我和十三弟当妹妹一样,难免有点宠得娇了。”一只手伸过来扶起我,我抬头遇上那双冰雪般透亮的眼瞳,手心却是滚烫,“还不快去换过衣服,这样像个什么样子,没点子规矩。”   竟是胤禛。   “四弟言重了。”太子不好再说啥,朝我一挥手。   我被四阿哥牵着手一路直走,看来他对八贝勒府也是非常熟悉。   “十三阿哥呢?”我实在忍不住,问他道。   他猛地停步转身,我收脚不住直接栽到他怀中。   “你的心里就只有老十三吗?那你为什么,今天为老十四搞这么大阵仗?”他的声音不再是平静如水,带着点子怨气。   我明白过来,原来他觉得我在他两个弟弟之间摇摆,存心制造事端。毕竟是血浓于水,看来他是认定我狐媚惑主了。   也不知为什么,在其他阿哥面前我都可以面色如常朗朗说上一堆道理,到了他跟前,却莫明地心里发虚。   “若四阿哥不喜欢,不如将婉儿打发出去便是。”本来我对他存了一肚皮的感激,现全变成了气苦,眼泪已经盈满了眼眶,我只是倔强地不肯让泪水落下。   唉,我居然听到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发自四阿哥之口。   他本是牢牢捉着我的胳膊,见我如此形容,便将我轻轻拥入怀中,不发一语。我靠在他胸前,只听到他的心跳如此强烈如此快速。   许久,他松开我,“去吧,十三弟在你更衣的屋子里等你呢。刚才我见太子过去找你,便让十三弟先去那里,免得他冲动起来,大家面上都不好看。”原来他也有如此温柔体贴的一面,原来他的清冷阴郁不过是为了掩饰内心的火热罢了。   “谢谢你,真心的谢谢。”我特地没有用敬语,我想他能够了解我的意思。   一想到十三,我的心便明快起来,我一溜小跑往屋子里赶。   才跑进屋子,已经被一个人从身后紧紧抱住,我大骇,刚想下嘴咬,闻到熟悉的气息,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点点柔软起来,心跳一点点快起来。   “胤祥?”我低声问,“是你吗?”   他只是温柔得亲我的脖颈,不肯出声。   我便也不再问,我知道是他。我把手指一根根插入他的手指中,十指交缠。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低声说,“我不开心,你跳的这样好看,吟诵的诗这样好听,可是,我真的很不开心。”   “我知道的。”我乘机转过身子,去看他的眼睛,他眼中分明还有着一些晶莹。只因为我为十四阿哥表演了一个节目,竟让他伤心若此,我不由得心中大为难过。   我主动踮脚去吻他,用尽所有的爱去吻他。他一下子变的热烈起来,彼此都用力吸吮着,彼此的舌缠绕着,仿佛两个人的心也这般缠绕着。   正当我们全身心投入时,门口传来四阿哥的声音,“十四弟,婉儿还在换衣服呢,你别乱闯。”   我迅速从十三怀中离开,脸已经被憋的通红。   “不要生气了,我以后一定跳更好看的舞,朗诵更好听的诗歌,只让你一个人看,一个人听。可好?”我仍担心十三在生气。   他朝我灿烂的一笑,洁白的牙齿简直就象在做高露洁牙膏的广告。“婉儿,你穿男装真好看,比我都好看。“   真是个不害羞的十三阿哥呀 相拥而眠   我极其速度地摘了小帽,换好宫女制服,调整好呼吸,跨出了屋子。院里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站在那里小声聊着啥。   “让两位阿哥亲自守门,婉儿真正罪该万死。”我习惯性地福了一福。   “今儿我生日,可不准说啥死不死的话。前面哥哥们还等着一睹你的风采呢,我一个人快挡不住了。”十四过来牵我的手。   我本想缩手,不过,今天十四可是寿星,不太好驳他的面子,略一犹豫,十四已经拉住我往前面去了。   我只来得及递了一个眼神给四阿哥,四阿哥很轻地点了下头,是让我放心的意思。   来到东花厅,我忙从十四手中将自己的手解放出来,去拿小丫鬟们托盘里的茶盏。虽然满心不情愿,我还是只得先转到太子爷的身边,“太子爷,请喝茶。”   “婉儿姑娘,男装看着潇洒,换回来更是清秀可人呀。”太子爷仔细打量着我。   “太子爷缪赞,婉儿不敢。”   “今儿是十四弟生日,好歹姑娘你也应该和寿星喝杯酒吧。”   “太子爷,婉儿不会喝酒,怕失了礼仪,回头德妃娘娘怪罪。”我尽力压着自己的火气。   “你驳太子爷的面子,就不怕德妃娘娘责罚了吗?”那边老九慵懒的声音传来。   我把牙根一咬,好吧,还有啥招数,一起来吧,姑奶奶若是有半个怕字,我就不做徐婉儿,做回沈安儿好了。   我转身吩咐小丫鬟拿三杯酒过来,将杯子高举过胸,朝着众阿哥一揖,“十四阿哥,祝您天天幸福,日日开心,明年更比今年好;祝太子爷身体康健,多寿多福;也祝各位阿哥们玩的开心,吃的开心;婉儿这里就先干为敬了。”说完,我用最快的速度将三杯酒灌入口中,顿时就觉得前面一堆花样美男变成了无数堆,然后人就倒了下去,迷糊前记住的最后一张脸庞仿佛是十三的。   我在头痛中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十三则趴在床边睡觉,我想去推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握着,我根本抽不出来。   “醒啦。”十三抬头,“要喝水吗?”   我使劲点头,十三一边帮我倒水一边埋怨我,“不会喝酒还逞强,不要命啦。”   我笑了,“还是这样好,索性醉倒了,也就清净了。这儿是哪里呀?还在贝勒爷府中吗?”   “也算是,也算不是。”十三笑的好诡异。   我一时转不过来。   “是四哥府上,他家就在八哥家的边上。”   原来如此,四阿哥那会子也还是个贝勒,后来才被封为雍亲王的。   “那娘娘那里,这下可完了。”我心里开始着急。   “不要紧的,十四弟回宫去和额娘说了。再说,额娘晓得你给十四弟过生日,只有高兴的份,你就安心睡吧。”   我猛想起自己的身份,忙翻身起来。   “十三阿哥,婉儿先伺候你去睡吧。”   “我就在这里睡呀。”十三眼中闪着狡猾的光芒。   “那婉儿去外面榻上帮您守夜。”我还未举步,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   “我们一起睡,我要抱着你睡。”   我不由大窘,有心拒绝却说不出口。   十三从身后环抱住我,低低在我耳后说:“就这样抱着睡,好吗?”   热热的气息吹在我脸上,我只觉得浑身酥麻,只剩下点头的力气。   这一晚,十三就这么和我,听到他安稳的呼吸声,看着他苹果般的脸蛋,我的心感觉很幸福很安全,漫天风雨,至少还有他会和我在一起吧。   第二天,我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把眼睁开一看,十三炯炯的目光正注视着我,我羞的不知道把眼睛放那儿好,脸更是热的发烫。   “婉儿,若是每天醒来都可以第一眼就看到你,就是我最大的快乐了。”十三的声音这样诚恳,我不认为会有女生能够拒绝,无论古代现代。   “快让我起身,回头让人笑话。”我听到敲门声一阵连着一阵,更是心急如焚,怕外面人直闯进来,忙高声喊,“这就来了。”   来不及整理仪容,我披上外衣直扑到门边把门打开。   门口正站着四阿哥,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似有若无的一丝笑容凝结在了脸上,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时间不早了,我来叫十三弟去上学。”   “四阿哥吉祥。”我低头请安,愣是连头都不敢抬。   “起吧。”四阿哥又恢复了原先冷漠严肃的样子,“我在前头等十三弟。”说完转身走了。   他的背影一如我上回在湖边看到的那样,挺拔,却无比寂廖。   伺候好十三阿哥更衣洗漱,我帮十三提着书包上了四阿哥的马车。   不知为何,面对四阿哥,我越发的心虚。见四阿哥坐在车内闭目养神,我赶紧将自己缩在角落里,眼观鼻,鼻观心。十三阿哥平日里是兄弟们中和四阿哥最亲热不过的,自然也是最了解他脾气的,见四阿哥一副心情不佳的样子,便也乖乖坐好,不发一言。整辆车里安静的连针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回到永和宫,我只觉得身心俱疲,本想回屋休息,只是已经一夜未归,若再还不去给德妃娘娘请安谢罪的话,恐怕娘娘也会对我心生不满。想到这一层,我强打了精神,重新又用凉水湿了脸,往娘娘屋子里去。   进去的时候,德妃正在吃点心,见我进来,就朝我招手,示意我过去。   “婉儿给娘娘请安,娘娘吉祥。”虽说德妃看上去永远笑眯眯菩萨般模样,但我的第六感觉告诉我,这个主子绝非性格绵软的善类,有时我分明可以感受到她射向我后背的犀利目光。   “回来了呀,一切都还好吧?听十四阿哥说昨儿你可替他挣了老大的面子。”   “回娘娘话,那是十四阿哥抬举婉儿,婉儿昨儿敬酒都闹出笑话了,正想向娘娘请罪呢,但凭娘娘责罚。”我跪了下去,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快起吧。这多大点事,十四阿哥也不好,总该劝着让你少喝才是。”德妃轻笑道,“我自己的儿子我还有不晓得的,定是他也在边上撺掇着,这不算你的错。”   德妃看了我一眼,又道:“既然知道自己量浅,以后就不要逞强了,免得伤了身子。今天你必是乏了,回去歇着吧。若得空,帮我抄一份《金刚经》,上回惠妃娘娘说是要一份呢。”   “婉儿知错了,谢娘娘不责罚之恩,婉儿这就去抄写。”见德妃并未生气的样子,我暗自庆幸,恭谨地福一福,便退回了自己的屋子。   我实在懒得分析德妃的心思,随便吧,该来的总要来,我不见得躲得过,那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接下去的康熙四十年,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成了阿哥中最忙碌最不得闲的两位,康老爷子去哪儿都带着。   四十年二月幸畿甸,一、二、四、十三从之;   四十年四月巡永定河工,二、四、十三从之;   四十年六月幸塞外,一、二、三、四、八、十三、十四、十五、十六从之。   这么多成年阿哥,独这两位是回回都伴驾,可见老爷子有多喜欢和重视他俩,除了太子就数他哥俩了。   我几乎是刚替十三阿哥收拾好出巡回来的东西,又要帮他整理和准备出巡要用到的东西。他历练得越多,自是越发显得气度俨然,虽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年,眉宇间早没有了懵懂少年的青涩,全是坚毅和机敏之色,仿佛一把即将铸炼成形的宝剑,渐渐显露锋芒。   我是看在眼中,喜在心头。只要他快乐,我便是快乐的。   每次别离,十三阿哥总是百般不舍,抱住我不肯放手,我只是驯服地伏在他的怀中,彼此用心感受对方的心意。   我不需要他说任何承诺,在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里,再美丽的景色都无法掩盖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注定了的寂寞孤独命运。尤其是对我这个穿越时空而来的人而言,在这三百年前的时代,女子再聪慧再能干,不过是男子的依附品罢了,得一知心人白头偕到老那就是一个传说,若心爱的男子是皇子,更是连传说都听不到了。我无法想象自己和一堆所谓的姐姐妹妹分享一个男子,每天夜晚盼望他能够在自己屋子里过夜。这样的日子,我知道自己一天也过不下去,我曾经接受过的教育不是这样的,从小我被教导的最多是要独立,要自强,不要依附他人,尤其是男人。   所以,每次十三阿哥流露出指婚的念头,我只是打断他,说现在未到时候,多想无益。他总会挑起双眉望住我,而每每流到我嘴边的期望,总是被我又吞回肚中。我不过是他生命中的一个过客,何况我明明记得他的嫡福晋也好,侧福晋也好,都没有我这一号人物。他是顶天立地,豪气万丈的拼命十三郎,他是他皇阿玛眼中的好儿子好臣子,他是他四哥最得力可靠的臂膀助手,我能够做的,不过是让他成为历史上真正的他罢了。   虽然在夜晚,我也会抚摸着手上青翠的镯子疯狂地想他,想他想到不自觉地流泪,我唯有将自己深深的思念融入到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中,经过这些岁月的练习,我的字已经开始有了点他的样子。知道他也牵挂,知道他也想念,我在每封回信中都会事无巨细,一桩桩叙说过来,而最后一段,总是抄一个我以前听过的笑话,只要想到他看笑话时会露出的笑容,我就感觉很温暖。 至少还有你   阿哥里若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最忙碌,那宫女里最忙于出外勤的人一定是我。   也不晓得那些阿哥们都是怎样在自己的额娘面前形容和编排的我,我只晓得一会是惠主子唤我将抄好的经文送去;一会是宜主子让我帮忙去看衣裳料子;又一会是良主子有啥事情请我过去一趟。这大半年来,我伺候德妃的时间还不及我在各嫔妃间周旋伺候的时间多。这样倒也有一个好处,就是我将各个嫔妃的脾气秉性摸了个透,将来这种认知兴许会救到我也不一定呢。   总的来说,惠妃较为急躁,心里存不住事,面上全摆着呢,说话也显得高调刻薄些,谁让她有一个曾经权倾朝野的宰相哥哥,还有立有军功的大阿哥傍在身旁,自然声音比别人来得更高些;宜妃是个美人,也是个聪明人,难怪生出老九这样可以用貌美如花来形容的儿子来,加上八福晋怡春竟也是和我一见如故,每次怡春来宫里看望宜妃这个姑母时,都会差人过来永和宫唤我过去一起叙话聊天;良妃的美丽则可以用惊人二字形容,而且身有异香,只是性子实在绵软怯弱不过,老实说我想象不出那八面玲珑,满朝皆称贤的八阿哥会是她的儿子。   我最喜欢去良妃的翊坤宫,一是她秀色可餐,二是她从来都是好脾气。敬事房见良妃软弱可欺,也会暗里使些小坏,分配过来的东西也尽是别人挑剩下的,连我都看着不愤,有时正好我在,便将这帮狗眼奴才打回去,他们知道我是太后和德妃娘娘跟前的红人,倒也还给我三分薄面,换回来的东西自然也就好些。每回,良妃都要拦着,一味说自己不在意这些,我总是劝她,好歹您也是个有脸面的主子,而且您还有八阿哥,您总要替八阿哥多想点吧,若让儿子知道母妃过得不开心,八阿哥又是个纯孝的孩子,心里一定也会难过伤心的。良妃见我如此说,总是微笑地轻叹口气,不再多说啥了。   有时凑巧,也能够在翊坤宫见到过来给额娘请安的八阿哥,每每见他,都有种见到吴彦祖的错觉,谁让两人这么象呢。而他向来是面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仿若春风般吹过,他知道我帮过他额娘,待我更是客气有礼,我有时甚至会想,如此气质如玉的男子,竟然会是虚伪自私透顶的小人,我怎么看都觉得不象。也许,如今的他还未曾有夺储的野心,也许,说到底,不过是成王败寇,彼此并无是非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十三阿哥十月初一的生日,因为心中已有计较,也晓得八阿哥管着内务府,便请他帮忙看看是否可以搞到葫芦丝,想当初我葫芦丝可是考出专业级的哟。我相信对音律素有研究的十三一定会喜欢我吹奏的曲子。八阿哥一周后就请人带给我一只非常漂亮的红木葫芦丝,上面刻着美丽的云南风光,吹出来的音色也份外柔美婉转,我真是好生喜欢。   这一阵以来,改变最多的是十四阿哥。   突然就收敛了以前毛躁任性的性子,过来找我的次数也变得极其稀少,好像一个手就能数的过来。听小西说,十四阿哥在学业上越发勤奋,无论是文字课业还是弓箭骑射,学的比哪个阿哥都努力都用心,尤其在书法上,更是大有精进,师傅们几乎每日都要表扬十四阿哥。   难得几回他出现在我眼前,也总拿些书本上的内容来和我探讨,又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一边,看我做事情,看我练习大字。   有一次我正练字呢,抬头发现他站在门边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我,我朝他微笑,他亦恍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我摊了一地的纸,那上面分明用酷似十三阿哥的字体写着,“弋言加之,与子宜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顿时明白了他的心思,他用功学习圣贤之书也好,发奋练习弓箭骑射也好,都只为了超越那个人。我不是不感动的,他是堂堂皇子,身份无比尊贵,而我又算得上什么,他完全不必这样和自己过不去,他完全不必委屈自己。可是,我已经将自己的心给了别人,我不可以再给十四阿哥任何希望,这样对他更不公平。   我故意拿着自己的字走到他跟前,装出一副笑脸问他:“十四阿哥,婉儿这几个字还勉强可以看看吗?有什么好指教的吗?”   他不发一语走到书案前,提笔就写: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写完也不看我,掉头就走,临走还从书案上拿走了一张我写的字。留我一个人对着那张堪称书法精品的纸发呆。   再后来,十四阿哥也伴驾去巡幸塞外了。   春去秋来,日子就在无声中流逝着,眼看已经是九月中了。   今儿上午去给德妃请安下来的时候,听含烟说皇上已经巡塞归来,怕是阿哥们一会就来看望娘娘了。我心头一跳,恐怕喜悦之色已经全放在了脸上,含烟指着我直笑,我只得朝她吐吐舌头,也不方便多解释,便加快脚步往自己屋子走去。   屋子的门半掩着,我竟然跨不出步子。到这刻,我才体会到自己竟爱十三阿哥爱的如此深刻,所谓近乡情怯就是如此吧,明知道日夜思念的那个人有可能就在屋子里,脚步竟是千斤般重。轻轻推开门,十三阿哥斜倚着桌子,低头看我那一张张习字。   阳光斜斜照进来,把他的身影勾勒得如此生动和俊美,脸上的神情却是愈加沉稳老练。   我就站在门边,痴痴地看着他,哪怕就这么看上一辈子,我也是心甘情愿。   他感受到了我的注视,抬起头来,我们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缠绕交织在了一起。   “婉儿,我的好婉儿。”他伸手将我揽入怀中,滚烫的唇捕捉住了我的。   我热烈地反应着,这么长时间的思念,都借着这个吻做了尽情的表达。   “给四阿哥请安,四阿哥吉祥。”院子里传来小夭请安的声音。   我用闪电般的速度离开十三阿哥的怀抱,刚抬眼,就见到四阿哥立在门口。他的身姿永远都是那么挺拔秀丽,只是气场虽无比强大却也无比冰冷,让人不敢亲近。   我刚想矮身行礼,他已经一抬手,“免了。”   “十三弟,额娘还等着我们呢。”他的语调也是千年不变地冷漠。   “这就去。”十三朝我调皮的一笑,随着四阿哥往前头去了。   我目送着他们,在转过长廊时,我分明看到四阿哥射向我的目光,目光里有着浓浓的温度。   “姐姐,十四阿哥来过吗?”小夭一边倒茶一边问。   “没有呀,怎么这样问呢?”   “刚才我进院子的时候,好象有看到十四阿哥的身影,不过也不是看的很真,所以就问一下姐姐。”小夭视十四阿哥为偶像,总希望多看到他几眼也好。   “你大概看错了吧。”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再明白不过,刚才我和十三热吻的场面,只怕全看在十四阿哥的眼里。这样也好,小男孩总要慢慢长大,受伤也终究难免,宁愿伤他的人是我,也不愿意十四受到其他人的伤害,在我心中,他总还是那个手拿狗尾巴草挠我鼻子的阳光男孩。   康熙四十年的十月初一。   我去向德妃娘娘告假,德妃自然知道我为什么要请假,她偏头看了我好一会,才慢慢地说:“今儿个是十三阿哥的生辰,他一定会想念自个的母妃,你就帮我好好劝劝他。这孩子,虽看着刚强,心里是极重感情的。”毕竟德妃是看着十三成长起来,对他的性子再熟悉不过,“本应该好好请阿哥们一起来热闹热闹,只怕老十三更喜欢和知心的人一起过,这个和田玉扳指你带过去,也算我这个当额娘的一点子心意。”   “知心人”,德妃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我,又准我去陪伴十三阿哥,难道德妃心里已经拿定了主张?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妥,可又实在没啥不妥的,也就懒得再想,收拾好一应用具,往十三阿哥的院子去。   “婉儿姐姐,你可来了,主子已经在门口张望好几回了。”小栓见到我,把嘴裂开了直笑,几乎只见牙齿不见眼。   我笑着点头,“就你嘴贫。今儿还有其他阿哥会过来吗?”   “主子吩咐过,今天一律挡客,就招待姐姐您一人。”小栓一向唯十三阿哥马首是瞻。   走进屋子,十三阿哥正在自个和自个下棋,见我进来,忙把棋局撸乱了,直接把我抱坐在他的腿上。   “不累吗?我又不是赵飞燕,当心回头腿疼。”我想要下来,却被他抱得紧紧的,动弹不得。   “不要动,我多想一直一直这么抱着你呀。这大半年来,我全在外面漂着,每次见到你的信,都恨不能立时三刻就回到你身边。现终于回来了,你再不让我好好抱你,我真要疯了。”   “傻瓜,我就在这儿呀,你一回头,就看到了。我一定会陪着你,等哪天你烦我了,不要再见我了,我才会走的远远的。”   “胡说什么呢,我要你一辈子陪着我。”十三亲着我的额头,真的好温暖。   “只有我一个人吗?”我冲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真是在胡说了,那会小户人家还要讨个一妻一妾,大户人家三妻四妾不稀奇,那皇子,更是各类福晋相映成趣,我不是早想通了吗?我会用我的方式爱十三,我只是要他快乐。   “我只要你一个人。”十三竟是毫不犹豫,“大不了学八哥啰。”   我笑了,八福晋怡春是出名的醋坛,上回有人要给八阿哥说合一门侧福晋,怡春为了阻止八阿哥,不惜悬梁自尽,差点就救不回来了。   “不说这些个了。今天是你的生日呢,最想要什么?有啥愿望吗?今天许愿可是会实现的呢。”我岔开话题,“我去帮你取蜡烛,你且放我下来么。”   可惜我的努力白费了,他低低地一句话,直接让我楞在当场,“我最想要的就是你。”   什么叫作茧自缚,我是最好的范例。   他见我脸色一下煞白,不敢再往下说,只是深深深深地望着我,然后,松开了手。   “我绝不强求你,婉儿,我总是等你自个愿意。”好熟悉的一句话,可爱的十三阿哥,也是傻气的十三阿哥呀。我徐婉儿,何德何能,让你如此百般迁就。   “我们去院子好不好,我吹首曲子给你听,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我顺嘴说出来,突然反应过来,他所想的还不就是我俩之间的事吗?不由得脸上一点点红起来。   “平日里见你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样子,还当你有多威风,晓得你其实最害羞不过,这样的你才让我觉得真实放心。”十三拖着我的手来到花园。   我让他坐在亭子里,我自己在对面的回廊处站定,拿出葫芦丝,稍吹了几个音热热身,《》那动听缠绵的曲调已经缓缓吹奏出来,我看到十三的眼睛越来越亮,简直要亮过天上的星星。我吹奏了一遍后,将葫芦丝轻轻放下,曼声唱道:“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直到肯定你是真的,直到失去力气,为了你我愿意。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直到感觉你的发线有了白雪的痕迹,直到视线变得模糊,直到不能呼吸,让我们形影不离。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值得我去珍惜,而你在这里,就是生命的奇迹;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你眉心的痣,我总记得在那里。我们好不容易,我们身不由己,我怕时间太快,不够将你看仔细;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你,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   这首曲子这首歌,我已经反复练习了数千次,每次我都会被自己感动到,而这次,被感动和震撼到的不再是我一个人了。   在我开始唱第二遍的时候,清亮悠扬的笛声伴着我的歌声,一起回荡在小小的花园中。十三不愧为音律高手,只这么听了两遍,已经将谱子全部记在心中。我知道他那管玉笛是敏妃娘娘的遗物,平日里一般不舍得也不忍用的,今晚,月光下吹笛的他,如此潇洒不群,敏妃娘娘若泉下有知,一定非常欣慰。   我俩隔着回廊,就这么对望着,仿佛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当音符慢慢消逝,我俩才发现,不知道何时,花园里站满了人,除了伺候十三阿哥的小厮丫鬟外,我还看到了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他俩并肩立着,虽年龄差了十岁,气质风度更是差了十万里,但是这一刻,他俩的身影和神情竟如此相似,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他俩脸上刻意维持的镇定和平淡。   “四哥,十四弟,你们来了怎么都没人过来通报,真是对不住二位,快进屋坐。”十三赶紧过去打招呼,揽住两位兄弟的肩,一边往屋子走,一边大声地吩咐,“把上次皇阿玛赏的酒给我起一坛出来,再拿些好吃的过来,今晚我们兄弟要不醉不休。”   我望着他们三兄弟的背影,忍不住想,如此亲密无间的兄弟情谊,在一个皇位前面,便脆弱的不堪一击。我多么不愿意看到他们兄弟阎墙,我又有多希望他们可以一直这样亲爱友好。只是,这一切不过是我美好的愿望而已,而历史,总是将美好踩的粉碎,留一地的残垣废墟,让后人唏嘘不已。   我本不想加入到他们中去,却见十三阿哥在前面遥遥招手,只得跟了过去。   我见小厮们把吃的东西布置好,便从小丫头手中接过温好的酒壶,嘱咐这些人让全留在门外,有什么事情我会出来招呼的。   我帮他们三位倒了一圈酒,默默在十三身后站定。   “婉儿,刚才你吹的乐器不曾见过,音色倒是真好听,叫啥呀?”还是十四阿哥打破了一屋子的沉默。   “这叫葫芦丝,是云南那边独有的乐器。婉儿只是略通一、二,让十四阿哥见笑了。”我赶紧回答,生怕又冷了场。   “婉儿,你略通一、二的玩意还真不少。”四阿哥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淡淡一句话,听在我耳中却觉得不象是夸奖,更象讽刺。   “四阿哥抬举婉儿。这里三位阿哥哪个不是顶尖的人物,婉儿这点雕虫小技,实在是贻笑大方了。”   十三拉过我,“都是自己兄弟,婉儿你就不要拿那套子虚话出来。刚才你那首曲子叫啥名字呀,真好听,好象和我们平日里听到的曲子大不一样。”   当然和你听到的不一样啦,那可是三百年后最经典的情歌呢。   这样想着,我不禁露出了笑容,“这首曲子叫《》,小时候跟邻居学的,也是觉得真好听,缠着邻居姐姐教我的。”   “。”他们哥三个同时抬眼看我。   这三位随便哪位都是气场强大的主,现在可好,三个坐一圈,气场更是呈几何数量级的增大,我一个小姑娘哪里还挡得住。   罢了,还是老办法管用。   我又倒了一圈酒,并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起酒杯,朗声说:“婉儿谨祝十三阿哥身体康健,天天都开心;也祝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心想事成。”   “好!就冲你这句心想事成,这杯我一定干。”十四一饮而尽。   四阿哥缓缓举起酒杯,也是一仰脖。   十三阿哥担心地望我,“婉儿,你又不会喝酒,又混闹。”说着要过来取我的杯子。   “别小瞧我呀。”还未等他伸手,我早将杯中酒喝尽,“下面我可就不负责了,你搞定。”   我双手环住十三的腰,将面孔也直贴上去,将另两个人眼中的怒火完全忽略,总有一个人是恶人,他们兄弟情深,这个恶人我不做谁做,就当我是攀高枝的小人吧...... 皇家除夕宴   等我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睁眼一看,原来是睡在自己屋子里的自家床上,心里不知怎的居然有点小失望,十三阿哥没有留我过夜吗?   “姐姐醒啦。”小夭端着脸庞进来,“我帮姐姐拿毛巾过来吧。”   “昨儿谁送我回来的呀?”我真的很想知道。   “是十四阿哥把你抱回来的,姐姐回来的时候,脸都红透了,一身酒气,而且一直都在唱首歌,听着可好听了,不过小夭听不清楚都唱些啥。”小夭将毛巾递过来,又转身去倒茶。   “那除了十四阿哥,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十四阿哥在姐姐床前坐了好久,等姐姐睡踏实了才走的。”小夭不愧是十四的粉丝,观察的那叫一个细致入微,“十四阿哥对姐姐你可真是上心。”   “别瞎说,我们是伺候主子的人。”这话虽不出自我的本心,但是为了避免将来的口舌,我宁愿将宫廷版最佳教育词汇搬出来一用。   康熙四十年十一月,皇上谒陵,四、十三、十四阿哥从之。   我总觉得皇上是真心宠幸德妃的,否则不会老将德妃身边的阿哥带出去历练,而回来后又总翻德妃的牌子。   这时候的女人呀,尤其是紫禁城里的女人,皇上的女人,能够保有德妃这样的地位,能够拥有一代君王的宠爱,还能够享受到三个儿子的孝顺和亲情,绝对是种最真实的幸福。好在德妃也不是得陇望蜀的人,她很满意现在这种生活状态,主子心情愉快,对我们这些底下人来说就是福音,只要别把事情做的太拧了,德妃也不会斥责。   一下子又到了新年,去年我推说身子不爽没有轮值,今年不能再玩那一套了。再说,好歹我也是德妃娘娘身边倚重的人,自然是要伺候着德妃娘娘去吃大清朝第一家庭的年夜饭。   这第一家庭盛大的除夕宴设在乾清宫,乾清宫的丹陛上左右早安设好两座万寿天灯,丹陛下又安设两座天灯,照的殿堂内外亮如白昼。   有份出席康熙老爷子的家宴,有一大好处便是可以将各色帅哥靓女均欣赏个饱。因着是家宴,已经成家的阿哥们都要带着自个的大小福晋还有孩子过来给皇上磕头拜年。   我躲在一角落,眼睛象探照灯似的向殿里扫来扫去。太监一会宣谁谁谁到了,一会又宣谁谁谁到了。这些第一家庭的成员们,简直就是在走清宫版的红地毯,唯一少了闪光灯和题字板。阿哥们个个英俊潇洒,福晋们则是千姿百态的妩媚,尤其是嫡福晋,从衣饰上基本可以判断是嫡是侧,几乎各个都是宫钗满头,我简直担心这么重的脑袋脖子如何承受的住。唯一衣着喜庆但不奢华的福晋组合来自四阿哥家庭,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的妻子们,嫡福晋乌喇那拉氏,是内大臣费扬古的女儿,容貌端庄,气质典雅,和清冷忧郁的四阿哥搭配算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对;侧福晋年氏是年羹尧的妹妹,虽不够貌美如花也是容颜清秀,看着让人很舒服。四阿哥素有治家严厉的名声,看福晋们的穿着,想来是错不了。   我还头一遭看到了大阿哥,我看着就是一愣,这不是《集结号》中演谷子地的张涵予吗,怎么他也穿越过来了吗?以前一直觉得九阿哥的样貌特别眼熟,因为对他完全没有好印象,所以也没往下想。今天见他一件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唇红齿白,真正美艳不可方物,猛醒悟过来,这不就是陈冠希同学嘛,尤其那双桃花眼,只有冠希同学不如他。自个这样想着,忍不住偷笑出声,只觉得好几道目光顿时向我射来,我吓得赶紧把头垂下,装样子拿手帕掩嘴轻咳了一下,也不敢关心那些目光都是谁的。   再美丽的东西,这看多看久了吧,也难免有些审美疲劳,我借口去更衣,向含烟递了个眼色,出来透透新鲜空气。   信步走着,发现自己竟又转到了湖边,让我更吃惊的是,湖边又已经站着一个人。那瘦削的身形,那寂寥的背影,一切都仿佛去年中秋夜的翻版。我正在心里思忱着,未料四阿哥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怎么又是你?”   这不是抢我台词么,我心中在叫。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脑中突然跳出这两句诗,竟脱口而出。说完我这个后悔不迭呀,又胡诌啥呢,人家一雄才伟略的阿哥,二十多年后的大清第一人,我怎么对着他就满口风花雪月,拜托,我有点正常的思维好不好。   “这是你自己写的吗?”他的目光仿佛X光机。   我刚想回答说是黄景仁同学的大作,好在刚才已经在心里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我迅速回忆了一下黄同学的生卒情况,黄同学是乾隆爷年间的名士,这会子还没生出来呢。   “是婉儿自己一时想到的句子。”我在心里说,黄景仁您大人大量,我绝非有心剽窃呀。   见他仍然不肯移开目光,我只有继续没话找话,“您两位福晋真正是蕙质兰心,四阿哥您可是有大福气的人呢。”   “是谁让你来和我说这些的!”他突然一把捏紧我的下巴,把我的头抬起对牢他的眼睛,他的眼中燃烧着怒火。   不知怎地,我觉得此刻的四阿哥带着点子烟火气,倒开始有真实感了,不象以前总感觉他象天边的星星,虽闪亮却遥远,无法企及。   “没有人教奴婢。奴婢原不该随便谈论主子,请四阿哥责罚。”我毫不畏惧,他的手这样修长,但是力气真的好大,我被捏的好痛。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我硬是不肯让它落下。   “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看到他眼底的伤痛,我也依稀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我实在太过乌鸦,刚才那两句诗,恐怕真的是他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但是,我无法回应,我也没有理由回应。   “婉儿当然有心,只是婉儿的心已经系在了另一个人的衣角上,他若不抛闪开,婉儿的心总是在那儿。”我回答的无比坚定,这话早就准备好了,本来是打算说给十四阿哥听的,不曾想弟弟没听到,先说给哥哥听了。   我清晰地看到血色一点点从四阿哥的脸上退去,直退到脸色比白雪更苍白。我知道这一刻,我绝对不能够心软,早就打算担着恶人的名声了,不在乎多一次。   我俩正僵持着,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四贝勒,四贝勒。”   他只得送开了手,神色一下又变回原来的漠然阴郁,“是因为十三弟还没有嫡福晋吧。”   “我在这里,谁在嚷嚷。”他错开几步,喊了一声。   “哟,贝勒爷,您在这儿呀。您快回去劝劝十四阿哥,皇上要给他指婚,他不乐意,正闹着呢。”原来是康熙老爷子跟前的李德全。   “什么!”我俩几乎是同时发声,然后步调一致往大殿赶去。   大殿上,十四阿哥正跪在地上,一副老子就是不愿意的德性。   德妃一边抹眼泪,一边在劝儿子,“你也不小了,你皇阿玛这个年纪都已经大婚啦。你皇阿玛这么关心你,还不赶紧谢恩。”   我心中一阵悲凉,为十四,也为了自己。这就是所谓的皇家,他们拥有无上的权利和荣光,却失去了最基本的自由,他们的婚姻不需要爱情,他们的婚姻也容不得爱情,他们必须要为国家社稷,为政治利益,而牺牲掉世界上最美好的一份感情。十四如此,难道十三就不是如此吗?我不禁在人群中找寻十三阿哥的身影。   其实不用刻意找,我一进来,他就一直在望我,我看到他的目光中也是阴晴不定,有着太多内容,但是我无法全部理解。   “皇阿玛,儿臣年龄尚小,而且十三哥都尚未成亲,弟弟不敢逾越。”十四朗朗回答。   我只觉得头一阵发晕,怎么扯上十三阿哥了呢?有人握了一下我的手,低声说,“没事的。”   是四阿哥。   “皇阿玛,十三弟是十月初一的生辰,儿臣依稀记得当初有高僧给十三弟算过,说十三弟命中犯煞,不宜早婚。”四阿哥越众而出,也跪倒在地,“十四弟无需担心逾越一事。”   “是呀,臣妾倒也还记得这件事来着。”宜妃娘娘补了一句,“十四阿哥一定是心里害羞,才这么推,明儿个想起来,一准偷着乐,不如让十四阿哥明天来给皇上叩头谢恩。”   估计着这几年,国泰民安的,康熙老爷子的心情也是大好,居然就信了宜妃的话,说,“那就这么定了,员外郎明德之女舒舒觉罗氏为十四阿哥侧福晋,十四阿哥明儿个过来谢恩吧。”可笑我对康老爷子理解的有多么肤浅,这位人精中的祖宗其实啥都明白,凡事一旦达到了目的,谢不谢有啥关系呢。这是后话,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逐渐让我认识到这位千古一帝的真实面目和雷霆手段。   宫廷盛宴终于结束了,我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屋子走去,今儿个还有守夜呢。   突然,黑暗中有人将我一把揽了过去,我刚想出声喊,脖子上已经感受到熟悉的亲吻。   “我的小爷,你多来这么几次,我非让你吓出心脏病不可。”   “原来十三哥就是这样哄你开心的吗?”身后传来的是十四阿哥冰冷的声音。   我的脊背一下子挺直了,奋力想挣脱开他的怀抱。   我一下子被转过身子,他的吻雨点般落在我的脸上,“为什么?为什么你选他没有选我?我有哪点不如十三?”   十四的声音如此沉痛,我的心瞬间被融化了。这个曾经开朗明亮的少年,在此刻竟然如此伤痛无助,而且我还是其中一个原因。   我不敢再躲避,反而将手臂收紧,抱住了他。   “婉儿明白的,婉儿何德何能,蒙十四阿哥错爱。只是,婉儿的心……”我话未说完,嘴已经被十四滚烫的唇封住了,他的舌用力顶开我的牙齿,带着掠夺一切的气势,狠狠地吻我。我被蛊惑了,脑中不再有任何思维,开始不由自主反应着他的吻。   这个吻这么长,就在我感觉几乎就要憋死时,他放开了我。   “你心中有我的,我就知足了。”他从脖子上取下一件物事,挂在我的脖颈,“无论怎样,我待你的心都不会变。”   说完,他又紧紧抱了我一下,转身走了。   我始终站在原地,无法思考也无法分析自己的行为。回到屋子,我就着灯看十四阿哥往我脖颈上挂的东西,长长的金链下是一颗动物的牙齿,原来是十四的护身符,他竟然将自己的护身符给了我,我却什么都无法回报他,想到这节,我的泪再也忍不住,滚滚而下。 十四被结婚了   自从十四阿哥被指了婚,十三阿哥过来寻我的次数是越来越频繁,哪怕只是看上我一眼都是好的。我知道他担心什么,我的家庭背景太弱,即便皇上和德妃同意将我指给他,恐怕都只有混个小老婆的份,而他,即无法容忍这样的事情,却又偏偏无能为力。   我乃一介错跌入这个时空的过客,天晓得我会在这个时空中停留多久,我根本不关心名利名份之类的东西,我只想把握住现在的幸福和快乐。可以牵着心爱男生的手,可以替他研磨倒茶,可以陪他踏遍御花园的每一角落,可以感受到他的爱和温暖,我已经很满足。   刚开春,康熙老爷子便要去五台山,这次除了太子,仍然缺不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临行前一晚,十三抱着我怎么都不肯撒手,逼不过,我只好说:“要不我冒天下之大不韪,女扮男装,做你的小厮陪你去,可好?”   他当然知道这样做被人发现的后果是怎样,连皇子恐都逃不掉要受处罚,我大概就是被直接杖毙的份。   他只得放开我,忍不住又吻我的额头一遍又一遍,“我不要和你分开,一天也不行。”   我用力推开他,“好男儿志在四方,亏你还是个领过兵打过仗的阿哥,你若再这样,我可真不敢喜欢你了,你可千万别学你九阿哥的调调。”   十三被我说的笑了,“看你这张利嘴,难怪九哥看到你就是一副臭脸,想来也是吃过亏的。我不会耽误正事,若不好好表现,怎么求得皇阿玛把你指给我做嫡福晋呢?”   那天好不容易才把他哄回去,而我,竟是一夜无眠。   嫡福晋?难得真成了十三的心病不成?   五月的御花园,可谓是百花齐放,群芳争艳,煞是好看。   我拿着剪刀和竹篮,和小夭一到去剪些花给德妃娘娘插瓶赏玩。正边走边赏,乐在其中,后面听到有急促的跑步声。   “婉儿姐姐,婉儿姐姐。”咦,这不是十四阿哥跟前小西的声音么。   “怎么了,这样呼哧带喘的,出什么大事了?”我见小西一头大汗。   “婉儿姐姐,您就行行好去看看我家爷吧。”小西的话里带着哭腔。   自从除夕夜那回,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十四阿哥了,他没再来找过我,我更是不敢去主动招惹他,总想着他不过是个大孩子,过一阵心情自然就会平复。   “十四阿哥出什么事了吗?”他还在伤心吗?这可不象是将来要当大将军的做派。   “今儿上午听说是皇上下旨了,过了五月节就让我们爷完婚,我们爷听到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酒,里面东西不知道砸烂了多少,还不准我们进去,这可怎么好。”   “德妃娘娘知道了吗?”   “娘娘大概知道些,说是让婉儿姑娘去劝劝我家爷。”   德妃真是知子莫若娘呀,即如此,我再没有旁观的份。我让小夭把东西带回去,我和小西匆匆往十四的书房跑去。   才推开书房门,一个杯子就朝我面门飞来,“滚,谁准你们进来的!”   幸亏我早有思想准备,一个MOVE躲开那只杯子,“你那么喜欢砸东西,我来陪你一起砸,小西,把这院子里的茶壶杯子都拿过来,让十四阿哥可劲儿砸,不够就去御茶房再领。”   “嗻。”小西作势答应。   “婉儿,是你。”十四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老天,不过五个月没见到,他怎么可以瘦削成这样,都快赶上四阿哥了,整个人就是一衣服架子,原来苹果般饱满红润的脸颊,都瘦的凹了下去。   “你们都下去,我不喊谁都不准进来。”十四过来把我拉进书房,又朝着小西挥手,小西担心地望我一眼,我朝他一笑,让他放心。   十四一把将我抱住,我的背脊重重撞在门板上,但是我身上的痛远远不及心上的痛。   “我不敢去看你,我怕自己忍不住就要抱你。”十四把头埋在我脖颈处,声音都是哑的。   “我的小祖宗,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乖乖伏在他怀里,我明白,这是我俩最后一次这样拥抱了。   他捧住我的脸,目光炯炯地望着我,我只是被动地望着他,相信我的眼中一定也是充满着愁苦和不忍。   “我忘不了你,我做不到,真的,我试过的。”他发出一声低喊,滚烫的唇已经落在我的唇上。   是那么熟悉的吻,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将我每一根神经都紧紧擢住,除了回应他的吻,我什么事都做不了。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才放开我,眼中满是幸福和满足的光芒,我曾经熟悉的十四阿哥又回来了。难道我真是十四的灵丹妙药?又或者是致命毒药?   “婉儿,做我嫡福晋可好?我去求额娘,额娘那么疼我,一定会帮我的。你放心,你就是我的专宠,其他人我连看都不会看上一眼,我知道你想只有两个人在一起。”他的话带着那么多的恳求,可惜我无法给他一个满意的答案。   “十四阿哥,我……”   “叫我胤祯,我知道你都是喊十三哥名字的,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   “胤祯,对不起,我已经答应你十三哥了。这一生我的心都在十三阿哥身上,除非他不要了,否则我不会离开的。”拼足全身的力气,我一字字说将出来。   十四眼中的光芒瞬间暗了,他颓然放下了手,“你走吧。”   “你乖乖的,我才走。你一向都是阿哥里的顶尖人物,你将来是可要帮到你皇阿玛开疆守土的人,这大好江山,万千黎民,都指望着你们,你难不成就为了一个婉儿,啥都不管不顾了。这还象你吗?连我看着都替你害臊呢。”好在屋里还有个壶和杯子没有遭难,我过去倒了一杯先自己喝了,又倒一杯给他,“我的好胤祯祖宗阿哥,您就给婉儿一个面子,笑一笑,可好?不过就是成亲,又不是让你养头老虎。再说了,哪怕是真养头老虎,就凭你的本事,也能够把它给驯服喽。”   他被我逗乐了,“婉儿,为什么你就这样特别?这诺大一座紫禁城,只有你会这样对我说话。”接过我手中的茶,他一饮而尽,可见是渴了。   “别闹了,好不好?我也会难过,我也会伤心,你若真心疼婉儿,就要每天都开开心心的,那样,我才会真的开心。”我蹲下身,去收拾一地的狼藉。   “你放着,仔细手,我回头让他们来收拾。”十四对我是真的好,可惜我这辈子注定是要辜负了,“我答应你,不闹了,我就是一牵线木偶,随便怎么着吧。”   我打开书房门,让小厮们赶紧进去打扫,自己慢慢走了回去。   没过多久,皇上五台山归来,十四也完成了成亲仪式,据说那晚他被众阿哥灌酒,直喝了个烂醉,当晚是睡在了书房里。我心下明白,这顿酒怕是他自己讨来喝的。   传来消息,四十一年六月避暑塞外,不仅指定由一、二、四、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阿哥从,此行连太后,德妃和密嫔也同去伴驾。我终于捞到机会和十三阿哥一起同游塞外,直把我俩给乐坏了,我这次可是即要收拾十三的东西,还要打理德妃和自己的东西,每天虽然特别忙碌,但是我眼中心中全是十三阿哥阳光灿烂的笑脸,再也盛不住其他。   待到上路,才知道这个古代人所谓的马车坐起来有多么痛苦。完全没有避震设施不说,速度也是奇慢无比,直把我颠的七荤八素,我算是彻底享受了一回全日制的臀部按摩。坐在车里,我真是无比怀念我那辆留在21世纪的车子,虽说只是BENZC300,好歹也是一辆全球排得上号的品牌车,德国人严谨的造车态度加上CCLASS本身注重的驾驶感受,每次握住方向盘时我都是信心十足,幸福感强烈。现在倒好,我简直就要被颠的散架了。   终于熬到了木兰围场,我把自己象个破麻袋一般扔在了铺盖上,对小夭说,“我真不行了,屁股已经完全没感觉了。”   “啪”,有人居然乘机打了我的屁股,谁这么大胆子。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0 2. c o m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我刚想发威,回头一看,是十三这个家伙,一脸坏笑地看着我,小夭早就逃夭去也。   “拜托,人家都已经废掉了,你还要欺负,我要、我要哭啦。”我用手蒙住眼睛,装可怜。   “别装啦,谁不知道你的手段,走,我带你骑马去。”来到草原的十三阿哥,仿佛是鸟儿回到了天空,鱼儿回到了海洋般,整个人都焕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尤其是马上飞奔的英姿,我心中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性感,对,没错,就是性感。每次看到他骑在马上的矫健身影,我都忍不住在心头跳出这个词语。   十三不由分说拉着我的手就跑,我知道他自然是马上高手,可是,我就惨啦,因为我根本就不会。十三的坐骑高大骏逸,绝对是良驹,然而对我这个骑马小白来说,越是神勇的马越是障碍,我连如何上马都不晓得。   见我只是对着马儿发呆,十三说:“我们是来骑马,不是来看马的呀。怎么不上马?”   我朝他摊摊手,“我不会也。”   “你不会骑马!”他象发现了什么新大陆般瞪着我,然后放声大笑,“终于有一样你不会的玩意了,原来你也有不会的呀。”   看他笑的这么开心,我越发心头着恼,转身便要回去。   “十三哥,什么事情这样开心呀?让我们也一块高些高兴。”身边有两匹马并驾而来,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说话的当然是十四啦。   十三还没笑够,“婉儿说,她说她不会骑马。平日里这么能的一个人,居然不会骑马。”   “很好笑吗?我又不是旗人,不会骑马很正常的好不好。我不扫你们兴,你们慢慢玩,我还要收拾帐篷呢。”我转身要走。   “把手给我。”十四向我伸出手,我一时没想太多,自然地就将手递了给他,他腕上一用劲,我整个人已经坐在他的身前,“我教你。”   说完,也不管另两人,鞭子一抽,马儿腾空飞奔而去。我只来得及看到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吃惊的眼神。   “放我下去。”我开始觉得不妥。   “不想让我亲你的话就坐着别动。”我发现我俩的姿势实在太过亲密,我越是挣扎,只怕真象十四说的,他会忍不住,我只有端坐不动,整个身子都是僵硬的。   十四的骑术自然也是头挑,老实说,在我这个骑马小白眼中,所有阿哥包括康熙老爷子,这个骑马的本事都是大大的厉害。见他们换马就知道了,根本无需下马再上马,而是那么轻轻一跃,已经从此马身上跃到彼马身上,简直就是杂技表演,酷毙了。   只是印象中历史书上是说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马弓尤其强项,现如今阿哥的师傅揞达们也都这么说,我更是这样认为。   “婉儿,真想和你这样一直骑到天边去。”十四的声音幽幽的。   “刚成亲就要离开新娘子,十四阿哥舍得吗?”我知道我不该提这个,但是我又不得不提醒他,我和他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我不要让他还有任何幻想。   身后传来马蹄声,不用看我都知道是谁赶了过来。   十四轻轻叹口气,放缓了缰绳,我们左右两边分别出现了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的身影。   “婉儿。”十三向我伸手,他眼中的怒火已经太明显了。   “对不起。你就忘记我吧,多试几次一定行的。”我低声对十四说,然后坚定地把手递给十三,十三手臂用力,我的身子已经飞到他的身前,十三拨转马头飞奔而去。   我身后的人身子也是僵硬的,他的呼吸热热地吹在我的脖颈处,却是一言不发。   我了解十三的个性,他生气从来不会冲我来,他习惯沉默,然后自己慢慢承受消化。虽然十三和四阿哥表面上一个象冰,一个象火,但是我知道,他俩其实都是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喜欢自苦的人。   我想张嘴说些什么,却觉得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如果十三信我,刚才的事根本无需解释,好歹十四阿哥也是和我从小一直玩的,共骑一马不算什么恶劣的行径吧;如果十三不信我,越解释越是欲盖弥彰。   “从明儿起,我教你骑马,可好?”十三在我耳边说,他的唇擦着我的脸,酥酥麻麻的。   “好。”我将自个身子放软,直往他怀里钻。   “以后不准你和十四弟骑一匹马。”他终于说了,我这可放下心来。   “好。”我回答的干脆。   十三收紧手臂,将我紧紧圈在怀中,“婉儿,真想和你这样一直骑到天边去。”   我脑中又是轰的一声,所谓亲兄弟就是如此吧,如此相像,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打虎英雄   从第二天开始,我除了每日定时在德妃跟前的轮值外,其余时间全和十三阿哥一起泡在了马背上。   四阿哥不知从哪儿寻了匹小白马,唤作“雪柔”,还让人带了一套骑装给我。我本想当面道谢,去他帐篷那儿未见到人,便和值班的小太监说了声,想想还是这样好,不知为啥,我真的挺怕四阿哥的,兴许是因为我知道他将是未来的皇帝吧。有时闲来无事,我也会想,其实傍上四阿哥倒也是不错,至少不会受罪,没准也捞个啥贵妃当当,然后又自己笑自己发痴,这种玩笑事情也可以乱想。我这里可不是拍电影,剧本可以跟着导演的心情改,我这里可是真刀真枪的宫廷生活,步步为营都不晓得能不能让自己保有目前这一份安稳,脑子再多出点花头,一定是活的不耐烦了。   这样勤奋练习了多日,等到真正围场这天,我已经可以骑在马上小跑了。这么盛大的围猎场面,我自然是不容错过啦,在德妃身后找了一个好位置,仔细欣赏。   木兰围场,是顺治八年圈成的,位于燕山与内蒙古高原之间。这里有古北口、喜峰口、冷口等关卡,真是雄关处处,险隘重重,形势十分险要。方围数万里的围场西风阵阵,烈马嘶鸣,显出一派燕北雄壮慷慨之气。   康熙老爷子立马塞上,几位皇子依次簇拥在身后,长子胤褆,太子胤礽、四子胤禛、十三子胤祥和十四子胤祯,一个个衣冠整肃,稳坐雕鞍。康熙一松缰绳,坐骑忽地一声蹿了出去。众人好生奇怪,连忙催马相随,一时间马蹄雷鸣,尘土云卷,围场上气氛骤然紧张起来。突然,康熙猛地勒住马,挺身四顾,随从们也一齐勒住马,仰望圣上。四下万籁俱寂,只有几股尘烟,突过马群,飘向前方。康熙帝高声喊道:“此处是何地方?”   “红山!”有人答道。   “红山是何地方?”   众人好生奇怪,红山就是红山,还问啥地方?都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康熙转问太子:“胤礽,这是何地方?”   太子转眼一想,忙说:“是皇阿玛打虎之处!”   康熙轻轻哼了一声,说:“再好好想想!”   太子心里有些慌了,不由得看了看周围的兄弟几个。   四阿哥朗声说:“是皇阿玛大胜噶尔丹之地也!”   康熙微微点点头说:“不错,二十九年上,噶尔丹勾结罗刹,率领万人来攻札萨克,朕亲率大军前来平叛。七月末,噶尔丹率军刚至乌兰布通,没等他站稳脚跟,朕给以迎头痛击。噶尔丹只剩下三千败军逃回科布多。此乃浴血大战之处,保国之大役!你们这些阿哥们要铭记先祖创业之艰辛,方能坚守当今万里之疆域。”   众阿哥齐声回答:“谨遵皇阿玛教诲。”   见大家群情活跃,康熙老爷子把手一挥,只听鼓角轰鸣,各色旌旗飞舞,围猎正式开始。   突然太子坐骑长嘶一声,脚下一颤,几乎从马上摔下来。众目之下,太子只窘得面孔发红,举起鞭子要打马,却被康熙一声喝住。他眯起眼睛,侧耳细听,然后说:“这马想必是被猛虎所惊,快跟我一起猎虎!”   果然不一会,就见南面密林中蹿出一只斑斓猛虎,呲牙咧嘴,直扑过来。太子连忙摘弓拔箭,其他几位也都剑拔弩张,对准百丈之外的老虎。   康熙直呵斥道:“放下弓箭,往前冲!岂有百丈之外射虎的?懦夫之举!”边说边往前驰去,众位阿哥紧紧相随。   老虎越来越近,转瞬之间,就剩下三十多丈之遥了。几位阿哥的坐骑惊得腾起前蹄引颈长嘶,打起转来。主人们的骑术虽然不错,但这时候,都有点制不住马了。   康熙老爷子居然还如钉在马背似的,箭一般地往前蹿去。四阿哥见状大惊,连忙拉弓搭箭,对准猛虎射将出去,其余的皇子也都将箭射出。无奈,距离太远,虽然几箭都射中了,但伤的不是老虎的要害,伤的也不深。老虎受伤,更加凶狠百倍,大吼一声,震得树叶儿刷刷往下掉。   这时,只见一骑迎虎而上,是十三阿哥。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胤祥打虎的地方,那他就应该是安全的,我心里直叫菩萨。   此时太子胤礽已吓得面无人色。大声喊道:“皇阿玛,十三弟,往回跑呀!”   说时迟,那时快,胤祥已经冲到老虎跟前。那猛虎嚎的一声,腾空而起,扑将过来。胤祥抡起佩刀对着老虎就是一刀又一刀,只听得老虎哀鸣几声,咕咚一下摔在了康熙帝的坐骑跟前,抽搐了几回,口吐血沫死了。   “好!”只听山谷中彩声轰隆,久久不绝于耳,我更是激动地连眼泪都掉了下来。   “贺喜德妃娘娘,今儿个可让十三阿哥得了头彩了。”含烟是最会察颜观色的人。   “是啊,十三果然是好样的。”德妃自然是笑的合不拢嘴。   小夭拿手肘捅我,向我做着怪脸,我赶紧抹抹脸,做事不关己状。   那天围猎结束,得到赏赐最多的人自然是十三阿哥胤祥。   傍晚时分,我正在自己帐篷里烧煮茶水,小夭过来唤我,说是德妃娘娘找。   “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进帐篷一看,原来是十三阿哥正在跟前,母子俩聊的正开心,“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   我和十三私下感情再好,明面上我从来都是礼数不缺。   “起来吧。”德妃笑笑的样子,显然心情大好,“十三阿哥今儿虽说是,不过英雄可不是容易当的,这不我们的英雄也受伤啦。婉儿,这次十三阿哥出来身边没带丫头,那些小子做事我不放心,你做事一向仔细,回头你就去十三阿哥那里伺候吧,别让小扭小伤带出啥大毛病。”   “谢额娘关心。”十三的声音中透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谨遵娘娘嘱咐。”我也是满心欢喜。   “去吧,早点歇着吧,今儿也累坏了。”德妃娘娘虽是养母,对十三却是真心真意,也许是十三和十四年龄相仿,两个人又都是活泼的性子,比较合德妃的脾性。相对着,德妃对自己另一个亲儿子四阿哥就要疏离淡漠很多,说话也好,脸上的神情也好,总是客客气气的,却缺少一份真实的母子间的亲热。   回到十三的帐篷,他一回身就将我拥入怀中,迫不及待地吻我。他的吻,带着青草的气息,细腻温柔,我也闭上眼睛,回吻他。   “让我看看,你都伤在那儿。”从他怀抱中脱身出来,我仔细打量他。   他的额角有好几处擦破,胳膊也有擦伤和扭到,虽说这些小伤对他来说不算啥,我还是忍不住地心疼,“就是逞能,若是大老虎把你吃了,你让我可怎么办?”   我让他把衣裳脱了,帮他把伤处擦干净,又细细地上了一遍药,方才罢手。   十三很安静也很配合,眼珠都不错地看我忙来忙去,眼中的深情满溢出来。   “婉儿,如果受伤可以享受到你的看护,我宁愿天天受伤。”   “又说疯话,若我看护的伤者每天都还是有伤,慢说您皇阿玛,就是德妃娘娘也饶不过我去。您就行行好,饶过我这个小女子吧。”我从暖笼上取了水壶过来,倒茶递给他。   他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上好的翡翠,就是我这种不入门的眼力也知道绝对是好东西,颜色翠的好象可以滴下来,“这是今儿皇阿玛赏的,当时就想着要给你。”   “这么贵重的玩意,又是御赐,婉儿不敢收。”我是真的不敢,毕竟我只是一个宫女,品级再高也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这么好的东西戴在身上,不见得是好事。在这深院皇宫中,我深深知晓低调做人方能保一时平安,我绝不希望自己成为风口浪尖上的人。   “皇阿玛说了,若有喜欢的女子就送给她,难道你希望我把这块玉佩送给别人?”他端茶一边喝,一边拿眼梢瞟我。   我真一时无语了,便嫣然一笑,“即如此,我就收了,若日后你有其他心爱的女子,我定当奉还。”   “你是不是存心呕我!”十三有些发急,脸上涨的通红。   我忙上前帮他拭汗,“不过一句玩笑话,犯得着这么生气,汗都下来了。”   他一把抱住我,“为什么你总是不信我?为什么你总是给自己留着退步?难道,你心里真的有十四弟。”   我楞住了,身子陡然僵直,泪水无可抑制地浮上眼眶。   为了他,我视而不见四阿哥的心意,更重重伤害了十四阿哥,可惜,在十三的心中,我还是表现的不够坚定,又或者说,我确实给自己留了后退的空间。我不禁在心中自问,难道,我还未曾付出我的真心?我还在思量抽身而退的可能?毕竟,我并不属于这个空间这个时代,我无法将自己彻底融入目前的生活。   我突然就害怕了,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甚至也担心四阿哥,我怕自己就是那个引起美国龙卷风的亚马逊河流蝴蝶,本来没有我,历史自然沿着固有的轨道前行,如今有了我,历史会不会偏离原先的轨道呢?   “婉儿,是我说错了,你回答一声,你别这样,你吓坏我了。婉儿。”好一阵子,我才回过神来,十三已经急得连脸色和声音都变了。   我收敛心神,把自己的衣角和他的衣角打了个结,轻轻念到,“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然后,我把自己投入十三的怀抱,贴着他温暖厚实的胸膛,听他的心跳越来越有力。   “走,我们骑马去,我带你去看草原上的星星,一准是你没见到过的。”十三一把捉住我的手,往帐篷外走。   “你还有伤呢,明儿再去吧。”   “难得你可以陪我一晚上,我一准睡不着,就当你行行好,行不?”见十三如此软语相求,我当然只有答应的份。 十三遇刺   我和十三信马由缰地在暮色沉沉的草原上并驾齐驱,草原的夜风带着微凉的气息迎面而来,在这一刻,世界是那么美好宁静。十三的亲兵卫队远远地跟着,本来不想那些人跟着,却拗不过侍卫长的坚持,说是德妃娘娘关照过了,十三阿哥身上带着伤,绝不可以单独外出,有点闪失他们吃罪不起,也就随他们跟在后面。未料到,回到古代,谈个恋爱还有保镖护送,这派头可不是一般的大。   我正胡乱想着,忽听得箭矢声破空而来。十三已经反应极快地将我压在身下,都没见他怎么动,已然将我拉到他的马上,我看到一支羽箭正插在前方不足一尺的地方。   “十三爷,快跑!快跑!有刺客!“后面听到侍卫长大声的呼喝,我抬眼急速地往四周看,黑暗中仿佛有许多黑影向我们飞奔而来,空气中满是箭矢破空飞来的声音。   “坐稳了。”十三的声音毫无惊慌,“不要怕,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他扬手一抽鞭子,胯下坐骑直窜出去,边上的雪柔因为也是训练有素,虽马上无人,也是紧紧跟上。   身后不断传来兵刃相交的声音,相互厮打的吆喝声,以及马匹被箭射中的嘶吼声。   不知飞奔了多久多远,十三勒住缰绳,带着我和两匹马,遁入山边一个洞中。   “你别出声,让雪柔也别出声,我出去看看,没见到我你一定不可以往外去。”十三关照我,目光中从无有过的认真和严肃。   我知道现在能够做的就是不要给他添乱,我重重点头,“去吧,我不会有事的,你自己千万小心。”   十三翻身上马,向后面的夜色奔去。   仿佛只有一支香的功夫,又仿佛过了许久,洞外传来侍卫长压得低低的声音,“婉儿姑娘,在吗?”   “我在这里。”   然后我就见到五个浑身浴血的人,十三阿哥的肩上分明插了一支箭。我紧紧捂住自己的嘴,才咽下那声惊呼。   “婉儿姑娘,刺客人数太多,我们一时冲不出去。”侍卫长解释,简洁但明白。   我帮着把十三扶着靠石壁坐好,看到他受伤处留的是鲜红的血,我心里稍好过一些,至少不是毒箭,只要及时将十三送医治疗既可。   我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我向侍卫长轻轻招手,“刺客大约还有几人?这个山洞安全吗?”   “回婉儿姑娘,刺客大约还有4到5人的模样,已经被我们解决了十多个。这个山洞到现在还是安全的,刚才刺客已经追到前面去了,我们是绕回来的,不过时间一久,就难说了,不知道能不能熬到天亮。”   “好,你有贴身匕首吗?给我一把。”我的声音不容质疑。   侍卫长见我如此,虽很犹疑,仍将贴身匕首递过来。   我拿着匕首回到十三身边,十三强挣着要起来,“婉儿,都是我拖累了你,我不该带你出来看星星。”   “今晚不出事,明晚也会有事。只要和你一起,我什么都不怕。”我左手握住他那只未受伤的手,右手已是悄悄将匕首反转,见十三只是深情地望着我,便提起刀背向他后脑敲去,只见他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边上四个人想来拦我都赶不及。   “你们谁换上十三阿哥的外衣,和我一起去引开刺客,剩下的人等刺客走远了,赶紧送十三阿哥回大营去,再设法找人来救我们。”我斩钉截铁地说。   这时他们才明白我为什么敲昏十三,因为若他醒着,他绝不会同意我这个主意,但是根据目前的形势,唯有这个主意是最好的,至少可以保证十三不会有事。   “我来保护婉儿姑娘,你们三位把主子送回去。”侍卫长显然是个明白人,他二话不说和十三调换了外衣。   “十三阿哥的马好,你们留着。雪柔一向引人注意,我骑走。侍卫长,往哪个方向走,我听你的。”我的命令简单但清晰。   “回大营是往南,我们往东去,那边有片林子,隐蔽的地方多些。”   “好,就这样办。”   我和侍卫长各自跨上马,打了几声唿哨,往东飞驰而去。不多会,我就能够感受到后面确实有马蹄声尾随而来,不过倒是没有箭镞飞来,估摸着刺客已经将箭用完了。   雪柔不愧是宝马良驹,仿佛可以感知我的心意,所谓四蹄腾空大概就是这样了。我只是紧紧抓住缰绳,尽力控制自己身体的平衡,不让自己摔下马去。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奔的远些,再远些,我要为十三争取时间。   身边侍卫长紧紧跟随,“婉儿姑娘,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定护姑娘周全。”   “我不要你拼命,我要我们都好好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千万不要做无谓的牺牲。”虽然在飞驰中,我的脑筋倒是越发的清晰。   身后的马蹄声逐渐逼近,侍卫长扬手用鞭子用力抽了雪柔一下,“婉儿姑娘,你只管往前去,我帮你挡住刺客。”   我来不及阻止,雪柔已经奋力向前,侍卫长则调转马头迎向了后面的追赶者。   时间于我已经失去了意义,我除了能感受到阵阵风声,什么都感知不到,终于我支持不住,一头栽下马来,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迷糊中,我觉得脸上有水滴滑过,还有人使劲摇我的身子,我觉得真是好困,我压根不想睁眼,让我睡么,不要吵我。可是,我赶不走,那人还是不停地摇晃我,我猛地睁大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四阿哥几近扭曲的脸庞,他平日里淡漠高远的眼瞳中满是血丝和悲愤,见我睁开眼睛,脸上顿时充满了狂喜,这样的他真帅。   “婉儿,你再不醒来,我真要疯掉了。”他紧紧抱住我,原来滑落在我脸上的是四阿哥的泪水,原来这样清冷的人也有如此热烈滚烫的情感,他只是不敢表露罢了。他的泪虽是落在了我的脸上,却也仿佛落在了我的心上。   “不要难过,我没事的,不要哭。”我想要抬手抹去四阿哥脸上的泪珠,却发现手根本抬不起来,不仅是手,我整个身子都完全没有知觉。   “婉儿!你!”还未反应过来,我已经被另一个人夺过去牢牢抱在怀里,是十四阿哥,“你要是有什么长短,非让他们挫骨扬灰。”   我听到十四语音中的森冷之意,我相信他一定会这样做的,这样的他,才是我想象中大将军王的样子。   “我没事,我不是好好的吗?”我的思维开始运转起来,昨夜的一幕幕都出现在我脑中,“胤祥好吗?他没有出事吧?还有侍卫长呢,他……”   “你心里就只有十三哥吗?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都只为了他。”十四阿哥用手捂住我的嘴,“唉,你放心吧,十三哥没事的,箭已经起出来了,他是练武的人,不要紧的。侍卫长确是受了重伤,不过并无性命之虞,已经送回去了。”   十四平日里俊朗的面容全然不见,脸上森冷的神色反而象极了四阿哥。   “他没事就好。胤祯,不要担心我,我在这里好好的。”话还未及说完,一阵晕眩向我袭来,我怕是又昏过去了。   等我再次醒来,我仍然躺伏在十四阿哥的怀里,只是我俩并骑在他的马上。   “让我下去,让我下去。”我脑中全是我答应过十三的诺言,我再不和十四阿哥共乘一马的。   “你还要命不要。都伤成这样,你心里嘴里只有十三哥。”我听到十四的嗓子梗住了,“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他顿了一顿,终于还是问我:“若换了昨晚是我,你也会这样不顾性命地救我吗?”   十四的眼中充满了渴望和无言的伤痛。   “不要为我担心,我会好起来的。昨晚无论是谁,你也好,四阿哥也好,我都是一样的。”我尽力集中精神,认真地回答。   十四抱我的手臂越发用力,我知道他是在努力控制自己,不让他自己太过失态。   “婉儿,婉儿!”前方传来那么熟悉的呼唤,是十三的声音。   十四勒住缰绳,将我扶下马,用胳膊松松扶住我,他终究还是顾念我,顾念十三的。   我看到十三肩上缠着绷带,直冲到我面前。   老天,十三阿哥整个人都变了形,焦急和担忧几乎将他变成另一个人,但是,显然他的身子没有大要紧,他还是可以这样向我飞奔过来。   “我在这里,我没事。”见到四阿哥,十四阿哥,我都还撑得住,但是见到十三,我只觉得既有满腹委屈,又是满心欢喜,我的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   十三将我拥入怀抱,也不顾边上有着无数双眼睛,一遍遍吻我,仿佛要将我所有的泪水吻干,“婉儿,你若有事,我绝不活了。你怎么可以这么傻,你怎么可以。”他的泪水也纷纷滚落下来。   “先送婉儿姑娘回营让太医看看吧,十三弟,你自己也有伤,还是由我来照顾婉儿姑娘吧。”我抬头一看,身边除了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其他的人都躲的远远的。   四阿哥对着十三说,然后整个将我抱起向前走去,未料想,如此瘦削的人,手臂的力量会如此巨大,他的眼神几乎恢复了原来的淡然,除了他望住我的时候。   “今晨丑时,十三弟的亲兵把他送回来,我们立刻出来找你,好在他们能报出你大致的方位,我又凑巧能够识别雪柔的蹄印,才算赶上。我到的时候,侍卫长已经全身是伤,勉力支撑着不让刺客靠近你,若是我再晚到几分钟,真不晓得会怎样。”四阿哥是聪明的,他知道我一定想了解事情的经过,便细细道来。   “刺客呢?抓住了吗?”   “全被击毙了,有一个本来还有口气留着,也自个服毒死了,竟是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不过,我们在他们脚底心发现了‘反复’和‘清明’两个词。”   “反清复明?他们是逆党?”我心头一惊。   “你居然也晓得他们这种暗号,看来十三弟和十四弟没有说错你,你懂的东西实在不少。”认识他这么久,从未见他一次说这许多话,更没有发觉原来他说话的声音那么好听,用现代时髦的说法,叫做充满了磁性。   “皇上那儿都知道了吗?”   “皇子出这么大的事,哪里还能够瞒住皇阿玛,皇阿玛已经亲自去看望过十三弟了,我们出来找你们,皇阿玛还让带着他的御前侍卫一起去呢。你放心吧,十三弟已经没有大碍,只要你也没事,我们才能够安心。这个仇,我一定会报。”   最后一句,几乎是从他牙缝中蹦出来的,我想到他一贯刻薄偏激的性格,无论这次的幕后黑手是谁,一定会死的很惨很惨。   听着四阿哥磁性的声音,又在他温暖舒服的怀抱中,我只觉得眼皮逐渐沉重,这次我是睡着了。   ……   我这一觉怕是睡了很久,因为我真的是太累了,我似乎回到了21世纪的上海,我见到了东方明珠,还有漂亮的外滩……我终是要回去了吗?   当我慢慢睁开双眼,看到的却并非我上海家中的景象,床上也没有我那只可爱的HelloKitty,我仍然停留在大清,我看到十三的身子歪在一边,双眉紧锁着,脸上全是忧虑之色。   这样也好,至少我能够见到他,至少我还在他身边。   我想下床,却未料由于许久没有下地,脚上一点力气也无,我直接就跪坐在地上,把十三惊醒了。   “婉儿,你做什么,赶紧躺好。”十三抱起我放回床上,“要喝水吗?我去倒给你。”   我看了看四周,这分明是十三阿哥的帐篷,而且帐篷里并无其他人。   “你的伤怎样了?”见十三肩膀处还缠着绷带,我的心又是一痛。   “你就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十三的声音虽带着埋怨,更多的是疼惜,“我哪里会有事,伤口已经收口,快要长新肉了,太医说今天敷完药就不用继续敷药了。”   “这样就好。”我笑了。   “婉儿,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十三轻轻拥着我,动作轻柔得仿佛怕一用力我就碎了,“太医说你脑部受到震荡,这几天你一直高烧不退,躺在那儿,一点生气也无,我每一刻都充满了恐惧,如果没有你,日子还怎么过?”   十三如此情真意切,我感觉自己的泪又要下来了,我握住他的手,“胤祥,我不会死的,即便在你看来我死了,其实我只是从一个梦中回到上一层梦中,在那里,我还是好好的。”   “我听不明白你都说些什么呀?”十三一头雾水。   我知道很难将《盗梦空间》的概念让他彻底理解,不要紧,我还有很多时间来解释,终有一天我会消失的,我不要他痛苦和难过,我要让他充满希望地活下去。   “我慢慢和你讲,用一辈子的时间和你讲,好吗?”我柔声回答。   “婉儿。”他紧紧地抱住我,我晓得今生今世,他都不会放手了。   门外传来请安的声音,我忙将十三推开。   帘子一掀,进来的是德妃,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含烟和小夭也陪在一旁。   “给娘娘请安,给……”我挣扎着想起身行礼,被十四一把按住。   “你都这样了,还闹这些虚礼,快别动了。”   德妃也说,“知道你是好孩子,这回可全亏有你,十三阿哥才平平安安的。若论理,我这个做额娘的还要好好谢谢你才对。”   “娘娘言重,奴婢保护主子,这是应该尽的本份。”   “婉儿,你醒了就好。我这几个儿子呀,见天淘气顽皮,就是看到你最没脾气,啥性子都没了。”德妃说到此处,突然停了下来,“你们都先下去吧,我有几句闺房话,想和婉儿单独聊聊。”   三位阿哥看看我,又看看他们的额娘,一时竟都没有动。   “怎么,你们还担心额娘把婉儿拐跑了不成。”德妃这样一说,三个儿子只有离开的份了,含烟和小夭也退了出去。   我只觉得心脏越跳越快,这位娘娘绝非等闲之辈,她究竟要和我说什么?   “婉儿,你到我宫中也有一年多,三位阿哥都和你相熟亲近,你觉得哪位阿哥最好?”   原来她是来问我的心意,莫非十三去求过她?我大脑急速运转。   十三并非她亲生,但十三和我彼此有情,她不会不知道;只是她又曾让我去劝过十四,她肯定明白十四对我的心意;四阿哥对我的心思藏得很深,若不是这次突发事件,连我自己都不敢确定,但她是母亲,或许更了解自己的儿子。她究竟希望我怎样回答?   “回娘娘的话,婉儿觉得十三阿哥最好。”我决定不再去揣摩他人的心意,我如此拼了命救十三,还会有谁不了解我的真心,我就不必装样了,“其他两位阿哥虽都是人中龙凤,却不是婉儿的福气。”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十三虽不是我亲生的,但我看着他长大,在我心里,他和老四和十四,都是一样的份量。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想法遂了十三阿哥的心愿。”德妃笑的很开心,原来她也只是一位母亲,一位希望自己儿子快乐的母亲,三个儿子都喜欢一个女人,作为母亲,她愿意让真心相爱的人共同携手,德妃不是不高明的。   “你好好休息,我先去皇上那儿回话,小夭就留给你用吧,十三这几天也累坏了,他自己身上也还有伤,你帮我劝着点。”德妃慢慢走了出去,我对她充满了感激。   三位阿哥同时冲进来,“额娘都和你说了什么要紧的话?”   这可叫我如何回答呢,可是不回答的话,这三双大眼睛,六只大灯泡这样当头照着,我还要不要睡觉呀。   正痛苦ING的时候,小夭在门口给大阿哥请安,我居然还惊动了大阿哥,这可怎么好。   每次见到大阿哥,我都有喊他‘张涵予’的念头,真是好笑。   “给大阿哥请安,大阿哥吉祥。”我在床上略行了下礼。   “婉儿姑娘,不必多礼,这次真是多亏有你呀,十三弟得此红颜知己,让大哥我也羡慕的紧。”大阿哥果然是行武出身,声音洪亮干脆,是个敢作敢当的主,“太子也让我捎话过来,若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   “这怎么敢当,婉儿只是尽自己的本份罢了,值不到各位阿哥如此关心,婉儿真要羞死了。”我在心中不住哀叹,我从来不敢冒尖,却还是不可避免被推到了前沿,我这会子退还有机会吗?   正好有一阵头晕,我赶紧夸大事实,身子接连晃了好几晃。   “看来婉儿姑娘还是需要多多休息,那我就不打扰了,弟弟们,皇阿玛那边正叫你们呢。”   我从来没觉得大阿哥如此亲切可爱过,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倒是让他一愣,然后也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三位阿哥见我神情萎顿,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挑帘走了。   我长出一口气,唤小夭进来,帮我略梳洗一下,换了身干净小衣,继续睡着了。 皇上的赏赐   睡醒后,我坚决要求回到自己的帐篷里。睡在皇子的帐篷,而且还是皇子亲自端茶倒水,太显眼了,我必须牢记自己的身份和皇宫内的规矩,任何逾越的事都有害无益。   又休养了几日,我的身体也几乎痊愈了,到底年纪轻,底子好呀。   小夭挑帘进来传话,说是李德全公公在外面等我,康熙老爷子要接见我呢。   该来的逃不过,我也猜得到会这样,于是赶紧整肃一下仪容。别人是把自己往漂亮里打扮,我则反其道而行之,拿香粉多擦了一道,硬是将开始红润起来的脸色给遮住,显得面色不佳,眼皮浮肿,形象上说有多差就有多差。   “李公公吉祥。”出来帐篷,我先行礼,“劳公公久等,婉儿这厢给您赔罪了。”   “婉儿姑娘客气了。”李德全是著名的笑脸菩萨,能在康老爷子跟前混这么久还这么红,必是有过人之处呀。   “不知皇上召见婉儿所谓何事?婉儿实在惶恐。”知道李德全奉行“谨言慎行”四字准则,我还是忍不住打探一下口风。   “婉儿姑娘勇救十三阿哥,皇上早就说要见见你这位巾帼英雄。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说你坠马导致脑部受伤,不太方便移动,所以,等你大好了,皇上自然要见上一回。”李德全还是笑眯眯的,我想想不过这档子事,也就放下心来。   入得大帐,才发现康熙一家们能来的都在里面了,我赶紧跪下叩头,“奴婢徐婉儿恭请皇上圣安。”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救了十三阿哥的巾帼英雄。”康熙的声音不高却充满了压迫力,我只得抬起头来,老爷子双目精光四射,果然是一代伟人,气场非凡。   “婉儿不敢当英雄二字,十三阿哥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过尽忠职守罢了。”我连忙自谦。   “好一个尽忠职守。咦,这孩子怎么朕觉得有些眼熟呢?”后一句康熙仿佛是在问谁。   “皇上,婉儿姑娘就是当初皇额娘六十万寿节上跳卡门舞的那位呀,皇上自然觉得眼熟啦。”回话的是德妃娘娘。   “这就是了。徐婉儿是吧,难怪皇额娘和爱妃都喜欢你,是个聪明孩子,还有胆有识,不错,不错。都说十三阿哥是拼命十三郎,朕看婉儿倒是更象不要命十三妹呢。”   “既然皇阿玛如此欣赏婉儿姑娘,儿臣就斗胆代婉儿求皇阿玛一个赏赐。”出声的居然是太子爷,连我都吓了一跳。   仔细一想,倒也明白过来,康熙是一定会赏我的,太子不过是揣摩了他老爸的心思,替他说出来而已,同时又在我、德妃娘娘和十三这里卖了个人情,这位爷做了多年太子,自然也不是省油灯。   “既然太子开口,朕更是要重赏了。”老爷子果然深爱这个太子,连看向太子的目光都变得柔和起来,不再象皇帝看臣子,而是更象父亲看着儿子。   “婉儿不敢,不知婉儿可否提个要求?”   大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尤其是十三和十四,两人眼中的担心之色已经掩饰不住了。   “哦,说来听听,朕很有兴趣。”康熙估计也没料到我有这一招。   “此回遇上刺客能有惊无险,主要还是十三阿哥身份贵重,自有佛祖保佑。婉儿不过出了个主意而已,此次若不是侍卫长搏命相救,婉儿早就无缘得见天颜,婉儿斗胆,还是请皇上赏赐侍卫长吧。”我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   “哈,哈,哈。”康熙一阵大笑,“好!不仅有胆有识,还有情有义,这孩子确是讨人喜欢。传十三阿哥侍卫长,两个都有赏。德妃呀,你说赏这个孩子啥好呢?“   “皇上,十三阿哥亲额娘走的早,身边又没有得力的人,倒不如让婉儿过去做司记,日夜都好照应些,我这个当额娘的也放心些。“原来德妃是如此打算,想来是因为年头刚说过十三阿哥命中有煞,不可早婚,所以用了这个法子,即抬了我的职位,又可以让我和十三朝夕相处,德妃娘娘思虑真是周全。   我见到十三眼中喜悦的光芒,然而,我也见到四阿哥冰冷刺骨的眼神和十四阿哥眼中强忍的痛。   “谢皇阿玛,谢额娘。“十三一把拉住我的手,磕头谢恩。   “看来朕想不同意都不行了,呵呵。”康熙好象心情真的很好,也许因为心爱的儿子化险为夷,终归是高兴的,“那朕就准了。”   一会儿,侍卫长也进帐见驾,我这才晓得侍卫长名叫李国保,康熙赐号劲勇巴图鲁,还赏穿黄马甲,把李国保同学给感动的热泪长流。   一切完毕,我和李同学一起磕头谢恩,退了出去。   还未等我回到自己帐篷,十三已经乐不颠地赶了上来,拉住我的手,“婉儿,你现在就搬去我那边吧。就当你可怜我,好不好?”   我仔细打量他一回,毕竟他是练武的身板,身上的伤口似乎已经没有大碍。   十三的眼中满是兴奋和喜悦的光芒,我又如何忍心拒绝。   “那好吧。”我轻轻点头,“不过……”   “你说,我全都依你。”   我有点难以开口,但是又不得不说,“晚上睡觉的时候,你可不许闹我。“我的脸估计抹再多粉都挡不住的红了。   “知道了,婉儿大人。“这句话是十三凑到我耳边轻声说的,我又是一阵心跳。   不经意地回头,远处笔直站着两个人,正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他们的目光对着我们,却又仿佛穿越过我们,望向了更远处……   接下去的日子,十三除了白天出去办理公务,晚上的宴会活动则能推则推,只是在帐篷里守着我,仿佛只要他抬头就能够看见我,便是诺大的幸福。   夜晚,他总是把我抱到他自个的床上,紧紧抱住我,才肯安心睡去。虽然他却从未提过其他的要求,但是他在我耳边粗重的呼吸,以及紧贴住我腰部那部位的坚硬,让我深深明白,他一直在控制自己的****,他绝不会强求我,他要等我自己愿意。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早晚都是他的人了,不妨就遂了他的心愿。然而,每每心中起了这个念头,我眼前竟然会浮现起十四阿哥那双灿若晨星的眼睛,有时甚至还有四阿哥冰冷刺骨的眼神,我突然就退缩了。   在塞外的日子一晃而过,我们又浩浩荡荡回到了京城。 十三单独祭泰山   才安顿下没多久,皇上九月又要南巡,除了太子,又是他两个宝贝儿子四阿哥、十三阿哥从。我现在正经是十三阿哥府上的人,虽说没有福晋的名头,府里的人却全把我当女主人来看,德妃知道我和小萄、小夭关系甚好,就让她俩跟了我一起过府,我的生活其实并没有太大变化,唯一有点不同的就是因为十三和十四都未曾在外面开衙建府,他们哥俩院子紧邻着,我几乎每天都有机会看到十四阿哥。   这不,穿着宝蓝单衫晃进来的可不是十四吗?   “上完课啦。”我招呼他坐下,“今儿天热,我正好炖了绿豆汤,正冰镇着,我帮你取去。”   “十三哥可真有口福呀,有你这么贤惠能干的人边上伺候着,我这个做弟弟的可只有羡慕的份。”十四也算基本承认了我这半个嫂子的身份,不太拿那种炙热深情的目光看我,却也少不了要热嘲冷讽几句,我心里总觉得对他愧疚的很,便也由得他去。   “十四阿哥说笑了,你的侧福晋还不是每天变着花样哄你开心,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罢了。”小夭取来绿豆汤,我亲自端到十四面前,“不会还让我喂你吃吧。”   “难得婉儿姑娘愿意,我岂敢推辞。”他倒好,乘机耍赖。   见他一脸渴求,我又不忍心了,虽然我知道我不应该对他心软,可是,如此的阳光少年,我怎忍心见他脸上有着阴影。   我叹口气,“好吧。那乖哟,张嘴,对了。”我这边正喂十四宝宝呢,那边院子里已经传来脚步声和笑声。   “十四弟,你又来绕住婉儿了。”十三阿哥已经理解我对十四阿哥的态度,所以他也不再计较我和十四之间有时亲热的动作。   十三身后还跟着四阿哥,如今他俩是越走越近,到哪儿都是一起,看来,将来夺嫡时的基本派系格局已然成形。   我忙将碗放下,“给两位阿哥请安。”   “这不是天热么,见十四阿哥满头是汗,我还不是心疼你的宝贝弟弟。我这就让小夭再端两碗上来。”   我见四阿哥似笑非笑地望着我,心里就有点发慌,见机想往外去,却被十三一把拖住手,“今儿都忙些啥?一个人在家,冷清吗?”   “还不是收拾南巡的东西,都快忙死了,哪有功夫冷清。”我笑着一缩手,“别闹我,我取绿豆汤去,都好好坐着。”   四阿哥也轻轻笑了,很少见到他笑,尤其是人多的场合,然而在十三或者我的面前,他的笑容不再吝啬,而每次他一笑,都让人感觉好象春风吹开冰雪一般,温暖又舒畅。   “拼命十三郎碰到不要命十三妹,真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连四阿哥都取笑我。   我将绿豆汤放到他们每人跟前,“冰了好一会子,赶紧吃吧,少贫嘴。”   等他们吃完了,我将碗放在托盘上往外走,回身又将门关好。爷们自然有爷们的话题,现在他们哥三个都已经参与朝政,我一则是没有兴趣二则是不敢关心,就怕听到啥和历史书上不一样的情节来。   南巡开始了,我又开始享受全天候的颠簸式按摩。这次感觉比上回略好些,因为我有了雪柔,十三知道我坐不惯马车,便把雪柔也带着,实在耐受不住,我便换了骑装,和十三并肩骑行。   最有意思的是,自从刺客事件后,侍卫长李国保更是象影子似的跟牢了我俩,只要是露天,再远他不会离开我俩十尺。而且李同学是个认死理的汉子,一准认定他的巴图鲁称号是我的功劳,所以对我的恭敬挚诚态度尤甚,连十三都说我是收买人心的一把好手,身边有我,再不怕会缺人卖命出力,听十三如此说,我也只得笑笑,只要能够帮到他而不是害他,我怎么都是愿意的。   这次四阿哥也带着嫡福晋一起出来,每次都是见他们夫妻二人一起默契微笑的样子,我心中也觉得欣慰,身边已经有了照世明珠,何必还到处寻寻觅觅呢?想四阿哥也是个聪明绝顶的人,绝不会为了无谓的感情困扰住自己。   这次随行的阿哥本来就少,再加上四阿哥和十三感情深厚,我和四福晋自然彼此也走动得勤快。以前只觉得八福晋性格热烈奔放,处事泼辣干脆,实在是很对我的脾性,我俩算是宫廷内难得的谈得来的好朋友;而四福晋性格则正好相反,想来是跟四阿哥时间久了,性格最是沉静温婉,很少主动开口说话,总是拿一双秀丽的眼睛柔柔地望着你,直望到你心里去。   比较让我疑惑的是,只要是我们四人在一起说话,四福晋关注我的时间似乎比关注她老公的时间更长,不知这样的关注是出于对弟弟的爱护又或者是其他的原因。四福晋虽不擅长舞文弄墨,却是女红高手,一手绣技,那绝对是国手级别。见她给四阿哥和十三阿哥绣的荷包,精致得不得了,连我都爱不释手,可怜我一个21世纪的高材生,一肚皮数理化加外语,偏生没有接触过女红,连绣针的长短都分辨不出,更别提绣点子啥成品出来。十三虽从未当面和我说过什么,但是我心上人身上系着的荷包出于别的女子之手,怎么说都不是长久之计。反正,漫漫长途,我便磨着四福晋教我绣花,她刚开始还当我谦虚,推了一回,后来见我是真的不会,就不再推托,尽心尽力地教我。   有个温柔性子的老师真是开心,我是急脾气,稍有绣的不如意,便要撂挑子,四福晋总是默默拿过我的绣绷,帮我想办法补救。每每见她柔柔地笑,认真地帮我,我总是满心愧疚,再大的火气也烟消云散,继续努力。   “姐姐,难怪四阿哥对你是又爱又敬,你总有能力将漫天风雨变成柔风细雨。”在我的绣品又一次化险为夷后,我忍不住对着四福晋说。   “是婉儿妹妹高抬我了,我哪有你说的这么本事,不过是尽心而已。”她笑时眼睛弯弯的,月牙儿一般,非常好看,“婉儿妹妹你有胆有识,才智过人,我家贝勒爷是一直放在嘴边的。”   不至于吧,对着自己的结发妻子表扬别的女子,四阿哥不象这么无知的人,又或者这夫妻二人已经到了另一种无话不说的境界。唉,反正是别人夫妻间的事,我瞎操啥心。   “你又缠住四嫂了,你和四嫂一起的时间简直快要超过四哥和四嫂一起的时间啦,四哥都要吃醋啦。”十三阿哥和四阿哥一块进来,他话虽这么说,声音里却都是宠溺。   “别拿我说事,明明是你不待见你四嫂霸住婉儿,反倒来说我。”难得两个人心情如此之好,还相互开这种玩笑。   “今儿两位阿哥如此开心,一定是朝堂上有喜事。”我笑着去给两位阿哥倒茶。   “我就说瞒不过她的眼睛吧,十三弟你还不信。”四阿哥端过茶,笑咪咪地看我,“太子爷身体不适,皇阿玛让索相赶过来照顾太子,你们猜这次祭泰山换了谁?”   四福晋通常不参与这种谈话,显然四阿哥是在问我了,“那还用猜,自然是贝勒爷您啦!”   四阿哥笑着摇摇头,用手一指十三阿哥。   啊,对了,这段有印象的,康熙曾命年仅十六岁的皇十三子独力承担祭泰山的重任,原来就是这一遭,看来历史的轨迹走的还是很好么。我长长吁一口气,可放心了。   “怎么,你不高兴吗?”四阿哥见我并无喜悦之色,觉得奇怪。   我刚想作答,脑中突然想到几个月前的行刺事件。这么巧,刺客为什么冲着十三阿哥?难道不是逆党?难道眼下,兄弟间已经开始兵刃相加?   我略一思索,还是决定这样说;“十三阿哥毕竟年幼,且未有爵位,皇上这样做,我只怕招人眼热。”   “难得婉儿竟有如此见识,竟想得比我俩更深一层。”四阿哥毫不掩饰他的赞许之色,“十三弟,你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呢,有这样一个红颜知己加智囊藏在家里。”   我看十三已经快要飘起来了,赶紧打住,“四阿哥夸错人啦,我这点子见识,还不是从十三阿哥那里学来的皮毛,本不该在两位阿哥前弄斧的。”   “别别别,我可不敢教你啥,不教你已经聪明成这样,再教你点,我哪还有活路呀。四哥,你可要救我。”十三将我拉进怀里,刮我的鼻子。   这下,可连四福晋都撑不住,大伙一块笑了。   这一次南巡,十三阿哥以无爵之身单独祭泰山,风头真是一时无两。   等回到紫禁城,慢说其他阿哥们的眼神透着惊异和嫉妒,就是太子爷看十三阿哥的眼神中,都不可抑制地带着一丝嫉恨和寒意,虽然只一闪而过,我却看得真真的。   我真不明白康老爷子的意图,虽说太子有恙,无法承担祭奠之大任,不还有四阿哥吗?四阿哥一早就封了贝勒,又长十三阿哥8岁,为什么舍四阿哥而选十三阿哥呢?好在他俩关系一向要好,四阿哥是力挺十三,换了其他阿哥,只怕眼睛里窜出火来。尤其是老九老十,向来和十三不对路,以前还在上学的时候就没少欺负十三,现在,见了他,更是风凉话不断。十四阿哥因为我的缘故,和十三已经有了嫌隙,这回倒好,看到我就冷笑几声说,“婉儿姑娘好眼光,知道皇阿玛的心头好是谁,可见是择了高枝去。”   我当时听在耳中,即便知道这是十四的气话,也不免心中生出些悲凉,到底是生在皇家,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一处混玩的亲兄弟,都要事事针对,处处作梗。   现如今,太子的储位岿然不动,弟兄间已是如此拉帮结派,各自经营;等到了太子之位悬空,我用脚趾头都可以想象得到彼此间斗争的惨烈。可怜我家十三,还在恰同学少年时就要被幽禁数年,曾经的意气风发,豪情万丈,最后不过换来遍身伤痛,就算在雍正朝位极人臣又如何?   想到此处,我的泪不争气地涌入眼眶。对着十四阿哥的冷嘲,我一反常态没有反驳,只是强撑着不让泪水滚落,匆匆离去。   走出老远,忍不住回头看,十四还呆呆站在当地,脸上有着我熟悉的伤痛。 老十和卧梅   秋去冬来,转眼这已经是我穿越而来的第三个新年,我又要再次参加大清第一家庭的除夕宴。本想找个借口不去,但见到十三兴奋的样子,我的话只好咽回肚子去。如今他圣眷正隆,尚未受到打压,正是神采飞扬的时候,我怎么忍心在他这么光彩辉煌的时候给他泼冷水,总是要陪在他身边的。   既然想通了,我便改变了一贯低调退让的策略,过份的低调并不能够保我平安,不如就象烟火,灿烂过一夜再归于平静,好歹也说在众人眼前缤纷过了。   我打开首饰匣子,里面放满了各种头面首饰,当然都是各位娘娘福晋给脸赏的,真正是流光溢彩,把小夭吓了一跳,“姐姐,你有这许多好东西,怎么从来不见你用呢。你瞧瞧,多漂亮的耳环,还有这只发簪,太漂亮了。”   我略挑了一下,选了一支金镙丝童子戏珠头花,还有一支喜鹊登梅簪,这支簪雕刻精细、玲珑剔透,在金底上镶嵌了黑白两种珍珠,簪头以不同粗细的铜丝做花叶枝杈,再用宝石做成花辨、在花蕊的底部钻上孔,穿细铜丝,绕成弹性很大的弹簧,轻轻一动,擅摆不停。使飞禽的眼睛、触角,植物的须叶、枝杈形象逼真,维妙维肖。戴在头上,无疑会增加了几分娇态美姿。   又拿起衫子一件件穿了起来,绯红的宫锦钿花彩蝶锦衣上衫,配着同色的绯红百摺罗裙,外面罩着一层嫣红的薄丝蚕锦细纹罗纱,那领口处和腰带上,绣着几粒晶莹的北海珍珠,雪白的珠子一粒粒点缀在大红的锦缎上,显得很是惊艳。   整体打扮妥当,站在大镜子前面,连我自己都被镜中的美人吸引到了。因为自穿越后,我很少照镜子,总觉得镜中人不是我自个,而且平日里我也是尽量往素淡里打扮,再说宫女有规定的行头和着装要求,我犯不着在形象上花心思。今儿这么一悉心装扮,果然应了“佛要金装,人要衣装”这句古话,只见镜中人眉不描而黛,肤无需敷粉便白腻如脂,唇绛一抿,嫣如丹果,加上那袅娜的身段,镜前徘徊,万种风情尽生。   “婉儿姐姐,太好看了。宫里竟是没有哪位格格和福晋比过你去。”小夭和小萄在我身后站着,说的是同一句话。   “你们都在看什么呀,一个个眼不错睫的。”老远十三的笑声就传了过来,“收拾好了吗?一会就要去乾清宫了。”   十三才进屋,看到我如此装扮,竟然倒退了一步去,两只眼睛瞪得直比灯泡还大。   我开始心虚,是不是太过隆重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女官而并非家眷。   “是不是不好,我这就去换掉。”说着要往里屋走。   “不要!”十三全不顾还有旁人在场,一把将我搂在怀中,“天哪,我的婉儿竟有如此美貌,比我额娘还要美上三分。我不准你换。”   在十三的心目中,额娘敏妃不仅是温柔的化身,更是美丽的代言人,他今天这么夸我,显然是真心觉得我好看了。   “这样打扮会不会过了,我还是去换身衣裳吧。”不知道为何,我对镜中那个艳丽不可方物的佳人没有信心,“我又不是啥福晋,小小女官而已。”   “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怪我还未在皇阿玛跟前提指婚的事。”十三低头吻我,我慌忙看向四周,小萄小夭二人早就逃夭去也。   “没有没有,我一点也没这个意思。”我连忙否认,如今这个女官我正做的过瘾,福晋啥的偶还不稀罕呢。   “你也知道有高僧说我命中有煞,不可早婚,我怕这煞应验到你身上,所以才一直忍着不敢求皇阿玛来着。你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这心,早就不在自己身上了。”多么甜美的情话,多么香甜的亲吻,我几乎就要融化了。   “傻孩子,我当然明白你的心思。我是真的怕别人说三道四,反而于你不利。不过,今天我听你的,你说这样好,我就这样跟你去。”   十三又仔细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真是好美,我也在想要么以后在家就这么穿,出去时就换回原来的装扮,可好?我怕老十四看到你呀,眼珠子要掉出来。”   “你又闹我。”我作势要捶他。   他一只手就搞定了我的一对粉拳,“不过我不怕,我要让他们看看,我家婉儿有多厉害。”   说完,牵着我的手就往外去。   到了乾清宫,我们略有些迟了,待太监们一声声喊“十三阿哥到”,我跟在十三后面往大殿上走,大殿里已经快要坐满了。我只发现一双双眼睛象探照灯似的照射在我身上,尤其是四阿哥,九阿哥和十四阿哥的眼神,不仅是惊艳,还要更多我看不懂的内容。   我不比家眷,福晋们是有位置坐的,而我只能够站在一边,却更显得鹤立鸡群,更是引得无数双眼睛向我行注目礼,我不禁心中叫苦。   等康熙老爷子发话可以用膳后,十四一个窜步到了我跟前,“这是婉儿吗?这哪里是婉儿,分明是天仙么。十三哥,如此良辰美景,今晚弟弟一定要和你喝个痛快。”   十三一向是豪气干云的人,一仰头就是一杯,“十四弟说笑了,哥哥我自当奉陪。”   连一向风度绝佳的八阿哥也带着酒杯转到十三这桌,“十三弟上回遇到刺客有惊无险,此番又代皇阿玛祭泰山,正所谓好事成双,今晚我们兄弟定要一醉方休了。”   “八哥,十三弟现还有如花美眷,金屋藏娇呢。”九阿哥大概是我前世的对头,每次看见我都没有好话。   “就是就是,八哥,福晋里八嫂的容貌一直是头挑的,不过现如今么,怕是……”十阿哥也过来凑热闹,这个火上浇油的主。   “十弟说笑了,怡春不过是个虚名,婉儿姑娘确是秀外慧中,不仅聪明过人,姿容更是仿若天仙,十三弟真是好福气呀。”   他们几个阿哥你一言,我一语,可着劲灌十三。虽说这些话听着象是恭维话,谁不知道是在寒碜人,这么狂说我一气,还全将我当个透明物件,我要发飙啦。我发现四阿哥虽然注意力全放在我们这一桌,但仍只是坐在自个的位置上,冷冷地看着。他的心思一向最难猜,我反而忍不住去揣摩,他会帮十三吗?还是由得那些弟弟们闹十三?又或者他也会加入战团?   我还未想好,四阿哥已经站起身走过来了,他先经过我的身边,低声说,“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挑战我的理智极限,如果不是十三弟,我早把你娶过来了。”   这下轮到我瞪大了眼睛,然后又立即垂下眼帘,原来如此,原来他是真的爱护这个弟弟。   “十三弟身子受过伤,你们就不要闹他了,他的酒我来喝。”四阿哥接过十三手中的酒,一口喝下。   这些阿哥们见老四过来,还真是收敛了些,看来这位主子的冷面冷口是出了名的,弟弟们着实有些怕他。我乘机对身后的小栓使眼色,小栓立马会意,上前轻声对十三说:“主子,奴才陪您去更衣吧。”扶着十三踉跄着步子走出了大殿。   我也借口溜了出来,果然在假山跟前看到十三。   “好好的,喝这许多酒作甚,太医说了,一年内最好是忌酒的,你就是不肯听。”我是即担心又生气,“我们回去吧,我给你煮醒酒汤去。”   “哟,十三弟,不过分开这一会就舍不得了,两个人这么亲热。”   一听到九阿哥慵懒的声音,我就恨的牙痒痒,九阿哥,我要杀了你。他再花容月貌,现在也无法动摇我对他的敌对态度了。   “回九阿哥的话,十三阿哥是婉儿的主子,太医关照过,主子一年内不宜喝酒,我这个做奴婢的自然要将主子的身子放在心上。难道九阿哥的奴才,一个个都不管不顾九阿哥您吗?”我回答的掷地有声。   “好一个自称奴婢,我家奴才没一个够胆子这样和主子回话的。我看是十三弟平日里宠坏了你,不过就是个司记,口气倒比主子还大。”老九既然素有“毒蛇”之名,自然不肯在言语上吃亏。   十三冲上前去,眼看着就要动手。   “九弟,我看你倒是有些醉了,还不快醒酒去。”八阿哥适时地出现,转到九阿哥身前,十三手都伸出去了,无奈只好放下。   我心里正有一团邪火要发泄,一转念,计上心头,便朗声道:“回八贝勒的话,婉儿倒有一个醒酒的法子,九阿哥一定合用。”   “什么法子,我也要试试。”十阿哥永远是哪里热闹,就往哪里凑。   “好啊,两位阿哥可以一起试试。”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比划了一下硬度,便找了块泥地,开始用树枝在地上写字。   “请两位阿哥轮着一人念一句,保准念好,酒就醒了。”我福了一福,见我礼数周全,那两位一时也不好发作,看着泥地上的字,开始念起来。   “暗梅幽闻花。”是九阿哥。   “卧枝绘中天。”轮到十阿哥。   “鱼闻卧石水。”九阿哥接下去。   “易透达春绿。”十阿哥继续。   估计老九回过味来,他毕竟也是聪明绝顶的人,指着老十说,“你念完吧。”   “岸似绿,岸似透绿,岸似透黛绿。”十阿哥倒是实在人,一个字不拉全被念完。   这一下,别说十三了,身边围着的一圈人,个个都笑翻过来,连刚赶过来的四阿哥都笑得别过了脸。老十还兀自没反应过来,直问:“你们都笑啥呀!”   “既然各位阿哥酒已经醒过来了,恕婉儿告退。”十三赶紧拉着我就跑,才跑出没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老十暴跳如雷的大吼声,我这才忍不住狂笑出来,十三也是指着我,大笑不止。   没几天,我这首21世纪的《卧梅》已经传遍了整个紫禁城,连太后都把我叫去让我将故事复述了一遍,直把太后乐得,一口茶都喷了出来,底下一圈丫鬟们也是个个笑得直不起腰来。   “就是这个丫头鬼点子多,胆子又大,老九老十这回这个哑巴亏吃的,愣是自己找上门的。”太后还是笑个不停。   我赶紧上前帮太后轻轻捶着后背,“太后娘娘,您千万仔细身子,别呛住了。婉儿已经知道错啦,不该这么对两位阿哥的,以后婉儿再不敢了,还望太后慈悲,饶过婉儿这回吧。”   我作势就跪了下去,不管有没有恶劣的后果,先从太后处讨张救命符是一定不会错滴。   “傻孩子,赶紧起来。”太后让宝禅过来扶我,“这点子小事,哪里要这么大礼数。玲珑,去把昨儿皇上赏的那碧玺手串拿过来给你婉儿妹妹。”   “婉儿谢太后娘娘赏赐。”我手里套着太后赏我的手串,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索额图事败   康熙四十二年的正月里,皇上就要南巡,这回是留太子监国,索相辅助,跟从的仍是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我听到消息后,使劲回忆以前看过的清史稿,总觉得这年朝中会发生件大事,猛然间,我明白过来,今年索额图妄图谋逆,扶太子上位,事情败露后遭到圈禁。   不过既然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不在京城,想来这件混账事也不会和他俩惹上什么关系,其余阿哥们平日里都和太子爷关系疏远,想必也没啥牵扯。   终还是放心不下十四,想着稍微提醒一下也好,便往十四阿哥的院子去。   十四的院子贴着十三的,不过转个弯就到了,小西见到我,一脸堆着笑,“婉儿姑娘怎么今儿得空过来看我们爷呀,我们家爷正练剑呢。”   “那就不要去传了,我也过去欣赏一下你家爷舞剑的英姿。”   走到后院,就听到叮咚悦耳的古筝音律,十四阿哥果然雅人,侧福晋抚筝伴奏,十四则剑走游龙,一套剑法是看的人眼花缭乱,只觉得好。   等他练完收势,我方拍掌叫好。“给十四阿哥,十四福晋请安。”   “婉儿,是你,起吧。”十四朝福晋丢个眼色,福晋朝我笑了一下,抱着筝就回屋了。   “快穿上衣裳,当心着凉,看你这一脑门的汗。”我总当他是孩子,忍不住拿过外衣帮他披上,还掏出手绢递给他,他却不接手绢,只把个脑袋伸过来,说不得,我也只好帮他把汗擦了,又把手绢在热水盆里重新湿了一湿,细细给他擦了一把脸,才住手。   “怎么贴身的丫鬟一个都不见。”我问他,转身去炭炉上拿热水,想帮他倒茶。   “想知道?”他一脸狡猾。   “爱说不说,我不稀罕,这是你府上的事,自然你做主。”我不想和他蛮缠。   他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我便又不忍心了,看来当初我知道拿软话对住他管用,现在他也明白怎么对我,我才会心软。“你说吧,我想知道的。”   “因为我早就吩咐过,只要你来我这里,任谁都别在我眼前出现,否则杖毙。”他话中虽是一片深情,听在我耳中却觉得丝丝凉意。他的爱如此强烈,他的恨也是一样的强烈呀。   我只好自己给自己解围,“累了吧,先喝口茶润润。原来你就是指着我来伺候你呀,我真是好大的面子。”   他接过茶,也拉住我的手腕,顺势往怀里一带。花盆底的鞋本就很难掌握平衡,他这一拉我整个人都倒在他怀中。我太过了解他的脾气,故也不敢挣扎,只是拿眼睛望住他,我目光中的意思他自然看得明白。   他轻声叹气,终还是只好松松地环住我,也没敢再来吻我,“今儿找我,一定有事,说吧。”   “这次留在京中,一切自己小心,尤其是太子和索相那儿,少去凑热闹,知道不?”我靠在他肩膀,认真地说。   “婉儿,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太子和索相来了,平日里你从不关心这些的呀。”   “你答应我,别往太子跟前凑,你一定要答应我。否则这个还给你。”我手里拿着当初十四送我的幸运兽牙。   “好好好,我本来和太子就不是一路人,你若让我去我还不肯呢。这点小事,值得你如此当真。快把这个戴好了,这次南巡可别摘下来,我人不能够去,可我的心,你要收好。”十四什么时候也变成情话高手了,估计是平日里经常和福晋对练的结果吧。   “知道了,我这就戴上。”我趁机摆脱他的掌控,“我回去了。”   ……   果然在南巡半途,康熙突然命令回銮,我估摸着是索额图出事了,等回到京城,十三阿哥告诉我的话则证实了此事。因为此事全是索额图一人在挑事,太子爷并不知晓,所以太子虽遭到训斥,却没有受到牵连,索额图被宣布为“天下第一罪人”,拘禁于宗人府,其一众党羽纷纷落网,皇子们倒是一个都没惹上是非。   还有则让我猜想不到的惊人消息,若不是小栓偷着告诉我,十三原是不想让我知道的。原来去年行刺十三阿哥的刺客是索额图那边派人假冒“反清”人士干的,估计索额图一直观察康熙的心意,见康老爷子日渐青睐这位皇十三子,便瞒着太子私下里想替他解决麻烦,只可惜“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害了卿卿性命”。再过了几日,就听说索额图吞毒自杀了,我一愣,后来见到四阿哥轻松愉悦的表情,我明白了,一定是他使的手段,他说过此仇必报,既是他说过,那他一定就会做到。   我才回到宫内,十四就瞅着空子过来找我。   “婉儿,这几天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好,我们一起去赏花,可好?”我自然知道十四想说什么,便跟着他往花园里僻静的地方走。   “你知道索额图会出事,是不是?”十四转过身子,逼视着我。   我不敢接触他的目光,只好看着一株株怒放的桃花,心虚地回答:“如果我说这是我做梦时中梦到一位大仙说的,你信不?”   “你说,我就信。”十四捏住我的下巴,让我的目光不能逃离,“那位大仙还说什么关于太子的事情?”   为什么他们兄弟都喜欢捏人下巴呀,我的下巴都快比范冰冰的都尖了。我把心一横,一字字吐出来,“大仙还说太子会被废。”   “荒唐!索额图出这么大的事,太子都安然无恙,你居然说太子会被废,可见是在瞎说了。”十四的目光里多了些柔和,不再那么咄咄逼人,他放开了我,“弄痛你了吧。你不知道我多担心你,你上回到我院子说的话,我每一个字都记得,我真怕这事和你扯上干系。”   “你每次都弄痛我,我以后再不敢理你了。”我故意转移话题,看来演戏是女人天生的本事,我的眼泪是说来就来。   十四立马慌了手脚,我从未曾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娇弱,“好婉儿,不要哭了,我、我、都是我不好,我给你作揖赔罪,你千万别再哭了。”   见他作揖,我忙避过一旁,“哪敢受十四阿哥的礼,我可没有两个脑袋给你皇阿玛砍。”   “十四弟,你怎么惹到婉儿姑娘了呀?怕是又有新诗可念了。”八阿哥轻摇纸扇,站在不远处,笑望着我们,真正风华无双,后面还跟着九阿哥和十阿哥。   “给三位阿哥请安,三位阿哥吉祥。”因为刚过了十四这关,我的心情超好,笑容自然也就特别浓些。   “你可别这么笑,我瘆得慌。”十阿哥现在看到我是真的怕了。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0 2. c o m   其实十阿哥倒是个实在人,不象老九一肚皮坏水,如果不是彼此阵营相左的话,我说不定更愿意和老十做朋友,至少他没有这么多心机和算计。   “谢十阿哥夸奖,婉儿先行告退。”我转身走了,只听见身后老十扯直了嗓子喊,“谁夸她了呀,谁夸她了呀。”   我不禁暗自好笑。 四阿哥遇险   前两年,康熙都是到六月开始巡塞,大概这年出了索额图的事,身边伴随多年的重臣突然发难,康老爷子的心情自然是灰败抑郁,于是五月就往木兰围场去,想来是希望一望无际的草原风光可以帮助老爷子恢复心情吧。为了哄老爷子开心,不仅有惯常前来晋见的各蒙古王爷,还请了已经出嫁的二公主和硕荣宪公主和额驸蒙古巴林郡王乌尔衮共同前来陪伴皇上。这位公主可是康熙心尖上的宝贝,在康熙三十年的时候,时年十九岁的荣宪公主带着浩浩荡荡的陪嫁队伍嫁到了巴林。这是一场典范式的婚礼,新郎新娘年貌相当,一个是帝国的公主,一个是藩部的王子,真真是令人羡慕。听说每每康老爷子接到荣宪公主的来信,心情就会大好,可见是深爱这女儿的。   此次幸塞外,由一、二、四、九、十、十三和十四阿哥从,随行人员尤其众多,估摸着也是刻意要营造一份安详泰和的氛围。   本来可以和十三一起飞驰草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情,你还别说,去年我虽在草原上不幸遇刺,却是完全无损我对草原的热爱。也许,一颗21世纪的心脏是渴望自由的,紫禁城里的气氛永远是凝重到几乎冻结,草原就不一样了,那天苍苍,野茫茫的景象,真的是可以让人纯粹得连心灵都觉得放飞了。只是,这回居然有老九和老十,不由得我心里有点犯嘀咕,但愿不要出什么怪事才好。   一路颠簸来到行宫,我和小萄小夭负责收拾整理十三阿哥的帐篷,皇子们去王帐迎接蒙古王爷和公主去了。   正在忙着,好似听到有敲门的声音,我便让小夭出去看看。一会,小夭手里拿着个信封进来,“姐姐,门外并没有人,不过我在地上看到这个。”   信封上的字我认得出,应该是十四的字迹,他给我写过无数封信,也教过我如何运笔书写,应该不会认错。   我拆开一看,纸上画了一株歪脖子的胡杨,还有一个男子的背影。   莫不是“月上柳梢头,人月黄昏后”?十四照理说不象是和我玩这种哑谜游戏的主,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的性子却是变的厉害,以前的飞扬跳脱几乎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的沉默,只是性格中的凌厉之气并无改变。   我并不想理睬,本已把信丢在一旁,但总觉得心神不宁,罢了罢了,就去走上一遭又如何?不过是姐姐陪弟弟聊聊天而已。   我和小夭嘱咐了一句,若是十三阿哥问起,就说我去练习骑马了,让他不用担心。   我大致知道那棵胡杨的位置,便牵着雪柔去了。远远地果然看见树下有一人,不过,看上去身形并不象十四呀?   走到近前,才发现独自默默站在树下的是四阿哥胤禛。   “怎么又是你?”他的目光利剑般射向我。   就是呀,我还想问呢?为什么你老是要抢我台词呀。   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已经翻身上马,并伸过手将我捉到他的身前,牢牢钳住我,打马飞奔而去。   我已经完全顾不得礼仪和规矩了,“喂,你要做什么?快放我下去!你疯了吗?”我使劲想掰开他的手指,却发现完全没用,而且,更让我充满恐惧的是,身后的单向制冷空调已经完成了功能转化,变成了单向制热空调,他整个人都是火烫的,尤其是某个部位,已经完全不受控制地膨胀起来,我和他隔着好几层衣服,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   我又掐又咬,使出浑身的劲想脱离胤禛的控制,却一点效果皆无。他整个人就仿佛是铁打的一般,任我厮打啃咬,只是牢牢钳制住我,不肯有半点放松,而在我耳边传来的呼吸中,我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我的脑袋哄一下,鹿血,一定是喝了鹿血,这玩意最是大补壮阳,我真是倒了十八辈子的霉,啥时候不出现,偏在人家喝完鹿血需要发泄的时候出现了。   我几乎要没有力气搏斗了,我近乎绝望地想,也许,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祭日了吧,也许,明天醒来我就会发现自己回到21世纪上海的家中了吧。   不知飞奔了多久,他停下马来,把我拖进一个山洞,直接将我摁倒在地。   亏我这会还有时间观察山洞的情形,洞内很干燥,地上居然还铺着稻草,显然这个山洞是有人打扫和收拾的,难道这就是四阿哥一向用于猎艳的场所。   我用手紧紧抓住自己的领口,怒视着胤禛。   “十三弟能给你的,我也一样能给,我定不会辜负你。到了我府上,定让你四嫂都由你使唤。”他俯下身子,就来吻我。   我玩命一样抵抗,抵死咬紧牙关,不让他的舌头侵入。   他将我双手抓住往我身后一剪,我只觉得好痛,忍不住要喊出声,他的舌头趁机滑了进来,贪婪地攫取着,用力地探索着每一个角落。我不得不承认,他的技术非常好,尽管我满心抵抗,但我还是不得不屈服于他的热吻中,我用尽最后一丝清明,克制住没有回吻他。   然后,他的嘴离开了我的唇,逐渐移向我的耳背还有脖颈,凡是被他亲到的地方,都会起一层鸡皮疙瘩,我尽力躲避,却完全没有作用,此刻的他,已经接近于野兽而非人类了。   我的泪再也隐忍不住,串串滑落。   “四阿哥,你今天强要了婉儿,婉儿也不敢求你怜惜。我只求你看在兄弟情谊的份上,望你怜惜十三阿哥。”我知道,如果这句话都打动不到他,我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的动作陡然停滞了,幸好,他心中还是顾念这个弟弟,他还是深爱这个弟弟。   “我去帮你打点水过来,兴许你会好受些。”我的手一旦得脱自由,赶紧将自己脱离他的控制,躲到一边。好在他并没撕我的衣服,我尚算衣裳周整,出去找水的话也不至于难堪。   “没有用的。”他颓然坐在地上,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显然是在强力克制自己,“我的鹿血里被下了药。”   “什么!”我失声惊道,难怪平日里永远云淡风轻,克制冷静的四贝勒,居然会变得如此冲动蛮横。   “你走,快走!骑我的马,离开这里。”他双手紧紧攥成拳头,豆大的汗珠沿着额头往下滴淌,嘴唇已经被牙齿咬出了血印,嗓子完全是嘶哑的。   “那你怎么办?”我想我一定是疯了,我应该迅速逃离,管他作甚。但是,我做不到,我无法甩手而去。   “你快滚,我……”他用力将脸转过去,不再看着我,“你不想我反悔的话,就快滚!”   他的眼睛已经一片通红,整个人不可控制地发起抖来,嘴唇都咬破了,血沿着唇角缓缓流下。   太性感了,我在心里赞叹,如果不是我对十三阿哥早已情根深种,我定会毫不犹豫扑到四阿哥的怀中,和他共赴巫山。   我知道如果我走,我一定不会有事,但是他就一定会有事。鹿血的功效如何,我不得而知,春药的药力,我虽没有试过,但是小说和电视电影中经常有看到,如果不能及时解决生理需要的话,那真是会要命的。   我刚想迈步往外走,忽听到他哑声唤我,“婉儿。”   我抬头看他,他却仍是别转着头,人已经抖的象个筛子一样。   我必须做出决定,留下,或者离开。   Tobeornottobe,it’saproblem.全人类最无解的一个问题,现在落在了我的身上。   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向胤禛奔去。他整个人已经烫得快要熟了,我以最快的速度脱下他的外衣,蒙住了他的脑袋。   他完全被我的行为搞蒙了,竟然毫无反抗,也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抵抗药性上,根本无暇管我。   “不准发声,不准偷看。”我命令道。然后,天哪,我自己都已经羞得不知如何是好了,我   解开了他的裤腰,用手握住了他的擎天一柱。   他浑身一个激灵,“婉儿。”   “闭嘴!”我厉声喝道。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拼命回忆以前看过的那些****片里的情节,我现在应该怎样继续下去。书到用时方恨少,早知道我会穿越过来做这种营生,当初真应该多多学习此类影视作品。我模仿片中的女子,用手反复做着上上下下的动作,本来我的手就不大,不过勉强握住而已,被我上下****过几次,他的就更大了,我几乎要把握不住。   我奋力操作着,分明能够听到他强自压抑在喉中的呻吟。也许是彼此粗重的呼吸声实在让我感觉怪异,也许为了分散我自己的注意力,我竟然开始唱歌,是那首无比著名的《TakeMyBreathAway》,当然是林忆莲版本的。   “思海中的波涛滔滔不息飞跃起,心窝中的激情终于不可关闭起,当初喜欢孤独,要爱却害怕交出爱,你那野性眼神偏偏将恋火惹起。TakeMyBreathAway.   火一般的激情滔滔不息因你起,当中一双恋人甘心给恋火灼死,漆黑之中等待你再次与我一起,火一般的嘴唇浪漫地令我不羁。MyLove,TakeMyBreathAway.   肌肤都紧张的拉紧,只因你就荡来,不可转弯的一颗心,不管有没未来,仍留在禁地赌赌我运气武动乾坤傲世九重天吞噬星空神印王座遮天将夜凡人修仙传杀神大周皇族求魔修真世界官家全职高手锦衣夜行超级强兵仙府之缘造神楚汉争鼎不朽丹神最强弃少天才相师圣王无尽武装。TakeMyBreath.Away.   火一般的激情滔滔不息因你起,今天只得单程,即使终于给灼死,漆黑之中等待你再亲身交给你,火一般的嘴唇浪漫地令我不羁。MyLove,TakeMyBreathAway.MyLove,TakeMyBreathAway.”   这是多么诡异的一幕呀,一位青年男子被蒙着脑袋,一位妙龄女子在曼声歌唱,手里却在做着最不堪的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谁会相信这样的故事。   可是,为什么我双手运动了许久,仍无法让他解脱呢,我不免有些气馁。事已至此,也不容我再退缩,我一咬牙,用嘴含住了他的,他再也无法抑制地低喊出声,手紧紧拽着身下的稻草。   我努力压制着内心的厌恶和恶心,加快了手部和嘴部运动的节奏。不成功,则成仁,我抱定这样的宗旨,今儿我救定了胤禛,我的脑子全是这一个念头。   终于,他爆发了……   我发觉自己的手臂已经彻底失去了功能,我把自己挪到一边,无法控制地干呕起来。   山洞中的空气仿佛冻结住了,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我才发现他早已站在我的身后,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却不敢将手伸向我。   我无法面对此刻的他,“我去找点水。”便想往外走。   他一把拉住了我,我厌恶地一甩,他便马上缩了回去,“我去,这里我比较熟悉。”说完转身出去了。   没过多久,他提着水囊回来。显然他已经将自己收拾干净了,又恢复了原来那种高高在上清清淡淡的神情。   “喝点水吧。”他离我远远的就站住,将水囊抛了过来。   我一口气几乎将整袋子水都喝完,然后,坐回自己的角落,双手抱住膝盖。   他向我这边走了几步,我抬眼瞪他,他立马收住了脚步,凄苦和伤痛的表情占据了整张脸庞。我在心里哀叹,为什么偏偏是我。我的手不听指挥地轻拍了下身边的位置,他眼中一亮,闪出的光芒瞬间就将漫天风雪化成旖旎春光,他轻轻走在我身边,坐了下来,又轻轻将我拢入怀中。   我发现自己不会思考了,他的怀抱那么温暖,简直有催眠的功效。   我俩就这样彼此依靠着,许久,他才开口,“婉儿,刚才那首歌,真好听,可是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呢。我知道,你以后再不会唱这曲子了,求你再唱一遍,可好?”   这还是四阿哥胤禛吗?在我记忆里,何尝见过他如此软语相求,何尝感受到他如许柔情?   不仅如此,他还能够读懂我的内心,他甚至可以猜到,从此后我不会再让自己想起这只歌,唱起这只歌。   “这首曲子是用南方方言唱的,你是京城里的皇子,自然不懂啦。你若喜欢听,我就再唱一遍好了。”我坐直身子,再次轻声吟唱。   唱完后,我觉得眼皮直打架,刚才的厮打和运动透支了我所有的体力。   “睡吧,婉儿,有我在,你什么都不要怕,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连我自己都不行。”他的唇轻轻落在我的发上。   这样的承诺出自以冷血残酷著名的四阿哥口中,我相信,只要有他一日,哪怕拼了性命,他都必会保我和十三平安。   我放心地沉沉睡去…… 十三的冷淡   等我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了。而我,把四阿哥的手臂当枕头睡了一晚。他的目光一直痴痴地望着我,没有丝毫**,只有无限怜惜。   我不好意思,赶紧起身,没话找话说,“我晚上没说梦话吧。”   “说了。”他回答。   “什么?我都说啥啦?”完了,我一定泄露了天机,我死定了。   “你在梦里唱那只歌。”   “去你的,又胡说诳我。”原来他是在开玩笑,原来他也会和人开玩笑,“哪里有水,我要去洗洗,一定脏死了,丑死了。”   “在我眼里,你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的。”说完,他自个居然脸红了,真心是帅哥呀,“我带你去,前面不远就有条小溪。”   走出山洞,塞外清新的风迎面而来,一下子把我吹得清醒了,昨夜,我和四阿哥两人整晚未归,现在大营里还不知道乱成啥样?十三阿哥又急成啥样?   见我脸上被阴影笼罩,他小心翼翼拉过我的手,“不要担心,一切有我。皇阿玛那里我会去回话,十三弟那里我也会解释清楚。”   能够解释清楚吗?又怎样去解释清楚?是,我仍是完璧之身,但是若说我和四阿哥之间全无肌肤之亲,我自己都无法大声回答不。连自己都欺骗不了,又如何让他人相信。   “你什么都不要说,让我来解决。你信我,我绝不会让你有事。”此刻的四阿哥才是真正的他,有血有肉,有爱有灵魂。   我重重点头,“我信你。”   第一次,我反握住他的手,如此用力。   两人就着溪水,匆匆洗脸洗手。山间的小溪,清凉甘甜,沁人心脾,我忍不住拿水泼了四阿哥一下。他先是一怔,随即笑开了,更用力将水回泼过来,我俩的笑声和着潺潺流水声,飘荡在空中……   “要回去了。”他停住了手,将马牵了过来。   是呀,终归要回去的,现在这一刻的快乐喜悦,不过是问老天偷来的一刻罢了。   我乖乖上马,在他身前坐直了身子,他带着我往大营飞奔而去。   到了快接近大营的地方,他放缓了缰绳,“婉儿,如果我没有嫡福晋,你可否愿意嫁我?”他的声音带着些些颤抖。   “如果我没有遇到十三阿哥,我愿意的。”我给出最诚实的答案,是的,如果不是十三认识我在前,如果我醒来第一个见到的是四阿哥,我感情的归宿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我明白了。”他的声音如此压抑,“我不会让十三弟失望的。”   他紧紧抱了我一下,旋即扬鞭打马飞奔前行。   远远地,就发现无数人在营前张望。   “是四贝勒,还有婉儿姑娘。”然后我就听到有人在上面喊,原来是瞭望哨。   只见人群中飞出两骑,不是十三和十四还会是谁?   他俩的脸色是一个更比一个难看,尤其是十四,如果目光可以杀人的话,四阿哥已经被他剜了N个透明窟窿。   十三也是脸色铁青,只是强忍着,才没有质问我。   “十三弟,十四弟,昨天我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是婉儿姑娘及时发现才救了我。你们不要担心,婉儿姑娘一切都是好好的。我这就去向皇阿玛解释。”四阿哥不等他们问,先行解释。   “四哥,你倒是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呀,昨儿好象我们这些阿哥都是陪着皇阿玛一起用膳的呀。婉儿怎么好巧不巧就发现了你,还救了你。”十四几乎就是拿鞭子指着四阿哥。   我注视着十三的眼睛,一字字说道:“四阿哥说的都是实话,你们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想回屋梳洗一下,可以吗?”   十三缓缓向我递过他的手,他的目光中有着各种疑问,却始终忍着不问。于他,内心也是痛苦的吧,一个是最尊敬的哥哥,一个是最深爱的女子,他问什么都是痛。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坚定地说:“带我回去。”   十四见了,更是心里有火无处发,拿鞭子抽了一下马屁股,绝尘而去。   “对不起。”我在心中默念,现在我全部的心思都在十三身上,我再无多余的能量来考虑十四的心情了。   十三把我环在身前,策马回营。他的身子是僵硬的,他的胸膛是冰冷的,我的心也随之越来越冷。   我这个人,实实在在有个缺点,越是亲近的人越是不愿意解释,既然彼此相知,我又何必事事都要请示汇报。我甚至开始自暴自弃地想,若十三真的无法原谅,我倒不如就跟了四阿哥算了。   一直骑到帐篷前,他都不发一语,我好几次张嘴想说些啥,却觉得实在无法开口,我即不能将那封奇怪的信给他看,更无法解释后来的事情。而且,四阿哥说,一切由他解决,我怕万一说走了嘴,又是一桩麻烦。   我几乎是被十三押进了帐篷,“小萄小夭。”他大叫。   “给十三阿哥请安。”两个女孩子一看主子脸色极差,大声也不敢出,“婉儿姐姐,你回来啦。”   “准备浴汤,让婉儿洗澡。”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去。   我只觉得心象被人挖去一样的疼痛,一直以来,十三对我向来是呵护有加,别说冷淡我,连一句稍重的话都未曾说过。如今,他如此待我,怎不让我觉得如万箭穿心,我恨不能够立时死了,心就可以不要那么痛了。   “胤祥。”我顾不上屋子里还有其他人,我喊他的名字,“别走。”   他停住了脚步,顿了几秒,还是走了出去。   我的泪水再也忍耐不住,汹涌而出,“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好吗?”   小萄和小夭互看了一眼,小夭说,“姐姐,浴汤准备好了我再来叫你。”两人退了出去。   屋子里再没有旁人,我痛哭失声。   这天我等到很晚,都没见十三回帐。我打发小萄去打听,才知道他在十四阿哥那边喝酒,不肯回来。   我的泪又要滑落,紧咬住嘴唇才将泪水逼了回去,“小萄,去和十三阿哥说,今晚由你来守夜,我今天睡你俩的帐蓬。主子身体有伤,不宜多喝酒,去把他拉回来。”   见小萄犹疑的样子,我又说了一遍,“去吧,你这样说,十三阿哥一定会回来的。”   不过就是嫌弃我罢了,何必和自己身体过不去,我从来都不是赖着不走的人。   我整理好十三的床铺,一想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替他整理床铺,我的眼泪再次滑落。耳边似乎听到远处有声音传来,我赶紧擦干泪水,出了大帐,进了小夭的帐子。   “姐姐,昨晚出什么事了?”小夭正在煮茶,见是我,忍不住问,“十三阿哥昨晚一夜都没睡,往大营门口去了无数回,每一次都是他一人回来,每次回来脸色就差上一分。我和小萄还从未见过主子这么着急,生这么大气过。”   我突然想起那封信,便问:“小夭,你有和十三阿哥说起信吗?”   “不是姐姐提醒,我都忘了。我只说了姐姐嘱咐过的话,没提过信的事情。”小夭很认真地回答。   “好妹妹,姐姐谢谢你。昨晚,不过就是去骑马的时候恰巧见到四阿哥倒在路边,说是吃了啥不干净的东西,一时不能动弹,我赶着救四阿哥,到林子里去采草药,和四阿哥在林子里耽搁了一晚而已。”我尽量轻描淡写。   “姐姐,莫怪妹妹多嘴。十三阿哥对你的好谁都知道,怕是主子不乐意你和四贝勒在外面一夜,这才如此生气。姐姐放心,十三阿哥一向疼姐姐,过两天,等他气消了就没事了。不过……”小夭看了我一眼,顿住了。   “不过什么,你说呀。”   “不过十四阿哥昨晚上也是一直过来打探消息,怕也是一晚没睡。”小夭还是说了出来。   “小夭,我知道你是真心心疼十四阿哥,可是,有些事情不是心疼就有用的。十四阿哥有侧福晋,他们两口子可亲热了,不要把我和十四阿哥扯在一起说,被人听去了,会惹麻烦的。你不想让十四阿哥难做吧。”我拉过小夭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相信以她的聪明,自然知道我的深意。我心里忍不住想,小夭向来关注十四阿哥,那十四阿哥的笔迹想必也是认得的,她没有和十三提起信,恐怕原因和我一样,不想让十四牵扯进来。这样一想,我倒反而放心了。小夭这次虽说胳膊肘往外拐,却拐的很是时候。   这一晚,我几乎在被子里哭了一夜,天蒙蒙亮时,才因为实在哭累了而迷糊睡去。   第二天,我根本不敢往十三帐篷里去,只躲在小夭她们的帐子里做些琐碎的事情,烧水啦,煮茶啦,帮着洗衣服啦,我让忙碌的劳动将自己所有时间填满,这样我就没有时间去心痛,去难过了。正忙着在搓衣服,身后听到帐帘掀开的声音,我只当是小萄过来取热水,便说,“小萄,水还没烧开,回头我帮你送过去。”   身后没有回音,我的心一下子明亮起来,是十三。   我猛转回身,站在帐口的是十四,我眼中的光芒顿时黯淡下来。   “以为我是十三哥吧。”他欺前两步,“就算我不是十三哥,见到我也不必如此沮丧吧。”   “给十四阿哥请安,十四阿哥吉祥。”我麻木地行礼,心痛又已经占据了我的全身,既然不是他,那就随便吧。   “前晚到底怎么回事?我问十三哥,十三哥除了喝酒,啥都不说,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让他成这模样。”   我笑了,原来人到最痛的时候,是会变哭为笑的,笑着流泪的感觉只怕没有机会感受的人绝难体会。那样的绝望,那样的锥心,却无处宣泄。   “事情我和四阿哥都已经说过了,我骑马碰巧遇到了四阿哥,为了替他采药救命,我俩进了林子,耽搁了就在山洞里略眠了眠,我俩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十三哥,他就是因为啥也不问,才会这样喝酒。你是他最亲的弟弟,你劝劝他,他身上还有伤,不能多喝的。”我终是关心十三,哪怕我粉身碎骨,我还是爱他。   “真的就这样?”十四还是怀疑。   我走到帐子边,伸头出去看了看,并无旁人在外面。   我迅速将那封信拿出来递给十四,“是你写的吗?”   十四一脸诧异,“是我的字呀,还是好久前写好的信封,一时没用上,就放书桌上了,后来确实是发现没了,我只当是丫鬟们把它当垃圾收掉了呢。”   他打开里面的信纸,“这画不是我画的。难道,你接了信以为是我约你,你才去骑马的!”十四的眼睛愈发放光,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   我不能够反驳他,至少那会我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我一把将信拿回来收好,非常严肃地说,“胤祯,这件事一定是有人作祟,你十三哥不知道这封信的事,你也不知道,对不对?如果你真为十三阿哥好,为我好,就别管这事了,好吗?”   “只要你承认,你看了信是来见我,我就答应你。”十四的固执真是无法理喻。   “是的,我担心你,所以骑马来找你。”我低下头,轻声说。   “我答应你,十三哥那里,我会去劝的。”十四的声音如此轻快,和昨天的戾气完全不同,转身挑帘出去了。   留给我的又是满满一帐篷的寂寞和心痛。   整整两天,我没有见到十三阿哥。   每次,小萄或小夭进来的时候,我都拿眼瞧她们,她们只是轻轻地摇头,“十三阿哥没提起姐姐,也没让我们唤姐姐过去。”   原来,我和十三之间的感情这么脆弱,原来,男人的嫉妒心和自尊心可以如此强烈。我只觉得我的泪已经流干了。   我往十三的帐篷里送热水,却正见到他一身猎装往外走,想来今天大概是围猎的日子吧。他见到我,停了下来,极淡地口吻说,“怎么瘦了,下巴都尖了,你身体本就不好,多吃一点才对。”   既然关心我,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不让我解释。我在心里狂喊,却在表面上维持最基本的礼仪,“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的嘱咐,婉儿记住了。”   他伸手想来扶我,却在半空中停住,只虚抬了一把,然后,快速从我身边掠过,再不肯回头看我一眼。   十三的性格虽然一向阳光开朗,但我深深了解他内心的骄傲和执拗,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不也是等他开口问我,等他原谅我吗?为什么,我就不能够主动些呢?难道,这几年来,我已经习惯了享受他对我的宠爱和宽容,竟是不懂如何向他低头服软吗?   我把帐篷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看看天色将晚,估摸着十三快回来了,便开始烧水沏茶。   一会,就听到外面请安的声音,我忙站起来。   十三进来,我上前行礼,“给十三阿哥请安,十三阿哥吉祥。”   他见是我,一怔,眼中的光芒一闪而没。   “起吧。”还是那种极淡的口吻。   “婉儿帮您更衣吧。”我尽量放柔声音,脸上堆着微笑,上前去帮他换衣服。   他一动不动,僵着身子,由我去。   “刚给您泡了茶,还是今春江南贡过来的明前龙井,您最喜欢喝的。”我帮他换了家常的衣服,又去端了茶杯过来。   他还是一语不发,也不看我,我俩之间从未如此疏离客气过。   他不留我,我是再无理由也再无脸皮赖在他屋里,我心中的泪已经决堤了,却咬牙坚持着面上的平静。   “十三阿哥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让小萄来伺候您睡吧。”我最后一次努力。   他终于抬头看我,“你……那好吧。”   他还是不肯给我机会,我知道自己忍不住笑了,这样荒凉凄苦的笑,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笑了。   “婉儿告退。”我福了一下,转身离开,泪水在我转身的刹那狂奔而下。 ****相对   “主子又在喝酒了,我怎么都劝不住。姐姐,你去看看吧。”晚上,仍然是小萄在值夜,小萄直冲进我这边对我说。   “十三阿哥有让我去伺候吗?”我问。   “姐姐,主子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去了,就啥事都没了。姐姐,求你了,你也知道十三阿哥的身子,经不起这么喝呀。”小萄是真心的。   “好吧,我过去一下,你们先别进来,有事情我会出来招呼。”   我鼓足了勇气,往十三的大帐篷走去。   他独自一人坐在书案旁,地上已经扔了好几个酒壶。   我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壶,“十三阿哥,你心里有火,冲我来,不要糟蹋自个的身子。”   他看着我,好似看一个外星人般,目光穿越过我的身体,望向虚无。   不过才几日,他的脸颊已经瘦削下去,平日里阳光明朗的眼神早已消失,满眼的无助和苦闷。我的心仿佛被撕裂开,我的手更是快过我的思维,只几下子,我已经将自己的外衣全被脱去,只剩贴身肚兜和小裤衩。   他惊呆了,想来阻止我,手却不敢接触我****的肌肤,“你疯了,还不把衣服穿起来。”他终于说话了。   “你不抱我上床吗?还是你希望我自己先钻进被子里。”我的声音无比清脆。   “婉儿,你何必……”   不等他把话说完,我已经贴住了他的身体,将他的手放在我的胸前,我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如此迅速。   “抱我上床。”我再次重复。   他打横将我抱起,扔到床上,以最快的速度将我俩之间所有的阻隔去除,我们真正是了。他的****如此性感,还带着几分天真,我闭上了眼睛。   在他进入前,我只来得及说一句,“轻一点。”   他已经将我整个占据,我只觉得下面一阵剧痛,有什么液体慢慢沿着大腿往下流。   “你是处子?”他睁大了眼睛。   我什么都不说,任凭眼泪一滴滴渗出眼眶,滑落脸庞。   除了这个办法,我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他要也好,不要也好,我总是他的人。   “不要哭,好婉儿,不要哭。我发誓,今生我爱新觉罗.胤祥若是辜负徐婉儿……”没等他说下去,我已经吻住了他。   我根本不要他发誓,誓言和谎言有什么区别吗?不过是誓言让自己和对方都相信,而谎言则是只让对方相信了而已。   所谓海枯石烂心不变,可能吗?我只知道人心最多变,再说,心若不在,我抱着誓言不放又有何意义。   他紧紧抱住我的身子,在我的体内肆意冲突,我则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我能够感知到他的快乐,是的,他是快乐的,不仅仅是**上获得的快感,我能够强烈地感应到他内心的快乐。   “叫我的名字,好吗?我喜欢听你叫我的名字。”他在我耳边喘息。   “胤祥,胤祥。”我低低地呼唤,我也在痛楚和满足中收获我的喜悦,此时此刻,我俩合二为一,我俩水乳交融,我就是世上最幸福快乐的女子。   许久,他才平静下来,我已经浑身酸软,根本连动都动不了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抱住我,问我。   还需要问吗?这个问题还需要回答吗?我深深叹息。   “因为我爱你。”我勇敢地注视着他,回答得义无反顾,“因为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   “婉儿。”他紧紧紧紧地抱住我,简直就要再来上一回。   “我好痛,今天,不要再来了,好吗?”我忍不住求饶。   他点头,将我的手指放在嘴边轻咬着。   疯狂逐渐退去,我的思维逐渐清晰起来。   刚才的狂风暴雨,若是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人,恐怕是没有本事做到的吧。我心中一酸,他是我在这个时代的第一个男人,只可惜,我却不是他第一个女人。虽然我并无处男情结,但是一想到明显的不公平,为了证明自己的白璧无瑕,我用了最原始也是最无奈的方法;而他,却早就在其他女人身上付出了相当的体力,获得了宝贵的经验,我的泪水又来了。   “怎么又哭了,不要哭了,这么漂亮的眼睛都要哭坏了,我会心疼而亡的。”他用吻吸干我的泪水。   我一时气急,就推了他一把,一句话脱口而出,“只怕你要心疼的人太多,轮不到我,我又不是第一个。”   他显然听明白了我话中的意思,他居然脸红了,他居然向我道歉:“对不起,婉儿,那会我也是一时没忍住,我不知道你会这么介意,我以后再不会了。你信我,你虽不是第一个,你一定会是最后一个,也是从今天起唯一的一个。”   我这可不是疯了吗?一个堂堂大清朝的皇子,对我说从今往后,今生只有我这一个女人。倒不是我不信他,我信不过他皇阿玛才对,我也清楚地记得,历史上的怡亲王,封诰命的有嫡福晋一个,侧福晋三个,庶福晋两个,我都还没想明白这一大五小里面,我算哪一号呢?   “我信你。”然后在心里又加了两个字,才怪。   次日醒来,才发现我一直蜷缩在十三的怀中,象个猫咪一般。   他轻轻吻我的发鬓,“还疼吗?我今晚一定会很轻很温柔,再不会弄痛你了。”   我想起昨夜两人的疯狂,脸更是羞得通红。   “最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只有这个时候,我才确信你是真实的,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十三搂住我,低声说。   “从来,我都是你一个人的。我和四阿哥之间没有什么。”我还是要解释一下,让他放心。   他捂住我的嘴,“别说了,我知道的。对不起,是我自己的问题,才让你受这么多委屈,流这么多眼泪。你和四哥,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最亲近最最重要的人,如果我同时失去你们两个,我真的不知道我还怎么能够活下去。”   原来他比我更害怕失去,原来他一直在自苦。   帐外传来小夭请安的声音,我抓起衣服就想躲,看到床上醒目的血迹,更是面红耳赤,“我自己来收拾整理,让小夭帮你沏茶去。”   十三抓住我的手,非常平静地说,“就让小夭收拾。你是什么身份,她们总会知道的,先立个规矩也好。”   这一句‘就让小夭收拾’瞬间让我明白了,十三早知道小夭是十四的人,他就是要让小夭去传这个消息。   这些阿哥们,表面上亲爱友好,兄友弟恭,其实谁不是四处布着暗哨眼线,谁不是内心存着三分提防。只是十三一向将这些心思隐藏得很好,或者他刻意不想让我知道这些,然而,作为四阿哥的左膀右臂,又是雍正一朝有名的侠王贤王,他自然是绝顶的精明能干。   “进来。”他喊道,“小夭,去帮婉儿准备浴汤。今儿起,婉儿就是你们主子。”   这一刻的十三阿哥,我觉得很陌生,他站在那里,风姿俊朗,身形挺拔,无比英俊,却让我觉得从未有过的陌生;这一刻,他是康熙朝的皇十三子,却不是那个我熟悉的,爱入骨髓的胤祥。   …… 四个人的伤痛   出了这些个事,我是哪里都不敢去,只是留在十三的营帐,白天不过看看书,练练字。我的字经过几年的磨练,越发可以看看了,虽还赶不上十三的俊秀飘逸,基本上也算有个形似,不仔细分辨倒也可以乱真。小夭和小萄见我虽然还是喊姐姐,但是态度愈发恭敬小心,反而没有了以前的热络。我几次想和她们说些什么,见她们拘谨的神色,也只得罢了。   我正坐在窗前看书,小夭轻手轻脚走过来,我抬头看她,她仿佛下了好大决心,“姐姐,十四阿哥在后头马棚那儿等着,说是若姐姐有空的话就请过去一下。”   十四?我的心揪紧了。这些天,我刻意不让自己去想其他人,我让自己只关注眼前的十三阿哥,我没有克隆技术,我的心也只有这点大,我无法解决所有的问题。   但是眼前,我躲不过去了,总是要去面对,总有一天我将是他的十三嫂,而他是我的十四弟。   想到这里,我站起身来,“去回十四阿哥,说我一会就过去。”   小夭明显如释重负,转身去了。   我对着镜子整理仪容,这几日的幸福生活已经迅速将我从一个少女成长为女人了,镜中女子水汪汪的眼睛,娇滴滴的神情,是我从前不曾在镜中发现过的。   “好吧,十四弟弟,我来了。”我对镜中的自己说。   十四阿哥负手站在那儿,月白色的衣衫不知怎么就让人感觉如此单薄,他整个人也清淡得仿佛随时可以乘风而去,他真的是越发象四阿哥了,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呀。   “十四阿哥吉祥。”我矮身行礼。   他回过身来,脸上并无我想象中的哀戚之色,竟是一片平静,看我的眼神却是飘忽的,毫无焦点。   “你终于还是将自己给了十三哥,你就这样来证明自己,是吗?你的心中就只在乎十三哥,是吗?”他暗哑的嗓音飘过来,若不是我亲眼看到是他,我无法想象这声音居然出自十四阿哥喉中。   “十四阿哥既然都明白,何必还要婉儿回答。”我咬牙回答,“十四阿哥,婉儿不值得您这般用心。”   他一摆手,“好一句不值得,我不过是你的十四弟弟罢了,不是吗?”他上前两步,眼光瞬间凝聚,仿佛利刃般划向我,“那四阿哥呢,他也只是你的四哥吗?你就完全不关心这几天四哥是怎样过的吗?”   他最后一句话彻底打败了我,他撕开了我最隐秘的伤口,那里早就是一片血肉模糊,我只是不敢去触碰罢了。   我不由得倒退几步,伸手抓住木栅栏才稳住了身子。   “四阿哥,他、他这几日好吗?”我颤声问道。   “原来你还是有心的,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一下。”十四见我如此形容惨淡,终还是不忍,“四哥整个人都脱形了,连皇阿玛都担心起来,宣了好几次太医,太医只说是思虑过重,郁结在胸,导致气血不调。这几日,除了你的十三阿哥,又有谁心里是好过的。”   “四阿哥是怎么知道的?”我的眼睛已经被泪水淹没了,看出去一片模糊。   “你不晓得!”十四疑惑,“小萄是四哥家里的包衣奴才。”   我再也承受不住,跌坐在地,我身边最要好的两个妹妹,竟分别是两位阿哥的大礼。   十四将我扶起,他深深地叹气,仿若自言自语,“为什么我就不能撩开手?为什么见到你我就会没有主意?”   他握住我的肩膀,“我让十哥绊住了十三哥,你去看看四哥吧。”   到底还是兄弟情深的,今儿他来找我,却不全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他的四哥。   我无法抑制泪水的流淌,也无法制止内心疼痛的泛滥,但我却终于保留住了最后的理智。我摇头,狠狠地摇头,“四阿哥答应过,他不会让十三阿哥失望,我相信他。我不能去见他,这样对四阿哥和十三阿哥都不公平,我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我不会再更改。”   “不要再哭了,这么漂亮的眼睛都要哭坏了。”十四拿自己的帕子帮我擦拭眼泪,“不知道你若变丑了,我是否就可以不再理会你。”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和十三说一样的话,上天对我如此厚爱,又待我如此残忍,让我一人承受四份的痛。   怎么回到自己的帐篷,我已经全然记不起来了,我只是呆呆坐在书案旁,完全失去了思维。小夭见我神色大变,也不敢再和我说话,只是倒了一盏茶在案上,悄然退了下去。   “婉儿,我回来了,看我今天打到什么好东西。”十三老远就开始喊我。   我迅速恢复了思维,十三才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那个人,我已经辜负了太多人的情谊,我不能够再失去十三,再辜负十三。   “看把你乐得,都得了什么好彩头。”我上前帮他更衣。   “我猎到一头白狐,回头让她们给你做身皮袄,你身子一向单薄,冬天不经冻。”   “我哪里有这么不中用,我可是你皇阿玛口中的巾帼英雄呢。”我啐他。   他揽住我,吻我的发,“说起皇阿玛,倒是真有件事指望你出主意呢。”   “哦,我什么事又让皇上惦记了。”我心中一阵惶恐。   “皇阿玛要设宴宴请蒙古王爷和二姐他们,指着你出节目呢。”   是这样,我长吁一口气,这个还是容易搞定的。   “容我想想,有了主意就和你说,不过这次你也要出力哟,我好想听你吹笛子。”我靠在他的肩膀,感觉无限满足。   “好!你要听,我就给你吹一辈子的笛子。”他抱起我,向床走去,手已经开始解我的衣衫了。   这几日,他每天都要和我痴缠,仿佛我的身体给他提供了无穷的能量,而我,也尽情享受他带给我的欢愉。   他吻我的眼睛,突然动作停了下来,“你今天哭过了?你见过十四弟?还是见过四哥了?”他的声音也是哑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是如此聪明?却又如此敏感?为什么就不能够笨一点,少想一点,让自己活得简单一点?   我将他拉向我,“我和你之间没有十四弟,也没有四哥。我只要你。”   他笑了,笑得如此天真,如此灿烂。   那一晚,他整整要了我三次,每一次都是花朵开到最绚烂的那刻才爆发,我和他的身体彼此交缠,汗水都粘在一处,我只是尽力迎合着他,让他得以释放最大的能量。   最后,我是真的再也动弹不得,只剩下喘了。   临睡着前,我又清晰地说了一遍,“胤祥,我只要你。”   “我知道,你是我的,你是我胤祥一个人的。”朦胧中似乎听到他这样回答。 笛丝合奏   为了不给康熙老爷子丢份儿,我这几日是加紧排练。   我想着蒙古同胞长年累月生活在漠北,听说他们连京城都很少来,怕会水土不服以致回去带上啥毛病,既是如此,云南那地方的民族乐器应该也是不太熟悉的吧。好在八阿哥送我的葫芦丝我从来都是随身携带,所以,这次,我就指着这把葫芦丝大出风头了呢。   当初童安格童老大一曲《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彻底征服了21世纪时我的心,这首曲子又是现成的葫芦丝曲,不表演这曲还能有其他选择吗?   我只是将曲子吹了几遍给十三听,他就把谱子完全记熟于心,届时,我俩将在宴会上共同吹奏一曲。   为了营造更好的舞台效果,我让十三再想办法弄点玫瑰香露和小型烟火来。   说来好笑,在21世纪,玫瑰精油素有“液体黄金”之称,而且多是从国外进口,尤其是法国和保加利亚,玫瑰被国人推崇到极致的地步;但是清朝的贵族,虽然也素有熏香的习惯。却很少有人用玫瑰香,倒是檀香、犀香还有麝香很受欢迎,我决心要在大清后宫掀起玫瑰熏香的革命来。   我是真心喜欢玫瑰,当初21世纪时还专门百度过玫瑰的百科小知识,故此知道我国种植玫瑰其实也有悠久历史,而山东平阴的玫瑰香甜如意,芳香四溢,具有香气正,清香、甜香、浓香等特点,被称为“中国传统玫瑰的代表”。山东离木兰并不很远,我让十三派底下人去平阴搞越多玫瑰香露来越好,十三现在对我可说是百依百顺,再说也是为了给他长脸,自是一口答应,没几日就办妥了。   经过一个多星期的悉心排练和整合,我自信,唬唬康熙年间这些子人应该没有问题了。这晚,我挑了一件浅紫色的衣衫,正好可以和十三阿哥的衣衫配情侣装,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准备了遮面的面纱藏在衣袖内。   我随十三阿哥一起向康熙爷的王帐走去。只见帐前已经腾出大片空地,四周摆放着座席,一座舞台正扎在当中,舞台四周彩旗飘飘,好生热闹。   我并无资格进入王帐,故只能够在帐外等着,不一会,就见阿哥们一个个鱼贯而入。九阿哥和十阿哥来的早,老九看见我,眼光不由转来瞟了一下,步子却是毫不停留。我礼貌地向这两位笑了一笑,老十朝我撇了撇嘴,小跑着往里走。随后,大阿哥和太子爷也进去了,接着是各路蒙古王爷,最引人注目的那一对璧人,不用猜一定是二公主和硕荣宪公主和额驸了。客人一批批都到了,我却觉得心里空空的,正暗自思量着,远远看见两位公子缓步前来。   是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原来我心里一直在等他们出现。   自那日在大营前分手,这么多天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再见到四阿哥。如果说以前的他身形瘦削,如今的他简直就是皮包骨头,形容憔悴了,眼睛倒是越发的大,只是全无往日的神采,目光中一片空白,完全没有焦点。我心头大痛,就想往后躲,最好他看不到我。   可是,十四已经喊出了我的名字,“婉儿,你也来啦。今儿我可是冲着你的表演来的哟。”十四倒是表现得非常从容,想必是被打击的次数多了,抗击打能力已经达到了新境界。   四阿哥的目光唰地转向我,我真真切切看到两团火苗在他的眼瞳中点燃,然后,熄灭,仿若一切都是我的想象。   我略福了福,算是见礼,“不敢在两位阿哥前讨赏,只望还能够入得法眼。”   他俩也进去了,我一颗心才勉强回到原处。   不一会,康熙带着一众人等出帐,大家按着各自的顺序入座,饮宴正式开始。   我站在十三阿哥身后,被迫欣赏康熙朝最高等级的王公贵族宴会。本来,没有经历这许多事情时,我还是很喜欢观察帅哥美女的;现如今,我身份尴尬,而且有意无意,似乎总有眼神向我投来,我最不敢接触的就是四阿哥的眼神,我怕自己HOLD不住,真的,他什么时候在我心中有了影子,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莫非是那回遇刺他抱住我时落下的泪,在我心中驻扎了下来。我只是肃手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眼皮都不抬一下,任无数道目光在我面上拂过。我直觉地感到,其中九阿哥一定好几次将目光向我投来,我没有抬头,并无法知晓他目光中的内容,但是我却有强烈的芒刺在背的感觉。   舞台上一个个节目也开始接连上演,不过都是些传统的花样,而我那个是压轴的节目。   “十三弟弟。”这边一个俏生生的声音传来,我不由得抬眼看去,是荣宪公主,“听说十三弟这次有新鲜玩意带给皇阿玛,姐姐我真是好生期待。”   这位公主和康熙长得是真像,也是容长脸,狭长的眼睛,面若桃花,一看就是从小生长在富贵丛中,眉眼间自有一份高贵雅致的仪态。   “只要二姐姐看得开心,皇阿玛就一定开心,弟弟我也就放心了。”十三对这个姐姐好象还是满亲密的。   小夭这边跑到我身后提醒,可以去候场了,我低声对十三说,“该过去了。”   十三向荣宪公主一抱拳,“弟弟才艺粗浅,姐姐千万海涵。”   便拉着我的手去了后台。   我吩咐将舞台前头的灯火尽量熄灭,将灯火集中在幕布之后,这样我和十三上台的时候可以造成剪纸般的效果,还命躲在台后的小厮们将手中所有玫瑰香露抛撒出去,还拿大扇子使劲扇,整个场地里顿时被玫瑰香味笼罩了。   我只听得台前一片声音,“好香的味道。”   我将覆面的帕子戴好,深深呼吸,走上台去。   《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婉转悠扬的曲调从我的葫芦丝中缓缓飘出,两小节过后,十三的玉笛声也悠悠跟上,我俩演练多遍,而且确实对这首曲子本身就感触良多,自然是演奏得水乳交融,婉约的葫芦丝,清亮的笛声,正所谓相得益彰。   合奏了一遍,我轻轻放下乐器,和着十三美妙的笛声,曼声唱道:“你说我像云,捉摸不定,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像梦,忽远又忽近,其实你不懂我的心;你说我像迷,总是看不清,其实我用不在乎掩藏真心。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怕自己不能负担对你的深情,所以不敢靠你太近;你说要远行,暗地里伤心,不让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最后一小节我反复吟唱,声音愈唱愈低,这时,台后飞出了漫天的烟火,我奋力拉高嗓音,将最后一句唱出了**,然后结束。   台下果然不出意外,真是掌声雷动,我略福一福,转身往台下走。   “姑娘且留步。”我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喊,一时倒楞住了。   “姑娘留步,可否摘下面纱,也让小王一睹姑娘天仙般的姿容。皇上,不知小王这样可唐突?”看来也是一位王爷了。   “达达布郡王说哪里话来,这是十三阿哥府里的司记,名唤徐婉儿,着实是位秀外慧中的孩子。”康熙老爷子看来心情也是大好,“婉儿,你就将面纱摘去,过来给郡王敬上一杯吧。”   既然是康老爷子发了话,我只有照做的份,发声音的原来是科尔沁多罗冰图郡王达达布。   我下得台来,摘了面纱,从丫鬟手中捧过一杯酒,走到郡王跟前,“婉儿敬郡王一杯。”   达达步一看就是一条蒙古好汉,走的是精肉男路线,长相倒也看得过去。   “谢皇上,也谢谢婉儿姑娘,小王却之不恭了。”达达步爽气地一饮而尽,“皇上,小王从未听过如此美妙动听的音律,我这里正好有一对羊脂玉瓶,想赏给婉儿姑娘,不知可否?”   这位郡王看来也是马屁高手,摆出恭敬谨慎的样子,其实每句话都说得康老爷子心花怒放得很。   “你有好东西随便赏。李德全,记一下,回宫去把上次缅甸国贡来的玉如意,赏一把给婉儿姑娘。”   既然连康熙都开赏了,下面围坐的王公贵族和阿哥们更是人人有赏,而且每个人都怕自己拿出来的东西掉了档次,竟是一位比一位赏的物件贵重。   这一下可好,我不仅拿赏拿到手软,更是谢恩谢到腿软,这回我可是实实在在发了一笔大财。   四阿哥打赏时,我刻意敛了虚假的笑,用最澄澈的目光看向他,凭他的智慧和冷静,他定不会在这种场合失态的。   “这次出来,还真是没有带什么好东西出来,这件小玩意婉儿姑娘就随便把玩吧。”四阿哥从袖中取出一把白玉梳子,梳背上刻着好细致的荷花纹理。   梳子才取出来,我已听到边上十四很轻的吸气的声音,可见这把梳子颇有来历,本想辞了,抬眼见到四阿哥专注和恳求的目光,也只有拜谢收下了。   取梳子时,我的手指轻触到他的手指,如此冰凉,我竟是用最快的速度,紧紧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退开。   待和十三回到自己的帐篷,夜色已是很深。   十三在帐子里将我抱起直转圈,“这下我家婉儿可真是露了大脸,好久没见到皇阿玛象今儿个这样开心了。”   “快放我下来,我头晕得不行。好人,求你了。”   十三见我如此软语相求,便轻轻放下我,却不肯松开手臂,只将我牢牢圈在他的怀抱中。   “四哥赏的那把梳子,是唐朝的古物,当初因缘恰巧,花了重金搞到的。”十三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只当四哥是要送给四嫂来着。”   我恍然明白过来,所谓结发夫妻,梳子通常都是丈夫送给妻子的礼物,更何况是如此有来历的一把梳子。   “明儿我就去回了四阿哥,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可没胆子要。”我即刻接口说道。   十三深深看我一眼,抱得我越发紧了,他的唇贴着我的耳根,幽幽地说,“我今儿才知道,这是四哥特为你买的,你就收下吧,不要再伤四哥的心了。我什么都可以听四哥的,什么都可以让给四哥,只有你,我死也不会放手。”   我的血色一秒间已经消失不见,十三他什么都知道,他刚才说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人说“妻妾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这一次,他为了衣服而放弃了手足…… 校场比试   第二日,十三很早就出去了,他知道我这一阵忙着筹备节目,很是辛苦,特嘱咐了小夭不让吵醒我,等我醒来,都将近巳时了。   洗漱完毕,我坐在梳妆台前,桌子上放着那把宝光流转的玉梳,我不由得轻轻拿起,一下一下梳着长发,眼前浮现的全是四阿哥那双乌黑的眼眸。今生今世,我无以回报四阿哥的深情,也无法回应十四阿哥的赤诚,我唯有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贡献我微薄的力量。   “在想什么呢?想得那么入神?连头发都还是散着。”身后传来十四阿哥的声音。   我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一直呆呆望着那把梳子,忙将它放下,回身要行礼,却被十四按住了。   他凑到我发边,用力嗅了一下,“好香,昨儿就想问你,你唱歌时空气中飘来的那种香味真好闻,是什么香?和你现在头发上的一个味。”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把玉梳,躺在那里。   “难怪头发都还是散着。”十四的声音干涩起来,“是不喜欢用还是不舍得用呀。”   “你也认得这把梳子,是吗?”既然到这份上,不如就说开了,我这样想。一边赶紧将头发拢好,先用一根发簪将头发绾起。   “这是去年年前和四哥,十三哥一起办学差的时候,四哥托人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据说是前唐时期的古物,可花了四哥不少银子,平日里从不见四哥这么舍得花钱过。”   听十四这一说,我想起这兄弟俩平日里的风格,还真是这样。四阿哥一向素淡,福晋的打扮也是走的简约风;而十四因为从小就被德妃宠着,平日里吃穿用度都是挑好的,所以眼光品位包括手笔都是走大气富贵的路线。   十四见我笑咪咪看他,他倒反不好意思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妥吗?你这样盯着看。”   见我还是笑而不语的模样,他真的着恼了,“你再这样看,我就忍不住要亲你了。”   这话可真是吓了我一跳,我立马垂下眼睛,“婉儿不敢,婉儿知错了,十四阿哥还是亲侧福晋的比较妥当。要不,我把小夭唤来,小夭得十四阿哥一亲芳泽,不定多高兴呢。”   “你呀,这种玩笑也敢开,真不知道你打哪里冒出来的。”十四被我搞的没有脾气。   说真心话,十四阿哥绝对是最好的蓝颜知己培养对象,他幽默有趣,即能够开得玩笑,也知道适时收手,和他相处,我确实是放松的。又或者,我总觉得他比我小,我占着心理优势,便没有很多的顾忌。   “十四阿哥。”我刚想说出要和他义结金兰,做个异姓姐弟啥的,外面传来小栓大喘气的声音:“婉儿姐姐,出事啦!主子出事啦!”   “什么事,快说。”十四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给十四阿哥请安。”小栓规矩那是记得真牢。   “少废话,快说,十三哥出啥事了?”   “主子和冰图郡王在校场打起来了,我想请婉儿姐姐去劝劝。”   “什么?十三阿哥和郡王打架?”我脑子一蒙,这算哪一出?“快带我去。”   “我也去。”十四也紧紧跟着。   赶到校场,果然见十三和昨儿那个达达步郡王正扭打在一起,一时也看不出谁占了上风。   十四噌一下就跳了进去,挥拳就向达达步揍去。   原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就是这样的,这些阿哥们平日里互相再怎么较劲,若遇上外人,总还是一致枪口对外的。   “你们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场内传来达达步不服气的声音,一看,果然是这位仁兄被他们兄弟二人联手打翻在地,正抱怨呢。   “十四弟,你且让开,我一个人就够教训他的了,免得让蒙古人说我们阿哥仗着人多欺负他们。”不知达达步怎么惹到十三了,十三一脸的愤怒,两只眼睛全是怒火。   “好,十三阿哥果然豪爽,不如我们比试一下。”达达步翻身跃起。   “比试什么?你说就是了,我十三还没有怕过谁。”   “既是如此,我们就比马弓,不妨我们请皇上出来做个裁判,看皇上怎么说。”达达步说完,竟一手指向我。   我更蒙了,怎么又扯上我。我往四周一看,发现几乎所有的阿哥都过来看热闹了,包括四阿哥。   “小栓。”不行,我要问问清楚,“主子为什么和郡王打架?”   “这个,这个……”小栓吞吞吐吐。   “郡王向十三弟要你,说要让你做他的焉支(蒙古人首领妻子的称呼),所以么……”回答我的是九阿哥,“自然是讨打的份了。”   九阿哥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徐婉儿,你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让这么多男子为你拼命?看来我以前真是小瞧你了。”   “九阿哥过奖,婉儿不才,未能得九阿哥亲睐,已是大为失败。”我一旦和老九对话,必是言辞锋利,都成习惯了。   “想用激将法,没有用的。我没有老十三这么热血沸腾,再说,不还有四哥和十四弟帮你操心么,轮也轮不到我呀。”老九轻摇纸扇,“你还是想想怎样别让十三弟输掉才是正经。”说完,竟转身走了。   我楞在当场,老九最后一句话虽不中听,但是却提醒的很对。什么时候,我变成了别人比赛用的彩头,我这次出塞,怎么这样倒霉呀,我真的又气又急,眼泪也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瞬间,全没了主意。   “不用担心,十三弟不会输给达达步的。这个九弟也晓得,只是故意气你罢了。”眼前出现一方手帕,上面绣着素雅的荷花。   是四阿哥,他站在我身边,虽还是清冷的模样,但是说话声透着温柔。   我默默接过手帕,把眼泪擦干。“谢四阿哥,回头我把帕子洗净了再还您吧。”   “不用。”四阿哥竟是将手帕直接从我手中抽了去塞进袖管,“我去看一下十三弟,你且放宽心,我不会让他出事的,还有你。”   他的声音那么笃定,神情那么潇洒,我的心也感觉安顿下来。   不一会,銮驾就出现在校场外,达达步正和康熙老爷子以及太子爷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眼睛是一直往我这边瞅,十三则一脸不愤地站在边上,唯有眼光转向我时便带着几分温柔。   只听到康熙爷大笑了几声,“好呀。不妨就让十三阿哥和达达步郡王比试一场,也给大家助助兴。谁若赢了,朕自然有赏。”   比试的项目是奔马射箭,有点类似现代的移动射击。游戏规则是在两棵树上各绑一个镖靶,参赛者从自己的镖靶处骑马出发,奔驰到指定地点后回身射箭,共射三箭,看谁射的更准。这样的比试,不仅考验了参赛者射箭的准星,还有对马匹以及整体速度力度的掌控,最是考验参赛者的马弓综合素养。   虽说我对十三的马弓一向很有信心,但达达步郡王也是在草原驰骋惯了的,我真是替他替自己捏了N把汗。   事情演变到这个地步,恐怕十三不仅要为我的归属而战,更有维护皇子名誉和皇上尊严的意思在里头,若不幸落败,慢说我要莫明变成郡王的焉支,他以后更是很难在蒙古人和其他阿哥面前抬起头来。   我的事不过是小事,我只是不想十三有任何阴影,这么阳光灿烂的一个大好青年,不应该为了一个女子而自毁前程。我只觉得自个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焦虑担忧写满了一脸。   十四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轻声却坚定地说:“别担心,十三哥一定不会输的。哪怕万一,还有我,还有四哥,我们一定不会让你去当那个郡王的焉支。”   我抬头,看见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分别站在我左右,仿佛要为我撑起整片天空。我的胸中一片温暖,何其有幸,我可以遇上他们。   “得两位阿哥如此爱护,婉儿不敢言谢。日后若有婉儿驱使之处,婉儿自当粉身以报。”我眼望前方,低声回答。   校场内一切准备妥当,十三和达达步已经在各自的位置就位,我见十三向我望来,竟使劲挥舞双手,向他比划V形手势,将手放下我才反应过来,怕是他完全不知道这个手势代表什么吧。但是我见到十三的笑容了,那么清澈明朗,就象我几年前刚醒来时见到的一样。   令旗一摆,两骑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出,转眼已经到了指定地点。只见十三一个拧身,胯下骏马跟着就是极其漂亮的一个UTURN,然后他从背后箭囊中直接取出三支羽箭扣到弓弦上,“啪、啪、啪”三声过后,竟是极漂亮利落的连珠箭,竟是三箭支支都插在靶心。   校场内早已响起连天的叫好声,我的眼也让泪水模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准是十三阿哥赢了。正这样想着,耳边传来裁判的声音,“郡王三箭均中靶,一箭靶心,两箭稍偏;十三阿哥三箭均中靶心;十三阿哥胜出。”   我只觉得脚下一软,整个身子就往下溜,被四阿哥一把扶住,“这下你可当不成蒙古郡王的焉支了。”他的话音中带着那么多的轻松和喜悦。   我还来不及说什么感谢的话,只见十三打马向我飞奔而来,脸上的阳光刺得我都睁不开眼。我踉踉跄跄向他奔去,全不顾身边还有那么多人,甚至还有康熙在看台处看得真真,我只想飞奔到十三的身边,只想握住十三的手。   在接触到十三向我递出的手之前,理智终于恢复,我顺势敛身行礼,“谢十三阿哥爱护。”   十三明显就是一愣,见我直朝看台方向使眼色,他立马理解了我的意思,便在马上变伸手为抬手,“起吧。”   “我回去等你。”我轻轻对他说,再次行礼,转身往自己帐篷走去。然后,我看到那些阿哥们纷纷上前给十三道贺,大家簇拥着往看台处走去。 指婚风波   我在帐篷里等了许久,还未见十三回转,正思忱着是否打发小萄去探探消息,却听见小夭行礼的声音,“李公公吉祥。”   难道是李德全?我心里就是一哆嗦。   果然挑帘进来的是李德全,“婉儿姑娘,皇上宣你呢。”   “李公公吉祥,还请公公带路。”我在这大清宫内最怕的人就是康熙老爷子了,每次被他召见,虽说都不是坏事,可我心里总是无比忐忑,就象小时候读书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里一样,担心得要命。   “十三阿哥他?”我问。   “婉儿姑娘去了,自然就知道了。”这个李德全,真是一点口风都不透。   跟着李德全进了王帐,我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跪在康熙面前,不是十三阿哥又是谁?   我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先一个头磕下去,“奴婢徐婉儿恭请皇上圣安。”   康熙的脸色完全看不出是喜是怒,我也不敢使劲观察,只扫了一眼便将头垂下。   许久康熙都没有发声音,我忍不住抬眼往上看去,正看到康老爷子犀利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我吓的真是一哆嗦,忙低下头去。   “徐婉儿,刚才十三阿哥求朕,把你指给他做嫡福晋。”康熙的声音是除了威严外听不出其他的意思。   原来是这样,难怪十三没有回来。只是,为什么耗时这么久?康熙爷究竟是同意还是反对?为什么还要宣我过来一趟?我心里泛起无数个问号,越想越觉得悲凉,我和十三的命运竟完全攥在他人的手心。   若老爷子同意,早就大手一挥准了十三啦,何况今儿十三刚给他这个阿玛挣了好大的脸面;若是不同意,回了十三不就得了。我猛然醒悟过来,一定是康老爷子不准,而十三又不愿放弃,故此才长跪在这里。   “回皇上,婉儿蒙十三阿哥错爱,自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我不敢看十三,我只想着怎么才能让他不要再这么跪下去了,如果我的拒绝可以帮到他,我就是孤独一生也是值了。   “既这么说,你并不愿嫁十三阿哥啰。”康熙再逼着问。   这下,真是连傻子也听出来了,怪不得要宣我过来,不过是让我自个拒绝了十三阿哥,不让康熙担这个恶人罢了。   “若皇上恩准,婉儿愿意一生服侍太后,终身不嫁。”除了这样回答,我再无其他的答话了,对不起,我在心里一遍遍向十三道歉。   “你既这么说,朕也知道你对太后是一片孝心,今儿就先留在这里吧,容朕考虑一下。”康熙的语气似乎带了一点放松,“十三阿哥,你也乏了,早些跪安吧。”   我这才敢转头去看十三,他的脸色竟是如此灰败,看向我的眼神竟是如此悲怆和哀痛,我只是缓缓地摇一下头,尽量想露出一个完美的微笑,但是,泪水早已经泄露我心中所有秘密。   十三本已经打算起身,突然又是一个头磕下去,朗声说道:“皇阿玛,若求不到婉儿做福晋,儿臣宁愿遁入深山,皈依佛祖,终此一生。”   “不要呀!”我竟然顾不上御前的礼仪,惊呼出来。   “哦,你居然还有这层心思。”康熙的声音明显沉了下来,“那你是逼着朕答应你了。”   “不是的,皇上,十三阿哥不是这个意思。”我膝行几步,“十三阿哥只是一时口快罢了,十三阿哥最是纯孝不过,皇上您是知道的。”我就只差去抱康熙的大腿了,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你不是不愿嫁的吗?怎么还替十三阿哥求情呢?”康熙坐了下来,看着我,目光中似乎有了一丝玩味。   我心里这个恨呀,我这话还不是让你这死老头给逼的,也好,既然你这么喜欢玩文字游戏,本小姐奉陪到底。   “婉儿不是不愿嫁。”听到这句话,十三的眼睛顿时亮了,英气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婉儿只是觉得自己身份卑微,不敢高攀十三阿哥,也怕自己不够这个福分,怕连累了十三阿哥。若皇上心疼十三阿哥,婉儿愿意伺候十三阿哥。”   我已经豁出去了,名份啥的,都是TM的浮云,我只要十三快乐就好。   “是这样呀,你这孩子也算是有心。”康熙的声音越发软和,难道康老爷子纠结的也是名份一说?   “若朕不同意指婚,你是不是真的连皇子的身份都不要了?”康熙转而问十三。   “回皇阿玛,此生若没有婉儿,儿臣只觉生不如死,还要皇子的身份有何用。”十三的回答竟是如此斩钉截铁,义无反顾。   “呵呵呵。”我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不是幻听吧,康熙同学竟然在笑?“果然爱新觉罗每代必有痴情种呀,十三阿哥,朕就准了你,将徐婉儿指给你做侧福晋吧。”   “真的吗?”我彻底傻了,所谓乾坤大逆转也不带这样的吧。   “你不知道君无戏言吗?”康熙又恢复了一贯威严的声音。   那边十三已经站起身来,冲到我跟前,拉着我的手,再次跪倒在地,大声说:“儿臣叩谢皇阿玛,儿臣告退。”   我也赶紧谢恩磕头,先开溜再说。   “李德全,明儿颁旨,你们俩就先跪安吧。”康熙可见也是累了,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我和十三再次叩头谢恩,然后一溜烟往外跑,只跑进十三的帐篷,我俩才停下来。   到这会,我才有时间仔细看看十三,今儿一天他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又是打架又是比试,最后还长跪了这么久,我都不晓得他是怎么撑下来的。   “今儿有伤到吗?以后不要和人打架了,万一你伤到了,我会心痛死的。”   十三低下头来,用吻封住了我剩下的话,他的吻,永远都是最甜最柔的,我紧紧攀住他,仿佛落水的人抓住的救命稻草一样,我明显感到他身体的反应。   我趁着透气的空档,悄声在耳边对他说,“今儿你太忙了,晚上就消停点吧,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你还担心啥?”   他笑了,那么无暇明亮的笑容。   ……   果然是君无戏言,第二日康熙就颁了赐婚的旨意。   接着,京城里传来康熙的哥哥裕亲王福全有疾的消息,康熙向来和这位哥哥关系亲厚,立刻命令起驾回京。   我们紧赶慢赶,终于赶回了北京。康熙老爷子连日来亲自视之,可惜,阎王爷圈好的名字终难更改,裕亲王不久后还是辞世了。康老爷子的心情那叫一个悲痛郁闷,听十三回来说,老爷子的脚都浮肿了,龙靴都穿不进去,这几日都是穿的布鞋接见的大臣和阿哥们。可见,再厉害的人,也是有七情六欲的,康熙虽说是九五至尊,但他首先也是一个人,他也有他的喜怒哀乐,我开始有点想明白,为什么康熙突然同意将我指给十三了,康熙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顺治爷,当初顺治爷为了董鄂妃的逝世,伤心过度,民间不也传说是上五台山做了和尚吗?做为一个父亲,康熙还是非常爱护十三阿哥的,所以虽然出于政治需要,我这个从四品京城小官的女儿确实不符合做皇子福晋的要求,但是出于父子感情,康熙还是希望看到自己儿子拥有幸福的婚姻生活,于是让我做个侧福晋也算很给面子了。 十四的执念   由于裕亲王薨逝的缘故,半年内取消所有娱乐事宜,本来一回京就要张罗的我和十三阿哥的喜事便也耽搁下来。   一年来发生了这许多事,康熙爷又每日郁郁寡欢,整个紫禁城都笼罩在愁云惨雾下。我更是自己给自己下了禁足的命令,除了太后和各处娘娘们有事唤我,我才出门;平日里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把自己关在十三的院子里,收拾收拾花草,练练字,看看书,对了,还有一件大事就是刺绣。自从打四福晋处学到了刺绣的基础知识,但凡空闲的时候,我也会在小萄和小夭的帮助和提点下,开始刺绣这项细致又复杂的工程。如今,绣个简单的花样,应该还是过得去的,只是不能细看,细看实在是针脚太粗。这几个月,我简直堪比古代的大家闺秀,只在院中望着头上一片天。十三则是每日一早就要上朝,这半年来,上手的事情公务是越发的多,康熙爷又让他多关心军务,更是经常往军营里跑,一去就是几十天,每每回家都是累到连眼都睁不开。   回到宫里,我便坚持回自己屋子住,宫里不比塞外,身边每个人都不是那么单纯,我不想在这种微妙的时候被他人捉住了痛脚。我和十三好不容易争取来的一纸圣旨,虽只是侧福晋,也已经昭示着皇恩浩荡,眼看要到手的幸福绝不可以毁在自己的一时疏忽中。   自从赐婚旨意颁布后,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便绝迹我这里了,虽然心里不免淡淡有些遗憾,但是一想到即便相见,我又能说些什么,现在又是身份敏感时期,这样对大家都是好的,便也不再多想。   眼看秋天已尽,冬日的气息扑面而来,十三又去了丰台大营。这日,良妃差身边的香巧过来唤我,说是八福晋进宫来,还带了好多绣花的花样,让我自己过去挑。香巧来的时候我吃完午饭刚眠下,小夭不忍立时喊醒我,便让香巧先回了,只说我随后就去。等我晓得,已是过去小半时辰,心里不免有些着急,良妃虽出身不高,但却是这个深宫里难得的一个良善之人,我怕良妃误会我怠慢,只把头略梳一梳就往外赶。   刚跨出院门,就看见远远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眼望着这边,正是十四阿哥。因为站得远,我并看不真切他的面容,未料他见到我,略一怔,竟是转身就走。而我,竟也是不由自主拔腿就追了上去。   男生毕竟脚头快,不过几步路,我已经看不到十四的影子,正心想是否算了,身子已经被一双手臂环住。   十四在我身后幽幽地说,“为什么要来追我?为什么要理会我?”热气直吹在我耳后,我的心一时大怮,本来僵直的身体也变得柔软起来。   他轻轻转过我的身子,直直地注视我。   这是自我穿越后,第一次这么久没有见过他,他已然从一个青葱的男孩长成了英气挺拔的少年,只是,为何,原本灿若朗星的眼眸竟充满了愁苦和忧伤,掩盖了如练的光华。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追你,只是见你躲我,就想都不想追了过来。”我习惯了对他说实话,我和十四之间应该是可以坦诚以对的吧。   “我每隔几天都会站在那儿,想着你是否会出来,想着哪怕远远地看上你一眼也好。今儿我本已要走了,后来看见良妃跟前的香巧,心想你一定会出来,就又等了会。”   天哪,他说的如此云淡风清,我眼前却分明浮现出一个画面,痴心男孩不舍不契,每日驻足等候,却日日伤心而归。可怜的十四阿哥,他在等一扇不会开启的门;而可怜的十四侧福晋,她又在等一个不回家的人。   我心里的痛一点点蔓延,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紧锁的眉心,“你怎么这样傻,想见我抬抬腿不就进来了吗?何苦站在外面吹风,仔细着凉。你十三哥家不就和你自己家一样吗?”   他笑了,如此苦涩的笑,“一样吗?我也可以这样抱你吗?我也可以这样亲你吗?”   他话未说完,头已经俯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吻住了我。   我第一个反应本是想推开他,但我手上的动作出卖了我的心,我竟然是用力抱紧了他。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什么都不可以给他,至少现在我还可以给他一个真心的吻,就一次,就放任自己一次。   我的动作热烈起来,我踮起脚尖,迎合着他,用力吮吸着,探求着。   十四的吻和十三的吻完全不同,十四的吻总是携带着不顾一切的霸气,我深深知道,每一次吻我,他都是用整个生命来做赌注的,最让我痛心的是,他明知这是一场永不可能赢的赌局,却仍是全力以赴,仿如飞蛾扑火。   终于,他放开了我,因为再不放手的话,我俩就集体窒息而亡了。   十四整个人就象打过强心针般,瞬间光芒万丈,而我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对十三而言,我是春风,是甘之如饴的美酒;那对十四而言,我就是毒药,是用来止渴的鸩酒。   想到此,我的理智开始恢复,我的思路开始清晰,犯罪感排山倒海般向我袭来。我这样的纵容,完全不能够帮到任何一个人,我这样的流连,不仅有愧于十三,更是对十四最大的伤害。我拔腿就要逃离,才举步,只觉得脚下一空,结结实实一跤跌了下去。   原来十四将我捉到一座假山背后,刚才伏在他怀里不觉得,其实自己正一脚高一脚低半踩在山石上。这短命的花盆底,平常走路我尚要十分小心,如今在湿滑的石头上踩空,怎么可能不摔呢。   十四显然没料到我会转身就跑,竟是来不及扶住我。见我摔在当地,一急之下便将我打横抱起来,“疼吗?我抱你回屋去,让太医来看一下,别伤着骨头。”   脚腕处的刺痛一阵阵袭来,我眼里噙满了泪花,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只好任由十四抱住我往回走。   小夭见我被十四阿哥抱回来,实在是吓了一大跳。十四直往我屋里走,头也不回地对小夭说:“婉儿在去良妃娘娘那的半道上崴了脚,你快去找太医过来,给婉儿姑娘看一下。”   小夭答应一声就要往外走,我拉住她嘱咐说,“让小萄去良妃娘娘那里回一声,今儿实在抱歉了,回头等脚好了再去当面谢罪。”   “你呀,都痛成这样,你还老想着别人,让我怎么说你。”十四顿住了,把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就是爱这样的你,那么善良,那么温暖。”   我沉下了脸,这一次我一定要讲清楚了,我不能够让十四莫名存着念想,我不是这样的女子。   “十四阿哥,婉儿已是皇上亲自下旨指给十三阿哥做侧福晋了。今生我也无以回报您的真心,容我来生再做补偿吧。这一世,我的人,我的心,都是胤祥的,再无更改的可能,若我有一日负了胤祥,那便是婉儿的死期。”我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了,十四应该可以撩开手,死了心吧。   我看着十四的脸色一分分灰败下去,却再也不肯软下心肠给他笑脸。   “当你不能够再拥有,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他自言自语般地低声说,转开了头去,牙齿紧咬住嘴唇,都已经能够看到牙印了。   “这是你绣的帕子吗?”待转过脸来,他的神情已经变得素淡从容,仿佛刚才那句话不过是我的幻听罢了,他手里举着一方手帕,可不正是我这几日劳动的成果。   “是我绣的,实在太丑,拿不出手。”我知道,那上面应该是一朵莲花(可惜让我绣的恐看不出象花),右下角绣着我21世纪的英文名字-HELEN(这个还是看的清楚滴)。   “这几个洋字母是啥意思呀?”十四追问。   我本想诳他,后来想起来朝里好像有外国人当啥钦天监的官,这些皇子们显然也接受过一点西洋文化的教育,于是只好老实回答,“这是我的英文名字,中文唤做海伦。”   “海伦,挺好听的名字么。为啥你这里的新鲜玩意就是多,好像整个紫禁城只有你懂,比如你那个葫芦丝的乐器,比如你唱的那些个歌,从来我都没有听过,还有你绣的这个看不出啥的玩意,实在有意思的很。”十四看上去又象蓝颜知己了。   “拜托,那是莲花,好不好?”我有点恼羞了。   “莲花能长成这样!真是一朵太独特的莲花了,我就勉为其难收下吧。”说完也不等我点头,已然将帕子藏进了袖口。   我刚要说话,门口传来小夭的声音,“陈太医到了。”   “陈太医快请进来。”十四扬声喊,“陈太医,婉儿姑娘刚才在路上崴到脚了,您帮忙看看,可有伤到骨头?”   陈太医并不很老,估摸着三十来岁的样子。他轻轻握住我的脚,被他这一握,我只觉得钻心的疼。   “骨头倒没伤到,不过伤到筋了,姑娘这只脚至少要休息上一两个月方能下地。”陈太医看来很有经验,我想吧,穿这花盆底走来走去,估计每天都有人摔,陈太医自然是业务熟练。   “那请陈太医开些方子吧。”十四朝我微微一笑,随着陈太医往外屋去了。   看来我真的是不宜外出,这下好了,彻底在物理上禁足了。   十四没有再来看我,每天只是派小西送药送各种玩意,每次小西见到我都是欲言又止,我也只当不知,淡淡说,“回你家主子,感谢十四阿哥一片关心,听说你家侧福晋有身子了,我这厢不方便过去看望,待我好了,一定亲自过府看望。”   小西见我这么说,只得答应着走了。   第三日,四阿哥处的文洋也是既送药又送书过来,我心中无限感激,也只能微笑罢了,只嘱咐文洋不要夸张我的伤情,尽量说没大碍,文洋认真地点头,去了。   等十三从丰台大营回来的时候,我的脚仍是青肿,走路都要拄根拐杖,尽量不让受伤的右脚着地。   见我如此模样,没把十三心疼死,竟是每日里将我抱来抱去,不肯让我自行行走。府里的人只是一个个低头窃笑,看来我想重塑自己小媳妇形象的计划再次失败,现在谁不晓得,还未过门的十三侧福晋是十三阿哥的心尖,恨不能够日日抱在手中,刻刻含在嘴中,我的一世英名呀,且完了……   这回崴了脚,唯一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就是不用再次参加皇家除夕宴,可以不用承受那些阿哥们各怀心思的目光,也是大幸。   说实话,我的右脚基本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不要走太长时间既可。十三明白我的心思,也不想在如今这个敏感时期当头,让我莫名担忧,只得一人往乾清宫去。   我吩咐小夭准备一些醒酒和克化的东西,等十三回来合用。   待十三从宴席上归来,果然喝得一脸潮红,一身酒气,我忙上前帮他脱了外衣,拿热热的毛巾先帮他把脸和手细细擦了一遍,换上家常的清爽衣服,再端过浓茶,看他一口喝下,我才放心。   “又是谁灌你酒呀,估摸着总逃不掉九阿哥他们。”我略带些埋怨,“你自个身子也要当心,酒能少喝就少些,全当为我,好不好?”   十三将我抱在他腿上,手指绕着我的发梢,他眼里全是笑,开心的笑,“你猜错了,今晚的酒是我自个愿意喝的,因为皇阿玛说让我过了正月就娶你过门。”   原来如此,他一番痴心终是见到了终点,自然是要多喝两杯的。   见我并无太大表示,他不免有些疑惑,“婉儿,你心里可有不愿意吗?”   傻气的十三呀,我又怎么会不愿意,我早已明白了,21世纪的沈安儿,穿越了三百年的光阴,不过就是为了在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中找到你,爱护你,用尽一生的力气陪伴你。   然而他无法体会到的是,当我成为他的侧福晋,从此我便从一个群众演员华丽转身为主角之一,这并不是我愿意面对的现实,但是,我有十三,我知道他还有三十多年的光阴要渡过,其中甚至三分之一的岁月是如是可怕艰难,我不会让他受苦,我要拼尽所有能量,让他快乐无忧。   想到此,我敛了笑容,极其认真地说,“胤祥,我只怕自己不能够让你幸福,我要你的每一天都是快乐幸福的。”   “婉儿,我何其有幸。”他紧紧拥住我。   这句话何尝不是我心中所想呢。   …… 天价的礼物   此次十三阿哥娶亲,虽只是侧福晋,但因为是第一次办喜事(好笑伐。在21世纪新人都指望着自己的婚礼是一生一次的,而到了清朝,对男子而言,结婚办喜酒的次数那可是越多越好,区别不过是隆重热闹的程度不同罢了),我又是十三心尖上的人物,故准备的隆重程度竟是完全不输于娶嫡福晋进门。   为了避嫌,我已和小萄小夭搬回德妃的永和宫,还住在原先的屋子,这一个多月,十三是不能够来见我的,我必须在德妃娘娘这里扮害羞,装矜持。   太后确实是真心喜欢我,特地让宝珠来唤我过去,不仅赏了好多首饰,最难得的是让玲珑过来陪我。太后说,因着我娘家的家境并不好,母亲又去的早,没有什么陪嫁,我原是宁寿宫出来的,她自然要替我当好这个娘家人,陪嫁一个贴身丫头也是应该的。我这个脸面绝对是大过天去了,有太后罩着,想来我也可以省去很多麻烦,即便是有人存着心要出我洋相,好歹也要给太后几分面子。   太后此番举动,实实在在让我感激不尽,我是动了真感情,匍匐在太后跟前,哭了个淅沥哗啦,一屋子的人都跟着落泪,最后还是宝婵提醒我,别再让太后伤心,我才坎坎收住了泪水,若不是脑子里还记着规矩,我真想紧紧抱住太后,就当抱住我那留在21世纪的妈妈。   日子过得飞快,离大喜的日子不过几天而已,我的屋子里已经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好东西,到底是皇家气派,每样礼物都非常精美,我在21世纪本属于财迷一个,现在每日里各样精美的物件只当白菜一般用,气度品格竟也是高了不少段位。   听到门外小夭请安的声音,玲珑忙过去挑帘子(自从玲珑过来,我便让玲珑做了我最贴身的丫头,玲珑和哪个阿哥也没有瓜葛,又是我一穿越过来就相亲相识的,情分自然不一样),进来的是八阿哥胤禩和贴身长随长顺,长顺将一个匣子放在桌上,先退出去了,玲珑向八阿哥福了一福,也悄悄退了出去。   因着八阿哥很少随驾巡塞,通常都是留在京城监国,所以这两年里我很少有机会看到他。他每次出现,总是如此风神如玉,总让我脑子里想起这样一段话: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婉儿,你又咕哝什么,莫不是什么新鲜诗词,想让老十去念。”八阿哥笑着问我。   “婉儿说出来,还望八阿哥不要怪我交浅言深。”最近心情实在是太好,我只想着眼前站着的是十三的哥哥。   八阿哥仍是微笑着,“那我更要听一下啦。”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此八个字最贴切八阿哥您啦。”我刻意省去了后面八个字,免得听者觉得不喜气,“八福晋真是好福气,有您相伴相随,京城里多少姑娘怕是都哭红了双眼,哭碎了芳心。”   八阿哥的眼眸突然深邃起来,到底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原来他们都有一双如此相似的眼眸,乌黑深沉。他本站在窗边,上前几步站在我的面前,低声说:“可惜没能让你放在心上。我本还想求额娘和皇阿玛,可以把你指给我做侧福晋,想着怡春和你一向交好,有你陪她,她定是不会生气,府里也好多些热闹。可惜呀。若论好福气,现在又有哪个阿哥比得上你的十三阿哥。”   此番言语,听在我耳中不遑是雷声隆隆。我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又是什么情况,我啥时候还欠了这样一笔债,老天,您就饶过我吧。   八阿哥轻轻一声叹息,把桌上的匣子打开,“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套首饰早就买好了想让额娘给你,你千万要收下。”   哇塞,一整套翡翠首饰耶,每一件都绿得如此浓烈,这是多么贵重的一套首饰呀。说大实话,见过八福晋很多次,不曾见怡春戴过如此华贵的饰品。   我行了个大礼,“八阿哥,婉儿何幸之有,承您如此青眼相加。只是,此礼太过贵重,和婉儿的身份相去甚远,我实在不敢收下,还望八阿哥见谅。”   “哦,你觉得自己不配吗?那更是无人相配了,倒不如扔了干净。”胤禩真是抄起匣子就要扔。   我吓得差点和身扑到八阿哥身上,好歹算赶在胤禩扔出去前抱住了匣子,我这算不算为保护国宝奋不顾身呐。   “婉儿收下就是,八阿哥您千万别生气。婉儿知错了。”我不要把匣子抱得太紧哟。   “哈哈哈哈。”胤禩笑得那叫一个开心,“原来你也有这样害怕的时候,可算让我见着了。”   他这边正笑的欢快,门帘又被挑开,进来的竟是四阿哥胤禛,“八弟什么事这么高兴,让四哥也听听。”   可怜我正抱着匣子一脸苦相,而老八则笑的一脸喜气。   “四哥你让婉儿自己说吧,我这就回去了,今儿也算值了。”八阿哥一拱手,大步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路还带着笑声。   我忙站直了身子,把匣子小心放下,给四阿哥行礼,“四阿哥吉祥。”   他默默走前两步,“以后没人的时候,我不要你给我行礼,应该我好好谢谢你才对。”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有力。   “知道了。”我也有半年多没见过他了,他身材依然那么瘦削,脸上依然是清冷淡然的神气,可是他滚烫的手心,到底还是泄漏了藏的最深的心思。   他轻轻拉过我的手,“刚才和老八说了什么,让他这么开心?”   我由他握住我的左手,用右手把桌上的匣子打开,顿时一屋子珠光宝气,“八阿哥送的礼。”   “这么名贵的首饰,老八真是大手笔呀。你……”他顿一下,“莫不是你不要?”   他实在是很了解我的。   “本是辞了,奈何八阿哥生气说要扔掉,看在宝物的份上,我只好奋力抢救,可不就让八阿哥得了笑料。”我撇撇嘴。   “难怪了。”他嘴角也含了一丝笑意。   他又上前一步,几乎要贴住我,我惯性地就往后退,未料后面就是桌案,竟是无处可退。   他的手就这样抚上了我的头发,将嘴凑在我耳边低声问:“那把梳子还用的惯吗?”   我不敢抬头,不敢望他深如古井般的眼睛,只低声回答,“每日都用的。”   我俩身子就这样贴着,他的唇缓缓落在了我的额头和耳边,“婉儿,我不知有多羡慕十三弟。我有时真的后悔,如果当时强要了你,或许现在你就是我的侧福晋了。”   “你不会的,你爱护婉儿,就象你爱护十三阿哥一样。”我的心一点点在融化,我的泪一点点浮上来。   “有时候,我在想,为什么诺大一个紫禁城,只有你看我的心思象看一面镜子似的明白。”他放下了手,退后去,坐了下来。   因为我知道所有人的故事,我知道所有人的结局,我真想大声告诉他,真想拂去笼在他眼中的雾气,可是,我终究是什么都不能够做。   “这是你四嫂一点心意,你就收下吧。”四阿哥递过来一只精致的荷包,我接了过来,里面硬硬的似乎有样东西。   “谢四福晋关心。”   “不打开看看吗?”   我打开荷包,里面有一颗似石非石,似铁非铁的东西,暗暗的,却透着古怪和精致。   我心念一转,“莫非是天上掉下来的宝贝?”   “果然聪慧,是说打天上掉下来的,听说可以去秽避邪。”   真的是陨石呀,我的手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的手覆了上来,那么温暖,“别让我也玩老八那套把戏。”   他呀,什么都明白,却又把什么都收藏在心里。   我终于抬眼望他,用我最真诚的声音,“四阿哥,你会拥有很多很多,多到你现在根本想象不到,可是,十三阿哥只有婉儿,只有你四阿哥而已。”   他淡淡地笑了,轻握一下我的手,“我晓得你的心思,你一直都盼着别人过的好。就是因为你这份善良,你才是这紫禁城里最难能可贵的一个。你放心,但凡有我一日,绝不会让你和十三弟受苦的。”   说罢转身离去了。   除了不相熟的阿哥,竟是连九阿哥和十阿哥都亲来永和宫给我送礼,不过九阿哥仅仅是站在院子里,礼物是十阿哥送进屋的。十阿哥确实是个实在人,进屋就说,“礼物其实全是九哥备下的,我不过叨光加个名字而已。”   素来听说九阿哥是康熙朝有名的财主,见到礼物才真正吓一跳,一个用十六颗豆大的蓝色珍珠镶嵌起来的首饰盒,还有一对耳环,竟是用鸽子蛋般大小的夜明珠做成的。我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蓝色珍珠已然是世上罕有,这许多一色大小滴溜滚圆的蓝色珍珠,那是个什么价钱,恐是天价吧。   刚想辞了,十阿哥已是一摆手,“说不要的话你自己和九哥说去,他在院子里呢。东西可都是九哥的,我全不晓得。”   说完,扭头就往外跑,好像我是老虎会追出来似的。   我跟着出了屋,对着九阿哥的背影深深行了一礼,“婉儿谢两位阿哥一片心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随便赏玩吧,不值到什么。”九阿哥的声音飘过来,全没了往日的森冷和针对。   可是,偏偏没有看到十四阿哥,连小西也是人影皆无,夜深人静时,我也思量过,看来是那次我把话说的太绝了,恐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这样一想,我也就罢了。几日后,我就是康熙朝皇十三子胤祥的妻子了(请允许我忽略将来会出现的其他妻子吧),以后我的一颦一笑,喜怒哀乐,都是围着胤祥呀,我的心那么小,装不下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我只要看向胤祥就是了。   大喜的日子终于到了,我的脑袋被折腾了许久,然后穿上大红的喜服,头上盖着红布头,在玲珑的陪伴下,踏出了永和宫,乘上了来接我的轿子。又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仪式,跟着司仪的口令,拜了三拜,接着被玲珑扶着进了卧室,坐在了床边。   顶一脑袋的钗环首饰,还要躲在红布下面,真心不是一件轻松愉悦的事情,听着周围不再有乱乱的声音,我立马喊玲珑,“姐姐,帮我把头上那些家什去了吧,我快顶不住了。”   “婉妹妹,这可使不得,红盖头要等新郎官帮您掀掉的,我可不敢。”玲珑放杯茶在我手上,“好歹再忍一忍,一会十三阿哥就要进来了,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好吧。”我无奈。   倒真是没多会,屋子们就被推开了,无数声音涌进来。   “十三弟,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总该和我们哥几个好好喝几盅吧。”   “十三弟,还不快瞧瞧新娘子的模样。”   ……   我这边已经等的颇不耐烦,拜托,先让我可以正常呼吸好不好么。可是,出于新娘子应该有的态度,我只能够端坐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出。   终于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停在我的面前,一杆金镶玉的喜秤伸了进来,接着,我眼前一片光明。可算轻松了,我笑着望向十三,却见他呆愣愣看着我,再看向屋内,有三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他们看我的神情也都带点小小惊诧。   “我脸上有花吗?”我有点担心地问,主要今天被折腾得实在厉害,最后我都没有时间看一眼自己最终被折腾成啥样,看来现在效果不太妙呀。   “十三弟妹又说笑了,分明自己就是一朵花,脸上又怎会长花呢。”说话的是八阿哥,这一声十三弟妹,叫得如此亲热,我楞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原来叫的是我呀。   “婉儿,你真美。”十三拉住我的手,一脸幸福的笑。   我这才放下心来,原来浓妆下的我花团锦簇,竟是艳光四射,平日里他们见惯了我素淡干净的装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十三小登科   “走走走,我们喝酒去,太子爷他们还在前头等我们呢。”九阿哥在嚷嚷,狭长的桃花眼愈见媚惑,我见过好几回九福晋,长相也算出挑,可惜自己的老公实在帅得过份,竟是生生被比了下去,估计九福晋不是不郁闷的。   “就是就是,四哥和十四弟还没到,说不定这会子也到了呢。”十阿哥总是附和九阿哥的。   我只觉腾的一下,心跳漏了半拍,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没有来?他们不会不来吧?   “十三哥,我也来瞧瞧新娘子。”正这样想着,已然听见十四的声音,“四哥在前面和太子叙话,就等着十三哥出去敬酒了。”   十四看着我的目光,已经是尽量掩饰了,但是我还是能够读出那么多的伤痛,我帮不到他,除非他自己放下。   “十三弟,总要亲上新娘子一口,才肯敬酒的啰。”未料,平日里斯文的三阿哥居然会出来这个点子,其余的阿哥们自然跟着起哄。   十三也被他们闹得脸红耳赤,却又不好拒绝,只拿眼来看我。   这时候,我21世纪剩女的乐观主义精神就管用啦,我毫不扭捏地站起来,走到十三跟前,拿脸一偏,朗声说,“亲就亲好了,夫妻间本该多亲亲的,有利于家庭和美。”   这下,可把那些阿哥们笑岔气去,恐怕他们长这么大,参加过无数喜宴,愣是没有一个新娘子比我还彪悍的。   十三蜻蜓点水般在我脸上亲了一下,被他们起哄说,“太轻了,都没听见声。”   “低下头来。”我轻声命令十三,十三好脾气地把头低了下来,我踮起脚尖,攀住十三的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嘬了两口,声音那叫一个清脆。   “这下可听清楚了吧。”我转头笑靥如花,看向这一堆阿哥。   除了十四外,其余阿哥更是笑得跌脚,而十四脸上的笑真是比哭都要难看。   “各位哥哥弟弟们,我们回前屋吧,也不好让太子爷他们久等。”十三知道我素来不爱人多,便不留他们在屋里热闹。   阿哥们一个个走了出去,十三临走前,握了一把我的手,“等我回来,我不会晚的。”   这句话倒说的我大羞,脸色也红了。   ……   十三这一去就是许久,好在我已经让玲珑帮我把脑袋上的琳琅全被拆了下来,帮我打散了头发,重新梳了一回,只松松绾个发髻,又让玲珑端来热水,我把妆容也洗去了,带妆睡觉,尤其是浓妆,那是对皮肤的极大摧残,这可是我21世纪学来的宝贵美容经验。窗外似乎传来三更的梆子声,我见玲珑已是累的连站都站不住了,便遣她回去先睡。玲珑先还不肯,后来见我坚持,自己又实在撑不住,才退了下去。   我独自一人,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看燃烧的蜡烛一点点由高到低,等着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   不知等了多久,我实在坐不住了,便脱了外衣歪在了床边。   朦胧中仿佛有人在亲我的脸,我一下惊醒过来,十三红通通的脸正对着我,“婉儿,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   我赶紧站起身子,“怎么又喝这许多酒,总是不乖,要打手心的哟。”一边去搅了一把热毛巾递给他。   他擦了一把,又喝了口我倒给他的醒酒茶,一把抱住我,再不肯放了,抱起我就往床上去。   自从塞外回来后,我们再没有肌肤相亲,彼此都有着将最美好的一刻留到最重要那一夜的念头。而今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他粗重的呼吸,渴求的眼神,以及腰下迅速支起的小帐篷,都足以说明他有多想要我。   他低下脸来,寻到我的唇,起先轻柔,渐渐热烈,一路这么往下吻去,他火烫的唇走到哪里,就把我身上的火燃烧到哪里,我不由得攀住了他的脖子,嘴里也低低发出呻吟。   他并没有象以往那样直接入港,而是用手一遍遍游走我的全身,尤其是我的胸前柔软,我的两腿之间,反复揉搓按压,我的身子无法抵御地颤抖起来,只觉得心中充满了欲求和渴望,却咬牙坚持着。他轻轻分开我的双腿,挺身向前,我身不由己往上迎去,他却抽身而退,我只觉得浑身酥麻。   “叫我的名字,说你要我,只要我一个。”他的唇贴在我耳边,充满诱惑的呼吸声更激起我内心的****。   他明明已经硬成那样,却偏偏要让我先松口,我只得改变策略。   “好人,好胤祥。”我只喊了一声,下面已经完全被充满,我一声吟呐控制不住叫了出来,身子更是抖成一片。   他再不放松,一下又一下,在我体内肆意探索行进,我除了紧紧抱住他,反应着他,再没有其他思维。   他慢慢平静下来,亲吻也不再那么热烈狂放,而是柔柔的,仿佛怕弄痛了我。   “婉儿,你终于完完整整都是我胤祥的人了,我好幸福。”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泪意。   所谓‘喜极而泣’,不过如此吧。   “只要你幸福,我就是幸福的。”我实在是累极了,本已经折腾了一天,又如此激烈地运动了一回,我的眼皮真的是撑不住了,在我掉进梦乡前,我还来得及回应了一句。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我转头一看,身旁已经没有了人,不由得心中慌乱,急急地喊,“胤祥,你在哪儿?”   “我在。”   原来他在书案前,已经梳洗干净在看奏折了。   我为自己没来由的慌乱觉得好笑,脸也忍不住红了起来,只好自己给自己台阶下,“见你不在,只当你跑了,吓到了自己。”   “我还能跑到哪里去,不过就是这里。”他的手指着我的胸口,一脸坏笑,“昨晚,睡得可还安好?”   我的脸更红了,什么鬼话么,不就指望我表扬他多么神勇吗?我还偏不。   “昨晚,好像一直在和周公下棋,不太记得了。”   十三一步就窜到床上,低头吻住了我,手指已经又在干着坏事。   我忙将身子躲开,讨饶道,“十三阿哥,昨晚婉儿觉得棒极了,自然睡的十分安好,您就饶过我一遭吧。”   “这还差不多。”十三放开了我,低低说,“你也很棒,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么舒服过哦。”   说完,他扬声道,“玲珑,帮福晋准备热水。”   我终究还是成了故事里的主角之一,我终究还是无法做到袖手旁观,等待我的,又究竟会是怎样的光辉前程或是艰苦岁月呢?   我心中一片茫然,但是我知道,我没有退路可走,我只有不断前行,在前行的道路上且走且战。 婉儿敬茶   才梳洗完毕,小夭小萄就端着食盒上来,布置早餐。   做福晋的感觉真好,以前我虽说是有品级的女官,但总是宫女的一份子,少不得要伺候主子,现在也算是皇子的侧福晋,而且现下没有嫡福晋,这家女主人就算是我了,我也可以享受到让人伺候的好日子。这样想着,脸上不禁带了笑。   “在想什么呢?这么开心,说来让我也笑笑。”十三问我。   本想直接说出来,转而一想,十三阿哥是什么身份,从生出来伊始就有无数人跟随伺候,他哪里体会得到我的心情,话便转了向,“我想,和你一起这么吃饭,真是开心的事情。”   “你真好。”十三把筷子一扔,就来握我的手,“今儿晚上,我们要去拜见太子,以全君臣之礼;还要给哥哥弟弟们敬茶,以全家礼;明儿一早我们去给太后娘娘和德妃娘娘请安,差不多就算完了。”   “不会吧!”我竟是失口讲了出来,“有这么复杂呀!”   “每个福晋都要这样做的呀,你且忍一忍,回头我带你出城玩去,你就不觉得闷了。”   十三真是好脾气,我当然知道这些礼数是必须要尽的。可是,康熙同学这么能生,我一个个敬茶,要敬到啥时候才是个头呀。而且我最怕同时面对一堆阿哥,这些阿哥再英俊潇洒都无法让我产生兴趣了,他们个个气场强大,却又个个心怀鬼胎,这一圈茶敬下来,不知道要打多少眉眼官司,尤其是要面对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这让我情何以堪呀。   我在心里仰头长叹,女主角果然不是容易当的,这头一天我就要面临如此的考验,而且还不带重拍一条的。   这整一天我都在忐忑中渡过,论理,今晚我算是做为十三阿哥侧福晋的第一次登台亮相,理应是要好好表现的。从个性来说,我属于斗志昂扬型的女生,坐困愁城绝非我的风格。既然这一关逃无可逃,我自然要拿出精神面貌来。   我让玲珑取来我所有的首饰宝贝,一个个匣子打开,真正是一屋子的宝光流转。连十三进屋都吓了一跳,“老天,我这可不是讨了个财主回来,你娘家不是境况很一般吗?怎么有这许多好东西?”   “都是娘娘们赏的,平日里也不方便带,今晚既然要拜见太子和各位阿哥,总要撑足你的面子,不拿好东西出来怎么行呢?”我省了阿哥们赏的这词,不想找麻烦。   “好吧,你慢慢挑,我上书房去。”   “去忙你的吧,现在是女生时间,男生请自动回避。”   “就是嘴里新鲜词多,好好好,我这就去啦。”   赶走了十三,我坐在一堆宝贝前,细细思量。   玲珑拿过来一串翡翠项链,“婉妹妹,这串你看可好,最是衬你雪白的皮肤。”   我一看,可不就是八阿哥送的那套中的一件么。   突然,我计上心头,拿过翡翠项链,又迅速找出那副夜明珠耳坠,四福晋绣的荷包,还有当初十四送我的那根翡翠簪子,整体将自己武装起来,虽然不比其他福晋打扮得琳琅满目,但是由于每样单品都是极品,整个人瞬间光彩起来。   “婉妹妹,你本来就好看,这样一打扮,更是将所有福晋都比下去啦。”玲珑由衷地说。   “好吧,今儿我就指着这些首饰帮我过关了。”我决定下午再睡上一觉,晚上就可以精神焕发去战斗啦。   太阳说着就向西斜去,小栓过来提醒我们,说是时候不早,应该往太子的毓庆宫去了。我这边已经按照品级披挂完毕,正揽镜自照呢,十三也收拾妥当进屋过来找我。十三本就阳光帅气,这厢将皇子的整套朝服穿将起来,更是贵气逼人,毕竟是天潢贵胄呀,岂是我等平头百姓可以比肩的。   “婉儿,你好美。”十三一脸惊艳。   “好啦,每天都这么说一遍,已经没有新意啦。”我说,“去吧,我准备好了。”   赶到毓庆宫的时候,宫门口已经有一堆车仗停在那里,其中比较熟悉的有十四的长随小西,八阿哥的长随长顺,四阿哥跟前的文洋,好像还有两个面熟叫不上名字的应该是老九老十的人。   “十三阿哥和福晋到。”门口等候的太监连忙高声通传,里面走出来太子跟前的首领太监郭步淳,满脸堆着笑来领我俩进去。   看着这位郭步淳,我算领教太子用人的品位了,这人也长的忒寒碜点,个子矮不算,脑袋还特别圆,加上两条小短腿,整个就感觉是一土豆,尤其那一脸媚笑,真心让人看了想吐。我不由心想,难怪太子终究要被废,其实看主子人品如何,看身边的人就足够看出端倪,其他阿哥身边贴身伺候的伴当长随,个个也都颇有气度架势,还真没见过象这位的。我在心里又叹了一回气。   进到殿内,太子正端坐在正位上,一色的杏黄色,亮的刺眼。   十三拉着我在太子前面已准备好的垫子上跪下磕头,“臣弟胤祥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我也赶紧接上,“臣妾婉儿给太子殿下请安,太子殿下吉祥。”   “都起来吧。”太子的声音倒是很温柔,身边已有人将我扶起,“郭步淳,上回皇阿玛赏的两块玉佩快去拿来,也算哥哥我的小小心意。”   我和十三赶紧拜谢,玲珑上前帮着收了赏赐。   第一道程序完毕,这是最容易的,下面敬茶环节才是重头戏。   我从丫鬟手中接过茶杯,跪在太子跟前,双手高举过头,朗声喊:“臣妾请太子殿下用茶。”   太子端过茶杯,浅浅喝了一口,“好。十三弟妹好样貌呀,起吧。”   接着,就是大阿哥,也算有过几面之缘,“大哥,请用茶。”我福了一福,恭敬地将茶杯递上。   “不要命十三妹可算是和拼命十三弟凑成一对了。”大阿哥是个爽气人。   我再一福,转到下一家。   “三哥,请用茶。”三阿哥和我没有过交集,印象中他是个喜欢编书的主。   “谢十三弟妹。”三阿哥这关也是轻松搞定。   接着是……我接触到四阿哥刻意表现平静实则痛入骨髓的眼神,我的手已是控制不住地抖起来。   稳住,不要抖。我在心中命令自己。   “四哥,请用茶。“这一声四哥出口,我分明听到心里有什么断裂的声音,从此后,我就是他的十三弟妹了。   四阿哥早已看出我的异样,赶紧主动端过茶杯,“谢十三弟妹,以后十三弟还靠弟妹多加照顾。”他的声音也是闷闷的,好像是感冒了。   “婉儿谨记在心。”我看到四阿哥的目光迅速扫过我腰下垂着的那个荷包,一丝微笑悄然浮了上来。 ⑧ ○ 電 孑 書 w W W . T X t ○ 2. c o m   我继续往下家去,“五哥,请用茶。”   五阿哥和九阿哥一母所生,相貌本也是极为俊美,可惜有次边关打仗时被箭矢从面部擦过,一道血痕破坏了整体美感,好在五阿哥是个性子随和大度的人,估计是孝庄太皇太后抚育的结果吧,他本人并不是很在意。   “谢十三弟妹。”这位阿哥也没有问题。   “七哥,请喝茶。”我转到七阿哥这边,七阿哥虽从小带有残疾,性子却是最良善不过。   “谢十三弟妹。”七阿哥接过茶,细细品了一口,微笑着看看我,又看看十三,一脸的欣慰。   唉,下面就都是难啃的骨头了也。   八阿哥早就死死盯住我的脖颈,希望这串项链可以让我速速过关吧,“八哥,请用茶。”   “十三弟妹不仅冰肌雪肤,心思更是冰雪聪明,十三弟实在好福气。”八阿哥的微笑虽然堆的那么浓,却不是没有破绽的。   也算是过了这关吧,我继续从丫鬟手里取杯子,往下走。   NND,这康熙老儿,讨这么多老婆,生这么多儿子,我的耐心在一点点消失。   “九哥,请用茶。”九阿哥还是一副懒散疲沓的样子,除了那双眼眸,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和刚才各位敬过茶的阿哥们之间峻巡,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   “这幅耳坠果然只有十三弟妹戴着才好看。”我就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的眼睛已经无法控制地瞪了起来。   九阿哥接过茶杯,淡淡道:“谢十三弟妹。”   提起的心又放了回去,我接着走下一家。   “十哥,请用茶。”这位爷是个头脑简单的,我倒不很担心。   “十三弟妹,这耳坠子真的很衬你也。”我的老天,不会吧,别再讨论我的耳坠了,好不好。   我气呼呼将茶杯往十阿哥手中一送,也不福了,直接抬腿往下家跑。我的眼角似乎扫到十三诧异的表情。   “十二哥,请用茶。”十二阿哥是由苏麻喇姑抚养长大,也是位性子温柔娴静的主。   他端过茶杯,微微一笑,很舒服的微笑,“谢过十三弟妹。”   我心里开始打鼓了,终于可以结束了,也终于要面对他-十四阿哥了。   “十四弟弟,请用茶。”我尽量稳住自己的手,稳住自己的声音。   十四不象他四哥沉的住气,毕竟他只有16岁而已,虽说也是差点要当爹的人(十四侧福晋后来流产了),但是他的性子最是任性恣意的。   “婉儿,我终是要喊你一声十三嫂了,是吗?”该来的终于要来,我相信这句话已经在他心中忍了很久很久,可是他还是忍不住要问。   眼角已经看到十三从自己的位子上站了起来,我忙将茶放到十四手中,偏过头来,刻意亮出头上那支绿油油的翡翠簪子,“十四弟弟,婉儿只想做你的姐姐。”然后,压低了嗓音,“一辈子看护着你。”   他眼中浮起一层雾气,然后渐渐散去,眼眸中恢复了一片灿烂。   “谢十三嫂爱护。”   我走回十三身边时,脚步几乎带点踉跄了,心里一直在给自己打气,结束了,这次闯关,我合格了。   十三宠溺地拉过我的手,全不顾在场那么多阿哥诧异的目光,“累了吧。”   我轻声却坚定地说,“不累,有你在身边,我就不会觉得累。”   四阿哥离我们最近,我才说完,看到他的手就是一抖,几乎将整杯茶泼翻,牙齿也是又习惯性将下唇咬住。   对不起,都是婉儿的错,你们就忘记婉儿吧。我在心中无数遍默念,即是对四阿哥,也对十四阿哥说。 挑选礼物   成亲后没几天,十三下朝来,一脸喜色对我说,“走,我带你看好地方去。”   “啥事情,把你美成这样。”我几乎被他半拉半抱着往外去。   底下人早已习惯十三对我的好和宠爱,一个个只是低头偷笑。   “今儿皇阿玛说了,我和十四弟都成了亲,可以自己建府衙,我带你看地方去,你挑自个喜欢的。”   原来是这样,分府建衙也算是成年独立的一种代表,而且住到宫外,怎么着都比在紫禁城里自由得多呀,难怪十三高兴。   皇子建府是有规格和讲究的,地点也是康老爷子指定的那几块,不能自己乱圈地胡来。   “不知道十四弟可有选好中意的,我心里有个数,免得不小心搞重了。”我探十三的口风,其实我是不想和十四阿哥离的太近。   “你放心,十四弟在路上都和我说了,就知道你最聪明,你看中哪儿,我们就是邻居。你也是从小和十四弟一起玩大的,万一我和他以后不在家,你们妯娌间也好帮衬帮衬。”   不会吧,你这个十四,一早就打好了主意呀。   十三都这么说了,我哪里还敢再罗嗦,既然躲不过十四阿哥,总能够躲开其他阿哥吧,我挑了一处相对离四贝勒府和八贝勒府较远且又较清净的地点,十三直夸我眼光好,说是他原也中意这处,我知道他不过哄我开心罢了,他心来怕还是想离着四阿哥近些。   如今的朝堂之上,就是从十三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我也大致猜到是个啥格局。   太子自然是身份贵重,地位超然;四阿哥因为办事能力强,性子又坚毅,素有冷面王之称,太子但凡有些啥棘手麻烦的事情,都是扔给老四去处理,四阿哥一人哪里挡得住这许多烂污事情,那我家十三就是他最坚强最有力的后盾,帮着他一起出力干活,反正没少摊上骂名就是了;这二位基本被认定是太子党。   三阿哥著书立传,走的是学者路线,他向来与文人相交,和太子间也是十分友善,自成一派,却是相对无害。   八阿哥就不同了,隐然已有群臣之首的风范,在朝堂之上说话是一呼百官应,太子爷都没他威风。而且八阿哥从来不沾手得罪人的差事,要么推给四阿哥,要么就轻描淡写糊弄过去,八阿哥也摸准了康熙同学好身后之名的脾气,不会对臣下做出特别严厉的处分。老九,老十和老十四都是八爷党的核心成员,老九仗着家财雄厚,更是四处帮着老八笼络人心。   可以想象,太子是不干事的,四阿哥是死干事不认人的,八阿哥是只笼络人不干事的,这样一个格局,倒霉恶心的会是谁,不用说都知道了吧。   四阿哥是顶着天大的压力在用心办差,太子爷却是全无肩膀担待之人,差事办好了固然是太子的光彩,但凡有些不尽人意之处,自然是四阿哥的过失。我老早还在21世纪时,就从书中知道四阿哥的艰难,但是看书和亲身经历毕竟完全不同,到了这里,我才真正了解“艰难”二字如何书写。现在康熙爷春秋鼎盛,边关也相对安静太平,国库还不至于空乏溃烂到不可收拾,四阿哥已经是举步维艰,我无法设想几年后,他的处境会有多难,心里会有多苦。现在十三还在他身边,举头就能够看到,伸手就能够摸到,4、5年后,十三就要遭到圈禁,他独自一人站在朝堂之上,举目荒凉,连亲弟弟都帮着别人不帮自己,他该有多痛多悲呀,也难怪后来真做了那把椅子,竟是毫不留情。人人都说胤禛刻薄寡恩,阴险毒辣,却没有人肯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想一想,若不是用这种手段,他又如何保全整个江山社稷的安稳繁荣;更没有人肯想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才造成他如此极端的处事风格。   看书时,不过觉得四阿哥可怜,却也无法认同他后期很多做法,觉得也许他的性格确实有点小缺陷,待到真正认识他,了解他,才明白,他原是内心最善良最温柔的一个,然而形势逼人,所谓“大仁不仁”,他把他的大仁大慈用在了国家和民生上,而不是象老八那样,成日里将仁义道德放在脸上嘴上,不过是假仁假义罢了。   当春风退去,夏天就一下子来到了身边,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府也已经建的七七八八。   这天十三对我说,“皇阿玛赐四品典仪凌柱女钮祜禄氏于四哥,你准备一下礼物,我们总要过去凑这个热闹的。”   钮祜禄氏,我心里一跳,可不就是弘历的老妈吗?   我立时警醒,这个女人不简单,日后可是国母级别的人物,一定要好好对待才是。   这样想着,我深深一福,“仅遵十三阿哥钧令,小女子领命。”   “就你嘴贫。”十三抱着我,嗅我发上的香味,“婉儿,有你是我一辈子最大的幸福。”   “我也是。”我把头埋在他的怀中,如此温馨安全的港湾呀。   吃完午饭,我带着玲珑上街去挑礼物。虽说家里首饰玩意也有一堆,毕竟都是赏赐下来的,再说送给弘历老妈的东西总要用心挑才是。而且我知道四阿哥在子嗣上十分艰难,已经夭折了两个小阿哥和一个小格格,将来这位可是要生出继承大统的乾隆皇帝来,再说了,就凭十三和老四的兄弟情份,这份礼送出去若是被淹没的话,十三的脸上也下不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可巧就让我看到这件掐金丝辟邪,昂首仰天、姿态雄武,躯体用金片做成,金丝布成羽翅和斑纹,周身用绿松石、红宝石装饰,角与尾用粗细金丝缠绕,制做精巧、形象生动,用的物件倒也还不算很稀奇,稀奇的是这件物什竟是东汉时期的,指不定是哪座墓里面挖出来的。我二话没说就要下了,虽说要价极高,好在我平日里也没啥大的开销,也就咬牙付了。   正抬腿出店,店门口正有一人下马,那灿若朗星的眸子向我扫来,不是十四阿哥又是谁。   “婉儿,是你?”他除了公开场合肯勉强喊我一声十三嫂,平日里都喊我名字,十三也晓得这个弟弟的性子,便也由得他去,“你是替四哥的喜事在挑礼物吗?”   见边上玲珑手捧着精致的玉盒,他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猜不到,“可见是挑到好东西了。”   “十四弟也是来买礼物的吧。”我不想和他多做纠缠,略福了一福,想着往另一家店去,再挑份女生的礼,“不敢耽误十四弟,我先告退了。”   “你现在见我就要躲吗?”十四挡在我的面前。   唉,我在心里叹气,既然明白,何必非要问个清楚呢。   我只好停住脚,看着他。有阵子没见到他了,身量好像又高了些,眉宇间的稚气已经全然脱去,换上了坚毅之色,大男孩终究长成了英俊少年。   他拉过我的手,那么自然,仿佛我从来都不是别人的妻,“帮我参谋一下可好?”   我本想甩手,终还是不忍,就由他牵着往店内走,“好吧,我的眼光不见得顶好,你自己亲哥哥的礼物还要你自己拿主意才好。”   这家店里的镇店之宝已经被我买走,剩下的东西不过稀疏平常,实在挑不出,只好往下一家去看,而十四竟是铁了心要将陪我购物这件事情进行到底了。   我微微咳嗽两声,不着痕迹地将手抽了回来,这大街上人来人往,那会子阿哥们出来逛街也不带清路开道啥的,天知道会不会又碰上谁,让人落了话柄,我也太没有名堂。   好在不过看了两家,我就相中了一件翡翠手串:由十八颗翠珠,两颗碧玺珠穿成,与碧玺佛头相连,下穿钻石,红宝石,珍珠、结牌等装饰物,煞是富贵。可巧还有一串翡翠佛珠和这手串竟象是配套的。我和十四一人取了一串,付账的时候十四连价都不还,全付掉了。   这怎么行,我当场就沉了脸,“既然十四弟全都付清了,自然全是十四弟的心意,婉儿不敢叨光,这就回去了。”   见我如此,他不敢再强,只好说,“那回头你送我一样东西好了,我问的本就是两串的价钱,单串珠子我真不知道什么价。”   原来,他不过是存了这份心思,我晓得他心里不痛快,不忍再责备,只能够收了下来,“好吧,总要挑一件好的给十四侧福晋,才不枉十四弟弟一片心意。”   “哼。”未料十四一下子变了脸色,取了盒子扬长而去,直接就把我撂在了街上。   玲珑是晓得故事始末的人,只好陪着我叹气,“十四阿哥心里还是装着婉妹妹,真是好生可怜。”   “不要说了,让爷听到不好。”我很少这样厉声和玲珑说话,玲珑自然心里明白。   回到家,十三还没有回来,我开始扒拉家里的宝贝,看到一支明代的金累丝步摇,颇为精致,便赶紧包了让玲珑给十四侧福晋送过去。 四阿哥成亲   到了的日子,由于只是娶妾,而且四阿哥从不注重这个,自然场面不会特别隆重。十三和我特地去得早些,想着可有什么能够帮忙的地方,我和四福晋一向熟悉,她也不会和我假客套啥的。   四贝勒府已经是装点得喜气样样,大红喜字和灯笼从府门一路排到了内室,满目的红色,直红到人心里去。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有些没来由的哀伤,看着四福晋面上堆着真诚的笑,忙里忙外,不过真是所谓为他人做嫁衣裳,我就好生难过。总有一天,我也会和四福晋一样,用最完美的姿态迎接另一个女人走向自己最深爱的丈夫。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四哥过来了。”十三拉我的手。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竟一直呆呆望着四福晋,脸上怕是已经露出了哀伤的表情。   我赶紧收敛思绪,瞬间拿出满脸的笑容,向四阿哥行礼,“给四哥请安。”   有阵子未见他,他总还是那么淡淡的神情,哪怕今天这种喜气的日子,换上红色的喜服,却看不出眼底一丝喜悦来。   “十三弟妹太客气了,送这样重的礼,四哥家就和自己家一样,以后莫要如此才好。”他显然是想伸手扶我,手到半途还是收了回去。   “四哥喜欢吗?”十三一脸高兴地问,“都是婉儿去选的。”   四阿哥的眼神亮了起来,“这么好的东西,自然喜欢得紧,那个辟邪我已经让人放我书案上去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只是瞧着我,这句话分明是说给我听的。从此后,只要他看到这只辟邪,他就会想到我,我又自作聪明了一回。   门口已经传来礼乐的声音,看来新娘子要到府门了。   “四哥,我陪你接新娘子去。”十三确实是个好弟弟。   我又福了福,自去和福晋团们坐在了一起。   平日里,除了八福晋怡春和四福晋,我和其他这些福晋们走的并不近,一是我家庭背景薄弱,不招人待见,二来我也没有心思去打理这些关系,故大多是点头之交。这会子,四福晋忙着张罗,八福晋尚未来,我便自己寻了个不起眼的位置,坐了下来。   一会,身边有人向我行礼,转头一看,可不就是十四侧福晋么,“谢十三嫂送的步摇,好是精致,我家爷连夸了好几回。”   “妹妹千万别客气,上回妹妹身子不好,我都没能够登门看望,已是心里老大的过意不去,这次只当婉儿补上回的心意吧。”   言语间,新人已经开始了仪式,我还是头回参加阿哥们的婚礼(自己那次不能算的),也算对康熙年间的皇家婚礼有了切身体验,其实和民间差的不远,不过就是规格和参加人员的尊贵程度不同而已。   这厢,新娘子已经搀入洞房,那些个阿哥们自然少不得要和新郎官敬酒,福晋们也是各自寒暄说说家常。听说八福晋身子不爽没有来,我便再无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我大致可以猜出怡春的心思,大抵没有一个嫡福晋愿意见到这种娶妾的场面吧。   实在坐着无聊,见十三正和兄弟们聊的开心,便借口更衣,自己往后院走去,见院内好大一片荷花池,里面荷花开放正盛,便停住脚步靠在假山边欣赏。   正沉浸在美景中,听得花盆底走路的声音向着这个方向走来,刚想转出去看看是谁,耳边分明听到自己的名字。   “原来那副耳坠子竟是在徐婉儿身上,我还只当九爷送到了宫里。也不知道爷什么心思,竟把好东西往外面送,平日里也不见他和十三弟亲厚。”听声音应该是九福晋。   我一摸耳朵,可不是,因为喜欢这副夜明珠耳环的简洁,故经常戴着,看来这副耳环也是有故事的。既然耳环和首饰匣子一起送过来,想来九福晋也猜到那个价值连城的蓝珍珠首饰匣子恐也是送给了我。我赶紧把身子再往里藏藏,好在假山正有一个小山洞,勉强将我装在里面。   “九嫂莫要气恼,听说皇阿玛很是欣赏这个女子,叫她不要命十三妹来着,怕九哥是看着这个份上才送的。九哥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有哪个女子会让九哥放在眼里,也就是九嫂的话,九哥还勉强听听,其他女子,不过就是朵野花罢了,随手采过也就抛了。”是十福晋,她俩倒是向来交好。   “妹妹说的也是。真看不出,不过一个从四品小官的女儿,竟好像人人都在夸她,看她那一脸傲气,我就是看着来气。”九福晋肯定一脸的鄙夷之色。   这都什么话,我哪里一脸傲气了,不过就是你老公莫名送了我两样稀罕宝贝,我就要被你这样编排,我倒真是比窦娥还冤。   我正在腹诽,外面听见十四阿哥的声音,“两位嫂嫂原来在这里,九哥和十哥正找你们呢。”   “谢十四弟。”只听见花盆底远去的声音。   我还在考虑是否现在就出去,十四已经发声了,“你还打算继续躲下去吗?”   原来他知道我被堵在那里呀。   “十四弟怎么也溜出来了?”我转了出去,见他脸色红红的,心情好像又不是太好。   “难道只准你溜席,不准我溜席吗?”他上前一步,“为什么任别人说你不好?为什么不出声?”   我缓缓摇头,“何必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她们说两句我又不会少块肉去。不想惹这个麻烦。你十三哥呢?”我又问。   “他在帮四哥挡酒呢,你就这么一刻不能够离了十三哥吗?”他又上前一步,眉毛已经拧了起来。   我自然要往后退,却被十四一把揽住,“我不会再让你摔了。”   他的眼死死盯住我,头已经俯了下来。   “不要。”我不敢动,只拿眼光求他。   “婉儿,再让我亲一回,和上次那样的一回。”他的声音如此充满渴求和向往,我竟是楞住了,“你知不知道,若没有那回,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撑过你大喜的那段日子。”   “十四弟,这不过是你的痴念,因为得不到,你才觉得是最好的,你身边已经有最好的女子,你万万不要辜负了。我不过是你的毒瘾罢了。”我决定再不妥协,我一定要点醒他。   “是的,你就是我的毒瘾,我就是没打算戒掉。你不会晓得,每次和侧福晋在床上,我心里想的都是你的样子,我喊的都是你的名字。”他不容我再分辩,粗暴地吻住了我。   最后一句话实在是太震撼了,我只觉得自己从头凉到脚,难怪十四侧福晋对我如此小心,原来她什么都知道,而且十四根本就是明着让她知道,她丈夫爱的人是我,徐婉儿。   我正被吻得不知所措,眼梢似乎瞄到一道红影,我神经立刻抽紧,使出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开,却不料作用力和反作用力是相辅相成的,推开他的同时,我的身子也向后倒去,而身后就是荷叶田田的池塘了。   扑通,我已经浸在了水中,大概“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形容的不会是我这个尴尬样子吧。   “婉儿!”十四一声惊呼,作势要跳下来。   “不要跳,拉我一把好了。”我这边话未说完,那边一个红影已经跳了下来,几步淌水到我身边,整个就把我横抱起来,一双曾经冰雪般的眼睛充满了感情和温度。   “不喜欢见我成亲,也不要拿自己身子开玩笑,你明知道我的心思全在你身上,我只恨今日娶的不是你。”竟然是新郎四阿哥,不会吧,这下乾隆他妈可再不会忘记我了。   我胸中郁闷呀,伤痛和感激,欣慰和无奈,万般情绪纠结在一起,反而失去了说话的能力,只是傻愣愣看住四阿哥。   “婉儿,你没事吧?你还好吗?”十三情急的声音唤醒了我,我忙向十三伸出手去,十三将我扯上岸去,“好好的怎么掉池塘了?你呀?”   也不知为什么,我的泪水竟是瞬间涌了上来.   “乖啦,不哭了,我们回去好不好?我不问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呀。”十三把我紧紧搂在怀中,全不顾我整个人都是湿透的,把他的全身也弄湿了。   我只是哭了个肝肠寸断,天晓得我哪里来这么多泪水。   十三也顾不上周围这一圈人了,将我整个抱起来,“四哥,对不住了,我要陪婉儿回去。”说完,抱着我就往外跑。   身后那么多双眼睛集体向我们行着注目礼,有的诧异,有的失落,有的好笑,也有鄙夷的,还有两双几乎喷出火来的眼睛,我晓得,他们多希望此刻抱住我发力奔跑的人是他而不是十三呀。   直到了车上,我还是无法止住抽噎,只断断续续说,“我看荷花开的正好,忍不住停了一会,听到十四弟喊我,想出去答应一声,没想脚下打滑就跌进池塘了。”   “没事了,没事了。我以后呀,要紧紧跟着你,再不让你出意外了。”十三完全不去考证我这段话的可信程度,一味相信我说的每一个字,“只是今晚四哥惨了,怕不能够享受洞房花烛夜了。”   听十三这么一说,我竟是噗哧笑了出来。   “你呀,眼泪还在眼眶里呢,你倒还真笑的出来,这有啥好笑的呀。”十三看到我,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好歹我也算帮了四福晋一个忙,不是吗?”人家日后可也是皇后,国家第一夫人好不好。   十三的眼神严肃起来,“你是不是在担心以后我也会这样?”   聪明又敏感的十三阿哥呀,我叹息。   我不敢再看他,却也不想回答否。   “你放心,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若皇阿玛强逼着,大不了回头休了就是。”十三紧紧搂住我,说的极淡定,这样几个字就把别家女儿的一生都否定了,不是不残忍的。 海伦的故事   六月里,皇上仍去巡塞,指定一、二、八、十三、十四、十五、十六阿哥从,三阿哥和四阿哥他们留出京中监国。   这回随谒名单里没了老九老十,着实让我放下心来,八阿哥向来让人感觉如沐春风,想来他应该是无害的。   好在这次过来晋见的蒙古王爷里没有达达步郡王,否则我还真有点不好意思,去年虽是他没搞清状况一厢情愿,但结果总是让他灰头土脸。其实我还要好好谢他,若不是他推波助澜,十三还不至于这么急着求皇上指婚,现如今,我已然从一个司记的身份转为皇子侧福晋了。   我也逐渐开始习惯马车的颠簸,我的骑术比起以前也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只有十三不是策马飞奔的话,我还是勉强可以维持并驾齐驱。   我有回问十三,比试的时候有否担心过失败,他眉毛一扬,底气十足地说,“完全没有考虑过,就他这点水平,我还需要担心啥?”   伏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不过就是他那铿锵有力的心跳声了,我嫁了一个多么优秀多么能干的老公呀。“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这可是官方对十三阿哥的记录,能够和这样一位皇子厮守终身,我还有什么可遗憾的呢。   可是,我的恐惧和担忧也在每日增加,印象中康熙47年太子就要第一次被废,到那时十三阿哥会受到牵连被圈禁,具体时间并不清晰,只晓得从康熙49年到康熙60年这十一年间,官方记录中几乎没有了他的记载,直到四阿哥登基的第二天,才将他由一个没有任何爵位,没有任何权势,寻常的不能再寻常的阿哥,平步登青云,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怡亲王,并为总理事务王大臣,从此登上人生最华丽的顶端,得以展现他过人的政治才华。可是,在那之前,他要捱过怎样灰暗无助的一段岁月呀,几乎是十一年的时间,而且是人生中最4鼎盛的十一年呀,每每想到此,我的泪都不由得湿了衣襟。   现在我即将亲身经历这十多年的故事,即将亲身面对这十多年的腥风血雨,我必须保持足够的清醒和战斗力呀。如今已是康熙43年,十三还有4年的光辉岁月,我要让这4年里的每一天,他都是最快乐最幸福的,我相信这些快乐幸福的记忆会帮他撑过可怕的圈禁生涯。   我一直遗憾自己的女红不好,无法给心爱的人绣一个爱心荷包,让他日日带在身边。好在经过两年的练习和实践,我终于能够将花样绣出本来的面目了,尤其是荷花和玫瑰,本就是我最喜爱的花朵,也是我操练的最多的两种花样,已经颇能够看看了,而我总是习惯在自己的绣品右下角绣上“HELEN”的字样,也算是做个独家标识吧。   当我将自己绣的玫瑰花荷包给十三时,十三惊喜的表情实在是给我很大的成就感,我嘱咐他,“以后我可不许你再带别家女子绣的荷包了,你是我一个人的。”   他就刮我的鼻子,满足地说,“是的,谨遵婉儿大人之令,婉儿但有差遣,胤祥无有不从。”   “你呀,不学好,就学我贫嘴。”我将荷包端正束好,自己也觉得好生满意。   第二日,回到帐篷的不仅有十三,竟还有八阿哥,我忙上前行礼,“给八哥请安,八哥吉祥。”   “弟妹客气了,我今日过来叨扰一杯茶,还望弟妹不要嫌我多事。”八阿哥说话总是让人那么熨贴,也难怪党附他的人会那么多,若不是我早知道结果,只怕我也会劝十三跟八阿哥而不是四阿哥吧。   “八哥说哪里话来,此回怡春姐姐身子有恙未能够随行,婉儿自当替姐姐尽心,不过喝盏茶,哪里就麻烦了。”我忙招呼两位阿哥坐下,有吩咐玲珑将明前的碧螺春拿来,我亲自冲泡。   “婉儿,八哥见我这个荷包别致,好是喜欢,你若有空,就再绣一个送给八哥吧。”十三边喝茶边说。   我微微一笑,“蒙八哥错爱,这又有何难。”   转身我已经取出两只成品,一个上面绣着荷花,一个上面绣着玫瑰,“婉儿女红实在粗糙,不敢和怡春姐姐比,八哥若还看得入眼,就随便挑一个吧。”   话还未说完,帘子又被挑开,十四阿哥噔噔噔走了进来,一路还嚷嚷,“我说怎么找不到八哥呢,原来到婉儿这里来讨茶喝。咦,这么漂亮的荷包,可有我的份。”   我和十三相对苦笑,这个宝贝弟弟,什么事都不能够少了他的份。   结果,八阿哥选了荷花,十四拿了玫瑰。   “弟妹,这个听说是你的洋文名字,可有什么说法呀?”八阿哥果然不愧是管着礼部,对西洋的认知更多一些。   “海伦是希腊传说中的一位美女。”说到这,我微微有点脸红,好象自己夸自己似的。   “婉儿可不就是美女么。”十四自然就接了口。   “十四弟,你再闹我,我可不敢往下说了。”我摆出正经的脸色。   “好好好,我不说了还不行了,小时候常听你给我讲故事,我顶要听你讲那些故事了。十三哥,你帮我说说话么。”十四反正混赖的本事最大。   “婉儿,我们都知道你说典故说的好,难得八哥也在,你就接着说吧。”十三轻轻握住我放在桌下的手。   我抬头向他一笑,接着说:“大约2800多年前,在西方也有着好多国家,其中一个国家叫特洛伊,一个叫希腊。一天呀,特洛伊老国王普里阿摩斯和他俊美的二儿子王子帕里斯在希腊斯巴达王麦尼劳斯的宫中受到了盛情的款待。但是,帕里斯却和希腊国王麦尼劳斯美貌的妻子海伦一见钟情并将她带回了特洛伊。这下,可惹恼了希腊国王,于是国王麦尼劳斯和他的兄弟迈西尼国王阿伽门农兴兵讨伐特洛伊。希腊联军的将领阿基里斯和普利阿摩斯的大儿子、特洛伊年轻的王位继承人赫克托尔逐渐成为在战争中成为双方各自的英雄。由于特洛伊城池牢固易守难攻,希腊军队和特洛伊勇士们对峙长达10年之久,最后英雄奥德修斯献上妙计,让希腊士兵全部登上战船,制造撤兵的假相,并故意在城前留下一具巨大的木马。特洛伊人以为自己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便高兴地把木马当作战利品抬进城去。当晚,正当特洛伊人沉湎于美酒和歌舞的时候,藏在木马腹内的20名希腊士兵杀出,打开城门,里应外合,特洛伊立刻被攻陷,杀掠和大火将整个城市毁灭。老国王和大多数男人被杀死,妇女和儿童被出卖为奴,海伦又被带回希腊,持续10年之久的战争终于结束。”   我讲完这个故事,突然发现屋内的三位阿哥脸上都只有一种表情,惊异和不可置信。尤其是十四,那表情仿佛见到了鬼魅般。我突然醒悟过来,我不正是海伦吗?我不正是他心心念念想和十三争夺的女子吗?难道我就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   老天,难怪当初中学里我会对这个英文名字一见钟情,原来根源是三百年前就种下了。   还是八阿哥打破了僵局,“婉儿果然才识过人,以前一直听四哥和十四弟提起,今儿是真正领教了。真不知道婉儿妹妹从哪里学到这许多东西,连我们这些阿哥都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八阿哥改口喊我的名字,估计确实是被我这个故事震撼到了。   “八哥谬赞,不过小时候听洋教堂里的人讲的,也是因为这个故事新鲜,故此才记住了。”说完,我忙起身帮他们续茶水。   “婉儿,好久没听你吹葫芦丝了,今儿你就吹上一首如何?”十四的脸色逐渐正常。   我拿眼看十三,他笑着点点头。   好吧,既然十三也没有意见,我总要认真些。回屋取来乐器,略想了一下,吹了最经典也是最具云南风光的《月光下的凤尾竹》,反复吹了好几遍,婉转的声音飘荡在帐篷里,他们显然是沉浸在了美妙的乐曲声中。   结果,那一日他们怎么都不肯放过我,我足足吹了将近十首曲子,几乎背的出的考级曲全都吹了一遍,简直就是一场小型演出了。   十三由于我的原因,在众阿哥面前是攒足了面子,心里那份得意自是不用多说,这也是我刻意想达到的效果,以后哪怕是被圈禁,他的回忆里都还是美好的东西,日子也就挨得容易些。   这次巡塞回京的途中,康熙将其他阿哥打发回京,独留太子和十三阅永定河,这份荣宠又是不同一般,现下里,不足20岁的十三阿哥胤祥受到皇上的器重,竟是连供职清廷的汉族文人也是一清二楚的。   而我的心却总是揪着,只因为我太知道了。我有时候真希望自己失去在21世纪的记忆,这样我就可以和胤祥一起大笑,得意,不再会因为时时想到几年后的凄凉,而在背地里暗自神伤,默默流泪了。   每见十三意气风发的模样,我总是不可避免地想到,当他从荣誉的云端一下被打压到人间地狱,如此心高气傲的他怎么能够接受如此残酷的现实,也难怪从此后他疾病缠身,英年早逝。我所能够做的不过就是陪伴他,给他信心,让他安然渡过人中生那凄风苦雨的十几年。 亲送请帖   此次回到京城时,已经是冬天了,十三和十四阿哥府业已建好,回京后我们两家就开始忙着搬家事宜,待这一阵忙碌完毕,眼看就是新年了。   十三这一阵往四贝勒府去的可勤快了,平日这哥俩居京“晨夕聚处”,扈从塞外“形影相依”,此番有半年不曾见面,自然是想念的紧。一直听十三说,他的算术全是四阿哥教的,四阿哥继位后的诗文集中亦有明确的记载,“忆昔幼龄,趋侍庭闱,晨夕聚处。比长,遵奉皇考之命,授弟算学,日事讨论”,这兄弟俩是真的感情好,最难得还就是默契,两个人做事就好像如臂使指,绝不会有任何偏离和掣肘。   兄弟俩如此亲密无间,我这个做弟媳妇的当然不能表现太过落差,虽说我还是尽量避开见到四阿哥,可是新府落成这样的喜事,别的阿哥也就算了,四阿哥这里总是要亲自登门送贴子才是一个礼字。   现如今十三圣眷正隆,风头正劲,我对内对外却是越加的低调谨慎。自从知道那副耳坠子招人眼热后,我便再也没有戴过,平日里出门尽挑素静淡雅的衣服穿,首饰也是能不戴就不戴了,除了十三最早送我的那个镯子,那是自他帮我带上后从未取下过,随身两个荷包,一个是四阿哥送的,还有一个是自己绣的玫瑰花样,将十四送我的护身符装在里面,头上经常只是一根极素的玉衩,最隆重不过就是将当初太后赏我的那根金钗戴上而已。有时候竟连十三也说,婉儿,怎么越看你的打扮,风格越像四嫂了呢?我也只是笑笑,说不喜欢热闹的首饰,太过华贵的东西不是很衬自己的气质。十三也有一次抱住我说,因为没有任何爵位,他是成年阿哥里头最穷的一个,没有很多富裕的俸银来买好东西哄我开心,我当时就笑弯了腰,只把他搞的完全没有方向,我很认真很严肃地对他说,我不是嫁给银子,我是嫁给爱我而又被我爱的男子,而且,和我从前的家境比,如今的日子富贵程度堪比天上,我乐还来不及,哪里有啥难过的。末了,我还特加重语气说,我嫁你,是因为你是一众阿哥里长的最帅的,我对帅哥没有免疫力。这话彻底逗翻了他,直接抱着我就要往床上去,吓的我直喊救命。   这天,我打扮完毕,让玲珑带好请贴,亲自去四贝勒府送贴。   门口小厮认得我,早就一溜烟赶着进去通报,一会就见管家戴铎小跑着出来迎我,“十三福晋吉祥。”   我赶紧抬手让他起来,问他四阿哥可在府。   “主子在书房呢,主子早就吩咐过,若十三福晋来的话,可直接过去,我这就帮您带路。”戴铎头前走去。   我又是在心里轻叹一口,看来我在四阿哥心目中还是特别的,早听闻四贝勒家规甚严,书房周围更是府里的禁区,貌似连四福晋都不是想去就可以去,而我,居然有这等荣幸,不知是福还是祸呀。   “十三福晋来了。”戴铎对门里喊。   “请进吧。”屋里传来磁性的嗓音。   自上次落水事件后,我还没再见到他,不知最近他过的是否安好。我抿一抿头发,进了屋子。   四阿哥正在书案上书写,不曾抬头。一边早有丫鬟将茶盏放好,悄没声退了下去。   屋子里一片安静,却并不让人紧张。为了不妨碍他,我只悄悄落了座,偏头打量他。   还是那张世纪末美少年的脸庞,28岁对男生而言,正是最光芒万丈的时候,他若是肯笑,那就更帅了。   正想着,却见他抬头对着我绽开了笑容,我的天,人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原来不仅可以形容女生,同样适用于男生呀。   “今儿怎么得空来看我?”他从书案后转出来,坐在离我最近的椅子上。   “十三阿哥府造好了,还未请四哥过去饮茶,婉儿今儿是特来赔罪,还请四哥拨冗光临。”我不敢再对住他的笑容,低头回答。   他站了起来,用手指将我的脸抬起,他的目光如此温柔,声音如此诱惑,“婉儿,你真的就打算这样和我客气疏离一辈子吗?”   他是懂我的,他是念我的。   我站起身来,“四哥说哪里话来,您是十三最敬重的四哥,自然就是婉儿心中最仰慕的人物。”我轻轻去握他的手,握到的一霎那,他的手竟抖了一下。   “谁都知道四哥的字最好,可否也让婉儿学习一下?”我放开手,往书案走去。   “别看,字并不好。”他情急想来拉我,可惜,晚了一拍,只见案上的宣纸上墨汁淋漓写了一首诗:夜寒漏永千门静,破梦钟声度花影。梦想回思忆最真,那堪梦短难常亲。兀坐谁教梦更添,起步修廊风动帘。可怜两地隔吴越,此情惟付天边月。   我怔住了,这样的诗,应该算是情诗吧。   我不敢转身,只呆看着书案。他过来默默将宣纸收好,拉我到他身前。   “对不起,我知道不该想你,可我忍不住。十四弟可以不顾一切来抱你,亲你,我却不敢,我怕你会生气,我怕你再不理我,再不肯见我。”他的唇落在我的发上,额头,轻柔得好象梦幻一般。   原来,上回十四强吻我,全被他看在眼中,只怕他根本就是出来找我的,只是让十四占了先而已。   我无法回应,回应只是让彼此更苦更无奈而已,我只好说,“对钮祜禄氏好些,看面相,她是个有福之人,你要多多努力,才可以有小阿哥和小格格呀。”   他苦笑,“你呀,难怪十四弟要说你,你何尝关心过自己,你这样善良的一个人,却偏偏要生活在这世上最可怕最复杂的皇宫之中。你教我,怎样才能将你忘记,怎样才能?”   他抱着我,丝毫也不敢用力,仿佛怕一用力我就碎了。   “对身边的人好些,她们才是最爱你的人,她们才是陪伴你一生的人。晚上也要多上点心,别老是处理公务,也要制造人类不是?”我只顺着自己思路走,我再不会纵容自己了,对四阿哥如此,对十四阿哥亦如此。   他放开手,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回原来淡漠的腔调,“你那么关心我的孩儿,那你自己的呢?”   这一句话打倒了我,是呀,我是否也会在这个年代里生儿育女,留下真实的痕迹呢?   我不敢再停留,把贴子留在桌上,矮身一福,“不敢耽误四哥,婉儿先告退了。”   他本想留我,手伸一半还是停住了,只向我一摆手,我赶紧走了出去。   …… 偶遇小宝   康熙四十四年二月,皇上就要进行第五次南巡,此回随扈的又只是太子和十三阿哥而已。这是怎样一份荣宠和器重呀,十三这年不过十九周岁而已,论序齿,他前面还有这许多哥哥;论资历,前面好几个哥哥都或有军功,或已独挡一面;论身份,他无爵无位,只是平头阿哥;竟然让康熙老爷子爱护看重若此,每出必随,除了太子外再无一个阿哥有此份荣耀。我看到十三脸上的光彩,真心替他欢喜,却无法掩饰内心的忧虑。   “婉儿,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的眼底有抹不去的忧伤呢?难道你心里还有遗憾吗?我让你不够快乐吗?”在夜里,十三拥我在怀中,他吻我的眼睛,问我。   我简直有将一切合盘托而出的冲动,但是我不能,也不敢,“胤祥,幸福来得太容易,我好生害怕,我会失去这一切,失去你。”   “傻婉儿,你怎么会失去我呢?该我担心失去你才对?我晓得的,十四弟从没对你死心。”我捂住他的嘴巴,“十四是弟弟,永远不变。”   他亲我的手指,“我明白你是这样想的。”他的吻落在我的脸上,颈上,耳后,“婉儿,我们生个孩子吧。”   孩子?我无言。我的身体一直很健康,月信也非常正常,胤祥要我的次数也是非常频繁,可是,我从未有过怀孕的迹象。我心里一直有种深深的恐惧不敢去面对,现在,只怕这层担心已经变成现实,我毕竟是三百年后穿越而来的人,我在大清朝只怕没有生育的可能。   想到此,我的泪缓缓滚落。   “你不喜欢,那我们不生就是了,不要哭呀。”十三被我吓一跳,赶紧安慰我。   我翻身趴在十三身上,深深望住他,极其认真地说,“胤祥,你再讨个福晋进门吧,我好担心自己身子,若是没有子嗣,我的罪过就大了去了。”   “又混闹。你存心气我是不是?”十三不由分说,整个深入我的体内,如此奋力,我一声呻吟已是喊了出来。   “我只要你给我生孩子,你若不肯,我们就抱其他阿哥的回来养一个就是。除了你,其他女子任她是天仙我都不要。”他一边说,一边发力。   我的胸中既是欢喜又无限哀痛,不可能的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更别说“七出”之条里就有“无子”这一条,就算你爱我疼我,不忍我伤心,你那皇阿玛也放不过我去呀,你的一大五小诰命夫人终归会一个个出现的。   我一边积极响应他,一边还是做着最伤害自己的努力,“若是皇阿玛有旨,怕是躲不过,你就别辞了,不要太担心我。”   他狠狠地要我,汗水一滴滴落下,却不再作声了。   我可以和十三一起去往江南啦!这个消息驱散了笼在我头上所有的阴霾,我终于可以去往我三百年后的家乡,我的心快乐得要飞起来。   每日里练字,竟是反复写着: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有时半夜醒来,想到这首词,都会笑出声来。   胤祥见我高兴,更是乐得什么似的,天天下了朝就和我讲前几次南巡时的趣事。因为他以为我不曾去过江南,更是极尽能事描绘江南的风光美景。我只当回顾,而且也可以比较一下江南地区在这三百年间的差距和变迁。   南巡终点总是扬州,我隐隐觉得有个名字在我脑海中反复出现,有时也会偷着观察康老爷子的表情,莫非这位天子爷真的还心心念念一个儿时的伙伴,一个本可以毁了大清龙脉却为了兄弟情意放弃这种想法最终回归民间的一个传奇人物?莫非金庸大侠的故事本就是一份真实?   不过天威难测,康熙爷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又是皇帝,自然不会将喜怒哀乐放在脸上,我的一番探究不过是白费心思罢了。   来到扬州,由于皇上也是微服,我终可以脱去旗装换上民间的汉服,也可以不梳小两把头而绾成我最喜欢的云鬓发髻,这种感觉真的让我陶醉,我是真的回家了,虽然回的不是21世纪的家,我已经非常满足。   这天,皇上要留在行辕内处理公务,十三见有缝,便和我溜着去逛扬州最著名的瘦西湖。为怕暴露自己的身份,我们各自换上民间百姓的衣服。   我换了套烟色袄儿,青缎子背心,白绫细摺儿裙子,把长发编成一条辫子盘起,只在发鬓插一支当初十三送我的玉簪子,看上去倒是伶俐活泼得很。   十三则换了纯白团花镶狐毛的圆领长袍,蓝色束口箭袖,腰上系一根朱红三镶白玉腰带,果然是****公子。   我直拍手,“我家相公好帅哟,可不敢出去了,怕后面跟一串美女回来!”   十三被我闹了个大红脸,而玲珑则是憋笑憋到内伤。   我俩手牵手徜徉在风景迤逦的瘦西湖,后面远远地还有两个跟班,自然是玲珑和侍卫长啦。   瘦西湖之所以称之瘦,那是一种因山就水的自然之美,因蜀岗之山,就蜿蜒南下之水,回环曲折,巧妙布局,修饰自然,构造玲珑婉约之意境,使观者叹为神工。走在长堤上,飘逸的柳丝轻拂碧绿的湖面,袅袅婷婷,水树交映,一柳一桃,甚为妖娆,好一派柳浪烟笼、烟波春暖的景象。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我轻轻念着,心中无限向往。   “当然是玉人此处教吹箫啦。”十三揽住我,笑答。   “去你的,就知道耍贫。那么多人,不要拉拉扯扯的,羞死人了。”我赶紧紧走两步,这大好春日的,行人如织,我们已经表现得太多亲密,引来不少目光啦。   忽然耳边传来大呼小叫声,“乖乖隆地咚,今天大家就赌他个落花流水。”标准的扬州口音,只觉得这声音隐隐有金石之声,而且好生熟悉,“我可是费尽了九虎二牛之力~~~还要加上那些羊啊猪啊什么的。快快快,你怎么那么慢,简直是屎可忍,尿不可忍!”   我转头去看,只见一位中年男子穿着花团锦簇的皮袄,袖管撩了老高,正和人赌骰子呢。看衣着绝对是富贵人家的派头,可看他那赌得两眼放光的痞相,又绝不是世家子的模样。   我心念一动,莫非此人正是皇上寻访的那位吗?   见我对此人如此在意,十三也停了脚步,“怎么?你认识这位大叔吗?”   是呀,他真的是可以称为大叔了,可为何我想象中他始终都是一个20多岁市井小混混的形象呢?   我没理会十三,走到那位大叔的跟前,朗声问了一句,“韦爵爷,您还经常喝鸟生鱼汤吗?”   只这一句话,就让大叔傻了眼,手里的骰子也滚了一地。   他拿眼瞪我,眼睛虽小却极有神,眼底有着一丝狐疑和防备。   “这位小娘子,好生俊俏。莫不是也要求我救你的心上人。他奶奶的,老子遇到的美貌妞,总是求我救她的心上人。老子这冤大头可做的熟手之极,只怕“冤大头”功也练得登峰造极了。”   这下我认定了,原来金庸大侠竟没有骗我们,原来世上真有一个独一无二的韦小宝韦爵爷。   “韦爵爷吉祥,婉儿是京城里皇商排行十三的内子。”我略一福,虽说照我的身份并不需要给小宝请安,但是这个人物实在太神秘也太厉害了,我不由得心向往之。   这下可把十三给看的彻底糊涂了,“婉儿,你这是唱的哪出呀?”   “原来是小十三呀?都长这么大了。看来不服老真是不行呀。”小宝撇下原先围着的人群,“不玩了,今儿反正也是输了。”   “走,上家喝茶去。让我好好招待一回。”   十三拉住我,警惕地望着小宝,一脸的质疑。   “没事的,皇上若知道我们是和韦爷一起喝茶,定不会责罚的。”我对十三说。   十三看小宝一副身板弱弱的样子,想来没有大碍,而且见我一心想去,只好点头,回头却向侍卫长示意跟上。   小宝的家院果然与众不同,大门和外墙看上去极不起眼,入到内院方见丘壑和气派,外拙内精,向来是小宝的防身利器。   “小玄子还好吗?”小宝敛了疲沓的表情,问道。   “皇上正值春秋鼎盛,一切都安好。”我回答,“您就不想和旧友叙叙旧,见上一面吗?皇上几次南巡都来扬州,您难道就真的不明白是为什么?”   我转向十三,“胤祥,你从来没听你皇阿玛谈到过韦小宝这样的名字吗?”   “鹿鼎公?”原来十三也是了解一些的,“有点印象,还是好小的时候,好象听四哥提到过。莫非这位就是?”   “公不公的就算啦,叫我一声小宝,我就很开心啦。你们且坐一下。”小宝往里屋去,一会手里捧着一团包袱回来。   “帮我把这个交给皇上吧,小宝已经再不问朝中之事,请皇上放心,也请皇上宽心,皇上所做的一切,小宝无不铭感五内,小宝每日都在菩萨面前烧香,求菩萨保佑皇上事事顺心。”说到最后,小宝的眼眶竟是红了。   我接过包袱,打开抖了抖,七本《四十二章经》安静地躺在里面,每一本都代表着怎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呀。   “若皇上问起您?”我犹豫地问。   “你们一走我也会走的,皇上就算找过来也是枉然,你就回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吧。”小宝终是未能忍住泪水,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韦爷保重,我和十三走了。”   “姑娘留步,难得遇到这么有灵性的女子,这样东西,还望十三阿哥收下。”小宝又从身后拿过一个包袱。   我接过一看,原来是不惧刀剑的金丝背心,连看惯好东西的十三都是眼中一亮。   “去吧。”小宝挥挥手,转过身子不再看向我们。   我扯扯十三的衣袖,举步走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我俩都很沉默,想来十三确实是晓得一些关于“小玄子”和“小桂子”之间的故事,曾经的肝胆相照,曾经的回肠荡气,终究变成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亲密无间的战友,竟是无法再度相见,这不是不悲哀的。   晚上,十三阿哥和我递牌子请见皇上,一会,李德全就来叫进。   十三阿哥和我先磕头,然后递上了包袱。   康熙爷只一见,脸上再不是高深莫测的神情,简直可以说是七情上面,也说不上是喜是忧,是乐还是怒。   “哪儿得来的。”康熙的声音居然也带着颤。   我朗声回答,“在瘦西湖边上一所宅院里,一位爷托十三阿哥捎给皇上的。”   “哦,婉儿你认识他?”康熙转向我。   我猜到有此一问,“听说书的大致讲过一个故事,小时候只当是说书人自己编的故事,原来有个真人的。”   “你晓得的可真不少呀。”康熙这句话我听出来了,表扬的意思那是大大的没有。   我赶紧再磕头,“婉儿不敢。”   “那人还说什么了吗?”   “他说每日里都在给皇上您祈福,他还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我回答。   “好呀,到底是小宝,居然会掉文了。”康熙爷突然笑了起来,然后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仿佛只是自言自语,“独惜今天难觅你再在面前,赢尽了世界一切,你却不见。”   “跪安吧,我也乏了。”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康熙也有着别人无法想象的困扰,当他登临那权利的顶端,身边便再无一人可以相伴相随,在那样的高处,只能够是一个人。康熙如是,将来的四阿哥也如是。   这段原是向金庸大侠致敬的,不知亲们可喜欢,我自己觉得并未将小宝的特色表现出来,不是不遗憾的。还望大家给点意见,我好在下面的文字中继续努力。 十三抗旨   南巡在康熙爷惆怅万千的心情中结束了,我猜想,下回南巡皇上应该不会再来扬州了吧,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一直想找的答案,虽不是他想要的,却也只能够是这样吧。   不在京城的日子里,还真就发生了一些事情,最大的就是十四奉旨娶了侍郎罗察之女完颜氏做嫡福晋。   听了这则消息,我心里还是满开心的,有了大小老婆,十四不会再由着性子胡来了吧,再说了,早听闻这位完颜氏不仅是有名的美女,难得性子也是温婉贤淑,看来十四这匹脱缰野马终要被套牢可以走上正轨了。   从家当里挑来挑去,选出一支瑶池清供边花,一支蓝宝石蜻蜓流苏,感觉雅致大方,应该能够配得上十四嫡福晋的风采吧。本想让玲珑送去,想想还是不妥,十四阿哥府不过就是隔条巷子,两位阿哥又是从小一起玩到大,更何况都是德妃抚养的,我若不亲自去,实在是失礼不过,说不得我还是要自个去跑一趟的。   特挑了阿哥们上朝的时间,这样不用看到十四尴尬,又因为离着近,也就没让准备马车,只让玲珑将礼物装好盒子一起走了过去。   门口的小厮见我,赶忙打了一个千,“十三福晋吉祥,主子正上朝呢。”   我手一抬,“嫡福晋可在?我特地过来拜会你们嫡福晋。”   这边早有十四身边的大丫鬟香如小跑着过来,“嫡福晋请十三福晋过去正厅,福晋换了衣裳就过来,我们福晋还说怠慢之处望十三福晋多多见谅。”   都不晓得十四是怎么开销这些底下人的,竟是人人见我都带着敬畏,弄得我也好没意思。   刚在正厅坐下,就听到花盆底鞋子走近的声音,抬头看去,我不禁呆了半晌,而身边的玲珑更是一声低呼:“怎么这么象?”   “宛然给十三嫂请安,十三嫂吉祥。”十四嫡福晋已经一个矮身行礼。   由于我实在被震到了,竟然没有反应,玲珑咳嗽一下,我方反应过来,忙上前将她扶了起来。   “妹妹客气了,快起来。”   完颜.宛然无论相貌体形,甚至名字,都深深带着我的痕迹,除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温柔如水的眼眸,安静清澈得好像高山上的湖水。   我不知该如何将谈话继续下去,我简直有要土遁而去的念头。   为什么这次十四会如此爽快的答应指婚,我算是找到答案了。他终于可以面对他想象中那个人的模样,终于可以喊出那个名字而无需内疚,把宛然唤作婉儿,当事人应该也不会太多反对吧。   我的脑子急速运转,努力换上最温暖的笑容,“妹妹此次大婚,十三阿哥和我因陪着皇上南巡没能够过来,实在是不好意思,这小小礼物,请妹妹一定收下。”   香如上前将礼物收下,退了下去。   “姐姐太客气了,一直听爷说起姐姐的事情,宛然早就仰慕姐姐风采。本应该我过来拜见姐姐才对,不过爷嘱咐过不让我们随便打扰姐姐。今日得见姐姐,才知道原来爷说的不及姐姐风采之万一,还望姐姐以后多加提点。”   我本想就走的,见宛然一脸真诚热切的样子,不好意思立即走人,只好继续寻找话题。   “不知十四阿哥最近身体可好?还是每日练剑吗?”我自己都觉得搞笑,这都啥狗屁的问题,问和没问就一样。   “爷一切安好,每日里总要练会子剑的,多劳姐姐挂心。久闻姐姐精于音律,宛然最近新练习了一首曲子,可否指点一二?”宛然看着我,如此认真。   我无法猜测宛然内心的想法,或者她早就已经从别人的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事情的真相,又或者宛然只是生活在自己的那方世界。   我可以清清楚楚看到宛然谈到十四时眼中遮盖不住的深情,十四正是年少英俊,放眼京城,真没有别家少年更比十四阿哥优秀的,既便是十三阿哥,两人也是在伯仲之间而已。我真的希望宛然可以填补十四心中那个缺憾,我真的了解,十四的执拗有太多是得不到的不甘心罢了。   我站起身来说:“不敢言指教,可以聆听妹妹清音,本就是我的福气。”   我随着宛然来到花厅,宛然取过筝来,慢慢吸了一口气,玉指轻抚,一首好熟悉的曲子流淌在四周-《至少还有你》。我的手无法控制地抖动起来,几年前那张苍白的少年脸庞浮现眼前,十四从未忘记,我却忘记了他也是擅长音律之人。他教宛然弹奏这首曲子,当他望着宛然,他眼中心中想象和出现的人又会是谁呢?   “谁让你弹这首曲子的?”身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不知何时十四已经回来,就站在花厅外。   宛然被这声吓到,手指一用力,一根琴弦竟然断了,血立时冒了出来。   “福晋,你的手!”香如低呼道。   宛然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着急向十四行礼,“给爷请安,爷吉祥。”   十四却只是狠狠盯着宛然,不发一语。   我实在看不下去,十四一向有点戾气我是知道的,但我却不知他对人竟是全无怜惜。我忙上前扶起宛然,对香如说道:“快把嫡福晋扶进屋上药,十四阿哥怕正心疼得紧呢。”   “还不快去。”十四厉声说。   香如吓得就一激灵,忙扶住宛然的手走了出去。   我转头看十四,脸上自然没有好脸色,“十四弟,你这是为何?宛然还不是为了讨你欢心才这么努力,你也太过份了。”   十四的眼睛越来越象四阿哥,深不可测,无有温度,“哦,你怎么晓得她是为讨我欢心呢?再说了,她自努她的力,我就一定要怜惜和回应吗?那我这样努力,你又为何从未回头看上一眼,怜惜上半分呢?”   我跌坐在椅子上,只觉得如身入冰窖,从里到外都透着寒气。   十四慢慢踱到我的面前,用手指轻轻抬起我的脸,他的目光已经变得温柔如水,“婉儿,不要苛求我,我会改,为了你,我都会改。我会慢慢学着少想你一点,我会慢慢学着喜欢别的女子,求你不要苛求我。”   我的泪水就这么无声地流淌下来,流过我的脸颊,流过他的手指。在他的唇要接触到我的一瞬间,我偏身站了起来。   “胤祯,我不是当初的婉儿了,我已经是你的十三嫂。是的,我没有回头看你,不是我不怜惜,你明知道的,你的心就在这里陪着我。”我指指随身系着的那只荷包,“你又何苦糟蹋自己,也糟蹋别人。宛然是个好女子,你莫要辜负了她,好不好?”我放柔了声音。   十四颓然放下手去,闷闷地回答:“我晓得了,我会对她们好的,以后不会这样了,婉儿你就别放在心上可好?我不要你每次见我都掉眼泪,为什么我治不好你的眼泪?为什么只有在十三哥面前你才会笑的那么甜那么开心?难道真的只有十三哥可以让你那么开心地笑?”   “别说了。你若能真心的快乐,我自然也会开心快乐,不是吗?”我福一福,“婉儿要回去了。”   “皇阿玛今日也给十三哥指婚了。”十四极轻的一句话无异于晴空霹雳,我差点脚一软就坐在地上,勉强扶住柱子才站住了。“不过十三哥抗旨了,现在正跪在乾清宫呢。”   “他为什么这么傻?我这就去找他。”我拔腿就跑。   被十四一把拉住,“四哥正在替十三哥求情呢,你去了也是白搭。换了是我,我也一准抗旨的,十三哥对你的痴心谁都知道,让他讨其他女子进门看着你伤心难过,还不如给他一刀更痛快些。”他牢牢拉住我,“四哥特让我回来看着你,否则我现在早就跪在宫里陪十三哥了,八哥他们也正劝呢,你就放心吧,十三哥一准不会有事的,说不定一顿饭功夫他就回府了,你就去我书房坐坐,有了消息我就让你回家。”   我象个泥雕木塑般随十四进了书房,呆呆坐在窗下,脑子里轰隆声一片,却无法集中思维。   十四恐是怕我乱想,不停在和我说着,“说来也怪,九哥原是向来和十三哥不对路的,今儿却也一个劲帮十三哥求情,婉儿,你的面子真是好大,十几个阿哥里头倒有一大半帮你说话的。”   我苦笑连连,今日欠下的情,我又要到何时才还得清呀。   这一天直等到后半晌,四阿哥跟前的文洋才过来传消息,说是四阿哥陪着十三阿哥已经在回府的路上。我几乎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家,到后来根本就是甩了花盆底的鞋,只穿着袜子在跑,亏得没让十四陪我回家,否则不知要被他怎么埋汰了。   才回到正堂没多久,就听见十三的脚步声,我忙收拾好心情,收拾好所有的表情,只做平常状。只因我深深知道,十三最不愿意我担心,若我脸上有一分难过,他的心里就会有十分难过。   “婉儿。”听到熟悉的呼唤,我在嘴角绽出最甜的笑容,抬头看他。   “可回来啦,先换身衣裳吧。”我迎上去,用手帕擦去他脸上沾到的一点灰,“膝盖跪的疼吗?回头我帮你揉揉。”   “十三弟,婉儿,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了。”我这才发现原来四阿哥也在,他的脸上完全没有表情,一只手只是狠狠捏着腰间的玉佩,手指都泛白了。   我缓缓矮身行了个大礼,“四哥的情义,婉儿铭记在心。”我略一顿,提高了嗓音,继续说:“今儿四哥也在,婉儿有句话想说。这回皇上没有责罚十三阿哥,无非是心疼十三阿哥,也是看在许多阿哥求情的份上,可是只怕婉儿在皇上心中便多了几分厌恶。下回若皇上再赐婚,胤祥,你就别再辞了,就当看在我的面上,不要让我那么担心,好不好?”   “婉儿,快起来。”四阿哥一把将我拉起,手里的温度那么灼人,“十三弟,你都没有婉儿想得明白,若有下回,我先帮你应承下来再说。其实,你自己府里还不是你说了算,你若不喜欢,别理会就罢了,何必惹皇阿玛生气,对你对婉儿都不好。”   十三一语不发,只是紧紧搂住我的身子。   “唉。”四阿哥扭头回去了。   十三深深地看我,慢慢问:“告诉我,你是否真心想让其他女子进门?”   我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坚强的表情,泪水纷纷滑落,“若我说是的,你信吗?”   “那就不要为难自己,好不好?”十三吻我的眼睛,吻干我的泪水,“我的心里只有你,我只要你。”   深情若斯,我还能有什么奢求?无论刀山火海,我总陪你前往就是了。 接待英使   岁月流转,冬去春来,平静幸福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地快,一晃就到了康熙45年。   十三和我过着举案齐眉,蜜里调油的日子,除了始终没有怀孕的消息外,我俩生活中再无缺憾。   四阿哥需要协管的差事日益增多,十三自然是鞍前马后地跟着忙,男人都会追寻自己的一份事业,更别说他贵为皇子,自然是愈加勤奋用心。   这天下了朝,他去了四贝勒府许久都尚未回来,我心里不由犯嘀咕,很少有事情让这哥俩这么犯难的。仔细回想看过的史实,也没记得说这年朝中会有啥大变呀?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我也懒得继续瞎琢磨,既这么着,那男人的事情还是让男人去解决吧,我只负责将家里打点好才是正经。   十三才回家就进了书房,连晚膳都是让送进书房去,不过几乎就没有动过筷子,撤下来的时候我特看了一下,饭碗里只是面上少了薄薄一层而已。   我实在担心不过,就轻手轻脚进了书房,见十三只是愣愣坐在书案后面,一脸的犯愁。见我进来,忙起身道:“都那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你不一样没有睡?屋子里没有你,太冷清了,我哪里睡得着么。”我抓过他的手,一味地摇,“什么事这么犯愁?说来听听,多个人也好多帮着想点子不是。”   “对呀,你一向是料事如神,点子多多,你帮我参详一下。”十三习惯性地将我抱在他的腿上,一味地宠爱,“前几天儿来了个英吉利国的使团,为首的唤作乔治?马戛尔尼勋爵,副使好像叫啥乔治?斯当东男爵,因为朝见的礼仪问题和对方发生了严重的分歧。你也晓得,按照我们大清朝的规定,外国使臣来华朝见皇上,必须行三跪九叩的大礼。而那个大使马戛尔尼认为,向中国皇帝行三跪九叩礼有损于大英帝国的尊严,他主张朝见时向皇上行单膝下跪的英式礼节。这不就拧上了么。”   “不对呀,礼部不是归八阿哥辖下管的吗?怎么要你这么操心呀。”我觉得好生不解。   十三连连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八哥惯会见风使舵的,只用了八个字“关乎国体,兹事体大”,就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了太子,太子转手还不是让四哥去操办。四哥是个啥性子,你最清楚不过,让他去彻查亏空,巡视河工只怕还拿手些,再大的难处他也敢顶着往前走,这外交的事宜,最不是四哥擅长的,我俩下午去驿馆兜了一圈,完全没法和那些个洋人交流,我都快愁死了。”   尚未听完,我已经噗哧笑了出来,“这有何难?你若不介意,不妨让我去会会这两位大使。”   我心想,可捞着机会展现我大学六级英语考到优秀的水平了,和俄国人交流我的不会,和英国人对话那还不是三只手捏螺蛳-笃定。   十三一脸的兴奋,“对呀,你小时候和外国传教士打过交道,学过舞蹈,洋文自然难不倒你啦。”   十三竟是抱起我就在屋子里转起圈子。   “快放手,我头昏。”我拿拳头直捶他。   第二日,我按照品阶穿戴起来,香色的福晋蟒袍,通绣九蟒五爪,顶冠是上衔红宝石的熏貂,所谓人靠衣装那是真理也,揽镜自照,哪里还有小女孩的稚嫩,分明是一雍容华贵的朝廷命妇。   我随着四阿哥和十三阿哥来到驿馆,驿馆馆长早就在大门口等候,把我们一行人让到正厅,立马派人进去通报。   不一会,就见两个气宇轩昂的白皮肤洋人走了进来,见厅里还坐着一位身穿朝服的妙龄女子,着实吃了一惊。   这厢我已经站立起来,袅袅婷婷走到前面一位洋大人面前,自我介绍:“IamHelenXu,thewifeofPrinceThirteen.Nicetomeet,YourLord.”并向他伸出手去。   马戛尔尼勋爵听我一口标准伦敦音,简直把我惊为天人,早已经右膝下跪,向我行西方的吻手礼,“YourHighnessthePrincessHelen,nicetomeetyoutoo.”   “YourLord,riseup.”我眼梢已经看到十三的眼中有了怒气,好在我昨夜就和他讲解过一些西方的礼节,否则只怕他已经冲上来给勋爵两拳头了。我忙将手优雅地抽了回来。   “Thankyouverymuch,YourRoyalHighness.”勋爵看着我,真是一脸的仰慕。   我一一向两位大使介绍四阿哥和十三阿哥,彼此重新见礼落座。   我向两位大使阐述了我国的礼仪人情,也说了康熙老爷子的态度,觉得他们过于妄自尊大,搞得皇上很不愉快。若始终抱着顽固的态度,恐有面临被驱逐的危险。不如我们可以想点折中的法子,让大家面上都过得去。   听我这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还有一多半,估计是马戛尔尼勋爵已经拜倒在我的风采之下,早早收敛了其“骄矜”的态度,连声说愿意做出一定的让步。   我和两位阿哥商量了一下,彼此基本达成了这样的共识:在礼节性的欢迎宴会上,英国使节行英国式礼节,而到举行正式朝见的典礼时,他们行中国的三跪九叩大礼。   四阿哥的目光自见到我就没有移开过,虽然表面上看着清冷的很,我却能够感应到他眼底的一丝热切和眷恋。以他的隐忍和克制,他决不会在十三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实情感,好在今天是他主事,而且此事关乎国家尊严,领导关心注意下属的一言一行当然也是大大的应该。待双方达成了一致,他那千年冰封的脸上也带了春风般的笑容,看向我的目光中更是多了十分欣赏。能够见到四阿哥的微笑,总让我有着十分的成就感,这位主将来可是君临天下的人物,能得其赏识,心里自然得意的很。   回府的路上,在车里十三牢牢搂住我,眼中的光芒是从未见过的闪亮,他吻我的后颈,直搞的我好痒。   “好人,不要啦,我都快痒死了。”   “婉儿,你不仅可以做得嫡福晋。”他顿了一下,声音越发庄重,“你简直可以母仪天下。”   我的身子就是一僵,终于要开始了,对这把龙椅的争夺终于还是要开始了。   “你混说什么,这种事情也是可以拿来乱讲的。”我一把掩住了十三的嘴。   十三趁机亲我的手指,“回家好好把右手洗洗,这帮洋人,就知道占女人便宜。”   我被他逗乐了,“那你还亲,不是嫌脏吗?”   “我哪里敢。看那两个洋人眼都不眨地盯着你,我恨不能揍他们一顿。婉儿,为什么你这样好?好到每个人都会不由自主爱上你?你可知道,说你能够母仪天下的人可不是我,我从来都没有这份想头,这话是四哥刚才对我说的,他说你当福晋真是大材小用,你这样的仪容,绝对够资格母仪天下呀。”   响雷一个个滚过,原来是四阿哥,原来是胤禛,原来他早就不满太子的无能懦弱和骄横奢蛮。是的,我晓得胤禛是一心为国,他想坐上那把龙椅也不过是想励精图治,再创辉煌,可是,拥有无上权利和整个天下的诱惑恐怕也是让他无法罢手的原因吧。   我努力控制住声音的颤抖,一字字说,“胤祥,我们从不知道有过这句话,是吗?你答应我。”   十三见我一脸凝重,以他的聪明怎会猜不到我的心思和担忧,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放心,我刚才啥也没有说过,啥也没有听到过。”   没想到,康熙老爷子听说是我说服了大英帝国的大使,一个高兴,又要我在欢迎宴会上出节目。我的老天,这紫禁城里,居然无人再比我有才了吗?老爷子你也太抬举我了吧。   我又开始绞尽脑汁,葫芦丝已经不新鲜,总要有什么新鲜玩意才能够博人眼球呀。   蓦的,脑中灵光一闪,记得在学习钢琴时查过钢琴的来历,听说是明朝万历年间已经有古钢琴流传进了中国,隐约记得貌似康老爷子就有一架来着。   想到此节,我马上问十三,宫里可有唤作“铁弦琴”或者“雅琴”的乐器?十三偏头想了会,说是记不得了,八阿哥管着内务府,这事还要问八阿哥才清楚。   不过第二天,八阿哥亲自过府来告知,宫里确实有叫做“雅琴”的乐曲,皇上年轻的时候还让葡萄牙传教徐日升教过一阵子,后来皇上事务越加繁忙,也就撂下了。我若有时间,现在即可进宫去看一下。   八阿哥如此盛情,我也不好太过扭捏,和小萄小夭她们吩咐了一声,就带着玲珑随着八阿哥一起进了宫。跟着八阿哥七拐八拐,在一处极僻静的院落里,一架古钢琴静静地躺在屋中,漆色已经有些剥落,但是,它还是那么优雅,吸引了我全被的注意力。   我几乎是奔上前去,手指一遍遍抚摸过那黑白的琴键,泪水也是充盈了眼眶。这一刻,我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对钢琴的热爱。记得幼时,每天在老妈的监督下练习一个小时的钢琴,每周去老师那里学琴还琴,被老妈逼着考级,四级,六级,一直到考出十级,好象心里不曾心甘情愿过,总觉得是为了妈妈在学习,甚至动过若是钢琴坏了我也就解脱了这样的念头。然而此时此刻,当我摸到琴键的这一霎那,我心中涌起的喜悦和满足,让我了解了自己的心,我是如此地热爱钢琴,我以前只是固执地不愿意去承认罢了。   古钢琴和现代钢琴的区别并不大,最大的区别莫过于琴键的数量了,现代钢琴是88个键,而古钢琴则是72个键,不过这并不影响大多数乐曲的演奏。   “十三弟妹,我已经关照过这里的人,你若需要练习若是有啥其他需要的话,只管吩咐下去就是。”八阿哥用探究地眼神望着我,显然他很诧异我表现出的各种技能,却碍于身份,不好意思当面问出来。   我现在最怕的就是有人问,为什么我会这个,为什么我又会那个,我原不是一个会说谎的孩子,心里想好的故事也早就用的七七八八,见他不问我是求之不得。   “多谢八哥考虑周详,婉儿希望这几日可以在此处多加练习,也希望这里的人越少越好。”八阿哥自然听得懂我的意思,这样新鲜有趣的表演,总是要秘密练习的啰。   接下去的三日,我每日早早就来到琴房,认真练琴。真的,在21世纪,少说我也弹了二十多年的琴,却从未象现在这样认真过。我先练习哈农,第一到第十条,每条二十遍,为了迅速让自己的手指灵活起来,毕竟穿越后,我已经有六年时间未曾接触过琴键了;然后是音阶与琶音,凡是记得起的练习曲,每条至少弹上二十遍;最后练习的就是我早已想好的表演曲目-《致爱丽丝》,最经典也是最动听的钢琴曲之一,这首曲子最可取之处在于难度不高,我还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已经能将此曲弹得相当熟练,而且谱子真是深印脑中,稍作回忆,熟悉的旋律便从手指下流淌出来。   我正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世界中,心中却忽地浮起一丝不安,忙转头打量四周,原来不知啥时,十四阿哥已经进屋,他站在墙根那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我忙起身想要行礼,手已经被他捉住,他温热的唇落在我的手心。   “你弹得真好听。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你的手指下竟可以流淌出这么好听的音乐。”   我想把手抽回来,抽了几回都没有成功。   他的眼中毫无温度,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他的声音和他的唇,带着席卷一起的热力。   “告诉我,徐婉儿,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我被吓住了,难道十四阿哥竟聪明到看出我的破绽来?他看出徐婉儿背后的那个我吗?   “我不是你们这个地方的人。”我无法直视他带有杀气的目光,低头轻声回答。   “哦,那倒新鲜的很,你不是我们这个地方的,莫非你来自虚空?”   十四的话仿佛惊雷,在我头上滚来滚去。“承认,还是否认?”我心中反复交战。   “若婉儿承认的话,十四弟你可相信?”我唯有棋走险着,先探一下他的态度。   他的眼睛开始眯成一条线,然后用最快的速度捕捉到了我的唇,“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来自何方?我只知道我想你念你,都快要发了疯。”   我的脑中一片昏沉,这么执着的爱,我怎能不被感动。他火焰般的舌在我唇齿间滑动,来势汹汹,热力席卷。这样一个吻,只怕他已向往了太久太久。真的,我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我也无法做到抵制他的侵入,我渐渐抱住了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反应他。我的泪终于还是落了下来。   他的唇逐渐移到我的耳边,“婉儿,你心里终是有我的,无论你承不承认。我不求什么,只求可以在你身边守护着你。”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待我?何况这样苦着自己?你明知一切都是不可能,为什么还守着这份执念?”他永远无法治愈我的眼泪,他本身就是我泪水的源泉之一,“胤祯,你让我怎么做?你告诉我,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忘了我?”   他一刻不肯放松地吻我,吻我的眼,吻我的额,吻我的发,“婉儿,你什么都不要做,你怎么做都改变不了我。我知道今生再没有机会,我只求来生你还能够记得我,你终会愿意选择我。我只怕这辈子做的不够好,来生都求不到你的眷顾。”   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伤痛的气氛,我用力推开他,夺路狂奔了出去。玲珑见我一脸泪痕往前直奔,直把她给吓了一跳,赶紧跟上。   “十四阿哥又惹您生气了吗?”玲珑小心翼翼地问。   “刚才没有十四阿哥,听见了没有。”我低声喝道,无论如何,我不想十三有什么误会,我已经看到一个优秀的人在我面前沉沦,我不可以再让另外一个人也这样,我只是一个自私又脆弱的女人而已。   “玲珑明白。”玲珑一向通晓事理,自然不会不懂我的意思。   ……   欢迎大使的宫宴非常成功,最让康老爷子得意的就是,那两位大使一见到咱煌煌大国的庄严气派,竟是不由自主双膝下跪,扎扎实实行了个叩拜之礼,康熙龙颜这个大悦呀,当时就吩咐下去,赏赐英吉利国王及使臣、随员一行丝绸绒、瓷器、玉器及各类工艺品三千多件。   而我身穿一件清宫版银色晚装弹奏的古钢琴曲《致爱丽丝》,更是赢得满堂喝彩,彩声维持几分钟不肯褪去,我不得不加演了一首,当时脑子里尽想着要为国为民族争光,便毫不犹豫地选了《茉莉花》,自然又是掌声如雷,而我是再也不肯返场了。   演奏时,我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乐曲中,浑然忘却了周遭的一切。弹完后,我只是安静地坐在十三身边,将头低垂,只看着自己一双手,不去接触任何人的目光。我太过了解自己,人人都以为我机敏勇敢,其实我不过是比他们了解历史走向和脉络而已,我清楚地知道,这样做并不会有真的危险,我只是小小地推动历史正常向前。   我不得不承认,十四阿哥的吻,十四阿哥的表白,彻底打乱了我平静安详的心。最开始,我只当他做弟弟,后来大家一起混玩长大,我眼中心中便只有十三阿哥一人,又自然地把他想象成了蓝颜知己,再后来,他娶了福晋,我嫁给了自己深爱的男子,更是不再在意他的想法,却原来,他在我身上用了这么多的情,我真的成了他的毒药,最让我无法释怀的是他宁愿就此沉沦,也不肯做出半分努力,只为了担心来生仍无法求到我。他明摆着让我心生内疚,从此铭记不忘。   正低头胡思乱想,忽然十三阿哥一把握紧了我的手,我回神真真地听到:“徐婉儿接待外国使臣有功,抬旗入籍,让其为尚书马尔汉之女,改兆佳氏,为嫡福晋;指尚书马儿汉甥女,郎中阿哈占之女瓜尔佳氏为侧福晋,择日行礼。”   我的脸刷一下白了,原来我就是大老婆,原来我就是兆佳氏,而十三的侧福晋马上就一个个粉墨登场了。   听到后半句时,我已经彻底清醒过来,我感到十三握住我手上的力量不断在加强。我不等十三做出任何反应,已经从座位上站起,跪倒在康熙面前,口称:“臣妾叩谢皇上。”   十三见我如此,也只得上前跪倒:“臣胤祥叩谢皇阿玛。”   虽然我没有转头,我却能够感受到,射向我的无数道目光。   各位历史大大见谅,接待英吉利使臣的事件是发生在乾隆年间,为了凸现女主的聪明才智,不得已挪到了康熙年间,还望各位历史大大们原谅一二。 侧福晋进门   在回府的路上,十三虽仍是紧紧握住我的手,却也紧紧抿着唇,一语不发。   我最害怕十三的沉默,每次他的沉默都让我有种即将溺毙的感觉,仿佛要将胸口撕裂开才得以正常呼吸。   好吧,你不说话,不要紧,我可以主动一些,谁让我始终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呢。   “皇上抬了我的身份,让我做了你的嫡福晋,已经是给了老大的面子,再指一个侧福晋给你,不过是想让你尽快开枝散叶,都是你皇阿玛一片苦心,你莫要辜负了。”我尽量放柔了声音,脸上也堆着微笑。   他本是垂着眼帘,听我说话,眼抬了一下,缓缓将我拉进怀里,下巴抵着我的发,“我害怕,你会怨怪我,我只怕自己不够好,不值得你这么倾心托付,我怕任何一个会让你伤心的可能出现。”   “傻瓜,我不会怨怪你的,只要你一切都好好的,我就不会伤心。”我主动送上我的吻,体会和他唇齿之间的甜蜜温馨,“不要顾忌我,你只管放手去娶,我还挺得住。”   十三的呼吸立时沉重起来,若不是还在马车之上,只怕我已经被当场正法了。   娶亲的日子转眼就到了。十三这几天,只要在家的时间,是每分每秒都看牢我,寻找我脸上的蛛丝马迹。我只有费尽心思,用微笑将自己武装到牙齿,谈谈笑笑地安排府中一切迎亲嫁娶的事宜,哪里要挂红灯笼,哪里要贴上大红喜字,哪里要铺设红地毯,包括如何安排那天的洞房以及侧福晋的居所,每一样我都亲自过问,亲自踏看,府里一众上下无不暗地里称赞我心胸宽广,心地善良。唯有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有多苦多难,谁会愿意和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更何况我曾经接受的教育根本就是一夫一妻制的,可是我再痛再不甘,我每日里仍然维持住一份恬淡的笑容,用忙碌来填满所有时间。   四阿哥过府来送礼,我推说身子不适没有见;八阿哥,九阿哥和十阿哥联袂同来,我本也想推,转念想到十三和他们这几个阿哥本就不是一路,我若稍有怠慢,怕更是落了口实,便在镜子前培养出一个可爱娇俏的表情,往正厅去。   “三位哥哥吉祥。”我盈盈施礼。   “十三弟妹,这几日辛苦你了。”八阿哥永远潇洒不群,九阿哥永远妖娆美艳,十阿哥永远笑口常开。   “为皇上为夫君做事,婉儿不敢言累。”我只站着不坐下去,自然是希望他们实相可以赶紧走人。   八阿哥手轻轻一挥,小厮马上把包好的礼物放到桌上。   “这是做哥哥的一点小小心意,十三弟妹万勿推辞。”八阿哥向我走进两步,“怡春很是担心你,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去的?”   哦,要强的八福晋,她最能够体会我心里的苦痛,她果然是我的闺中好友。   “多谢怡春姐姐关怀,八哥请告诉姐姐,婉儿很好,不用担心。”我抬头看着八阿哥。   他看我时,最近总是带着一抹探究,他的声音低了下来,“婉儿,不要把难过放在自己心里,连我都能够看出你的忧伤,何况十三弟?不妨说出来吧,你若临时需要一个肩膀,八哥愿意借你使用一下。”   我愣了一下,立刻就笑开了,“八贤王”的美誉果然不是白来的,如此洞若观火,如此温柔有礼,连我都觉得心里一阵温暖。   “八哥多虑了,婉儿真的很好,以后若有借重之处,还望八哥不要推辞。”我这次的笑发自内心。   “那样就是最好。”八阿哥退后两步,看向两个弟弟。   九阿哥一直坐在那里,脸上说不上什么表情;十阿哥则一直望着别处,我知道他是有点怵我。   “徐婉儿。”九阿哥总是喜欢连名带姓的唤我,“不对,现在应该是兆佳.婉儿了,哪个阿哥都免不了要娶几房侧福晋的,你这么聪明的人,一定不会自个给自个气受,以后且看你的手段了。”   九阿哥也有这么好心的时候,我真有点HOLD不住了。   “是呀是呀,你以后多写点子歪诗让她们念念,保准以后见了你扭头就走,畏你如虎。”十阿哥真正可爱。   “老十,你是在说你自己吧。”九阿哥没好气地怂了他一拳。   三位阿哥也不再说什么,各自望我一眼便告辞了。   是夜,十三抱我上床,他的唇一点点贴上来,缓缓摩挲移动之处,让我起了一阵战栗。   “婉儿,为什么要忍?为什么要一个人痛?”十三的声音如此哽咽。   我不能开口,因为一开口必是哭泣,而明天就是十三第二次大喜的日子,我不要他有一点点的内疚和难过,我对自己发过誓,我要他现在的每一天都是快乐无忧的。   我伸手抱他,让自己整个蜷在他的怀中,用了好大的力气,我才勉强压住泪意,“我没有忍,我挺得住,你放心,明儿要好好对人家,晓得不?”   “不过是个形式罢了。”十三紧紧将我的脑袋摁在胸前,似乎要将我嵌进他的胸膛。   我在心里叹气,不可以只是形式的,这样对一个好女子来说太过残忍,而且,历史上你还有好多孩儿,若只是形式,这些孩子又打哪里冒出来呢。   我一味违背自己的心,说道:“乖啦,明天总要应个景才好。我这边明晚可不开张哟,来了我也把你打出去的。一大家子人都看着我呢,别让我背个妒妇的丑名。”   我听见自己的心碎成片片的声音,偏偏自个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娇俏和笑意,原来我可以口是心非若此。   第二天,十三阿哥府里一片喜气,我披上嫡福晋的全副装扮,等新娘子进门。在京的阿哥,除了七阿哥因为行走不便没来,其余如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和十二阿哥等都带了福晋前来祝贺,哦,没来的还有十四阿哥,我现在根本不敢想起他来,眼不见为净,不来也好。   阿哥们自然坐在一堆,彼此热烈地讨论着,或者和十三开着玩笑。   八福晋怡春在我身边坐下,“为什么不争一下?十三弟一向视你如珠如宝,上回不也抗旨了吗?”   我只觉得好疲倦,见那么多人影在我面前晃,头痛越来越强烈。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0_2. c_o_m   我握住怡春的手,淡漠地回答:“还能抗上一辈子的旨不成,终归要来的,不是吗?是我的总是我的,不争也是我的。姐姐你放心,我受得住。”   “妹妹好宽的心胸,姐姐自问不及。”怡春叹息几声,见我面色沉沉,也不敢再多劝,只是默默陪我坐着。   那边厢新人已经接进了府门,司仪官已经开始唱礼,我努力想挤出一些笑容来,却发现自己是在白费心思,我脸上的肌肉怕是已经萎缩了,一点反应皆无。   趁着众人都在关心新人的兴头上,我几乎用奔的步子逃出了正厅,斜倚在墙角,忍不住干呕起来。   有人那么轻柔地拍着我的背,一方素净的手帕伸到我的面前,一看那朵荷花,就知道是四阿哥。   “何苦把一切都憋在心里,若想哭,就哭个痛快。”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和平日里淡漠高远的四阿哥完全搭不上边。   我接过手帕抹了抹嘴,也不等他同意,便将帕子收进了袖口。   “四哥当时也替四福晋这样考虑过吗?”话一出口,我就知道错了,我自己心里憋着一肚子邪火,竟发泄在不相干的四阿哥身上。   他一点都没有生气的样子,还是好脾气地笑着,定定地看我半晌,缓缓道:“若四福晋是你,我自然会考虑周详,唯恐让你伤心。”   又是一笔债呀,我闭上眼睛,不敢看他。“我没事,真的,我只是有些犯晕而已,歇一会就好了。”   四阿哥也不言语,只是站在我身边,一只手小心地扶住我。远处传来的笑声,礼乐声,仿佛和我们全无关系。   许久,他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如果能换来你真心的笑,我宁愿在屋里行礼的人是我而不是十三弟。”   这句话倒真把我给逗乐了,“四哥,男生是不是都喜欢新鲜的女子?”   忽然我就不怕他了,忽然我就感觉他好象我真正的哥哥一般。   他见我笑得愈加恍惚,眼中便多出了几分担忧,他拉近我的身子,“快别这样笑了,笑得我心里直冒寒气。我送你回房去吧。”   我挥开他的手,“不要么,我是大老婆,当然要坐镇中央,怎能擅自离席?”   他再看不下去了,直接将我拥入怀中,“哭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你这样笑,我心里只有害怕。”   他的怀抱也是暖的,他的心跳也是铿锵有力的,他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带点茉莉香,我几乎就想睡去了。   前院爆出一阵笑声,立马让我回归了现实,我站直身子,深深呼吸一口,向四阿哥福了一福,“谢四哥关心,婉儿真的很好。”说完,我转身往厅堂走去。   才进厅堂,就被九阿哥发现了,“十三弟妹怎么才来,今儿这日子,弟妹好歹也要喝上一杯吧。”   他的桃花眼晶亮,眼底多了一些什么,我机械地接过杯子,刚想仰脖就喝,手中的杯子已被劈手夺过,是一身红衣的十三。   “婉儿向来不善饮酒,我来代她喝。今日弟弟我总是奉陪各位哥哥到底。”   我的泪又开始浮了上来,十三难道也想灌醉自己,逃避这个新婚之夜?或者借着酒劲才敢入得洞房?   我发现自己看懂九阿哥眼神中的内容了,九阿哥是在用实际行动告诉我,如何摆脱烦恼,如何迅速进入化境。   念到此,我不禁用感激的眼神看向九阿哥,发现他眼中一丝鼓励,第一次,我觉得九阿哥美艳的笑容如此无害。   “九哥,这杯酒怎么可以少呢?婉儿当敬各位哥哥们一杯。”说完,我不顾十三拉我,拿过身边不知哪位阿哥的酒杯,连喝三杯,顿时只觉得酒气上涌,心里热热的,嘿,真管用,好象心里不再那么痛不可挡了。   四阿哥在我身子东倒西歪的时候一把扶住了我,他的眼中有了雾气,“又淘气了,真正象个孩子。十三弟,我帮你送婉儿回房吧,你不用担心。”   “玲珑。”四阿哥喊道,“快搀稳你们福晋,我送福晋回房休息。”   十三虽穿着一身红衣,脸上却是毫无血色,我恐怕真是酒喝多了,话也多了起来,“胤祥,我先去睡了,回头你自己尽兴,不要管我。”   一群阿哥们自是哄堂大笑,反正我的彪悍无敌早已出名,不怕多这一回。   四阿哥和玲珑扶我进了自己的屋子,我一叠声喊:“关门关门,今儿不准十三阿哥过来这里,可都听好了,我要去睡了,谁都不准吵我,我好累呀。”   话未说完,我已经全然不知了,朦胧中有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我抱上了床,耳边只听得声声叹息,然后归于安静。   不知睡了多久,我只觉得口渴难忍,扬声喊:“我要喝水,有水吗?”   一只手臂扶住了我的身子,一杯水放到了我的唇边,我就着杯子一口喝完,只说还要,那只手臂轻轻将我放下,又去端了一杯水过来,扶住我喝了下去。   我这才睁开眼,一望之下我几乎惊叫出来,扶我喝水的竟然是十四,他竟然一直在我的屋中,我的床前。   “不要怕,我只是担心你,才忍不住过来看看你。你放心,玲珑在前面看着呢,而且,十三歌怕也是没功夫过来了。”十四的眼睛那么亮,我只觉得刺眼。   什么时候玲珑被他收买了?他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   十四退后一步,“是我求的玲珑,你要怨怪,就怪我好了。我在自己府里只听到这里锣鼓喧天,笑声阵阵,本不想过来,只是心里一直挂住你,知道你心里一定难过,便求着玲珑准我进来看你一眼,你若好,我这就走。”   他转身欲走,我只听见自己的声音,“胤祯,别丢下我一个人。”   他回转过来的脸大喜若狂,他直扑到我的床前,竟是单腿跪了下去,紧紧抓住我的手,用滚烫的唇摁在上面。   我脑海里反复出现的是十三俊美的****,还有身边一个柔软的身子,我无法停止自己的想象,我甚至认为我是真的看到,那两具年轻健康的身体彼此交缠,最后合为一体。   我再也掩饰不住我的痛和泪,我居然一口就咬在了十四的肩膀之上,泪水滚滚而下。嘴里感到了血腥味,才发现我竟然如此用力,他肩膀上一个好清晰的牙印,血慢慢渗了出来。我被自己的野蛮行径吓住了,往床里又躲了躲,十四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又把手举到我的眼前,“若是咬我让你少点心里的痛,你只管下嘴咬,我心里只有欢喜。”   我无法控制地颤抖起来,我的泪如泉涌,这一刻,我发现,我真的是将所有的笑留给了十三,而将所有的泪留给了十四。莫非上一辈子,是十四把我浇灌长大,所以这一生我要还给他所有的泪水。   窗外夜色深沉,我的身子抖成一团,十四却不敢伸手抱我,只把手悬在半空,一双灿烂的眼睛这样深情地望着我。   良久,我才平复下来,转头不再看他,低声说:“下辈子吧,我不会忘记你的。”   他眼中的光芒即刻泯灭了,他站起身子,往门口走去。   我在心里一遍遍喊他的名字,却紧咬住唇,我再不能够由着性子了,虽然我爱的人正躺在另一个女人的身边。   他站在门前,久久停留,我知道他在等我喊他,但是我不能够,我不能够将自己的痛加于另外一个人身上,他完全没有理由要替我承担本应属于我的痛楚。   门轻轻开了,人影瞬间消失不见,我瘫倒在床上,目光呆滞,望着屋顶,没有了十四的目光,原来屋子里竟是漆黑一片。   …… 和好如初   第二日本应该是我接受侧福晋敬茶行礼的日子,而我却丝毫不想见人,便让玲珑推说我宿醉头晕仍未醒转。   玲珑进来回话的时候,我坐在床上,脸对住她,目光凌厉。   玲珑扑通跪在床前,眼泪已是止不住,“昨夜,十四阿哥是翻墙过来的,他求我,说是只看上福晋您一眼就好,我本是不敢答应,只是十四阿哥竟要给我跪下,这岂不是折杀奴婢吗?奴婢只好放十四阿哥进了您的屋子。”   原来如此,十四不来祝贺,只是不忍见我的伤心;十四半夜翻墙,也是因为不忍让我一个人伤心,不过为了见我一面,堂堂皇子竟然愿意给一个丫鬟下跪,任谁都无法拒绝呀。   “好姐姐,是婉儿错怪你了。”我赶紧拉起玲珑。   玲珑渐渐止住泪水,“福晋,爷怕是马上就要过来了。”   “我知道了。”我又钻回了被窝,“爷来了,就说我还睡着。”   我这边话音刚落,已经听到院子里一片请安的声音,我躲回被窝,拿背对着外面。   玲珑上前请安,听到十三闷闷的声音,“下去吧。”   接着,我连人带被子被十三整个抱住,他把头埋在被子里,脊背微微抽动。   我本想推开他,见他如此形容,心里已经软上三分,便拿手轻轻拍他的背。   他抬起脸,眼中有着藏不住的狼藉,将嘴凑上来就要吻我。我极其速度地往边上躲去,身子也往里面靠了靠,脸上恐是带出了厌恶的神色。   沉默和压抑弥漫在整个屋子里。   “你要我怎么做才能让你开心一点,你告诉我。”十三的声音满是沉痛。   是呀,我究竟是要怎样?是我紧着劝十三娶侧福晋进门,是我让他不要辜负洞房花烛,如今又是我,无法承受与人分享爱人的痛,无法面对这一个人。我如此矛盾,如此矫情,如此妖孽。我该怎么办?   刚想在嘴角扯出一个微笑,门口传来玲珑的声音,“侧福晋吉祥。福晋正睡着,侧福晋过会再来请安吧。”   “姐姐身子不好,妹妹更当探望关心,万不能少了礼数。”一把娇横的声音,随着声音,一位妙龄女子已经掀帘进了屋。   “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吉祥。”我抬眼看她,这还是我第一次正眼看这位瓜尔佳.惜文,小巧的瓜子脸,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双眉斜插入鬓,确实也是美女一枚,康熙老爷子审美观还是可以的么,这样的女子配十三倒也不算辱没了。   “起来吧。”我尚未开口,十三已经沉声开了腔,“谁准你进来的,以后没有嫡福晋吩咐,不准你们到这个院子里来,听仔细了。”   惜文大概万没料到昨夜还彼此欢好的十三会厉声说出这样一番话,身子已经是止不住地抖。我终是看着不忍,轻声回了一句,“谢妹妹关心,妹妹先请回吧。”   惜文如获大赦,福了一下逃也似地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成一片寂静。   以往,打破沉默的都是我,只是这一回,我实在没有办法,我已经骗了自己这么久,我再也装不下去了,可我又无处发作,我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保持沉默罢了。   太阳一点点升起来,十三看来竟有在我床边坐上一天的架势。不行了,我忍不住了,这回我是真的要去更衣了,“挡人如厕如杀人父母”,我再也忍不下去了。   “请让开,我要下床。”我冷着脸说。十三不动。   我也懒得理会,想从他身边绕过去,却被他一伸手牢牢抱住。   “别闹了,我要去那儿。”终于还是我先开了口,我看到他眼中一丝狡猾的光芒,这个坏蛋,他料到会是这样的呀。   “我抱你去。”他的声音如此挑逗,老天,他的笑那么灿烂,简直可以祸国殃民,我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满天乌云在彼此的笑声中渐渐散去,十三知我喜欢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骑马驰骋,便硬拉着我去郊外骑马,当然是两人骑着一匹马。   他的热气吹在我耳后,“婉儿,不许你一个人偷着哭,如果不能够让你快乐,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你落的每一滴眼泪,都象刀子一样戳在我的心上。”   我不再别扭了,我学会放下,学会珍惜,也学会感恩。十三的心里真的只有一个我罢了。   就是21世纪,也有找代孕妈妈的事情,何况是三百年前,我若想牢牢坐稳嫡福晋的位置,只怕还得指望侧福晋早早生养才好。   我俩都存了心思要弥补曾经横亘在彼此之间的裂缝,所以都是竭尽全力。十三让我坐在一个高处,他表演骑术给我看,只见他在马上腾挪翻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真真是比在平地上还要活络几分。他央我唱歌给他听,我便将他喜欢的曲子一首首唱过来,我俩就这样背靠着背,我用心唱,他认真听。   我俩将欢声笑语一串串抖落在秋日的风中,玲珑和侍卫长看着我俩亲密如初的样子,竟是偷偷地抹泪,想来他俩也替我们两人担了很久的心事。   归程,我突发奇想,“这匹马儿可有名字?”   “怎会没有,唤作追风。”   “换成奔驰可好?”我脑中出现那个三叉戟的LOGO。   “婉儿说好就是好。”他环住我,笑声无比清越,“今儿晚上不准赶我走,听到没?”   我只觉得心里一阵酥麻,头已经点了下去。   晚上,十三早早就打发玲珑他们下去,他向我走来时,我正在梳妆台前梳头。他的手指缓缓插入我发根,慢慢抖散我满头的青丝,我甚至能感到自己浓密的发是怎样当着他近在咫尺的脸一点一点披落下来。他一把将我打横抱起,眼中一片春光。   当他**的肌肤一点点贴上来,我下意识就想躲开,他再不容我闪躲,探手入我小衣内贴身摸上来,“今生今世,我都不会放手。”十三说的如此自然,就象呼吸一样自然。   我只觉得小腹内升腾起一种特别的喜悦,虽然遥远,却无比清晰。我终于可以放下心魔,不再介意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具性感健美的身体。   我听到自己宛转的呻吟,我清清楚楚听到自己在说,“我要你。”   他愈坚硬,我便愈柔软,原来男女本就该是这样,他一次又一次冲击着我,我一次又一次承受住他,他的动作几近疯狂,我尽情释放自己的欢悦。   当一切都平息下来,他仍是紧紧搂住我不肯有半点放松,我在他怀中安然睡去。   接着十一月康熙谒陵,点名由大阿哥、太子和十三阿哥从。   如今府里人口越来越多,杂事也跟着多了起来,加上谒陵耗时并不很长,我就没有跟着十三一起去,而是留在了府里。   惜文自从那天被十三立过规矩后,便再也不敢造次,每日除了一早过来给我请安,其余时间完全在我眼前消失。其实惜文并非难以相处之人,我也看出她对十三也是一往情深,可惜十三有我,心里真是再也装不下其他女子,除了洞房那天十三尽了义务,后来便是再也不曾在惜文的院子里过夜,有时在书房处理公务晚了,也必让小栓过来言语一声,说是爷今儿就睡书房,让我轻松掌握他所有的行踪。   有时我也会存心逗他,问他可想去惜文那儿,每次一提,他必是脸红脖子粗地生气,根本不来理会我,闹得我也好生无趣,赌咒发誓说日后再不拿这个和他玩笑,他才肯缓了脸色。   十三不在的日子,时间仿佛也停滞了一般。我每天都是一样的过,早上沿着院子视察一圈,顺便也是散步锻炼身体,一圈兜好也大致是午饭时间了(那会子人吃午饭早),然后回房小睡会,起床后也就是看看书,练练字,最多不过再绣点花样啥的。虽然我心里并不愿意见到惜文,但是大家好歹也是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何况惜文已经备受冷落,若我还踩低她,恐她在府里的日子更加难过,便经常请她过来一起用晚膳。彼此处的时间长了,她也知道我是个和气良善的人,我也看清楚她的为人,虽有点贵族小姐的娇气,性子却着实是温良的,我俩居然也相处的不错。而且她谨守着当初十三立下的规矩,若不是我唤她,她绝不会出现在我眼前。   十三和十四,内心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对心爱的人可以百依百顺,付出一切;对不相干的人,自然就摆出皇子的尊贵模样,不容有违。只不过,十三相对收敛些,许是和四阿哥在一起久了,他的锋芒从来不象十四那样锐利。   四福晋和八福晋知道十三不在,怕我一个人太过寂寞,也经常差人唤我过去坐坐聊聊天,一般我都是能推就推了,主要还是不想和两个阿哥照面,若这两位嫡福晋知道自己的丈夫都曾经动过要纳我为侧福晋的念头,不知道她们还会对我如此亲切友好吗?   十四福晋宛然倒是上过好几次门,都是来讨教音律的。其实宛然的筝真的弹得很棒,每次听到宛然的筝音袅袅升起,总给我祥和安宁的感觉,头脑中自然就平静下来,烦乱的心情也可以得到舒缓。宛然好象真的很仰慕我,偶然一次我发现,原来她是在模仿和学习我的动作表情,我不禁在心中低叹,这到底是怎样的情债呀,十四一味喜欢我,全然看不到身边的好女子,而宛然只想博十四欢心,哪怕舍弃自我变成她人亦心甘情愿,而我,除了袖手旁观,竟是毫无办法。   后来宛然的企图,连玲珑都看得清楚明白,只是玲珑并不喜欢宛然,也许是和我太过相似、太过刻意的缘故,玲珑见到她总会不经意间就流露出了鄙夷的态度。我也半开玩笑半当真地提醒过玲珑,玲珑却理直气壮回我,“从不见福晋您刻意装扮过,您的气质浑然天成,光华如玉,十四福晋越是照着描,哪里描的出来,不过越描越丑罢了。”   说的我是哈哈大笑,直说玲珑也学会了溜须拍马,竟是挑好听的说给我听,玲珑红着脸笑,却并不认错。   晓得十三不在府,十四为了避嫌,从不单独过来,只是借着接宛然的名义,默默看上我两眼。我每次脸上都是淡淡的,行完礼就送客,既然这个错无法避免,就不要让这个错继续下去了吧。偶尔一次我回头,发现十四站在甬道里只是怔怔盯住我的背影,他的神情如此落寞,身影如此寂寞,我再无法多望一眼,急步走开去。 扬州赈灾   等十三谒陵回京,又是新年伊始了。   康熙46年,我的心里在不断地倒计时,离太子第一次被废只有两年不到了,我还知道,今年四阿哥会带着十三阿哥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他们会去扬州筹款赈灾,二月河叔叔对这桩事情的描写可是用了浓笔重彩,我自然不想错过。   果不其然,正月里就传来黄河泛滥的消息,而国库里的库银竟然只有区区五十万两,用于修堤或者赈灾都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康熙爷知道后震怒,当场就开销了太子爷和署理户部的八阿哥,而以天下为己任的四阿哥则毛遂自荐说愿意南下筹款,以赈灾民。康熙老爷子掂量半晌,发现还就这位爷能够担当起此事,便准了四阿哥的奏请,并委任四阿哥和十三阿哥为钦差,速速赶往江南筹款购粮。   十三下朝和我说起此事的时候,我心里只琢磨一件事,如何求得十三带我同行。可巧,小厮报四阿哥来府找十三议事,十三便去了书房。我让玲珑翻出一早我就准备好的男装及小帽小靴,穿上后照照镜子,也算是个英俊少年了,玲珑在一边偷笑,口里说,“福晋,您穿成这样,若和爷走在一起,别人还真当你们俩是兄弟呢,而且,就象福晋您以前说过的,后面还不得跟上一大串女子。”   玲珑和我相处的时间最长,其他没学到,贫嘴滑舌的本事是学了个十足十,真正吃她不消。   我和玲珑来到书房,院里的小厮丫鬟看到我这样装扮,都是吃了一惊,我连连做手势让他们噤声。到了门口,正巧小萄要上茶,我便取过托盘,示意小萄下去,自己端着托盘进了门。   两位阿哥正凑在铺在书案上的地图前研究路线,混没在意,我轻轻走过去,在各自的座位上放下茶盏,说了声;“两位爷,请用茶。”   十三先扬起头来,见我身着男装,巧笑倩兮立在一旁,立时就大笑了起来,“什么时候我府上多了这么一位英俊少年呀。”   四阿哥听十三如此大笑,也跟着抬头,见到我,目光中先是诧异,而后带着喜悦,“婉儿如此打扮,可见是有事要说了。”   “四哥果然才智过人,此回南下筹款,把我也稍上吧。我一点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说不定我还能帮上忙呢。”我走到十三身边,伸手与他十指交缠,我晓得他一定心软。   “四哥,您看如何?这事还要您做主。”十三已经投降了。   四阿哥的目光落在我和十三彼此相握的手上,目光中掠过一丝狼狈,跟着淡淡说,“既然十三弟都同意了,我这个做哥哥的难道还要当恶人吗?再说,婉儿的能力见识本就不让须眉,没准我们还要请教她呢。”   “那可就一言为定啦。”我不容他们再做考虑,“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转身去了屋子。   去往扬州的路线是我熟悉的,去年刚去过一次么,只是这一次沿路的风光,实在是让人心酸难过。大水途经之处,真可谓是千里荒原,饿殍满地,沿途到处都是逃难的饥民。自我穿越以来,我还是头回接触到如此悲惨的民间生活,可见是深宫大院里住惯了,只当民间和京城里一样,人人不愁吃穿,锦衣玉食,日日逍遥,这次算是真正接触到人间疾苦,心里便总象被一块大石头压着,透不过气来。四阿哥的脸色是一日差过一日,眼中全是怒火和悲愤;十三气得只好两只手互相捏住,以免忍耐不住,要给谁两拳。   这一路的气氛都很压抑。我在车里坐久了,也会骑着雪柔和两位阿哥一起前行,他们唯有看向我时,眼神里才生出几分温柔和爱护,我知道他们心里比我更难过,便费尽心思找笑话讲故事,让他们放松开心一点。   我给他们讲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给他们讲海的女儿,还给他们讲了狮子王,讲了小丑鱼尼莫,凡是我认为美好的故事,我都一一道来,直把二位阿哥听得是目瞪口呆。这两位也算是见惯市面的皇子,身边那些随从那几乎就是把我奉为神人,每日里只盼我开讲故事,恨不能一个个把耳朵直伸到我嘴跟前来。就这样一路走来,讲了一箩筐故事,说干了我多少唾沫,也终让两位阿哥可以舒展开眉头,真心笑上一回。这回跟着出来的小厮丫鬟们是个个额首称庆,以前跟着冷面冷口的四阿哥出来办差,自然是人人小心翼翼,唯恐有丝毫闪失,如今有了我,不仅可以听到这许多闻所未闻的故事,四阿哥也变得和蔼可亲起来,于是人人看我的眼神都带着仰慕和敬重,我的成就感便又多了几分。   这一日,一行人已是接近了扬州城,远处似乎有着旌旗招展,估摸着应该是来迎接钦差的地方官员。   四阿哥把管家戴铎叫到跟前嘱咐了几句,便和十三同我说,“我们先行进城吧,我想自个仔细看看。”原来这位爷也是喜欢微服私访的主。   十三知道侍卫长李保国功夫了得,便只让他跟着我们,我们一行四人离开大部队,扮成富贵闲人的模样进了城。   扬州虽是江南富庶之乡,但是这一阵涌进了好多流离失所的灾民,外城的街道呈现出一片灰败惨淡的景象。   远远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手搭凉棚看去,只见一个精瘦黝黑的汉子向着我们疾驶而来,堪堪到了跟前,汉子利落地翻身下马,早已一个千打了下去,“羹尧给四爷,十三爷请安。”   哦,原来他就是后来权倾一世的年羹尧同学呀!   “亮功,这次要辛苦你了。”四阿哥在马上一抬手,淡淡说。   年羹尧原是四阿哥家的包衣,所以哪怕后来官做到多大(当然现在还不是很大),看到本家主子只有恭敬低头的份。   倒是十三见到他很高兴的样子,“亮功,这回我们两个钦差的差事可是要指望你喽,若办好了,小爷我第一个有赏。”   “十三爷好说。”这会子羹尧同学还是谦虚谨慎得很呀,和我想象中飞扬跋扈,趾高气昂的样子差了好远,一下子我都有点接受不了。   十三见年羹尧的眼睛老是往我身上瞄,便笑着拉过我手,介绍说:“这是我嫡福晋婉儿,素来喜欢穿男装出来的。”   又看向我,“这位是年羹尧年大人。”   我略点下头算是见礼,他倒还想打千行礼,被十三拦住了,“在外面,没那么多规矩,婉儿也不是在乎这些俗礼的人。你就带我们四处转转,让四哥心里也有点数。”   我们都下了马拿手牵着,一路走一路看,所谓人间地狱恐也不过如此了吧。到处是沿街乞讨的,卖身葬家人的,几乎每个人都是黑乎乎的脸蛋,呆滞的眼神,瘦到皮包骨的身板。我不过就是看了一会,胃里已经翻江倒海,又不敢表现出来,只是不停拿手捂嘴,努力将那种不适的感觉咽下去。   十三发现了我的异常,凑过来问,“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先去驿馆歇着。”   我抬眼看四阿哥,心里只想点头。四阿哥也看出了我的不适,便吩咐道:“亮功,你先陪十三福晋去驿馆吧,我们再转一会就回。”   十三用眼神问我,我浅浅一笑,“我没事,只是见不得这许多人间惨剧,我心理承受力太弱,我一个人回驿馆就好了,你们是钦差,有正经事要忙的。”   到了驿馆,发现戴铎和玲珑他们已经在了,正在忙活收拾。戴铎见到我,忙带我回屋子,一边还说着刚才打发那帮地方官员的事,当听到那些官员晓得钦差大人已经微服进城,个个脸色惨白时,我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帮子人呀,真正是不晓得四阿哥的行事作风,只怕日后吃排头的事更多了去了。   接下去的日子,两位阿哥一早就出去忙于公干,总要到日头偏西才能够回转,回来时两人的脸色也是一天比一天难看。听戴铎说,扬州地方上的官员以及盐商富户们根本不买他们的帐,明里唯唯诺诺,一口一个知道了,立即去办,其实暗地里早结成了攻守同盟,尽是在敷衍,根本没有实际行动,一个星期过去了,赈灾的款项还是镜中月水中花。   这天回来,两位阿哥身后跟着三个小叫化,两个男生和一个女生,听说是今儿在街上收的。我心里暗暗明白,其中一个就是将来雍正朝的重臣李卫了。   见十三一脸倦色,我忙替他绞了毛巾,细细帮他擦了一回脸,又帮他把头发打散,按摩头部做点头刮啥的,尽量帮他放松,再把辫子打好。这下,镜子里的人终于有了几分原来的光彩。   “累了吧,要不早些上床,明儿一早又要出去了。”我问十三。   十三拉着我手,幽幽地说:“这几日忙坏了,都没有得闲带你出去转转,你不怪我吧?”   我让他坐到床上,身后拿大枕头靠着,我则靠在他的肩头,手里拿他的辫梢把玩。   “男人当以事业为重,你若总是婆妈,满脑子风花雪月,就不是我心里敬爱的十三阿哥啦。事情可办的有些眉目了吗?”   十三亲我的额头,“四哥调来了素以刻薄认真著称的田文镜,和亮功一起督促地方上。这几日施粥的粥棚已经在各地都搭起来了,逃难的灾民也算有口粥喝。四哥一早就关照过粥熬好,要筷子插着不倒,有田文镜督促着,这事还算办成了。只是……”   十三停了下来,眼中多了一分忿恨,“可恨八哥他们,灾情都这样了,他们还是掣肘,听说是截到了一封九哥给扬州盐商的私信,竟是关照他们不要与我们合作,尽量拖延时间。”   唉,我心中早已叹过无数口气。兄弟们的明争暗斗,终于渐渐浮出水面了呀,若他们早知道最后不过是斗得两败俱伤,他们会不会早些收手呢?   我不知如何安慰十三,朝堂之事原不是我的强项,我哪有两位阿哥的智慧和远见,我不过是仗着熟悉历史,将曾经看过的内容搬出来而已。   “不知道四哥可想到什么对策吗?”我问?   “四哥看了信,不过是连声冷笑,还能有什么对策?难道向皇阿玛告状去?于事无补呀。今儿还接到太子的信,只晓得催促我们,这位太子哥哥呀,根本体会不到四哥的苦,若不是四哥帮他挡着,他哪来这许多悠闲日子过。我一早就劝过四哥,这事不该沾上手,可四哥哪里听得进去,到头来,还不是自个苦自个。现在,人人都拿四哥当瘟神似的躲,人人背后都在骂他刻薄,可谁明白他的苦,他的抱负。”十三越说声音越响亮。   “那你呢?怎么看四哥?”我不禁很想了解十三是如何看待四阿哥的。   “还能怎么看,不过是尽量帮他挡些风刀霜剑罢了。四哥是一心为国,他们一帮肖鼠小儿哪儿体会得到?只可惜这次连十四弟都站在八哥一边,好生让四哥寒心,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呀,我知道四哥心里特别难过,却不好多说什么。”   十四阿哥?是呀,我隐约可以猜到十四和他们不对路的原因,可我并不愿意去深想,更不愿意去面对。   这一夜,十三因为太累的缘故,早早去见了周公,而我,却盯着房梁醒了半夜,脑子里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够帮到四阿哥。 勘比商君   第二日,听说是四阿哥请扬州地方官员和盐商富户们来吃了一顿鸿门宴,他用劫到的九哥亲笔信要挟了八阿哥的门人任伯安,逼着他首捐银子,硬是掏走了地方官和富商二百多万两银子筹款赈灾,我心里不禁为他的聪明和手段叫好,只是他这个“刻薄毒辣”的考评怕是去不掉了。   见十三迟迟未回屋,估计是在四哥屋里商讨正事,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过去一趟。   才走进院子,戴铎正在门口伺候着,见是我,忙行礼,“十三福晋吉祥。”   “两位阿哥忙吗?我这里煮了些红豆粥送过来。”   “福晋请,主子一早吩咐过,您来随时可以进去的。”说完,帮我把帘子挑开。   估计是讨到银子了,两位阿哥心里轻松些,进屋的时候两人正谈笑着。   我把红豆粥放到各自的桌案上,笑说,“这几日你们哥俩都累坏了,先喝点热的吧,也去去乏。”   “你亲手做的?”十三看我,永远是一脸的怜爱。   “做的不好,两位千万不要嫌弃,就当吃的是我一片心意好了。”我晓得自己厨艺不精,也就是能做些简单的东西。   “你做的,那就一定好吃。”十三已经是端起碗来开吃了。   四阿哥一直静静地看着我,不过几日没见到他,怎么憔悴成这幅模样,大眼睛整个凹进去了,好大的黑眼眶,原本白净的脸庞也搞得黝黑起来,我心中忍不住就是一阵疼痛。   我几步走到书案边,也不理会别人,自己研了墨,开始写字。   “两位阿哥,婉儿这几个字还能够让人看看吗?”   我举起写好的宣纸,上面用极似四阿哥的字体写着十个大字――‘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   平日里我除了临摹十三的字体外,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临摹四阿哥的字来,而且还颇有小成,虽不及摹仿十三来得神似,粗看倒也得了几分韵味。   四阿哥的眼神一点点亮起来,笑容一点点爬上他的双颊。   “这不是评价商鞅商君的话吗?怎么,婉儿连这个你也晓得?”十三总是十分诧异于我知识的丰富,大抵实在和他们那个年代的女子相差太远。我有时也会想,其实做古代女子也蛮舒服容易的,不过就是学点女红家务罢了,哪里象21世纪的新女性,真正是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最好还要才艺多多,身体强壮,否则哪里可以在那么剧烈的竞争中站稳脚跟呢。也就是穿越到三百年前,我这些知识还能够唬唬人,若回到上海,我一个研究生,还不是如过江之鲫,多了去了。   我朝十三微微一笑,眼光特地扫了一下四阿哥,接着说:“世界上呢有两种人:一种是做事的,一种是做人的。怎样区分这两种人呢?第一种人,一旦事情交给他,他会殚精竭虑、竭尽所能、不顾一切,必定要把此事做成、做好,方才罢休;而第二种人呢,事情做不做得好并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不得罪人,一味卖好送人情,以广结善缘,而他洒下人脉的牺牲品,便是这本来该做的事情。两千多年,中国数个朝代,最难消除的便是官场之弊。政令不通,法令不行。无论历朝历代怎样努力,这积弊总是难以根除,原因正在于官场之上,做人之人何其多也,做事之人何其少也。”   我说到此处,两位阿哥的神情已经从淡然轻松转为凝重和专注,为了解开他们的心结,鼓励他们的斗志,我只好继续卖弄下去,但愿他们不要问我这些理论都是哪里来的。   “第二种人,着实令人厌恶。可是,人们真的喜欢第一种人吗?却也未必。事实是,人们虽然对第二种人有气,虽然这种人在悄悄破坏整个社会制度的正常运转,虽然这种人在无形之中蚕食了很多本来属于大家的利益。然而,人们对于他们仅仅是嘴上骂骂而已。当他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他满面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迅速就融化了你心中的坚冰,你很快就与他称兄道弟了。而第一种人呢,为了将事情做成,他无暇去平衡各方势力,他甚至会拿走你手中那些本不该属于你的利益。当你找他网开一面之时,他会突然变得好像不认识你。尽管他默默地为人们做了很多很多,但却无法得到人们的理解。对于这样的人,只因他得罪了太多人,人们就会不自觉地群起而攻之。”   “而商君就是这第一种人,他做事做到了极致,他的死也惨烈到了极致。终其一生,哪怕是波浪滔天,哪怕是黑云蔽日,他的眼光从未有过丝毫的改变。然而,无论人们怎样评论商君,无论历史上的商君是否真的谋过反,商君之法已经深入当时的老秦人之心,否则无以解释人亡政不息的历史现象。商君身后,连一个后代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一个富强的秦国,只留下一腔遍洒刑场的热血。那殷红的血,映照出的是世界的残酷,映照出的是人性的残忍,映照出的是现实的悲凉。那殷红的血,却也永远留在了人类的史书之上。西汉学者刘歆《新序》论一语道破天机,‘极心无二虑,尽公不顾私’。商君不过是一生做事,从未做人,如此而已。”   我一口气说完,屋子里顿时安静极了,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当初我看孙皓辉的《大秦帝国》,着实被他笔下描写刻画的商君迷住了,反复阅读了三遍,每次读完都是口齿留香。   良久,四阿哥鼓起掌来,他眼中透出的坚毅和赞许的光芒是我以前从未见过的,我的心慢慢放下了,四阿哥那么了解我,自然明白我讲这番话的用意。“婉儿好见识,竟然能说出这样一番道理,竟然把问题看得这般透彻。看来,带你出来真是太值了。”   十三一张嘴还是张老大,端着的碗也还举在半空,“婉儿,刚才是你在说吗?我差点以为是法海师傅呢,这么深刻的理,你怎么就通晓成这样,我哪里是娶了一个普通女子,分明就是一位奇女子,难怪四哥要说……”最后一句话,好歹十三是意识到不妥,愣是咽了回去。   我上前去把十三的碗拿下来,“吃完,你们也早些歇着吧,我不耽误你们正事。”   说完,扭头又对他们哥俩笑了一下,转身出了屋子。我能够感受到两位阿哥望向我的目光,里面五味杂陈,又复杂了几分。   讨到了银子买了粮食,解决了灾民的吃住问题,我们这回的任务也可以算是基本完成。这日,我们便打算启程回京。年羹尧还回去当他的地方官,田文镜和收留的三个孩子,则跟着我们一起回京。十三由于军务上比较熟悉,押运粮草的重任自然是落在他的肩上,便跟着粮车先行出发,我还是跟着四阿哥他们一行。   归程上,由于多了三个调皮淘气的孩子,加上差事办得漂亮,气氛与来时比已大为改观。三个孩子听说我擅长讲故事,每日里只是缠着我,让我讲故事给他们听。我本来是喜欢孩子的人,再加上四阿哥鼓励赞许的眼光,我于是又将格林同学和安徒生同学请出来,还学着《一千零一夜》里的王妃,每日只讲一个故事,只把这帮子人听得口水直流,连田文镜平日里一副苦瓜脸都变得表情丰富。   这一路说说笑笑,眼看着离京城不过两三日的路程了。   这日,我正和四阿哥并骑,突然他一挥马鞭,往前飞驰而去,我一愣,几乎是下意识地打马跟上。直奔出老远,大部队已是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四阿哥才勒住了缰绳。前面是个小树林,四阿哥牵着马进了林子,回头看我。我的心突然狂跳起来,我隐约觉得这是他早就预谋好的,可是脚步却是向着他走了过去。   他把我俩的马在树上栓好,直向我走来,走到距离我一个手臂的地方,停了下来。阳光透过树叶柔和地洒在他的身上,他和我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些微重叠,恍然眷恋。他不动也不说话,就是这样深深深深地看我,眼中只有情深一片。我无法移动自己的脚步,只能被动地望着他。   终于,他还是伸手过来,用力将我拥入怀中。我本能地想要推开,他暗哑沉痛的声音飘出来,“就让我抱上这么一回,就这么一回,可好?”   我心中大痛,身子不再僵直,温顺地将头靠在了他的肩膀。   “婉儿,这几日是我此生最快乐的时候,可以每天看到你的笑脸,每天听到你的声音,我只盼着永远不要到京城才好。因为等到了京城,你所有的笑容,所有的快乐都是围着十三弟的,我便再也触摸不到,感受不到了。”他的声音如此动情,我心中的疼痛慢慢蔓延开来,却不敢有任何表示。   “有时我在想,只要能够见到你是幸福的,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是愿意,哪怕只能够远远地望着你,只要十三弟能够让你真心地快乐,我宁愿自己一个人痛着。”今日的他,必是将所有该讲和不该讲的都说了出来,或者他知道这次若不说,以后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   我只能够默默听着,任凭自己的心仿佛放在搅拌机中搅拌一样的疼痛和无助。我只能够硬起心肠,坚决不做任何回应。   “我知道我不该对你说这些,说了也只是让你难过,只是离着京城越近,我只觉得自己憋得快要疯了,我从未如此过,我只想哪怕求得你一点怜惜都是好的。我晓得,你和我讲商君的故事,你是将我比作商君,你希望我象商君一样做出一番大事业,千古流芳。我在你眼中从来都好象一个透明人一样,什么心思都被你看透,我晓得,你终究还是念我的,我也就心安了。”   他的声音一点点弱下去,整个身子开始微微抖动,却紧紧地圈住我,仿佛即将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不肯有半点放松。   我贴着他温暖的胸膛,感受他强烈的心跳,泪水一滴滴落在他的衣衫上。   “胤禛,但凡我能做的,我一定会不遗余力去做,只是婉儿的心,已经不是婉儿自己的了。”我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才把一句话说完整,然后,用力推开他,解开雪柔,上马夺路而去。   我的泪,怎么止也止不住,我趴在雪柔身上,放声大哭,今生今世,我欠了这许多债,来生我就能够还得了吗?我无法知道。 彻查亏空   我一个人奔了许久,才发现原来是朝着京城的方向在走,我是多么热切地希望看到十三呀,我要握住他的手,看住他的眼,告诉他,我只爱他。现在,只有十三的爱可以让我放松下来,只有十三的关怀可以让我停止心痛。   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我回头,是四阿哥,他的脸急得都要扭曲了,看到我,脸上气色才好了些。我放缓了缰绳等他,他默默递给我一块手帕,那么淡雅的一朵荷花绣在上面。   “四哥,你的帕子都快要到我家里集合了,回头我帮您也绣上几块吧。”   他淡淡地笑了,轻声说,“求之不得。”   我俩拨转马头,往大部队的方向奔去,不多会,就看到侍卫长焦急的脸,见到我俩,他一下子就精神了,“两位主子,可吓坏我了,戴管家不准我去追你们,可把我给急的。”   果然,四阿哥是早有预谋呀。   接下去这一路,四阿哥又变回原来清冷阴郁的调调上,看人的目光里多带了肃杀和冷漠,三个孩子仿佛也感受到他的冰雪气场,每日里只往我跟前凑,哄我多讲几个故事。   我明白他心里的痛,却苦于无法给予良药,只能够多寻些开心的话题出来讲,我晓得他脸上虽是冷着,耳朵可是竖着的,目光看向我时,总是多了一分温暖。   待回到京城,十三是早早卸了差事,在家里专心等我,我的马车还未到家门,已经见到十三挺拔的身影站在门前,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只要有他在,拥有他的爱,我便什么都不怕。   这头才赈完灾,康老爷子就开始追查国库亏空一事。所谓亏空,说白了就是挪用公款,那会子康熙爷待臣下一向宽厚,几乎所有的官员都在户部打过白条,写着某某某猴年马月借了户部多少多少银两等等,户部里银钱不见得多,欠条倒有好几箩筐,最有趣的是,只看见来借钱的,没看见来还钱的,反正是公家的银子,这不借白不借呀。于是,户部的账目上有着几千万两银子,一查库存,才几百万两而已,严重的账实不符呀。   追查国库欠款,这明摆着就是一得罪人的苦差事,八阿哥原是署理户部的,这节骨眼,偏是早早就称病卧床了,除了四阿哥,别人真是打死都不会接这档子事,可怜我家十三,为了他最最敬仰的四哥,只好继续两肋插刀,埋头苦干。   哪怕我身处府内,耳边都少不得听到许多闲言碎语,今儿是哪位老臣在康熙爷面前泪洒当场啦,明儿又是哪位显贵在朝堂之上指桑骂槐啦,就多了去。据说为了防止他人求情,四阿哥是闭门谢客,任谁都不见,眼见是铁了心要将欠款追回来。   我是桩桩件件看在眼中,听在耳中,急在心头。胤禛呀胤禛,虽说我讲商鞅的故事,确实是将你与商鞅好有一比,可是我没让你尽学商鞅同学那铁血惨烈的手段呀。再说了,商鞅身后有秦孝公一力承担,全力支持,你四阿哥身后,可是只有太子爷和八阿哥他们掣肘拖后腿呀,十三虽说鼎力相助,然而人微言轻,不过一个平头黄带子阿哥,哪比得了人秦孝公呢。   正在屋里思忖,只见小栓心急慌忙跑过来,喘着粗气说,“福晋,街口那儿十阿哥正嚷嚷着要变卖家产来还清欠款,围了一大堆人,都等着看笑话呢!”   什么!这个老十,也亏他想得出,存心是制造麻烦来了。   “那八阿哥呢?“我问。   “八阿哥还病着,连朝都没上。”   难怪叫八贤王,这会子躲一边去了,就等着看老四他们的笑话呀。   变卖家产?我突然就有了主意,忙叫玲珑把那个蓝珍珠首饰匣子和夜明珠耳坠子找出来包好。   “走,我也去凑个热闹。”带着玲珑和小栓就往街口去。   离老远,就看见老多人聚在那里,十阿哥的声音好不激动,“大伙来看哪,这可是我全部值钱的家当,这次全贱卖了,谁看上谁拿去,我现在只要银子。”   小栓努力分开人群,让我挤了进去。   “十哥。”我略福了一下。   十阿哥一见是我,倒是一愣,“十三弟妹,怎么得空过来呀,难道你也来看个笑话。”   “婉儿不敢看十哥笑话,我是来完璧归赵的。”说着,就将包裹了两样宝贝的包袱递上,“十哥自个的东西还是快拉回家吧,你拿这两样去卖,应该也够还了。”   十阿哥半晌没反应过来,看着我手里的包袱,真是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我压根不给他考虑的机会,把东西放在他手上,转身就出了人群。   还没走几步,前路已经被人挡住了,抬头看,是十四阿哥。   “你这是拿自己的私房给十哥还债吗?”他的眼睛立着,满是怒气,敢情他以为我是拿自个的私房宝贝给十阿哥去还债呀。   我实在撑不住笑了起来,说实话,我很久没在他跟前这样开心地笑过了。他被我笑的莫名其妙,眉毛是拧得更厉害了。   “这故事说来有些长远,能不能别站在当街口讲呀。”我还是笑着,也希望我的笑容可以感染到他。   十四的眉头一点点舒展开,说道:“前面有家茶馆名叫‘有凤来仪’的,还算是个清净素雅的地方。”   “请十四弟弟前头带路。”我回头又向玲珑和小栓嘱咐了几句,让他们不用跟着,先行回府,我便跟在十四身后往前去。   这家茶馆倒也算是一个好所在,布置摆设都透着精致,一看十四就是这家的老主顾,小二老远就赶出来招呼,“十四爷,您平日喜欢的雅座一直给您留着呢。”   “上两壶好茶,摆点时令的点心,你们都滚一边去吧,别在我跟前晃悠。”到底是皇子气派,这种气势腔调,无比强大呀。   等旁人退尽,我告诉十四,那包袱里的两样宝贝是当初九阿哥送来的结婚贺礼,价值连城,却是烫手的山芋,估摸着老九送我可绝对不是出于真心才送的,多半是埋着伏笔想着以后害我或者害十三来着(很可惜,我着实是误解了九阿哥的一片赤诚,以后若有时间和机会写九阿哥的番外,我会补充完整的),这个机会正好可以完璧归赵,我也好少担点心事。   听我说完,十四的眼睛里已经全是光彩了,“没想到,九哥这个一毛不拔的家伙也会这么大方,我看着也不象,还是处理掉的好。”   十四的话里明显带着醋意,我只觉得好笑,也懒得拆穿他。   突然想起八阿哥当初那套名贵的翡翠首饰,便问十四,“不知道八哥可有欠款?”   十四瞪老大的眼睛,“难不成你还想替八哥还债,那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呢?”   我就晓得他会跳起来,这不早有准备吗?   “哦,原来十四弟弟也有亏空呀,看看嫂子怎么才能帮到你?不知道这颗兽牙可能卖上几多价钱呢?”我故意将荷包中的护身符拿出来。   “你敢!”十四一把握住我的手,眼神瞬间锋利热烈起来。   我又自作聪明了,我心中着实后悔刚才的行为,十四从来就不是啥蓝颜知己,他哪里晓得我不过是个玩笑罢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拿这个和你玩笑的,我再不敢了。”说不得,只好伏低做小了。   十四的目光渐次温柔下来,只是还不肯松开我的手,我也不忍抽回手,只得任他握着。   “很久没见你在我面前这样笑了,你笑起来真好看。”十四拿手指挠我的手心,他的动作充满了诱惑和热力。   我只得将手抽回,正色道:“时间不早了,请十四弟送我回府吧。”   他眼中掠过受伤的表情,我直接忽略。   “好吧,我送十三嫂回府。”这声叫出口,我知道他必定是恼了,可是,除了不给他任何希望外,我想不出更好的方法。   那天我回府的时候十三已经到家了,见是十四送我回来,便留十四在家一起用膳,十四冷着脸辞了,倒把十三搞得一头雾水。   “十四弟这是怎么了?你又气到他了?”十三也不是笨蛋,他们哥几个心里人人都明镜似的。   我实在懒得解释太多,只淡淡一句,“十四弟知道我拿九哥送的贺礼还给十哥弥补亏空,心里有些不痛快罢了。”   “你呀。”十三揽住我,“早闹得沸沸扬扬的了。十哥这下可被你下了套了,只能乖乖把亏空还上,听说九哥也是和十哥闹了起来,说是不该收了你的东西,让他老大没面子。”   “谁爱说就说吧,我只要你能帮着四哥把这份差事交掉就好,婉儿也没有太大能量,不过一些妇人小伎俩,你莫要多心。”我倒是真担心十三别自己悟到什么歪点子上去,我得先把话说明白了。   “担心我会吃醋?”十三的眼中更多了一丝兴奋,“放心吧,我懂得你的心事。再说,无论你做什么,选择什么,我总是支持你,绝不拦着你。”   我把头靠在十三的肩头,心里满是温馨。我知道,我绝对是嫁对了人。   ,很是折腾了一阵子,到底是辣手铁血的四阿哥,硬是追回了多半库银,康熙爷一看,国库又充裕了,国家又太平了,便让四阿哥不要再死追猛打的,给那些显贵们留点脸面算了。四阿哥其实心有不甘,但是老爷子发了话,也只能够如此了,于是恨他的人又是多出了一圈,而八阿哥的贤名也是趁机又涨了一圈。   我冷眼旁观着,看来,夺嫡的势头已经是无法阻挡了。 十四福晋   忙忙碌碌中,康熙46年已是走到了尽头。每每到了冬天,我的情绪就会低落,也许我实在是个热爱阳光的人,北京的冬天又确实很冷,若是逢上阴天,那风更是直往人脖颈里灌,我是压根不敢在屋外呆着,总是守着屋子里的炉火,才觉得暖和和心安。   晓得宛然春天里有了身子,算着这几日也快要生产了,我就着炉火正和玲珑讨论,到时候送些什么礼过去。   听得门口有人请安的声音,“香如给十三福晋请安。”   “快进来吧。”香如现如今是宛然跟前的贴身丫鬟,她怎么到我这儿来呢?   挑开帘子,引入眼帘的是香如哭肿的双眼,她几乎是扑到我的身前,直接就跪下了,倒真真把我吓了一跳。   “十三福晋,您过去瞧瞧我们福晋吧,求您了。”香如泣不成声。   “有话好说,快别跪了。”我忙让玲珑将香如搀了起来,“你家福晋出什么事了?是不是要生了呀?”   “回十三福晋的话,福晋昨儿半夜开始就肚子疼,疼了整一夜,到现在孩子还是生不下来,福晋已经疼得快没力气了,让我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要紧的话想和您说。”   原来是这样,古人讲究的东西多,产妇的房间素有血光之灾这样的说法,一般人不会往那跟前凑,男人更是绝步产房,难怪香如进门就给我跪下了,那是担心我不肯去呀。   “我这就去。对了,你家十四爷呢?在府吗?”我忙扔下手里的东西,跟着香如往十四阿哥府走,玲珑见我走得急,竟是忘了披外袍,忙从炕上取了我的白狐大氅一路跟过来。   香如一路小跑一路说,“爷上朝去了,还未回府。”   “这当口还上什么朝,不知道生孩子是命悬一线的事吗?还不让人把你们爷叫回来,就说是我让喊的。”我柳眉倒竖,十四呀十四,就算你不爱宛然,但你要了人家身子,人家怀了你的孩子,你只当没事人一样,这怎么可以!   赶到宛然卧房前,门口一排丫鬟,个个脸上露出惊恐之色,我心里暗叫不好,别是已经出了人命吧。   冲进屋子,两个稳婆正在宛然身边,一个不停地揉着她的肚子,一个不停地在宛然下面操作,一边还在喊,“福晋您用力,您一定要用力呀。”   我握住宛然的手,“妹妹,姐姐来了,不要怕,再忍一忍就好了,你一定会没事的。”   宛然的脸上毫无血色,曾经平静如高山湖水的眼睛已经彻底没有了神采,眼底一片青紫,虽是冬天,她的额头上却布满了汗珠,显然是疼极了。   听到我的声音,她的眼中顿时有了些光彩,“姐姐,我怕是不行了,我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我对不起十四爷。”   “胡说什么,你这么年轻,有的是力气,有的是劲,现下你只是有些乏了,歇一歇就好。”我的泪唰地就下来了,这就是所谓的贤妻良母吧,只想到自己的夫君,只想到自己的责任,一点不考虑自己的生死。   “噢!”我的手被宛然一把紧紧反握住,一声呻吟硬是被她淹没在自己的喉中,只见她想缩起身子,以为这样就能够少点痛楚。   “福晋,用力,快用力,都能够看见孩子了,您再使劲呀。”稳婆也是满头大汗。   我在心里不断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   “福晋现在情况如何?孩子位置可正?”我快速询问道,一边还吩咐小丫鬟去取参汤过来,生孩子肯定需要能量,参汤是补充能量的最好药剂。   “福晋用力过早,现在几近脱力,偏生孩子的位置又不正,到现在都没看到头,恐还要设法让孩子翻转过来,才使得。”   胎位不正,唉,这个在21世纪早就不是问题的问题,在三百年前,可是挂在多少产妇头上的达摩克斯剑呀。难怪当时都说女人生产是脚踩鬼门关,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姐姐,爷心里只有你一个,爷心里一直在苦着自己。”宛然用嘶哑微弱的声音对我说。   我只觉得无比悲凉,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强挤出一点笑容来,“你胡说什么呀,妹妹现在正是艰难的时候,自然会想到不如意的事上去。十四阿哥不过是念着我俩从小一起长大的情份而已,他对妹妹自然是好的,你千万不要多心。”   “姐姐,你容我说完,我不知道熬不熬得过这关,你就让我放心……噢!”一阵疼痛袭来,宛然紧咬嘴唇,握住我的手又紧上几分,眼神都已经开始涣散。   “你说,我都听着。”我无法拒绝这幅神情的宛然,我虽然在21世纪成绩优秀,能说会道,但是我对于医理方面是一窍不通,而且从小就不喜欢医院这种所在,自己生病也是尽量去药房买药,回家蒙头大睡而已,我现在只恨当初为什么没有报考医学院,如今也可以帮助别人减轻痛苦。   “姐姐,爷肯眷顾我,无非因为我与姐姐相似,爷对住我,嘴边溜出的经常是姐姐的名字。我心里晓得,爷看的,抱的,要的都不是我完颜.宛然,可我心里一点也不怨怪,一点也不生气,我甚至觉得自己很庆幸,能和姐姐有三分相像是我的福分,才能够得爷青眼相加。”宛然大口地吸着气,显然疼痛已经让她无法抵御。   “妹妹,你大声喊,不要忍,喊出来会好些的,姐姐一直在这里,姐姐不会让你走,姐姐会想办法。”我已经泣不成声,上苍,为什么要给人类爱情,既然你给了我们爱情,为什么不一个个配对配好,为什么要让天上痴心男女如此受苦。   “姐姐,若我去了,求您看顾好他,再寻一好女子,若能比我还象姐姐,那就是最好了。姐姐,你答应我。”宛然最后一句话已是气弱游丝,完全比着口型我才了解她的意思。   此情此景,我唯有一叠连声地答应她,还能如何?   “不好啦!”稳婆惊叫起来,“福晋大出血了!”   宛然的脸色已经比白雪更惨白,刚才的一阵疼痛已让她晕了过去。不行,现在不是可以晕倒的时候,我站起身子,甩手就给了她两个巴掌,只把香如看得也要晕倒。   “宛然,醒过来,你要醒过来,你不怜惜自己,也要怜惜孩子,也要怜惜十四阿哥,你不能睡,你必须醒过来。”   宛然终于悠悠醒转,年轻光滑的额头上爆出了根根青筋,气息却是越来越弱。我简直是要抓狂,大出血,这个时候大出血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如果不能够迅速补充能量,补充血液的话,宛然和孩子都没有得救的希望。   输血?我猛地想起,我在21世纪有过好几次献血的经历,我知道自己是O型血,是万能输血者,可是三百多年前的医疗水平,我即便说了我愿意献血,也要有这个设备和医护人员不是,这当口谁会听信我的胡言乱语呢。   我一咬牙,向香如喊道:“有小刀,拿把锋利些的小刀给我。”   香如被我状如疯魔的样子吓住了,一溜烟跑出去拿刀了。   “孩子的头找着了吗?福晋还需要撑多久?”   “肚子揉得差不多了,快看见孩子的头了,只是现在最需要福晋用力,但是福晋一用力这血就止不住,我怕……”稳婆的嘴唇一直在哆嗦。   “你只管做好你的事情,我来帮福晋用力。”   正好香如取了小刀过来,我在我右手的静脉上用力一划,鲜血马上流淌了出来。   “十三福晋!”香如高声尖叫。   “别叫了!”我厉声道,“快,扶住你家福晋。”   我把自己流血的手腕靠近宛然的嘴边,另一只手往她两颊一捏,她自然地就张了口,我的血一滴滴进入她的口中。   “用力,宛然,你只管用力吸,下面也要用力推。宝宝已经能够看到头了,你就要成功了,这会子你不能失败,姐姐不会让你失败。”   也许是我的鲜血刺激到了她,也许是我过激的行为警醒了她,也许本就是到了关键时刻,我只觉得手腕上的血在迅速流失,宛然的身子弓了起来,显然是在发力往下推送。   终于,我听到稳婆喜悦的声音,“福晋,出来了,孩子出来了,是个小阿哥。”   然后,我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我从未觉得婴儿的啼哭声如此美妙动听,简直就是仙乐。   再然后,我的意识开始飘浮,我觉得自己的手臂好沉好沉,脑袋好昏好昏,身子再也支撑不住,软倒在地。   朦胧中,有一双手臂抱起了我,我的脸上有点点水珠滴下。   是下雨了吗?我用力想睁眼,迷雾中我看到一张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的脸庞,十四阿哥紧紧抱住我,脸上满是泪痕,他的眼中没有了锐利,没有了戾气,只要疼痛和绝望。认识他这么久,我从未见他哭过,他要么是活力四射,要么是生气发怒,却从未如此让人感觉窒息。   “宛然还好吗?小阿哥还好吗?”我问道,声音软绵绵的,应该是失血过多吧,休息一下就好了。   “你为什么不问你自己好不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让我以后如何面对你,面对十三哥?如果你有个什么长短,你还让我如何活下去?”十四的泪水不停往下流淌,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真的让他伤心了。   我想抬起右手,却发现一点力气皆无,我再用力举起左手,这只手略好些,我去擦他的泪水,“乖,不哭了,我没事的,我经常献血的,我挺得住,这么帅的男生一哭就不帅啦,你是当爸爸的人了呢。”这几句话把我仅剩的一点力气又用完了,我继续昏睡过去。 收了干儿   等我再次醒转,我已经是躺在自己的床上了,十三一脸担忧地看着我。   “我不要紧。”我轻声说,我突然有些害怕,我今天这样,十三不会怪我吧。   见我醒了,十三的眼中立刻有了光芒,他握住我未受伤的左手,低头亲我的手指,“婉儿,你吓到我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勇敢?你居然救了两条人命?你若不是上天派来的仙女,还能是什么?以后若是需要血,你割我的手腕多好,我比你身子骨强多了。”   我傻气的十三哟!割你手腕有啥用,天晓得你是什么血型,这玩意不能乱来的,可是我又无法向他解释这许多,只好笑着点点头。   “宛然和孩子都好吗?”稍顿一下,我还是忍不住问下去,“十四弟还好吗?”   “十四福晋和小阿哥都好,说是十四福晋止住血了,小阿哥倒是很健康,哭的声音可响了,我才到十四弟府门就听着了。”原来是十三去把我接回来的呀,“十四弟只是抱着你哭,怎么都不肯放手,还是四哥来劝,才肯抱着把你送回家。”   “是十四弟把我抱回来的?”我无法想象,十三的心里会有多难过。   “我知道他心疼你,十四弟这次可被你吓得不轻,我和他一起长大,没见他这样失态过,抱着你的手都在打颤,可就是不肯放手,连四哥看了也只有叹气的份。我没有生气,你不要想太多。”十三轻拍我的手,多可爱的十三呀,他的心胸远比我想象得要宽广,我实在是小看他了。   “要不要吃点东西,我让他们准备。”   十三这一说,我真觉得自己饿了,哪里只是饿,简直就是饿的要命,能量呀,我现在强烈需要补充能量呀。我使劲点头。   好在我身体的底子不错,加上不过就是失血过多,恶补了几日,身子已然轻快活络很多,本想起床四处走走,可十三怎么都不同意,他嘱咐了玲珑一定要看住我,万万不可让我出这个屋子,否则他回来只拿玲珑是问,能不能出门得由他说了算。   我知道十四每日都来,却不敢进屋看我,只是在屋外一个劲追着玲珑问我的状况,每次都问到几乎把玲珑逼疯,因为再说下去,恐要把我每日更几次衣,皱几次眉这种小事都搬出来讲了。我在屋里听的真切,心里又不知叹多了几百口气。十四一定是晓得自己那日太过失态,对十三总是心存内疚,对我却是近乡情怯,我只让玲珑传话说我一切安好,让他多关心一下宛然和才出生的小阿哥。   四阿哥也来看过我一回,是十三陪着一起来的,他远远地站在窗前,沉静如水的眼眸中隐隐有着雾气,他的手一直握着茶盏,只是为了止住双手的颤抖。我对着他笑,他一下就将脸扭向了窗外,我晓得他的心也是疼痛的。   康熙老爷子也听说了我的壮举,再次赞赏道,果然是不要命十三妹呀,这个孩子将来必是个有福的。   这一来,十三阿哥府前更是车水马龙,几乎所有的阿哥都或自己或派福晋上门送礼看望,连太后那里也是让宝珠过来看我,还送了一堆补品。直把十三忙乱了好一阵子,回到屋子就是对着我哈哈大笑,“真是娶到宝贝了,以前不见皇阿玛这么待见我,如今这赏赐,就跟流水似的往家来。”搞得我也是一阵害臊。   就这样,终于迎来了康熙47年。那晚守夜的时候,我仿佛困兽般在屋子里一个劲地转圈,十三以为我是前阵在家养病憋坏了,连声说明儿出太阳就带我去郊外骑马,他舞剑打拳给我看,若还不觉得过瘾,他还放好多好多风筝。我终被他逗乐了,把头埋在他怀里说,我哪里都不需要去,只要有他在眼前就好。我是那么地害怕,如果十三被圈禁,而我却不能陪伴他,我的生命还要什么意义!我的穿越还有什么价值!然而,现在时机未到,我什么都不能说,我只能一个人苦苦地煎熬,这样的痛苦我一个人受就够了,我不可以让十三有丝毫地察觉。   二月康熙巡畿甸,由大阿哥、太子、十三、十五、十六、十八阿哥从。十三一味说我身子没有大好,不肯让我随行。我本还想坚持一下,后仔细一考虑,后半年才是苦难的开始,我从现在开始养精蓄锐也是十分的必要,常言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若我的身体到关键时候掉链子,我绝不会原谅自己。   我不再说随行的话,只是坚持亲手准备十三需要带去的东西,我负责整理,玲珑负责打包而已。   或许是我割腕的举动吓到了十三,每晚他都要反复抚摸我由于受伤而疤痕累累的手腕,反复说,下次再也不许这样自残自己,即便是要救人性命,好歹等他来了,大家一起出主意。   这道伤疤着实不好看,我便自己绣了一条粉色的帕子,专门绑在手腕上,外衣反正通常也是窄袖,我让做衣裳的人把袖管的长度放多一寸,这样就可以遮住手腕了。其实我自己对这道疤并不很在意,不过古人思想比较单纯,而且还讲究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之类的规矩,所以才会对我自割手腕的举动表示出极大的不解和佩服。   十四福晋宛然满月后,抱着小阿哥亲自来府里叩谢我救命之恩。看到她纤弱瘦削的身子跪拜在我的跟前,把我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差点也要给她跪下去。   “妹妹,这怎么使得,你自己的身子还没大好呢。妹妹若不起来,姐姐只好陪着一起跪了。”见我这么说,宛然才勉强站起来。   小阿哥取名叫弘暟,长得是眉清目秀,和他爹是一个模样,煞是讨人喜欢。最有趣就是小阿哥见到我,居然向我伸手,似乎还扯着嘴角笑了一笑,我赶紧把这个粉团一样的小东西抱进怀里,胸中充满了母爱,我不禁在想,如果我可以抱着自己生的孩儿,我对这个世界还能有什么奢求。   宛然见我和小阿哥相投,眼中竟充满了泪水,脸上的表情也是带着古怪。   我直觉一定有事,便让身边的人都退下,问她,“十四阿哥喜欢小阿哥吗?”   宛然张嘴想说什么,泪水却象掉线的珍珠似的往下淌,看来,这次我的直觉又正确了。   “爷说就是为了小阿哥,才害的姐姐需要割腕,爷到现在,从未抱过小阿哥,连看都几乎没正眼看过。”宛然的哭声中带着这么深的痛。   这就是母亲呀,宛然可以容忍自身的忽视,可以容忍十四将她比作她人,然而却无法容忍自己的孩子遭到冷落和怨恨,母亲为了孩子,是可以做出任何牺牲的。   我默然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只是因为这个孩子让我受了伤,十四竟然将对我的痛惜全部转为对孩子的不满,这让宛然情何以堪,又让我情何以堪。   我抱牢弘暟,对宛然说,“妹妹,你若不嫌弃,就让我做小阿哥的干娘可好?我和小阿哥也算有血脉缘分的。”   宛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轻声说:“我当然一百二十个同意,只是还要问过爷的意见。”   “我去和十四弟说,他一定会答应的。”我将弘暟交还给宛然,心里已是有了主意。   那天下午,我算准了十四下朝的时间,带着玲珑去十四阿哥府。   小西见是我,嘴咧不知多大,笑得就看见牙齿不见眼了,忙叫小厮跑着去通传,自己带着我一路往十四的书房去。   我一路走一路说,“过会请你家福晋和小阿哥一起过来,我有些事想和你家爷和福晋商量。”   小西一愣,小心翼翼地说:“回十三福晋的话,爷特别嘱咐过,若您来府的话,跟前任谁都别出现,即便是福晋……爷的脾气您最清楚,不是我不传话,我只是担心……”   十四呀十四,你这样有意思吗?十三福晋身份的我,倒成了十四阿哥府里说话最有份量的人,我以后哪还敢来呀,我来不是给底下人招麻烦吗?   我长叹一声,“行,回头我让爷自己说,这总行了吧。”   说话间,我已经到了十四的书房前,而他,竟是早早撩开了帘子站在门口等我。   丫鬟奉上茶,下人们迅速退光,别说整个屋子,就是整个院子里也只有我和他二人而已。   他瘦了,神情也不及以前犀利。   我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放大了胆子上下打量他。   见我一直不说话,他也只是沉默,眼睛紧紧盯着我的手腕。   看到他如此形容,心里不是不酸的,然而我是真的气愤不过他对于宛然和小阿哥的态度,今儿我要替她们母子讨个公道。   我把袖口卷起,露出包着手腕的绢帕,再把帕子解开,露出那道乍一看有点狰狞的疤痕。我明显感到他的呼吸都是一滞,眼中多了点晶莹。   我一不做,二不休,把手腕直送到他眼前,大声说,“这是我救宛然和弘暟留下的痕迹,你若一直拿这事怨怪她们母子,让她们日日伤心,我不是白割自己一刀,我手上这个疤痕还有什么意义。”   “今儿我来,我可不是来看你的,我是来看宛然和我干儿子的,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当弘暟的干娘我是当定了,你自个看着办。”   我印象中不曾对十四发过火,对付他,我一向运用以柔克刚的策略,这回,我转型了。   十四显然被我一番呼喝吓到了,眉毛不自觉地拧了起来,我和他互相对视着,这次我不会让步。   他深呼吸一口,脸上的神情转淡了,一丝笑藏在了嘴角,“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只有同意的份,难道还能让你天天举着手腕追着给我看,我还要不要睡觉了。”   十四毕竟是明白事理的人,他和我相处这么多年,当然晓得他要如何行止才能使我俩的关系始终平衡在那个点上。他可以偶尔越过临界点过来一下,但必须马上回去,否则,平衡若被打破,我会毫不犹豫转身而去,他没胆冒这个险。我这样算不算乘人之危呢?   “那麻烦请宛然和小阿哥一起进来,我们大家一起喝上一杯。”   “请嫡福晋和小阿哥。”他对着门外大声喊,“再上一壶酒。”   不一会功夫,宛然抱着弘暟进了屋,我极自然地从宛然手中把孩子接过来,亲了亲他粉嫩的小脸,将孩子抱到十四跟前,“十四弟,你来看,我的干儿子多帅呀,现在就这样好看,长大一定比你还帅。”   十四那么顺手得将孩子从我手中抱了过去,眼睛也专注在孩子身上,“我看不是,没有我小时候可爱,长大也不会比他阿玛帅。”   十四抱着孩子,我站在十四身边,宛然看着我们,脸上的神情无法辨别。   好在丫鬟很快送来了酒壶和酒杯,我亲自斟了三杯酒,“十四弟,十四弟妹,我第一次做人干妈,还望你们不要嫌弃,我敬你们俩。”   说完我刚要仰脖喝,被十四一把拦住,“你一点量都没有的人,在我这里喝醉了,我如何向十三哥交待,这杯我来替你喝。”   说完,十四居然就着我的手把酒喝了,眼中闪着狡猲的光芒,他呀,反正是不肯吃亏的。   然后,他举杯向宛然示意,这夫妻俩也算共饮了一回。 一纸手令   我再怎么不愿面对,该来的时刻还是要来。   四十七年六月康熙巡幸塞外,大阿哥、太子、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阿哥随从。   当我看到十八阿哥聪明可爱的模样,我心里的泪一下子淹没了我所有的情绪。多好的孩子呀,可惜他只有几个月寿命而已,而这一刻的他,还是如此健康活泼。上天如此不公,人生如此多难。   许是我的母性太容易泛滥,我特特地在两位最小的十七和十八阿哥面前隐约透露出我会讲故事,他俩一个12岁,一个8岁,正是对什么都感兴趣,吸收知识最快的时候,自然不会放过一个肯为他们讲好听故事的好嫂嫂。   自从听我讲了一个阿拉丁神灯后,小哥俩和我那黏糊劲,康熙老爷子看了也是满脸的微笑,谁都喜欢小儿子,能够哄得这两位阿哥开怀大笑,做老爸的自然也是开心。   十三和十四见此情景,彼此互望了一眼,会心地笑了。我晓得他们一定是想起几年前,他俩也和这小哥俩一样,每日只缠着让我说故事,让我陪着玩这个玩那个,那时候太后的宁寿宫每日都是充满了三个孩子的欢声笑语。   可是好景不长,到了热河没多久,十八阿哥便病倒了,得的病按照21世纪的说法就是急性腮线炎。这病在21世纪当然根本不算啥,打几针吃点药,休息几天就可以康复。然而,现在是康熙四十七年,公元1708年,这会子哪里有特效药一说呀。十八阿哥这病一上来就来势汹汹,不过几天的功夫,苹果般的小脸已经肿成了高庄馒头,神志也逐渐变得不太清醒。康熙爷确实是一个爱护儿子的好父亲,竟然日日亲自探望,召集了所有御医对十八阿哥的病进行会诊。然而御医们个个束手无策,每日喝的药剂多半对病情也起不了作用,康熙爷的神情也是一日更比一日憔悴。   十八阿哥清醒的时候,会央人叫我过去,讲故事给他听。每次,我总是握住他已经肿胀的小手,强忍着眼泪,恨不能将肚子里所有的故事全部说一遍;每次,十八就在我的故事中昏昏睡去。好几次康熙爷来看十八,总能够见到我,我的手和十八的手紧紧握着,嘴里讲着他完全听不懂的故事。康熙爷恐怕也是有了预感,这个儿子难以闯过此关,便嘱咐我有空多陪陪这个弟弟,尽量让十八阿哥开心些,有啥需要只管开口。说到最后,康熙爷的眼眶竟也红了。   其他阿哥见弟弟如此情状,个个都是脸有戚色,哦,除了太子。太子胤礽对年幼弟弟病危根本无动于衷,毫无友爱之意,仍然每日寻欢作乐。康熙爷对他的行为略加责备,太子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大发雷霆,还任意挞辱随行诸大臣侍卫,把老爷子气得半死却无可奈何。   十三和十四平日里就和十八走得近些,由于我现在更是经常陪伴在十八身边,他俩对这个弟弟的关切就来得格外真挚,每日里必要在围场寻到一样好东西过来给弟弟看,十八若是正醒着,看到这些玩意,也是格外高兴,一直说等病好了,就和哥哥们一起上围场,也要去打猎。而我一听到这样的话,总是再也无法忍住心酸的泪水,借着更衣的名义逃出帐篷,哭过一回才敢重新进帐。   我最近一直和十八阿哥讲彼得潘的故事,说彼得不愿意长大,喜欢永远是个小孩子,所以就早早成了天使,虽然父母以为失去了彼得,其实彼得是去了一个叫永无岛的地方,那里有小仙子,有许多和他一样不会长大的小男孩,他们在那里每天都生活的非常开心非常幸福。当那一天不可避免地到来时,十八心里会存有一份美好的希望。   而这一天,竟是来得如此之快。   我被太监急宣过去的时候,帐子里挤满了人,康熙老爷子半蹲半坐在十八的床前,十八阿哥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见我进来,康熙朝我招手,哽咽着说:“老十八还想再听你给他讲个故事,你就让他安心吧。”   我的泪一串串滚落,我反复颠倒在十八耳边讲着,一定是彼得潘看上我们十八弟弟啦,喜欢的要命,所以不管弟弟愿不愿意,都要将弟弟收到永无岛去,弟弟到了那里,身体就好了,背上也会长出小翅膀,人也就可以在天空中飞翔了。十八突然将眼睁得老大,清清楚楚地问:“十三嫂,你会来永无岛看我吗?我到时候飞给你看好吗?”   我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十三嫂等着十八弟弟飞来接我,十八弟弟一定要记得十三嫂哟。”   十八的眼睛亮了,然后,猝然熄灭。我伏在十八的身上痛苦失声,帐篷中所有人都在落泪。   接下去的一段日子,我闭上眼就好象看到那张苹果般的笑脸,听到十八对我说,十三嫂要来看我呀,我飞给你看,我的泪水就无法停止流淌。   除了太子,所有人都沉浸在失去十八的痛苦中,康老爷子甚至悲痛到连右手都无法举起,连奏折的批阅都是请大阿哥代劳。   悲痛尚未远离,惊天一声霹雳,太子突然就遭囚禁了,听说是被人发现太子半夜偷窥御帐,这就是著名的“帐殿夜警”事件。我分明闻到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更是整日提心吊胆,每天送十三出门都担心晚上是否能见他安然归来。   这天晚上,我终于没有等到十三回帐。我只觉得手脚冰凉,究竟是为了什么原因,我至今还不清楚,我无法做出应对之策。   然后,留守京城的三、四、五、八阿哥都赶到了热河,而且分别遭到了一定程度的软禁,唯有大阿哥例外。我不敢过多抛头露面去打听,怕反而对十三不利,只是运用各种关系,让别人帮着打听。听来的消息也是残破不全,似乎谁都不知道,十三究竟犯了什么过失,突然被囚禁起来。   我每日固守在自己的帐篷中,反复掂量,会是怎样的过失,才会让一向宠爱十三的康熙如此震怒,直接将其囚禁,难道十三也去夜窥御帐了,这不可能呀,他夜夜睡在我的枕边,夜夜我都靠在他的怀中,他哪有功夫去偷窥他老爹呀。   终于等到了李德全,当他站在我帐外说皇上宣我晋见的时候,我突然就不害怕了,因为我终于可以知道原因,这样我就可以想到对策了,而且,根据历史,十三这次并无大难,最多圈上一阵罢了,明年老爷子巡塞名单里可还是有他的呢。   到了“烟波致爽殿”,我稳住自己的呼吸,上前跪拜。大殿里早跪满了一圈的阿哥,我略数了下,除了被囚的太子和十三,太小的十五、十六和十七阿哥,其余的三、四、五、七、八和十四阿哥,一个不拉都跪着呢。这些阿哥们见到我,每个人眼中都露出不同的表情,我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关心他们在想些什么,我只关心终极BOSS康同学在想些什么。   也许是康熙对我这个女子一向有着好感,当我问出为何迟迟未见十三阿哥回帐的问题时,康熙老爷子竟然没有发火,而是拿那双严厉的眼睛狠狠盯着我,仿佛要从我的眼睛里看出一丝端倪。   许久,从龙案上飘下来一张纸,我忙跪行几步,拾起来看。这一看,我身子就筛子般抖了起来,我终于知道十三出了啥事了。   这是一纸调兵的手令,按的章是“毓庆宫主人”,是太子爷的私章,但是纸上那一笔俊秀又苍劲的字,分明是四阿哥的。   我的大脑在高速运转中,这份调兵令让康熙感受到了逼宫的危险,这字谁都认得是四阿哥的,可现在被囚的是十三,那必然是为了救四阿哥,十三阿哥大包大揽,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使四阿哥得以开释,摆脱干系。   一念至此,我已然有了点子。   “这手令上是四阿哥的字。”我朗声说到。   “你倒是也认得清楚,可是十三阿哥承认是他仿着四阿哥的笔迹写的,你又有何话要说?”康熙每个字都象匕首般向我刺来。   “婉儿无有辩解,只求笔墨。”我声音不高却毫无畏惧之色。   “好!李德全,笔墨伺候。”   等文房四宝摆在我面前,我提起笔来,唰唰唰连写两张,“请皇上明察。”   李德全将纸张呈上,我分别用了四阿哥的字体和十三阿哥的字体,当然是挑手令中最要紧的一句话分别写了一遍。   “哦。也给各位阿哥看看。”康熙的语气似乎不再那么严厉。   我没有回头,但是我感受到身后传来各式低呼。   “写得好象。”   “简直就是一样么。”   “不细看哪里看得出来。”   等一圈兜好,我朗声说:“皇上,连我一个妇人家都可以模仿出两位阿哥的笔迹,放眼朝堂,暗地里临摹两位阿哥笔迹的人不知有多少。再说了,四阿哥写得一手好字,举国皆知,难道乡野之间就无人可以写得一手漂亮的四阿哥体?皇上乃千古明君(这时候一定要舍得拍马,使劲拍马),自然分辨得出究竟是谁藏有如此狼子野心,十三阿哥一向纯孝,皇上又向来看重十三阿哥,婉儿敢用性命担保十三阿哥绝非写信之人。”   我身后的嗡嗡之声越发多了起来,我能够感受到无数道目光向我后背袭来。   “你凭什么让朕相信呢?你嘴上说说当然容易得紧。”康熙再度逼视我。   “请皇上彻查此事,婉儿愿以性命相抵。”我掷地有声。   “不要呀!”是十四阿哥,他跪行几步,连连叩头,“儿臣也相信此事绝非十三哥所为,请皇阿玛彻查此案。婉儿不过一介女流,她和朝堂之事从无瓜葛,请皇阿玛明鉴。”   喔,十四,你不该为我出头,这时候谁出头谁就撞枪口上,你难道还不明白。我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撞击了一下,我第一次如此深刻清楚地看到十四用在我身上的感情,他几乎是奋不顾身的。   “皇上,十四阿哥不过念及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情意,才在皇上面前替婉儿求情。婉儿既然说了愿意以命相抵,绝无反悔之意,此事与十四阿哥更是毫无干系。”我不敢看十四,我只是磕头,坚持自己的说法。   “好!”康熙提高了嗓音,“果然是不要命十三妹,朕没有看错你。既然你一意坚持,朕成全你。李德全!”   “嗻。”李德全转身去了殿后,片刻后端出一个托盘,托盘中一个玲珑剔透的酒杯。   “婉儿愿饮此酒,婉儿只求皇上放回十三阿哥,彻查此案,找到真凶。”   “那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康熙问道,声音已是软了几分。   “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碎,用水调和;再捻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与你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我轻身吟诵。   此时大殿上里的气氛不可不说是诡异的,在如此紧张逼迫的气场中,我居然可以曼妙地吟诵这样一首情浓如火的词句,相信身处现场的人一定以为我疯了。   我转头去看跪在我身后的一众阿哥,大多数是张着嘴,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只除了四阿哥,他的身子不停地在抖,牙齿紧咬下唇,鲜血已经沿着嘴角在往下流,而他竟毫无知觉。我完全可以感知到他的痛楚和绝望,此事因为牵涉到他,他不能辩驳,因为越辩驳越容易引起皇上的疑心,他更不能替十三出头,若他承认是他写的信,那十三就是从犯,一样逃不过囚禁的苦,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保持沉默,十三已经被囚,他只能够谋求保全,因为只有保全了自个,才不枉十三一片苦心,他也才有机会将十三捞出来。   此时此刻的四阿哥,除了眼睁睁看着我,他什么都不能够做。说实话,也就是他这样的性子,才能够保持十分的清醒和智慧,这次明摆着是有人摆他一道,他除了隐忍还是隐忍,因为他根本不知敌在何方。   李德全已经将托盘送到我的眼前,我对着四阿哥微微一笑,他当然懂得我的意思,我将十三托付给他了,举起酒杯就要饮下。   “婉儿不可。”这边十四竟然一跃而起向我扑来。   我根本不给他机会,用最快的速度把酒喝了下去,我闭上眼睛,等着真正的回家。 一个时辰   我只觉得的身子被牢牢抱住,十四无法压抑的抽泣声在我耳边响起,“你为十三哥笑,你为十三哥哭,你连命都可以为了十三哥不要。我只求你记得,你答应过你来生会等我,会眷顾我,你不可以忘记!不可以!”   我怎么觉得不对,这酒的味道好是奇怪,似乎不是酒,难道毒酒的味道居然和盐水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睁大了眼睛看向康熙。   康熙坐在龙椅之上,朗声大笑,“好一个刚烈的女子,朕没有看走眼,果然是个有福的孩子。”   十四倒被蒙住了,松开了手,又是一个头磕了下去,“请皇阿玛明示。”   “皇上,那是盐水吧。”我忍不住问道。   那边站在康熙身侧的李德全已是噗哧笑了出来,我心头一松,知道这一关终于是有惊无险地过了。   “朕啥时候说要赐你酒呀,你自己这么想罢了,你把朕每日的漱口盐水都喝掉了,朕还没有责罚呢。”原来康熙老儿居然和我玩这套把戏,幸亏我坚持,幸亏我的直觉提醒我,今日我并无大难。   我只听到身后“扑通”有人摔倒的声音,不自觉地回头去看,只见四阿哥已然昏倒在地,其他阿哥想伸手去扶,却碍于康熙爷没说过可以起身,一个个只能眼看着。   “李德全,让人把四阿哥送回去吧,这几日也够他受得。”康熙的眼中也飘过一息心痛,毕竟都是亲生骨肉呀,他曾经那么爱护十八阿哥,其实对哪个阿哥他不是怀着父亲的爱呢?然而首先他是皇帝,既然身处天子之位,那骨肉血亲在权力和江山的映衬下,就只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了。   “十四阿哥。”康熙忽然唤十四,我的心一紧,莫非康老爷子对刚才十四明显逾矩的行为要兴师问罪吗?“你送你十三嫂去看看十三阿哥吧,限时。”   我只觉得胸中充盈了天大的喜悦,若不是思维中还始终保持着规矩这根弦,我一定会给康老爷子一个大大的熊抱,说不定还会在他脸上亲一个。   我跪行到龙案前,连连磕头,“婉儿谢皇上龙恩,婉儿谢皇上。”我的声音几近呜咽。   “你们都跪安吧,朕乏了。”康熙低头深深看我一眼,我此刻看到的是一双父亲的眼睛,而非一双九五至尊的眼睛。   等大殿里的人都陆陆续续离开后,我的手臂被一个人扶起,还能有谁呢,除了十四阿哥。   我泪眼婆娑对住他,我又一次伤了他的心,我的爱从未在他身上停留,而他却不肯将停留在我身上的爱转移,这究竟是谁的错呀。   “胤祯,对不起。”除了这句话,我再无其他语言。   “不要多想了,我还受得了。我这就送你过去吧,十三哥由大哥看着呢。”十四不看我,眼睛只是盯着地上,“我不求你的今生,我只要你记得来世的诺言。”   可以见到十三的喜悦冲淡了我对十四的愧疚,我几乎是开始奔跑了。   十四将我带到承德山庄一处极僻静的所在,对我说:“我后过来接你。”便走开了。   我强自压下狂跳的心脏,举步进了院子。   “胤祥,你在哪里?”我轻声问。   我几乎是立刻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包围了,十三阳光明媚的双眼出现在我眼前。   “婉儿,怎么可能是你?我不会又在做梦了吧,我天天都梦到你,醒来身边却没有你。”   我们寻到对方的嘴,好好地吻着,彼此在对方的口中追逐徜徉,流连忘返。   “梦里也有这个吗?”我把头伏在他的胸前,低声问。   “婉儿。”他深深叹息,“皇阿玛为何会让你来看我,你莫不是做了什么?”   聪明呀,脑子清爽呀,我的十三阿哥。   “皇上给我看了那份手令,我不过就是用两种笔迹各抄了一遍而已,皇上是谁呀?你以为他会看不出来这明显是陷害四阿哥呢?偏你会认下来。”我直接省略了喝酒的过程。   “皇阿玛那时正在震怒中,我若不认下来,四哥一定会更惨,这事还是我先认的好,事急从权么。等皇阿玛冷静下来,他自然会想到这层意思。”   还是十三更了解自己的父亲呀,在当时的情况下,确实只有他这样做才是相对安全有利的,两害相较取其轻,十三侠义如此,难怪世人对他会有“拼命十三郎”和“侠王”的美誉。   “只是让你担心了,你不会怪我吧。”十三牢牢抱住我,下巴磨蹭着我的头发。   “倒是想怪来着,可是心里怪不起来。你还有啥要嘱咐的,皇上只给了我,不过皇上已经说了要彻查此事,你晓得都可能会是谁在背后做这些手脚?”   “这个不好说。”十三陷入深思中,“照说应该是八哥那边动的手,他们早盼着太子爷出事。其实这回陷害四哥不过是个烟雾罢了,最主要还是要让皇阿玛对太子爷存了戒备,只有先把太子扳倒,八哥他们才有机会。”   十三一边想一边说,突然就停了下来,抱我的手也紧了一紧,他的眼很认真地看我,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道:“若我说我觉得是十四弟写的手令,你认同吗?”   “一定不会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我几乎是直跳起来,十四在我眼中,永远不会是可能做这种龌龊事情的小人。   十三深深叹气,“我也不愿意这样想,我也晓得你和十四弟的情分,希望是我想错了吧。”   “不会是十四弟的,他今儿还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呢?所有阿哥里只有他敢在皇上面前替你说话,再说了,四阿哥是他亲哥哥,他不会这样对待亲哥哥的呀!”我的声音中已经有了泪意。   “那你是在埋怨四哥没有帮我说话吗?”十三轻轻一句话,却仿佛滚雷在我脑中炸响。   是呀,我虽然理解四阿哥的立场和无奈,可是我的感情深处难道就一点都没有责怪他吗?难道当十四阿哥向我扑来,而四阿哥只是紧咬嘴唇时,我心里的天平不曾向十四倾斜了过去?政治斗争是最最残酷的,为了保全自己,或者为了打击对方,又有什么招数使不出来呢?明哲保身也好,欲擒故纵也好,本就是最好的伎俩。   “婉儿没有这样想过,我晓得四哥的难。我也晓得四哥就是为了将来可以救你,现如今却只能保持沉默。”我把所有的疑问都压在心里,我需要尽量做出理智的分析。   “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我知道凭你的才智,你一定会想得明白,你也一定会把自己照顾好。”十三再次低头吻我,他的吻永远都是如此香甜温柔,“婉儿,照顾好自己,不要担心我。若你想让我也好好地,就千万不要做任何伤害自己的事情,没有你,我既便拥有全世界也是枉然,我只要你在我身边,永远都是快快乐乐的样子。”   “我会的,你放心。”我们两人忘情地吻着,泪水也都化成了甘露。   飞一般地过去了,十四阿哥的身影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十三死死拉住我的手,却不敢抬头再望我一眼,我知道他此时此刻的心痛和悲凉,然而我除了将手一点点抽出来,不可能会有第二种选择。我若是强留下,不仅自己没有了活路,连带十三和四阿哥都难逃雷霆之怒。   十四送我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是沉默着。这种沉默让我心中焦燥不安,我耳边不禁回响起十三刚才说过的话-若我说我觉得是十四弟写的手令,你认同吗?   “是你写的手令吗?”等听到这句话出自我的口,我才发觉我竟然直接就问了出来,我无法一个人承担这样可怕的疑问。   十四的身形顿住了,他慢慢转过身子,眼中的怒火可以用燃烧来形容。   他恶狠狠瞪住我,每个字几乎都是咬着牙吐出来的,“若我说是的,你信吗?”   瞬间我的脑中有了一闪念,十三怀疑的对象绝非十四,十三故意在我面前这样试探,一是想探测出我和十四之间的感情深度,二恐怕就是在我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有一个男生始终对自己的妻子有着觊觎之心,哪怕这个男生是自己的弟弟,恐也是没有一个丈夫愿意接受的吧。十三性格中坚毅的成分不比四阿哥少,他不会盲目出击,他要求自己每击必中,就象上次校场比试一样,他的连环箭既然射出,便绝不会落空。   这样一想,我倒反而安心了,最让我无法接受的便是此份手令确实是十四书写用来陷害太子;十三对十四有所提防,无论从政治角度或者是家庭角度,其实均属正常,我都能够理解。   “就是因为我不信,所以才要听你自己说。”我的回答非常坚定。   见我态度如此明朗,十四眼中的怒气瞬间消散,“自然不会是我,慢说四哥是我亲哥哥,就是为着你,我都不会干这事。”   “那你怎么看?”我继续追问。   “这个……”他迟疑了,他的眼神开始闪烁,开始游离,“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若知道,刚才在殿上我就说了呀,还会害你喝杯盐水把我吓半死吗?”   十四这句倒是大实话,他若心里有底,他不会看我受苦,但若说他完全没有怀疑对象,也是不可能的。   快到我的帐篷了,十四停住脚步,深深看我一眼,低声说:“有些事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彼此立场不同,对事情是与非的判断就会不同,你只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若是十三哥无法护你周全,都还有我,我再不会象今天那样竟让你喝了下去,我一定会及时护在你身前。”   说完,他转身走了,夕阳下他的背影如此欣长挺拔。   我站在那里,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觉得心里也有一样东西在慢慢地消失。八哥党终于动手了,我心中隐约有了一个人的名字,是九阿哥吧,这般毒辣的点子应该是他的风格。当四周的灯光渐次暗去,当所有的主角都登上舞台,这台旷时将近十四年的夺嫡大戏已经正式开演,而我和十四由于彼此阵营对立,唯有渐行渐远,无论他内心如何想保护我,终将是虚化罢了。 十四挨打   第二天,皇上就下令回京了,我虽然没有见到十三回转,但是我相信,最难的一关已经渡过,等老爷子的郁闷心情好转后,十三自然就可以回家啦。   康熙爷九月回到京城,立即下旨废皇太子胤礽,并颁示天下。八哥党终于实现了他们第一步计划。   接着,当初被软禁的几位成年阿哥也纷纷开释获得自由,唯有十三仍然毫无消息。再接着,康熙下令由百官推举新太子人选。   由于没有十三的消息,我的心总是无法安定,可我又不敢轻举妄动。惜文并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十三被拘禁却是事实,我晓得她害怕,便把她请过来,把事情简单说了个大概,还劝她是否回娘家休息一阵。惜文真是好样的,虽然十三待她只有客气和疏远,她在听我言讲的时候嘴唇一直在哆嗦,最后却认真地说,她是十三阿哥府的侧福晋,她绝不会给十三阿哥丢脸,她会在府里陪我一起等十三回来。这是我第一次真心对着她吐出妹妹两个字,两个女人为了自己所爱的人抛弃了隔阂,我抱住她,她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肩头,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要勇敢,我要坚强,为了十三,也为了十三府里这一众老小,我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肩头的千斤重担。   我也动过念头是否请四阿哥帮忙打探,转而一想,现在这么微妙关键的时候,四阿哥最不能够有任何错处被别人抓住,他本人的嫌疑也还并未洗清,请他帮忙,无异于让人为难,还是算了吧。   正一个人在屋里反复思量,玲珑进来说:“福晋,四贝勒来了,在书房呢,问您是否有空一见?”   四阿哥?我心中一跳,难倒是十三有消息了?   我小跑着奔向书房,并吩咐玲珑,让底下人退到院外。   我抬腿走进书房,四阿哥站立在窗前,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在光影里他显得那么遗世独立,风姿卓然。   他向我伸出一只手,我见到他手心里的纸团,冲上前去,打开一看,我的泪唰地就下来了,是那么熟悉那么温暖的字体呀,“一切安好,勿念。”   “胤祥都好吗?”我努力想止住泪水,四阿哥早已默默将绣有荷花的手帕递了过来。   “十三弟很好,他只是挂念你,担心你。事情马上就有眉目了,你且再耐心等待几日。”   “不要担心我,我会在府里好好地等胤祥回来,家里有我,他啥都不用担心。”   四阿哥拉住我的手,仿佛不自觉地抚摸着我右腕上的疤痕处,他的声音变得好柔软好小心翼翼,“还疼吗?”   “早就不疼了。”我低了头,不再看他,他的眼中有太多内容我无法解读,更无法面对。   “你心里一直在埋怨我对吗?我那日竟没有替你和十三说话。”他又何必要问,答案对他来说很重要吗?   我的头越发低垂,我的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没有埋怨过四哥,我晓得四哥心里只怕更难过。”   他用手指抬起我的头,眼中全是凄苦。   “你心里其实是怨怪的,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了。可是……”他转过身子,背对着我,“我心里是欢喜的,如若你一点都不责怪我,我才会真的害怕。因为我晓得,只有被你放在心上,你才会生气,你才会怨怪,就象你一定会问十四弟关于手令的事一样。”   “你只是不晓得,当我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却仍然不能够向你伸出手,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十四弟为你求情,十四弟飞扑过来抱你,我却只能看着,我……”他的嗓子也哽咽了,他的双肩在微微抖动。   这么多天,这些话在他心里憋了这么多天,每天都像毒蛇一样龇咬着他的心,原来他比我想象中更苦更难。   “理智告诉我,你的沉默是最佳对策,可是我心里,确实是有些埋怨的。很多事情本就没有明显的对错,我和胤祥都明白四哥的处境,只有保住你,大家才有希望。”我拍拍他的手臂,“坐下喝盏茶吧。”   再转过身子,他已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脸上的神情又是淡然。   “如今皇阿玛让百官推荐新太子,你怎么看?”四阿哥竟然问我,对了,他一向相信我的判断和分析,他确实认同我很多的观点和看法,他认为我有资格母仪天下。   “还推荐二哥,原来的太子爷。”这个你不问我,我都会好好来提点你,后世人们分析雍正夺嫡成功的原因时,友爱兄弟,常念旧恩可是最让康熙爷看重的品质。   “哦,果然和我所想一致。”他眼中一亮,“可是,听说八弟那边,好象风头很劲呀,二哥刚被下旨废了太子的名份,若仍推荐二哥……我还是有些吃不透皇阿玛的心思。”   “放心推荐吧,八哥这次得不了好去。”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此话怎讲?愿听其详。”   “皇上此次如此仓促就处置了二哥,一是因为十八弟薨逝心情烦乱;二是因为太子平日里骄横奢靡,众大臣皆有怨言;三是因为那份手令,当时皇上一时气急,才立刻就拘禁了二哥。现在皇上已经开始想明白,凭皇上一贯对二哥的宠爱,加上二哥此回并无非常严重的过错,只怕现在皇上已开始心软。八哥虽然说设计使二哥丢了太子的名份,但是此番联络百官,共同推举自己,只怕是做的太过,且有朋党之嫌,皇上睿智清明,八哥如此这般,依我看来并不见容于皇上,我觉得此回八爷上不了手。”我的分析可是集合了多少年来历史大家们的智慧和心血,自然是字字珠玑,发聋震匮。   四阿哥的眼中开始散发出日月星辰般的光亮,他确实是有登临大宝的气质和心智。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十三弟能有你真是天大的福气,难怪皇阿玛一直都夸你是个有福的孩子。你究竟从何处而来?为何会懂得这许多?”   我心虚得更加厉害,“婉儿也是自己瞎琢磨,有些事本是旁观者更看得清楚些,四哥莫要取笑我才好。”   四阿哥目不转睛看着我,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是看向一个心爱的女子,他的目光中多了一份敬重,多了一份欣赏。   “好一个旁观者清,日后只怕还要向你这位旁观者多多讨教才对,还望婉儿不吝赐教。”他的神情如此专注庄重,他双手高举过胸,向我行礼。   “婉儿不敢当此大礼。四哥但有所问,愿倾尽所学。”我矮身回礼。   从此以后,我和四阿哥便是一条舟船上的渡客了,为了十三,也为了他,我唯有竭尽所能,无论我如何不忍不认同,朝堂上的腥风血雨终要在我的推动下满天兴起。   正如历史上所记载的,八阿哥利用术士张明德相面说其日后必有大贵,由大阿哥出面保举其为太子,百官所呈奏折也几乎千人一面举荐八阿哥,当然除了四阿哥,听说四阿哥除了仍保举二哥为太子,还在皇上面前替二哥说话,请求皇上原谅二哥。康熙爷将所有的折子都留中不发,却命大阿哥将张明德捉拿并交刑部审问。   事情的态势在我眼中已经如此清晰了然,只是这许多阿哥身在其中,反而无法做出清醒的判断。康熙爷在举荐新太子的第七天终于发声音了,召众皇子至乾清官,言称八阿哥其柔奸性成、妄蓄大志,且到处妄博虚名,是又一个胤礽。当廷就欲将其锁拿,交与议政处审理。后由十四舍身相救,方才未果,但被革去贝勒,降为闲散宗室。   我还听说十四在殿上愿以命担保八阿哥并无觊觎太子之位的野心,百官推举八阿哥,只是深感八阿哥为人亲切,礼贤下士,确有太子之风。听到这里,我只是扼腕叹息,十四呀,枉你聪明过人,怎么会不明白皇上现在明摆着不待见老八,你这么帮他说话,哪里能够讨到好去。果然,康熙爷当场震怒,拔出侍卫的佩刀竟是要砍十四,虽然我早知道十四并无性命之忧,听到此处我仍是双手颤抖。五阿哥搏命抱住康老爷子,众阿哥齐齐跪下磕头求情,皇上才勉强放过十四,不过十四仍是领到了二十大板子。   还好还好,只是被打了板子,想他身强体壮,二十板子应该是受得住的。后又想十四平日里娇生惯养,从小就是阿哥里拔尖的人物,身上的伤恐不及心里的伤更痛。   想到此处,我再也无法冷静思考,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去看他!   去御药房拿了一些上好的治伤药,我换了身简单清爽的衣服,往十四那边去。   一路早有人跑着进去通传,我进屋的时候,侧福晋正在帮十四换药,十四见了我,忙将身上的被子扯好,朝身边众人丢个眼色,所有人立时走个清光。   我将药放在案头,偏身坐在十四床头,还未开口,我的泪就下来了。   “不要哭,我一点没事。”十四想抬手帮我抹去眼泪,我一把将他摁住了。   “别动,好好将养,别让我操心。”我的手一把就被他反握住,而且还被握得那样牢。   “如果我受伤能得你一份怜惜,我宁愿一直伤下去。”他并没有看我,说的话却象刀子,字字扎进心头。   我猛地站起来,往门口奔去,我不要留在这里,我的心承受不了。 十三归来   “别走。就多留一会,求你了。”十四的声音并无温度,却比任何情热如火的话更能打动我。   我抹干眼泪,换上笑容,回到十四的床前,“今儿无论你说什么,我总应承你就是。”   我缓缓揭开盖在他身上的薄被,“让我看看伤口,刚才药都换好了吗?可要我帮忙?”   他阻止我,“别看,伤的地方并不好。”   我手中的动作一滞,对呀,所谓打板子就是打屁股呀,我看人家伤口可不是就把人屁股都看了吗?这个地方也太**了,难怪刚才是侧福晋在帮他换药。   我本想罢手,转头却看见十四对住我的眼眸,眼中流露出这许多渴望,我一下明白了他的心思,阻我不过是个幌子,他实在是希望我能够帮他换药呀,这样一来,我俩也算有过肌肤之亲,也算遂了他一个小小心愿。   念至此,我取过桌上的药盒,轻轻揭开被子,柔声说,“不要紧,我们从小一处混玩的,就让我看看又有什么打紧。”   他笑了,那么明亮,那么孩子气。这才是我熟悉的十四呀。   我先用帕子将伤口细细擦洗了一遍,这二十板子也就是砸在他身上,若是打我身上,估计我就废掉了。伤口处血肉模糊,青紫肿胀一片,实在不堪入目,我极小心地擦拭,只怕弄痛了他,泪水一滴滴滚落。   他只是极安静地趴着,仿佛在尽情享受这一刻的温馨。   擦拭完毕,我将药膏调匀后轻轻抹到伤口处,显然这个药膏有一定的刺激性,他的身子就是一缩,我立刻停了下来,“疼吗?我再轻点,再稍忍一下就好。”   “不疼,你碰过的地方再不疼了。”他低低地回答。   我继续工作,将所有药膏抹好,再将纱布盖在伤口之上,然后把薄被给他盖好。   许久,屋子里除了我操作的声音,再无其他声响。   这一刻,我眼中心中只有十四,并不曾想到十三。   “婉儿,唱那首歌给我听,好吗?”我自然明白他要听哪一首。   我既然说了应承他今儿的要求,便要做到。   我坐回床边,曼声开唱,《至少还有你》优美的旋律流淌在屋中。   歌声中我听到他用极低的声音说,“留下来,不要走。”   我别过了脸,不让他看到我眼中的泪,缓缓起身,“明儿再来看你,你若喜欢,明儿再唱好听的歌给你听。”   说完,我再不看他,走出了屋子。玲珑见我一脸泪痕,想我一定是被十四的伤口吓到了,也不敢多说什么,扶着我一起回府。   隔日,四阿哥来府,他问我十四的伤情,我才知道原来十四因为四阿哥没有在皇上面前第一个替他求情,心里好生气愤,竟是回了四阿哥,不见。   我在心中叹息,亲兄弟俩,虽说各自表现不同,然而内心的骄傲、坚忍、清高和绝对,完全是一摸一样,刀尖对矛尖,终有一方受伤倒下。   “正好我也要过去看望十四弟,四哥陪我一起,可方便?”我问。   “多谢。”四阿哥当然晓得我的心意,找个理由让他见见亲弟弟罢了,也好免去挂念担心。   我陪着四阿哥来到十四的卧室,见我进来,十四的眼就是一亮,再见到随后而来的四阿哥,立刻变得面沉似水,别转脸去。   我只作不见,拉过十四的手和四阿哥的手握在一起,“亲兄弟没有隔夜仇,有啥不爽的当面说个清楚,一个是我和胤祥最敬重的哥哥,一个是我和胤祥最亲爱的弟弟,我不准你们在我面前跟乌眼鸡似的。”   兄弟俩互望一眼,又再望我一眼,当下明白了,我不仅希望这哥俩和好,更是将自己的身份再次强调,我是十三阿哥的嫡福晋,至少这辈子是的。   “我要换药。”十四赌气,恨声说道。   “好,好。”我端过药盒,重复昨天的动作,只是不敢再流泪了。同时也好让四阿哥看清十四的伤情,免他担心。   四阿哥见十四对我如此差遣,我居然受之若素,瞪的眼有多大。   “婉儿,你就这么惯着他!他这府里没有丫头吗?福晋都有两房了,怎么让你做这些子事?”   我忙着换药,头也不抬地回答:“十四弟说我换药,他身上不疼,又不是多大点事,没啥的。日后四哥您若有这一日,我也愿意帮您的。”   说完,我自己就觉得哪里不对,连忙解释,“四哥,我可没有希望您挨打的意思。”   十四见我如此,早已憋不住笑出声来,四阿哥的嘴角也隐隐露出笑意。   误会和不痛快在我们三个人的笑声中消散殆尽。   又过了几日,三阿哥向康熙告发大阿哥利用巫术诅咒原太子,康熙大怒,削大阿哥其直郡王爵,并将其幽禁。同时下令释放了二阿哥,还有我家十三。   当我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兴奋地几乎晕倒,顿时觉得天空也是如此碧蓝,空气也是如此清新,人生也是如此幸福,只因为我终于可以见到十三。   府里所有人等早早集合在前院大门处,我让小栓在弄口等着,见到人影就过来通知我。不一会,远远就看到小栓在往家跑,一边跑一边挥手,我只觉得心越跳越快,简直要冲出心口了。   终于,我看到熟悉的挺拔身影,慢慢清晰起来,他骑马飞奔的样子实在是性感得要命。   只一会儿,他已然飞奔到门口,翻身下马。我这才发现我早已迎出门去,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他温暖的气息顿时将我包围。我完全没有考虑过身边有多少眼睛,我搂住他的脖子,送上我的香吻。我们在口唇之间做着拼死纠缠,彼此针锋相对,寸土必争,倾尽全力。   等我回过神来,只见我俩身边的人早已走尽,估计是如此香艳的场面实在是少儿不宜,一个个都吓跑了。   十三将我打横抱起,一直将我抱进卧室。   “放我下来吧,这些日子让你受苦了。”我心里其实希望就这样被他抱一辈子,被他的气息包围,被他的爱包围,才是我的幸福天堂。   “想你,除了想你还是想你。”十三将头埋在我的肩头,我可以感受到他的泪水慢慢滑过。   “傻瓜,我永远都在这里,你一回头,就看到我。无论你是谁?无论你身处何方?无论将来怎样?我都在这里。”我吻他的眼,把他的泪吻去。   虽然我不想破坏这一刻美好的气氛,然而我的责任告诉我,我必须提醒他。   “今儿家里给你准备了接风席,我还通知了惜文,你先休息洗漱一下,我们就出去吃饭吧。”   听我提到惜文,他的神情一怔,一丝愧疚在眼中一闪而没。看来若不是我提起,恐怕他压根想不起来府里还有这一位呢,可怜的惜文呀。   我让玲珑她们准备浴汤,我亲自帮他洗白白。乘机也是把他全身检查了一遍,还好,到底是皇子身份,虽然遭到拘禁,却没有敢动他一根毫毛。当我的手巾洗到他小腹时,他已然有了反应,差点要将我也带入水中,我只是一个劲推他,低声说,“知道你的心思,今儿晚上一定让你心满意足,现在你就安分一些吧。”   听到我如此说,他在我耳边,带着喘说,“那我可就等着晚上的好戏了。”又亲了我一下,才放开我。   帮他洗干净身子,我吩咐小栓把在那边穿过的衣服全部扔了,一件不留,重新换上干净柔软的新衣裳,又把他辫子拆散细细梳了一遍。   “这才是我最帅最酷的十三阿哥。”我对着镜中人发出感慨。   十三抓过我手,放到嘴边亲着,“每天梦里都看见你这样,今儿终于不再是梦了。”   我俩手牵手来到前厅,惜文她们早已在一边等候。   惜文刚要行礼,被十三拦住了,“自己家没这么多规矩,这些日子也辛苦你了。”   “惜文不敢当爷谬赞,若不是姐姐一力维持,惜文早分寸大乱。”   “有婉儿在,我自然无需担心。以后你也要多帮着点,婉儿身子弱,我不忍心让她这么操劳。”十三看我眼光的情深,简直要将我溺毙了   这一顿家宴,每个人的心情都是轻松愉悦的,我见十三的饭量并无明显的减少,心里又是一块石头落地。   待酒足饭饱,十三拖着我就回房,我看到惜文的眼中有着失望,却顾不了这许多了。 准备宴席   把房门关上,他抱住我就要解我的衣裳,我止住他,踮脚低声在他耳边说,“今天让我来。”   说完,我不忙着自己脱,先帮他把外衫除了,仅留着贴身小衣,我推他去床上躺好。他只是一味笑,眼中尽是旖旎春光。   我躲到帘后将衣衫除尽,套上21世纪流行的所谓透视装(是我让裁缝用透明的白色绢纱做的类似现代睡袍的直身裙),袅袅婷婷来到床前。   十三一见我,眼珠子瞪老大,简直是口水也要流出来。   “婉儿,你真美。”   我跨坐在他身上,俯低身子开始吻他,从额头、脸庞、脖颈、胸膛,一路向下,我打开他的小衣,在漆黑一片里,细细密密地吻他,十三的身子开始微微发颤,口中发出连续的低吟。当我的双唇来到他的小腹处,他猛地深吸口气,小腹处如波浪般开始翻滚,我心中窃笑,这不过起个头而已,好戏还在后头呢。我褪去他的内裤,用手握住他的擎天一柱,小牙轻轻撕咬周围,并用嘴吸吮着周围。他再也隐忍不住,一声低喊,突然起身,一把就将我按在床上,翻身到我上面,将我的名贵透视装一把撕裂,把他的……顶在我的下面,“婉儿,我要你。”   我下面顿时被充满了,喜悦和快感涌向我身体各个角落,神经每个末梢。我随着他的节奏而起伏,随着他的动作而吟哦,他狠狠地冲击我,仿佛海水冲向礁石,我则仿佛冲浪高手,伴随着海浪的节奏高低起落,将所有的力量化为自身的动力,在一阵强烈的快感冲击下,我们同时站在了高山之巅,眼前只觉一片金光灿烂。   这一夜,我们久战不休,十三定是要将这许多日子的思念和爱通通用行动来注入我的身体,而我则用我的柔软和起伏承受住这一切。到最后,真是谁都动不了了才作罢。   他的那里还贴住我的身子,他在我耳边喘息,“婉儿,你真是太棒了,长这么大我没有这样快乐过,每次要你,我都象飞到天上去一样。”   我红着脸,轻声回答:“我也是,每次和你一起,我都象在云端里飞翔一般,你才是真的好棒。”   我俩紧紧依偎,几乎同时坠入梦乡。   十三又和往日一样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轨道。没几日,十三下朝回家和我说,康熙爷前些儿召八阿哥单独会了一次面,说是父子二人说着说着就都流了泪;然后,出入南书房的王大臣纷纷上书请复立二阿哥为太子,老爷子收了折子却并无回复;再然后,老爷子下令恢复了八阿哥的贝勒爵位。目前,好象朝堂内外,皇家内外又开始呈现出一片和谐气象,就这样,迎来了康熙四十八年。   为了庆祝十三回家,我早就计划好要在府里摆一场宴席,我俩成亲也好几年,由于我不爱热闹,几乎未曾在自己府中摆过宴席,也未曾请这许多哥哥弟弟们来府里玩耍,我决定这次一定要大搞,而且要让所有曾经与会的人难以忘怀。现在加上八阿哥恢复爵位,还有十四又是正月初九(我这次再不会记不住了)的生日,所谓三喜共庆。   当我和十三商量这事时,十三非但没有任何异议,而且十分赞许,让我放手去准备,他会在物质和精神上全力支持。   我迅速召集了一帮能人巧匠,在花厅前搭建了一座舞台,舞台当中有可升降和转动的活络平台,当然所谓的可升降和转动都是靠人力来驱动的。   我从戏班里挑选了十个人,有男有女,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嗓音特点,符合我所选歌曲的特质。经过近三周的突击排练,我估摸着整台演出的水平唬唬这些阿哥们应该也足够了,便将早早准备好的洒满玫瑰花瓣的烫金请柬一一送到各位阿哥府。   为了以示重视,这次每张请柬我都是亲自去送,见我这般隆重,又是素知我在演艺方面有些才能的,所有阿哥一致表示绝对会出席。我还反复关照,请阿哥们一定带好所有福晋共同出席,人来得越多我越开心。   四阿哥见我一反常态,倒是十分诧异,眼睛看我半晌,仿佛要从中看出啥不妥来,我只是微笑,请他带好所有福晋光临寒舍,他轻轻点头。   去八阿哥府,果然和我预料一般,九、十、和十四阿哥都在,挺好,省了我好些事,我一口气送上四张请柬。他们接过请柬时各人不同的表情,真正也是很有意味。   八阿哥一贯文雅地笑,声音轻柔舒缓,“十三弟妹如此盛情,我一定和怡春准时前来。”   九阿哥则一贯地研究我,他的笑确实令人心醉,但是在我面前早失效了,“十三弟妹向来好手段,此次十三弟都被你三言两语就在皇阿玛面前保了下来,九哥我自然不肯错过十三弟妹精心准备的节目。”   十阿哥一贯地傻笑,“十三弟妹终于想到请大伙儿去玩啦!好呀,我和福晋一定要来的。”   十四阿哥伤口已然痊愈,在八哥府中突然见到我,眉毛不自觉地挑了一下,我晓得他的心思最麻烦,便刻意借着送请柬的机会握住他的手,“十四弟弟,这次也算是十三嫂替你庆祝生辰,你这半个主人,到时候可要早些过来才好。”   十四的手被我牵牢,喜色已是浮上了眼底,听到我还有替他过生日这一层考虑,更是喜上眉梢,自然连连点头。   好吧,这次我可是集合了康熙爷一朝所有成年阿哥啦,当然,已经被圈禁的大阿哥和废太子,我可没胆请他们。   安排这样一场演出,其实我内心还是希望这些兄弟们可以在今后的岁月里和谐相处,哪怕将来逼不得已要刀刃相见,至少他们共同拥有一次温暖的回忆,他们曾经在一起畅怀大笑,一起喝酒逗乐,一切都是那么祥和快乐。那天晚上,我要他们没有任何负担地来欣赏美妙的歌曲,享受大家族的温暖。   那日,从府门到舞台,我让人一路在树上和墙上扎了粉色的绢纱,还用绢花扎了好几道花门,制造浪漫我从来都是不输人前的。   我还命人在舞台四周洒了无数玫瑰花露,让整个院子的空气中都充斥着玫瑰的甜美香味。舞台两侧立了两个小旗杆,用于悬挂灯笼。我是这样设计的,因为我为每位阿哥都量身定做准备了一首歌曲,并将有些歌词重新修改整理,到时,这首曲子属于哪位阿哥,就挂几盏灯笼,这些阿哥们一个个都是人精,当然一看就会明白了。   傍晚时分,待各位阿哥福晋落座,我将小旗一挥,院子里的灯火齐灭,只留每位桌上的小小烛台,烛火虽微弱却摇曳趣致,我连烛台都是命人用荷花的样子特制的。   我将灯火集中到舞台后面,在舞台上竖立了一座用透明绢纱做成的屏风,这样主唱登场后,在屏风后开唱的时候,观众们首先看到的便是剪影一样的效果。朦胧美么,只有看得见但是摸不着的才是最美最难忘的。我坐镇后台,前台的观众并看不到我,我却可以从自己的角度来观察他们。   我小旗再挥,舞台后的灯火骤然亮起,屏风后站立着六位佳丽。随着音乐的响起,六位佳丽一边唱着《对面的阿哥看过来》一边转出屏风:“对面的阿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对面的阿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不要被我们样子吓坏,其实我们很可爱。寂寞福晋的悲哀,说出来谁明白,求求你抛两个媚眼过来,哄哄我逗我乐开怀。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阿哥都不简单;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阿哥们的心事真奇怪。寂寞福晋的小手帕,左甩甩右甩甩,为甚么还是没人来睬,蜜蜂怎么还不飞过来。对面的阿哥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寂寞福晋情窦初开,需要你给我一点爱。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阿哥都不简单;我想了又想,猜了又猜,阿哥们的心事真奇怪。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这里的福晋很天才。”   不过唱了个开头,底下的阿哥和福晋们已经绷不住,个个笑翻了,十阿哥更是笑到几乎抽筋,我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四阿哥、八阿哥和十四,四阿哥冰雪般的眼眸中满是笑意,再没有往日冷漠的样子;而八阿哥也无法维持雅致的笑容,笑到连茶水都一口喷出;十四则是一脸向往和仰慕,我知道他是想到了我。   六位佳丽边唱边往前走,将袖中的玫瑰花瓣一把把洒向台下,更是引得一帮阿哥们又是拍手又是口哨。我转头观察十三的表情,他显然被我的创意惊到了,眼中有着漫天星光,嘴角边全是笑意,看到他开心的样子,就是我最大的快乐和满足 一场盛宴   接着出场的是一位青年男子,身穿青色衣衫,手拿书卷,我这边小旗一挥,舞台两侧的旗杆上立刻升起了三盏灯笼。《三百六十五里路》的旋律慢慢响起;“睡意朦胧的星辰,阻挡不了我行程,多年漂泊日夜餐风露宿。为了理想我宁愿忍受寂寞,饮尽那份孤独。抖落当地的尘土,踏上摇远的路程,满怀赤诚追求我的梦想。三百六十五日年年的渡过,过一日行一程。三百六十五里路哟,越过春夏秋冬。三百六十五里路哟,岂能让它虚渡。”   三阿哥致力于著书,这首歌他也算当得。台下的阿哥一看到旗杆上的灯笼,已然明白了我的用意,竟是人人看着三阿哥乐,三阿哥本是腼腆的人,这下更是将头使劲低垂,我看了心里又是得意又是好笑。   接着出现在屏风后的是位妙龄女子,当音乐渐渐响起,我看到四阿哥的手从微颤到剧烈抖动,几乎将手中茶盏泼翻。我小旗一挥,灯笼已从三盏变成了四盏。   他万万没有料到,我为他准备的会是那次巡塞意外时我唱过的歌曲,而且我这次特意将歌词翻成了官话,《激情》缠绵动人的旋律响彻全场:“思海中的波涛滔滔不息飞跃起,心窝中的激情终于不可关闭起,当初喜欢孤独,要爱却害怕交出爱,你那野性眼神偏偏将恋火惹起。带走我的呼吸。火一般的激情滔滔不息因你起,当中一双恋人甘心给恋火烧尽,漆黑之中等待你再次与我一起,火一般的嘴唇浪漫地令我不弃。我的爱,带走我的呼吸。”   阿哥们听到送给以冷血刻薄著称的四阿哥竟是如此缠绵悱恻的一首歌,更是个个起哄,口哨声不断,四阿哥的脸上阴晴不定,我看到他又是习惯性地咬住了下唇,两手只是紧紧握住茶盏。抓住自己的幸福吧,和你身边的人共渡幸福海吧,我在心中暗自祈祷。   当灯笼从四盏变成五盏时,舞台中的歌者已经换成了一位青年男子,我给五阿哥准备的是《曹操》:“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独自走下长板坡,月光太温柔。曹操不罗嗦,一心要那荆州,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淡薄。东汉末年分三国,烽火连天不休,儿女情长没法执着,有谁来煮酒。尔虞我诈是三国,说不清对与错,纷纷扰扰千百年以后,一切又从头。”   五阿哥当初也曾横刀立马,征战沙场,想来他能够明白歌词中的含义。这首歌倒是让观众们安静了下来,大家看向五阿哥的眼神也多有着暖意和理解。   我小旗再挥,灯笼变成七盏,青年男子仍然留在舞台,只是曲子已经变成了《我的未来不是梦》:“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辛苦的工作;你是不是像我就算受了冷漠,也不放弃自己想要的生活。你是不是像我整天忙着追求,追求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你是不是像我曾经茫然失措,一次一次徘徊在紫禁城楼。因为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我从来没有忘记我对自己的承诺对爱的执着。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的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七阿哥一向与世无争,送他这首歌无非就是想给他一点激励而已。底下的阿哥们听着如此昂扬向上的曲调,自然又是大声叫好。   青年男子退下,屏风后出现了婀娜的女子,穿着浅绿的衫子,手拿一把浅绿的绸伞。我手一挥,灯笼升起八盏。《爱你让我勇敢》的曲调婉转而出:“像古琴配上美妙的弦,和你在一起日子这么甜,现在就是永远,我不在乎世界变不变。不会有两颗心比我们和谐,能侃侃而谈,能彼此温暖,一天不见面,就开始想念。爱你让我勇敢,什么事都不难;想你想得坦然,不再心烦意乱。眼角的泪水,总能被你的笑容擦干。从此一个人,都不会觉得自己孤单。”   这首歌,大家一听就知道是唱给八福晋怡春的,我偷眼看怡春,她脸红红的,眼中却满溢着幸福,八阿哥也是一脸微笑看着她,夫妻俩好是温馨默契,我心里也涌动着温暖。   唱毕,这位女子下了场,场上又换了一位红色女子,这边灯笼升到了九盏。女子手拿绢帕,婷婷走到台前,《路边的野花不要采》从嘴里俏皮地蹦出来:“送你送到府门外,有句话儿要交代,虽然已经是百花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不采白不采,哼,采了也白采)记着我的情,记着我的爱,记着有我天天在等待,我在等着你回来,千万不要把我来忘怀。”   只见九阿哥一张俏脸气得变了颜色,边上其他阿哥们更是捂嘴狂笑,口哨声那是此起彼伏,九福晋一张脸也是通红,头直往下低去。我心里暗自得意,哼,谁让你上次背后编排我来着。   灯笼升起了一共十盏,红衣女子换成了短衣小打扮的英气男子,《双截棍》铿锵有力的RAP调子响起:“干什么干什么,呼吸吐纳自在;干什么干什么,气沉丹田手心开;干什么干什么,日行千里系沙袋。飞檐走壁莫奇怪,去去就来;一个马步向前,一记左钩拳,右钩拳,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险,一再重演。一壶我不喝的酒,一放好多年,它一直在身边。干什么干什么,我打开任督二脉。干什么干什么,老是生病的招牌。干什么干什么,已被我一脚踢开。哼,我只用双截棍,哼哼哈兮;快使用双截棍,哼哼哈兮;习武之人切记仁者无敌。是谁在练太极风生水起,如果我有轻功飞檐走壁,为人耿直不屈一身正气。”   一早听闻十福晋是个火爆性子,在十阿哥府里经常和十阿哥切磋功夫的,十阿哥常被追得满院子跑,其实十阿哥怎会不是一个女子的对手,只是他不屑和女子动手而已。送他这首歌也是为了他好么。我观察十福晋,她这个火大呀,差点要将手中酒杯直接扣到十阿哥脑袋上,十阿哥倒是很得意的神情。其他阿哥们是一个劲起哄,直笑他俩。   等大伙笑够了,我小旗再挥,灯笼升至十二盏,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慢慢转出屏风,天籁般的声音反复吟唱着《莲花处处开》:“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十二阿哥从小由苏麻拉姑抚养,笃信佛理,性子最是和善绵软不过,我觉得只有齐豫这样飘渺的声音才能够与之相配。   如此纯净的歌声,如此婉转的旋律,阿哥们一个个也安静下来,沉浸在美妙的音乐中,十二哥脸上的笑容也是纯净又明亮的。   我的指令再次下达,灯笼升到了十四盏,我见到十四脸上热切的神情,我在心里低叹,希望你莫要失望才好。   屏风前的女子着水蓝色衣衫,抚筝吟唱,是那首著名的《野百合也有春天》:“彷佛如同一场梦,我们从此这样地相逢,你像一阵春风轻轻柔柔吹入我心中。而今何处是你往日的笑容,记忆中那样熟悉的笑容,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温暖,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你可知道我爱你想你怨你念你,深情永不变。难道你不曾回头想想昨日的温暖,就算你留恋开放在水中娇艳的水仙,别忘了寂寞的山谷的角落里野百合也有春天。”   我见到十四的脸色变了,变得苍白,毫无表情,原先鲜活灵动的神色迅速消失,倒是宛然半张着嘴,一脸的不可置信。是的,这首歌我是代表宛然唱给十四听的,可惜十四竟仿佛真的吃了秤砣一般,铁了心只爱只守护一个女子,然而这个女子今生都不可能属于他。   真正的重头戏来了,我早早换好了清宫版的银色晚装,在十三个手提灯笼的丫鬟簇拥下,我缓缓走向十三,我曼声唱着《舍不得把眼睛睁开》:“天空渐渐亮起来,我仍在梦境间徘徊,把时间都关在门外,身边只要有你在。阳光片片洒下来,惊醒了好梦真不该,缠绵情意停放在胸怀,没有你我孤单难挨。你在清晨离开,提醒我时间的存在,心随你走到门外,深怕有分秒的空白。舍不得把眼睛睁开,我的心整个被幸福掩盖;微风轻轻吹开一片海,爱是绿色水草摇摆。我不想把眼睛睁开,没说的承诺不会更改,虽然你去去又来来,对你的贪恋丢不开。”我唱的极尽缠绵婉转,十三的脸上充满了惊喜和无限爱恋,我唱到最后一句时,已是缓缓矮身向他行礼。   我相信若不是众多阿哥们都在场,十三一定会抱住我深深热吻,他的手心如此火热,将我扶了起来,虽然他百般克制,还是忍不住将我搂入怀中。   四周掌声雷动,阿哥们的叫好声,口哨声,简直可以用响彻云霄来形容。 复立太子   我走回舞台,带领着全体演职员上台谢幕,我们被掌声和欢呼声包围着,共返场致谢了三次。然后,无论底下的观众如何起哄叫好,我再没有加演节目。什么叫点到为止,什么叫意犹未尽,就是让你刚觉得好便结束了,方是最高境界,若一次过足了瘾,以后也就不觉得可贵了。   我走到十三身边,低声对他说:“我的任务可是圆满完成了,下面可全交给你了,我回去卸装休息一会。”   说完,也不顾多少双眼睛看着我,想挽留我,我只是浅浅微笑,团团行了个礼,回了自己屋子。   这晚,十三很晚才回屋,兴致却是极高。我明白,这么多兄弟,恐怕很久没有这样毫无心机毫无保留地在一起开心畅玩,我还可以大胆预言,将来也不会再有这样的美好时光了。这场清宫版的演唱会,从此变成绝唱。我知道在很多年后,还有与会人士在怀念和回顾这一场盛宴,在心中反复描画我出场那一刻的万种风情。   到了三月,康熙爷复立胤礽为太子,昭告宗庙,颁诏天下,至此一废太子的闹剧算是基本告个段落,八阿哥的一番苦心也基本算是打了水漂。   最最耐人寻味的是,康熙爷居然大肆册封阿哥们的爵位,册封皇三子胤祉为诚亲王,皇四子胤禛为雍亲王,皇五子胤祺为恒亲王,皇七子胤佑为淳郡王,皇十子胤誐为敦郡王,皇九子胤禟、皇十二子胤祹、皇十四子胤禵俱封为贝勒。还于京西畅春园之北建圆明园,赐予四阿哥胤禛居住。八阿哥是不上不下,仍旧是贝勒,而十三竟然被跳过,仍旧是平头阿哥。按照公开信息看,最最得到好处的竟是四阿哥。   我的大脑开始高速运转,太子复立,说明康熙爷明显对其仍抱有幻想,希望这个最心爱的儿子可以接手大清江山;四阿哥升为最高爵位的亲王,还被赐了园子,可见四阿哥已经在老爷子心目中有了相当的好感;八阿哥未见升爵,自然是因为表现急进,被老爷子打了叉叉;那十三阿哥呢?我就有点想不明白了。难道老爷子还在怀疑十三曾经暗中搞鬼,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老爷子曾经那么器重和赏识十三,难道为了一份无法查清来历的手令就将十三过往的荣耀统统抹杀,连比他小两岁的十四都封了贝勒,却独独跳过了十三,这样的羞辱让一身傲骨的十三如何承受。   当前头传来这样的消息,我坐在家中真是柔肠百结,过会十三下得朝来,我要如何应答如何行止才能够疏解他郁闷的胸怀呢?   正在想破脑袋时,已经听到门外一片请安的声音。   我站起身子,看到十三面沉似水地进来。他向我望了一眼,又将目光转移。   我上前帮他脱掉朝服,尽量让自己的笑容自然而甜美,“今儿累吗?我让人端莲心羹过来。”   他仿佛要说什么,最后却只是轻叹一口气。等换好常服,我看他吃了一碗点心,脸色却还是不见好转。   他不说,我更不好多说什么,怕伤到他的自尊心。见他呆滞晦涩的神情,我的心已是大痛,可我真的想不到什么灵丹妙药可以帮到他。   “我去书房了。”十三缓缓站起,步子都带着虚浮,路过我身边时,伸手将我揽了过去,嘴唇贴着我耳边低低说,“婉儿,我们要个孩子吧。”   这下,轮到我的脸色大变,我最最不愿意面对的问题终于还是放在了我的面前。我努力克制住自己的异样,努力维持声音的平稳:“当然好,革命尚未成功,晚上还需努力哟。”   十三被我的话逗乐了,虽然只是浅浅一丝笑容,至少他是笑了。   十三去了书房,我却是怔怔站在原地无法动弹。孩子,是呀,到现在我和十三成亲也五年有余,仍旧膝下无子,其他阿哥,少说也有个一男半女吧。我真是混蛋,现在这种时候,若身边有个小阿哥或者小格格,一定可以给这个家带来不少生气,孩子天真的笑容最能够开解大人郁闷的心情了。   只是,我和十三尽日缠绵,却毫无怀孕的迹象,我晓得,上天给我的已经太多,所以他剥夺了我做母亲的权利,终我一生(当然是大清朝),恐是不会有孩子了。既然如此,唯一可行的就是让惜文成功怀孕,延续十三的香火。   我一想到要将十三送到另外一个女子的身边,我只觉得呼吸也要停滞,但是,我又能如何?我是十三的嫡福晋,我就有责任撑起这个家,一个没有孩子的家又怎么能算是一个完整的家呢?不行,我要改变这个现状。   若我和十三明说,估计他不会同意,日常除了和惜文客客气气点头招呼外,他根本就是绝迹惜文的院子,看来只有委屈惜文,让惜文自荐枕席了。我要想个啥法子才能够让十三心甘情愿和惜文肌肤相亲才好,而且最好是算一下惜文大约的排卵期,以保证有的放矢,箭不落空。   接下去的几日,我每天都在思索,如何可以不着痕迹地让十三和惜文同房呢?   十三不曾和我讲起封爵的事,我也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和平日一样,白天打理府院,下午则精心准备各式点心或汤羹,让他解乏。他因为心里郁闷,晚上总是在书房逗留到很晚,我更是刻意每晚早早上床,他回房来见我已是鼻息沉沉,也不曾骚扰我。   终于被我想到了一个主意,我让小栓过来,特意支开了玲珑,悄声嘱咐:“市面上可有类似鹿血那种功效的药吗?去买些来。”   小栓和我也是认识多年,向来对我敬爱有加,我的话在他耳中只恐比圣旨还神圣,他根本不怀疑我的用心,立马答应尽快搞到。   我往惜文的院子里去,惜文跟前的芍药见是我,连忙向我行礼。我手虚抬一把,问侧福晋可在休息,我有些话想和妹妹聊聊。   惜文闻声走了出来,我示意她退下旁人,我和她有些姐妹知己贴心话相谈。   惜文将我让进里屋,芍药上好茶后便退下了,屋子里只有我和她二人而已。   我拉过惜文的手,半晌不知如何开口。   “姐姐,可是有啥为难的事情?若惜文可以相帮一二,惜文定然前往。”   好,我要的就是你这个态度,我觉得自己心里有了底。   我将自己的计划合盘脱出,惜文听着听着,两颊已经飞霞一片,但看向我的眼睛里却闪出了光亮和勇气。唉,也难为了惜文,嫁入十三府中也有两年,见到自己夫君的次数却是寥寥,不要说什么夫妻情分了,也就是比陌生路人多了些点头招呼而已。   最后,我还是又多嘱咐了一句,“若爷有兴致,千万不要阻了爷的兴头,多承受几次,这件事情还是很快乐的。”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我自己的脸都不知红成什么样子。我又问了惜文来月信的日子,略算了一下,还真是巧,排卵期就在这几天,我当即决定计划从今夜开始实施。   晚膳前,我抱着十三,腻腻地说:“今儿晚上不要在书房待太晚,我准备了节目呢。”   十三眼中一亮,他自然明白我的节目指的是什么,便低头吻我,喃喃道,“早就在等你这句话呢。”   我沏了一壶酒,把小栓买来的药在酒中打散调匀,我用筷子沾着试了下,几乎感觉不到药味,看来小栓买来的药,至少现在看上去还不错。   十三只去书房略转了一下就回屋了,脸上满是期待,我的心在逐渐下沉,然而面上的笑容却是越加浓烈,玲珑把温好的酒放在桌上,我向她丢了个眼色,她自然晓得应该做什么。   十三揽我入怀,亲我的脖颈,“又有什么好节目?”   我给他倒酒,“胤祥,我不善饮酒,就不陪你喝了,你且满饮此杯。”   十三毫不犹豫,仰头喝下,我又倒了一杯,“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次皇上大肆册封没你啥事,可我倒觉得这是件好事。”   他哦了一声,不置可否,我就手将酒让他喝了,又倒一杯,“太子爷刚复立,难免心里有股子邪气。太子爷是个啥脾性,你最清楚不过。你虽与四哥交好,和太子的交情却是平平,太子肯定知道有调兵手令一事,而你恰巧又认了下来,只怕太子爷已经见疑与你。皇上特意放低你,就是怕把你抬高了,太子爷若寻机报复的话,你更得不了好去,即让太子爷担了恶名,也让皇上看着难过。我觉得吧,还是这样最好,现在这形势,越是没人注意越是安全。”   他边听边不自觉地将杯中酒喝净了,他的脸色开始犯红,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婉儿,你说的倒是不无道理,或许真是这样吧。我也觉得这几日,太子爷看四哥的阳光好生怪异,仿佛带着戒备似的,可怜四哥一心想帮太子爷,拼了命在皇阿玛面前保太子,最后不过招人嫉恨。这样的太子,唉……”   十三抱住了我,手已经探入我的衣裳。 婉儿设计   我灵巧地闪开,媚声说,“别心急,我的好爷。”   我从袖里抽出一条帕子,“爷,敢不敢让我把眼睛给蒙上?”   “这有何不敢?你还会害我不成?”   我的心漏跳半拍,一边将十三的眼睛蒙上,一边把嘴贴着他的耳根,低低地说:“胤祥,若我骗你,你可会怨怪于我?”   十三眼睛虽被蒙上,手却毫不老实,探入我小衣四处游走,“你若骗我,一定有你的理由,我绝不会怨怪于你。”   我深深叹息,任十三爱抚,我早已感觉到他强烈的反应,我的小腹被一样坚硬的东西牢牢顶住,“胤祥,你要记得,我若是骗你,也是一心为着你好。”   他已经忍耐不住,伸手脱我的衣裳,双唇也凑了上来。我由得他去,唇齿间和他极尽缠绵,他下面越来越大,越来越坚硬。   我把他的衣服也褪尽了,将他推去床上,低声说:“别把蒙眼睛的布去掉哟,我去去就来。”   然后,留十三一人在床,我披上外衣,闪身出了门。门外惜文早已等候多时,我再次嘱咐,“无论爷如何,一定多顺着些,爷这几日心情本就不太好,妹妹你多体谅。”   惜文盈盈行礼,“姐姐说哪里话,这些都是惜文该做的,让姐姐如此操心,惜文已是大大的不该。”   我在她肩头轻拍了一下,“去吧。”   惜文闪身进了屋子。   为了怕出万一,我不敢立刻就走,虽然我的感情防线早就分崩离析,心却已经痛到没有感觉,但是我的理智尤在,如果十三这样还不肯就范的话,我真是枉费苦心。   只一会,房里传出十三一声低呼,“怎么是你!”   我的心一紧,刚想推门,终是忍住。   然后我就听到十三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再然后,屋子里就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了。   我的身子开始打颤,我命令自己离开,立刻离开,可是,我的脚竟是一步也迈不出去,浑身抖得厉害。玲珑过来扶我时,我几乎已经整个人瘫倒在自己的房门口。   玲珑抱住我的肩膀,她也在流泪,半拉半抱将我带离了那里。   “福晋,您这是何苦?您自己的身子还要不要了,才三月的天,您就披一件单衫,您这不是糟蹋自己的身子吗?我扶您去暖阁里睡吧。”玲珑一直在落泪。   “不要哭,你看我都没有哭,我还可以笑呢。”我真的没有流泪,我原以为自己一定忍不住,可是我竟完全没有眼泪,我心里只想发笑。   “求您了,您别笑了,您的笑让玲珑心里更难受。”玲珑扶我在暖阁的炕上躺好,将被子帮我周身掖牢,“福晋,您睡会吧,我在外屋,您有事就唤我。”   我闭上眼睛,出现的是两具青春健美的身体,彼此缠绕,彼此交叠,我忙睁开眼睛,看向暖阁的屋顶。缓了一阵,再将眼睛闭上,竟又是同样的画面,只是两个人似乎翻滚得更加激烈些,我只得再次将眼睛睁开,看来,今夜我是无法闭眼了。   我穿好衣服,又披上外袍,轻轻向外面走去。本不想吵醒玲珑,然而玲珑向来警醒,也是晓得我伤心,怕我唤她,所以没有睡沉,听到我的声音就翻身而起,“福晋,您这又是往哪里去?您就歇会吧。”   “我睡不着,想去书房看会书。你躺着就是。”我呆呆地往外走。   “福晋!”玲珑连外套都来不及披,从床上跳下来拦住我,“福晋,我知道您心里难受,您若想哭,玲珑陪您一起哭,您若想去看书,玲珑又怎会让您一个人去。”   见玲珑穿着小衣,冻得瑟瑟发抖,我的理智开始渐渐恢复,“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看来我也需要好好喝上几盅才是。   我忙将外衣帮玲珑披着,说:“那麻烦帮我烫一壶酒吧,你陪我喝上一杯,可好?”   “好,福晋说几杯就是几杯。”玲珑见我眼睛里有了神,才长出一口气,三两下把衣服穿好,一边还不放心,“福晋,您去炕上坐好,别乱跑,外头凉,我一会就回来。”   我慢慢坐回去,眼睛却不敢闭上,使劲睁大,看着墙壁,仿佛要将墙壁也看穿。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玲珑就带着全套家什回来了,“福晋,这是您家乡的花雕,听厨房上的说这可是二十年陈,味道最绵软浓厚不过。”   说着,便在两个杯中各自斟了一杯。   “祝爷早日得个小阿哥或者小格格吧。”我举杯向玲珑,仰脖喝下。   不待玲珑斟酒,我已经又倒了满杯,“祝我今晚睡的安稳,干。”又是一杯下肚。   好,通常我就是三杯的量,三杯下去准保直接去见周公。这样想着,便再倒了一杯,“祝玲珑也早日找到好夫婿,你看侍卫长如何?若你不反对,我回头就和爷去说。”   玲珑被我说的大羞,“福晋最会和我开玩笑了,玲珑的事但凭福晋做主。”   “那就是OK啦,好,DONE!”果然三杯后,我的话也多了,平日里的警惕也没了,英语全跑嘴边冒了出来。   玲珑的脸从一个变成两个,又从两个变成四个,我甩甩头,怎么更多了呢?   “福晋,您安歇吧。”迷糊中玲珑帮我脱了衣衫,把我摁进了被窝,又吹熄了灯。   黑暗向我袭来,酒精真是好东西,难怪这许多人贪恋忘返,这玩意真是不错,我也喜欢,终于我昏睡过去。   等我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十三充满怒火的眼睛悬在我的眼前,把我吓得一激灵,赶紧又把眼闭上。   “醒了就起来吧。”他的声音里也全是压抑不住的火气。   我只得睁大眼睛,却不敢看他。   “昨晚的节目果然精彩呀,移花接木,你真是点子越发的多了,你还有什么手段没有使出来,麻烦以后事先知会一声,免得坏了事。”十三用手扳过我的脸,眉毛竖在那里,每句话都象巨石向我砸来。   我突然就不想解释了,煞费苦心,委曲求全,不过换来一顿斥责和讥讽,我性子里的骄傲迅速地武装了自己,“婉儿以后不敢了。”   虽说我和十三两情相悦,很少真的和对方动气,但是唯一的一次却是我先服了软,用自己的身子换来了和解,难道这次我仍是要做先低头的那一个?   心一下子就灰了,我倔犟地不看他,任他将我的下巴牢牢握住,我只是抿紧了嘴。   “不用你费心睡暖阁,今晚我去惜文那儿。”说完,他甩手就走了。   我好想笑,不是吗?我成功了呢。我砸烂自己的心,砸碎自己的自尊,换来计划的成功,我难不成还应该哭吗?   “福晋,福晋!”玲珑端着洗漱的东西进来,见我似哭非笑的坐在床上,倒吓了一跳。   我理了理衣襟,轻声道:“玲珑,帮我准备行装,我们上香山碧云寺给爷祈福去。”   玲珑更是大惊,“福晋,怎么突然要去祈福呢?这啥东西都还没收拾呢?”   我的声音虽轻却不容置疑,“现在就去收拾,让小萄小夭帮着,我要上山住上一阵,今儿吃过午饭就出发。”   “知道了。”玲珑向来知我心意,见我如此说法,定是打定了主意,便转身出屋去忙了。   对不起。我在心中向玲珑道歉。   我必须离开,我无法接受自己的丈夫每晚流连在另外一个女子身边,哪怕这个女子是他的侧福晋。理智可以让我容忍一次,可以让我顺利执行计划,但是理智无法让我减少痛苦,也无法让我笑对十三,我不过就是个自私又狭隘的女子罢了。   香山碧云寺本来就是皇家寺庙,有专门用来接待皇家的精舍,里面一应俱全,用的物件一看就知道是品质精致的。唉,皇亲国戚这点优势还是有的,好歹我也是十三阿哥的嫡福晋,方丈亲自送我去特地准备好的精舍,还留了一个小沙弥,说是但有需要,可让小沙弥告知。   我连连拜谢,连称叨扰。   北京的春天来得晚,虽说是快四月的天,树枝不过刚刚泛了新芽,又是在山中,竟是颇有“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的意境。   到了山上,又是每日礼佛念经,我烦乱的心绪总算可以平静下来,也不会一闭眼就看到两具相互纠缠的身躯,我慢慢放下所有的心思,慢慢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维。   来到大清朝这么多年,似乎每年都会让我面临新的挑战,每年我都疲于应付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从前当宫女如是,后来当福晋亦如是,我竟是没有时间好好调整自己,也没有时间思考对与错,什么事都是凭着一股子气势或者任凭直觉的引领,虽然貌似无往不利,每每化险为夷,其实积弊正在其中。我爱十三阿哥,却又会在看到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颓废时心痛难忍;我爱十三阿哥,却又无法让他拥有自己的孩子;我既然设计让十三和惜文同房,却无法在自己家中看到他俩举案齐眉时安之若素。我在每日的打坐和诵经中,将自己细细剖析,我象一个严格的外科医生,将自己每个关节每处神经,细细检查,反复敲打。   可惜的是,我最后得出的结论竟然是我最适合寺庙生活,无悲无喜,无知无嗔,只有不面对,我的心绪才可以平静下来,才可以不那么悲伤。   我和方丈绕着弯讨论过,也打过机锋,方丈只是慈悲地笑笑,口诵,“我佛慈悲,十三福晋实乃红尘中奇人也,此处绝非十三福晋常留之地。”便离去了。   不知不觉中,寺庙里真的是桃花盛开,一片春色无限好,而在我已在碧云寺住了一月有余。   玲珑好几次探过我的口风,什么时间回家,我只是淡淡微笑,不肯接话。若他挂住我,念我爱我,自然一早就来寺中接我了。既然府里没有任何音讯,只怕是他俩日日春光无限,根本无暇顾及我。   本来一念到此,必是泪水逼到眼中,无法呼吸,这几日倒也淡了,心里虽还有伤感,却可以转身丢开了。 婉儿回归   每次用过晚饭,我习惯到寺庙的后院转转,也算消消食,虽然我吃的已经很少。   这天刚想去后院,门外站着的人影让我立时收住了脚步,是四阿哥,哦,现在应该是称呼雍亲王了。   我和他就一个门里一个门外这么站着,我深恨自己的无用,明明修炼了一个月,为什么还是无法跳出红尘,看开这个世界的情爱呢;为什么一旦面对,就无法停止内心的感伤呢?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你就打算在这寺里住上一辈子不成?你和十三弟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是日渐消瘦,都快没了人形,你却在碧云寺里逍遥自在!”他逼上前来,捉住我的下巴,“你到底有没有心?你说过你的心不在自个身上,早就栓在十三弟身上,我竟是信了你,我逼着自己放开了手,今儿我看,你终是个没有心的人。”   我被他的话彻底砸晕了,十三日渐消瘦,不成人形,怎么可能?在我的想象中,他应该是春风满面,神清气爽才对呀。   我刚想开口问十三怎么了,却发现自己根本问不出口,而且我和十三之间的纠葛,涉及闺房之事,我也难以言说。   我别转脸孔,淡淡说:“我本就是来这里给胤祥祈福的,四哥你误会了。”   “误会!若是误会就好了!”四阿哥真是气急了,我见过他的冷静淡漠,也见过他的情急冲到,更见过他的柔情软语,却未见过他如此气恼过,“十三弟自从13岁跟了额娘,在我身边长大后,我就不曾见到他在我面前哭,可是,可是昨日,他在我府中喝个烂醉,只是拉着我的手,眼泪根本止不住,我才知道原来这阵子你到这里来逍遥。不过就是十三弟和侧福晋亲热了一下,就惹得你要离家出走,当初不是你劝十三弟应承下来的吗?这会子又反悔了?”   原来我这属于离家出走呀,确实也是有些道理呢。我竟然不合时宜地笑了。   是呀,你怎么和一个阿哥解释一夫一妻制呢?在他们的理念中,福晋越多,子嗣就会越多,这样才是正常的,应该的。   我真的懒于解释,懒于开脱,随便吧,“四哥,您一向聪慧睿智,您说,我该怎么做?是每日和侧福晋猜拳,决定十三阿哥今晚睡哪个院子好呢?还是排好值日表,你一、三、五,我二、四、六,周日轮空让他休息好呢?”   我21世界剩女的特质又体现出来了,最是不肯在嘴仗上吃亏,以前一直拿这套本事对住九阿哥,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要用这个对付四阿哥。   四阿哥显然被我的回答直接气得胸闷,扔下“不可理喻”四个字,转身扬长而去。   一直到他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我才软倒在地,额上也是一头的汗。我脑中反复就是“日渐消瘦,不成人形”这八个字。我难道错了?我难道真的完全错了?   这一夜,是我上山来第一个无眠之夜。   我开始回忆和十三之间的点点滴滴,许是因为心境苍老吧,其实在大清朝我不过才22岁而已,可是我的心却总是感觉荒凉。   第一次见他,十三灿烂阳光的笑容已经留在心头;再相见,他脱下自己的大氅披在我的身上,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气息,如此温暖,还有捏他脸蛋的柔滑触感;后来,问他借书,他考量我的功课,他手把手教我写字,他出巡时日日惦记我,给我写信,还因为未能收到我的回信而郁郁不乐,他每次出外归来都会给我带各式好玩的礼物;还有他给我的温柔初吻,他在我耳边深情告白“一日不见,如三秋兮”;他明知十四的心意,却从未退让,也从未用强,放手让我选择;他面对别人的挑衅,用过人的胆量和技艺拔得头筹,他还在康熙爷面前长跪求婚,宁愿舍弃皇子身份只求有我为侣;还有夕阳下的共骑,他圈住我时的坚定,他望我时的深情;他深陷囹圄却从未担心过自身安危,只要我保重自己,只求我快乐幸福。   这一桩桩、一件件,我痛感自己的无情,我以为自己是为着他,却从未站在他的角度考虑,我只是用我的思维方式在一厢情愿,我以为我懂他的心,其实我一直被他惯着、宠溺着,却忘了认真看看他的心。他用他的温柔、坚强、忍让和无私塑造着我,影响着我,他容我自由发挥自己的小小聪明,将一切功劳和光彩集中在我身上,殊不知,若没有他在我背后的默默支持,鼎力相助,我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我再也无法忍住内心的思念,我必须马上见到他,告诉他,都是我的错,都是我太过自私,我只想到自己的痛,却忘了他也会痛。   天才蒙蒙亮,我便催促着玲珑收拾东西,我们即刻回府。   东西还在整理中,我看到小栓从寺门外直奔进来,连声喊:“福晋,爷病了,爷都昏过去了。”   什么!我差点摔倒,十三生病了,还昏倒了,他是练武的人,身子一向比旁人健康些,他怎么可以昏倒,这得多大的病呀!   我颤着手扶起小栓,“我这就随你回去,雪柔你牵来了吗?”   “当然。”小栓急得也顾不上规矩了,拉着我的手就往外奔。   我骑在雪柔身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再快点。雪柔向来知我心意,四蹄翻飞,向前急驰。   等我冲进屋子,只见他一脸苍白躺在床上,惜文坐在一边默默垂泪。见我进来,十三的眼中顿时有了光芒,我如此熟悉的光芒,有若初升的朝阳。   惜文一把抓住我的手,“姐姐,您可回来了,爷都快想疯了。”   我不知自己是如何将身子挪到他的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的十三,那么虚弱,那么苍白,我只觉得自己手足无力,几乎跪倒在床前。   屋里的人早已走光,他望着我,眼中没有丝毫埋怨,只有安慰,只有宠溺,“婉儿,在山上过得好吗?扰到你了,真对不住。”   他向我伸手,我紧紧握住,泪如雨下。   “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怪我?为什么不埋怨我?”我低喊。   “傻婉儿,全是我的错,是我让你伤心,是我让你失望,我只怨怪自己,怎么会怨怪你?”他想直起身子来抱我,却用不上劲。   我扑在他的身上,将泪水揉在他的肩头,他的心窝,“不关你的事,是我太小心眼,是我太自私,我不该丢下你。”   他抚摸着我的头发,我的肩膀,他真的瘦了,手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惜文都告诉我了,你煞费苦心,都是为了我,而我却根本体会不到你一片心意,还出口伤你,当然是我的错。你肯回来,我不知道多开心,我只怕你……”他的眼中也含着泪。   我用吻封住了他的唇,他的嘴里有着药的苦味,更多的是馨香甜蜜。   许久,我才直起身子,他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血色一点点现出来。   “太医来看过了吗?究竟得了什么病?都病几天了?”我问他,现在我的要务是要让他尽快健康起来。   “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太医已经来看过了,你不要担心。”他拉着我的手,一刻不肯放,“就是整日想你,不知道你气消了没有,我也不敢来打扰你,怕让你更烦我,更气我。”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不见他上山来接我,原来他心里有这一份担心。   “我们两个都是傻瓜,我日日在山上盼着你来接我,你却在府里日日担心我是否还在生气,你看我俩怎么还象小孩子怄气一样。胤祥。”我低低喊他,“是你把我宠坏了,所以,真是你的错,你不该这么宠着我,惯着我。”   他拿我的手在嘴边亲着,“我只怕宠不够你,我最看不得你的眼泪,我宁愿你骂我,打我,怎么都行,就是求你千万别再哭了。每次见你落泪,我的心就象块碎布似的,拼也拼不起来。”   我俩就这么在屋子里又哭又笑,手儿紧紧握着,心儿也紧紧牵着,一直到惜文在门外喊“太医来了”,我俩才将手松开。   太医诊脉时,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我便晓得不好,我努力回忆读过的清史,确实有这样的记载,十三阿哥最后英年早逝,也是因为身体本就虚弱,再加上日夜操劳,军权财政都要兼顾,终于在45岁这样正值鼎盛的时候撒手西去。   太医反复号脉,终于提笔在医案上写:“正气虚亏,思则气结,筋骨伤损,气血失和。”   这么专业的文言文,我只能够看个半懂,便询问,“太医,这病要紧吗?究竟是个啥病情?”   太医说,“十三阿哥思虑过甚,损伤脾脏,造成水湿运化不畅,停滞于体。凡事还要放宽心,心若能宽,气血能调,身子就没有大碍了。”   我的手不禁又开始发抖,说来说去,就是说十三由于心情压抑,忧郁成疾。   我的天,罪魁祸首竟是我,我把他一个留在府中,自己一走就是一个多月,十三他一定是日日思念,夜夜辗转;何况如今一众成年阿哥里就他位份最低,朝堂上一定是不知听了多少闲言碎语,胸中积压了多少抑郁,他终日忧愁不能舒怀,才得了这病。 十三养病   我好痛恨自己,我虽然没有骂他打他,然而我的行为竟是如钝刀割肉一般,一点点在消蚀他的元气和锐气,怪不得四阿哥说他“日渐消瘦,不成人形”,根本就是万分贴切。   “我不要紧,你回来就好,我……”话未说完,十三就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呛住了,我忙上前拍他的背,帮着顺气。   太医对我说:“嫡福晋,十三阿哥如今脾和肺皆有受损,需要好好调养,我今天先开几副药,看看效果吧。”   我赶紧行礼,又让小萄拿出银子相赠,太医推辞了一回,见我坚决不肯收回,只得收了。   我让小萄赶紧照着方子去抓药,又嘱咐厨房这几日只准备清淡易消化的饭食。   十三靠在床头,见我恢复了往日女主人的气势做派,眼中全是笑。   我内心虽然无比悔恨,但我的性子里从无后悔消极的一面,我更愿意鼓起斗志不断向前。既然十三已然病了,那么我现在最需要做的就是让他好好养病,尽快恢复健康。   我晓得十三平日素爱干净,刚才我俩又哭又笑,他身子本虚弱,这样一来,又发了好多虚汗出来,头发都有点湿湿的。   我让丫鬟们在卧室里准备了浴汤,又在屋子里烧了几个炭炉,让十三在浴桶里好好泡上一泡,我不假她人之手,帮他擦洗全身。   “你刚从山上一路骑马回来,定是劳累,我自己能行,你去歇会,看你都忙到现在。”十三总是心疼我,总是忘了心疼自己。   我拿白眼翻他,“再说这话,我让惜文过来帮你洗。”   他立马垂下眼睛,噤声了。   “我和她就那晚,后来再没有了,你信我。”十三仍是低着头,好象做错事情的学生,等着挨班主任的批评。   我听到这话,心里还是有刺痛,但我马上就平复了下来。在21世纪时,我已经晓得不可能指望世界为自己而改变,只有改变自己来适应这个世界,为何我来到三百年前,反而忘记这条至理真言了呢?既然我不可能改变大清皇子的婚姻制度,那我就必须适应而且享受这种制度了。   我双手捧起他的脸,眼睛认真地看牢他,“我自然信你。这次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这样不懂事了。日后,若是你有时间,你就多陪陪惜文妹妹,说不定,府里就有小阿哥和小格格了。”   “又来试我?我可不敢了,一次已经让我吓得起不了床,再来一回,一准就吓死了。”   我一把捂住十三的嘴,“别说这个字,我没走之前,你哪里都别想去,你要是敢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撂下,看我到下面去怎么治你。”   他趁机亲我的手心,麻酥酥的,“谨遵福晋大人凤令。”   接着的几天里,我寸步不离地陪着他,念书给他听,定时喂汤喂药,他睡着了,我就坐在床边看着他。   他睡觉的样子很好看也很可爱,他眉宇间本来就自然有着一份天真,睡着的时候,那份天真更是让人心生怜爱,我甚至不怀好意地想,他这样的好相貌,恐怕还会是“同志”们的大爱吧。幸亏我早得手了,否则,天晓得轮不轮得到我呀。   由于身体欠佳,他睡得总不是很踏实,一会就会突然醒来,见我还在,才放心地一笑,接着睡。为了让他安心,我必须时刻握住他一只手,这个管用,他一把反握住,嘴角有了笑意,鼻息比原先也安稳深沉了些。   不过23岁罢了,不过就是大学本科刚毕业的年龄,应该是怀揣无数梦想,青春无敌的岁月呀,可是,作为康熙的皇子,十三已经经历了太多事情,他的心思远远超过他的年龄,他的智慧才能也远远超过后世的同龄人。如此优秀卓然的男子,如此侠肝义胆的王子,竟然是我的枕边人,他为我的笑而笑,为我的哭而哭,得君如此,夫复何求呀!即便要让其他女子小小分去他一点时间,上苍都已经是很眷顾我,我岂敢再有怨尤,我若再折腾下去,只恐天都要罚我了。   我的思维越来越清晰,我的理智也彻底恢复到最佳状态。   这几日中,四阿哥和十四都来看过十三。见十三一日好过一日,四阿哥望向我的眼神便少了些肃杀冰凉之气,他是真的心疼和爱护这个弟弟;十四见我和十三要好得跟连体婴儿似的无法分开,嘴角也不知歪了多少回,放下药包没怎么坐就回去了。   十三这日和我说,那么多阿哥都或升爵或封爵,理应前去祝贺,因为我一直不在,他自己也没这个心思,便没有成行,他问我是否等他身体转好,我们也去应个景。   “算了吧。”我回答道,“若你身子一直好好的,不去那是我们不对,现如今,你身子骨这么弱,你往人家里去,人还不乐意呢,怕你把病气过给了人。再说了,这次册封本就没你啥事,我们心里当然要很郁闷啦,不郁闷那才是装的呢,我们越是表现得忧愁痛苦,越是不会有人来踩低我们。我们还是省些力气吧。”   我简单做了一下分析,十三轻拍我的手,叹气道:“换了别的福晋,晓得我这样,不知要生多少气,掉多少泪,你怎么一点都不看重这些呢?荣华富贵也好,功名利禄也好,你好像哪样都不放在心上。你是这样美好,我却不能给你你应得的显赫身份。”   我靠在他肩上,转身去亲他的额头,“什么才是身份显赫?太子妃如何?身份够贵重了吧,可是你看太子爷正眼瞧过太子妃几眼?若你想我这样显赫起来,莫如给我一条白绫,早早去见额娘的好。名利不过过眼烟云,今儿还在手心里握着,明儿谁知道会跑谁家去。爵位,还不是皇上想给就给,想夺就夺,婉儿胆子小,受不住这一会好一会歹的,没有倒是干净。我但求一心人共渡白头罢了,有你在我身边,我还求什么,我只求你快快好转。”   “果然是婉儿,想得透彻地道。”十三衷心的说,“不过,四哥和十四弟的情份不一样,回头你找些礼物,我们还是要去走一回的。”   “晓得,你心里呀,一直都装着四哥和十四弟呢,我都快要吃他们的醋了。”我打趣他。   又过了三日,十三的身体看上去真是大有好转,只除了右腿的膝盖处,总有隐隐的疼痛,总是没有以往灵活。   我备好了两份贺礼,先陪着十三去四阿哥的新园子,也是是现在的圆明园旧址处。   四阿哥见我俩和好如初,清淡的脸上也多了些暖意。   “十三弟可大好了?这几日皇阿玛也常有询问,我只说还需时日调理。今儿都可以往我这儿跑,看来心药远比什么都管用。”   “让四哥担心了,都是弟弟的不是。”十三对这位哥哥,那可谓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呀。   我知道这哥俩肯定有男人间的事情要谈,便笑说:“,好久没见着那拉姐姐,我找姐姐玩去,你们慢慢聊。”   我把门关好,真的去找四福晋。   四福晋和我一直关系不错,见到我很是开心,忙招呼我入座,又让丫鬟们上茶上点心。   “姐姐客气了,妹妹这一阵都没来看望姐姐,姐姐不怪妹妹吧。”我见四福晋正在绣帕子,便随手拿过来欣赏。   “我晓得妹妹这阵都在忙些啥,忙着整顿家务吧。”四福晋这么娴静的人居然也打趣我。   我刚想回嘴,已经见到绣绷上如此熟悉的花案-荷花,和以往四阿哥递给我的手帕一样,那在我箱子里洗的干干净净,叠的整整齐齐的几块手帕都是四福晋的作品了。   “姐姐取笑我,婉儿知道自己错啦,以后不会和十三阿哥闹这个别扭啦。”我脸上还是忍不住红了,“姐姐绣的帕子好漂亮。”我由衷称赞。   “还不是你四哥想要,原先也不见得你四哥多喜欢荷花,这几年突然就爱上了,每条帕子都要绣这个花样才肯用。还有呢,园子里开了好大一片湖,说是全部种上荷花,对了,还说要专门整片空地出来单种玫瑰。”   我一下子觉得心跳加速,荷花和玫瑰都是我喜爱的花卉,虽然我从未讲过,但凡细心些的人都看得出来。他在御赐的园子里遍种这两种花卉,这份心思别人不懂,我又岂能不懂,他说过不会让十三失望,他说过他逼着自己放开了手,可他不曾说过他从此便没有了想念。   我喝着好茶,嘴里却毫无滋味。这份情意,终是无法偿还,我只有指望自己可以在关键时候对他多加提点,帮助他实现自己的理想吧。   又坐了一会,四阿哥和十三过来寻我,我见十三脸上有着倦色,便赶紧向四阿哥夫妻俩告辞回府了。 计划成功   “十四弟那儿就明天再去吧,我看你一脸的汗,怕是累着了。”我劝他。   十三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忧心忡忡的说:“四哥刚才说,最近八哥他们那边好像活动得更厉害了,太子爷虽说恢复了名份,可是原先的坏脾气一点没改,反还比从前更恶劣了些,四哥好生担心。”   “静观其变,戒急用忍。我送你和四哥这八个字。太子爷这边,你们也不必紧着劝,皇上都看着呢,究竟二哥能不能扶上墙,还要皇上说了才算,你们也是白操那份心,先顾着自己吧。”   “四哥也说要听听你的想法呢,你的见识总是特别精妙。”   我心里暗自得意,那是自然,多少智者的分析研究,才化为我短短几句话,能不精辟吗?   “那十四弟那儿?”   正说着,身边传来马蹄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是十三哥和十三福晋吗?”   说来好巧,正说到十四,他就出现了。   我忙撩开帘子,“十四弟,正想去你府里呢,可方便?”   “自从我封了爵位,再也没见你来过,我还只当你从此不认我这个弟弟了呢。”十四一脸的没好气。   我的老天,我暗中吐舌头,幸亏十三坚持要去十四府上祝贺,他对这个弟弟的了解还是远超于我呀。十四越过了哥哥受了册封,只怕心里也是酸甜苦辣,各种滋味皆有吧,加上我又是十三福晋,十四心里恐也是认为我必会生气的吧。   我刚想接话,那边十三已经开了腔,“十四弟,你也太小瞧婉儿了,婉儿这一阵上香山碧云寺祈福去了,才回来就逢上我生病,可不是存心不来的。这不我们正要往你府上去吗,赶巧就碰上你了。”   看来我离家出走上香山的事,并没多少人知道,想来十三也是不想让人背后说我闲话。   十四听这样说,脸色稍荠,忙改口道:“原是弟弟想岔了,还望十三哥不要计较。”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了十四阿哥府。   只见府里好像大动土木,一派整修的样子,我看了十四一眼,又转头看十三。   十三握住我的手,笑问:“十四弟可是要重新翻新府邸?毕竟今日不同往时了么。”   哦,是的,不同的位份在建筑上也有着相应的规制,贝勒府当然也要有贝勒府的特殊要求。别说你不在乎,你还真不能小看这些繁文缛节,皇家堞文里这可都有记载的,你哪怕刻意往低里去都是不行。   果然见十四一脸委屈,“十三哥,可不是我喜欢折腾,这不是没法子么,面上的事情不做不行呀。”   “不是皇阿玛还给了你几片地让你重新选府址的吗?重新建新的多好,何必大动干戈翻造旧府,你每晚也睡不踏实。”十三又问。   十四仰头望着天,半晌才转过脸,慢慢道:“我就喜欢这地方,有福气,自打从宫里出来选了这处,就一直好事不断的,十三哥你说对吗?”   他的眼睛有意无意朝我望来,我面上维持着礼貌的微笑,心里早已五味杂陈。十四不愿搬迁,只不过因为不想离我太远,我这座十三阿哥府,他早已摸透走熟,说句难听的话,他翻墙也都翻过了,若搬去他处,日后过来总不如现在容易。   十三又岂能不知他的真实想法,便也跟着笑了,“十四弟这话说的还真没错,这地方是有福气的很,也难怪十四弟不舍得离开。”   这哥俩互相话里有话,一路说说笑笑,我慢慢跟在后面,手里直捏一把汗。   ……   等将两份礼物都送好回府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才进府门,就看到惜文跟前的芍药站在门边,一脸喜色,见到我俩,赶紧上前行礼,“给爷和福晋请安,爷和福晋吉祥。”   “有啥好事呀?看把你乐的。”我上前扶了一把。   “回福晋的话,侧福晋、侧福晋有喜了!”芍药一脸的兴奋。   “真的!”我身子就是一晃,那边十三早把我扶得牢牢的,我看到他眼中也有着喜悦的颜色。   我成功了,我实实在在地成功了。   我一蹦老高,一把抱住十三,“家里要有孩子了!太棒了!”   “看把你乐得,日后你若有了身孕,可不准这么蹦了,你呀,真真是个孩子。”十三只是抱牢我。   我对芍药说:“爷换过衣服就去看侧福晋,请侧福晋千万注意身体。”   芍药开心地跑了回去。   回到屋子,十三沉默地让我帮他洗脸换衣服,似乎刚才的消息并没有影响到他。   我不免有些奇怪,“妹妹有了身子,你快要当阿玛的人了,怎么不见你高兴呢?”   十三一把圈住我,眼睛看牢我,“婉儿,你没有生我的气吧?”   我的天,十三还在担心我的心情,自从我玩了一出香山祈福的戏文后,十三对我的态度着实有些太过小心谨慎了,凡事都先替我考虑,我若觉得好,他才肯觉得好。看来,我这次真的是吓到他了,实在是大大的不该呀。   我把脸贴在他的胸膛,柔声说:“我费尽心思,不就是求家里可以有个孩子吗?我去香山祈福也不过就是求菩萨看在我一片赤诚的份上,赐给我们一个孩子。现在我所思所想都实现了,我为什么还要生气呢?胤祥,我只求你善待惜文,善待孩子。你放心,我一定会将孩子视若己出,你总该记得,我哄孩子可是有着一流的手段呢。”   十三捧起我的脸,他眼中喜悦的光芒越发闪亮,“婉儿,有了你我就有了全世界。其实,我只想要我和你的孩子罢了。我晓得,你是怕别人背后那些闲言碎语,你怕自己背上一个妒妇的恶名,你怕在皇阿玛面前没有交待。可是,我只想要你明白,我此生想要的不过一个你而已,再大的事情大不过你去,我此生最怕的就是失去你,如果失去你我才能有孩子,我宁愿不要。”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别胡说,我不就在这里吗?你永远不会失去我的,我且要看着你呢,烦你烦到老,等满头白发,到时候还要你天天抱我。”我帮他把衣服扯直,“现在,总应该去瞧瞧惜文妹妹了吧。”   “福晋有令,胤祥岂敢不从。”   我和十三手牵手来到惜文的院子,惜文见到我俩,忙要上前行礼,被我一把扶住了,“妹妹现有了身子,这些规矩就免了吧,”我偏头看十三,“爷,我说的对吗?”   十三忙接茬,“那是那是,婉儿说的自然有道理,反正都是在自己家里,本就无需这许多规矩。”   惜文还是弯腰略福了一下,“惜文知道爷和姐姐心疼我,惜文先行谢过了。”   我看十三站在那儿一点坐下的意思也没有,心里真有些暗暗好笑,忙拉着他坐下,一边开口问:“太医都怎么说的,妹妹自个觉得身体都还好吗?”   “太医说我一切都好,只是嘱咐我多吃些,其他就没啥特别的了。”惜文虽说低着头,眼光却始终瞟向十三。   十三倒好,跑这儿练打坐来了,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连正眼都尚未看过惜文一下。   我在心里摇头,都是我害惨了他,只有用实际行动再慢慢开导他,现在是无法立刻改变现状啦。   于是,我又反复仔细地询问了惜文平日的饮食起居,惜文通晓我的心意,自然是事无巨细,件件都讲个明明白白。最后,我大致得出了结论,一是因为惜文年轻,二是因为十三那天状态很好,所以播种非常成功,着床也非常牢靠。不过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宛然上回生产那样的惊险状况,我决定从明天起带着惜文锻炼身体,至少保证惜文生产时能有足够的体力。   我见十三始终都是打坐的模样,估计今晚不会变换姿势了,便让惜文早早休息,和十三一起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到了自己的屋子,十三就象活过来一样,抱住我就要亲嘴。他要当阿玛了,心里肯定也是喜悦高兴的,只可惜他无法在惜文面前表达这种喜悦,   我回应着他的吻,品尝着他唇齿间的柔情蜜意。   许久,他松开我,我低声说:“你病了好些日子,还是多休息休息吧,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十三将嘴贴着我的耳根,“只有和你才是快乐的,我真的好怕,你以后不让我再碰你了。”   我的脸一红,“胡说啥呢。”   我帮他把衣衫脱了,哄他去被窝睡好,然后,将自己脱个精光,钻进被窝贴住他,把他的手放在自己坚挺柔软的胸前,“随便摸,我全身都是你的。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这几天身子弱,尽量悠着点。”   十三将我通体抚摸了一遍,终于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看着他甜美的睡相,我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情,无论他还会讨几房福晋,我爱他的心都不会改变,我会守护在他身边,直到上天的召唤。 心如刀割   十三基本恢复了健康,也恢复了正常的作息,每日准点上下朝,下朝后总要去四阿哥园子里议事,天黑才回家,有时候忙起来也会在四阿哥那里用晚饭,不过必会差人回家通知一声,免我担心。   而我目前生活的重中之重就是惜文和她肚子里的宝宝,我每天亲自过问和安排惜文的一应饮食,总是将府里最好最新鲜的食物往惜文院子里送,还不时关心她的体重,保证即不会营养不良,更不会营养过剩。我还每日扶着惜文在花园里步行以起到锻炼的目的,凭我在21世纪身边好几个女友已经生产过的经验,精心打理着惜文的身体。我还让十三隔三差五去惜文院子里坐坐,陪陪惜文,也一起聊聊天,感受一下准爸爸的滋味。   谁料想,有一日惜文和我说,别逼着十三往她院子来了。因为十三每次去只有三句话,今儿身体好吗?今儿吃的多吗?你早些休息吧。说完就在那里打坐,连眼睛都不抬一下。   惜文还说,“姐姐,我晓得你的心意,可是爷一颗心全在姐姐身上,爷只盼能在姐姐身边,陪着姐姐说话,姐姐就不要难为爷了。”   我只有对着惜文苦笑,后来便不再逼着十三过去了,只是让十三陪着我一起过去,我负责询问,惜文负责回答,十三只要负责听着就是了。   在我的精心看顾下,惜文一天天胖起来了,身子开始圆润,肚子也逐渐显形,但是精神状态非常好,身体看着也很健康。   这日下午,我正在陪惜文进行每日的走路训练时,玲珑进来回话说,十四爷跟前的小西过来报信,正在耳房里候着呢。   我略一怔,有阵子没想到过十四了,只晓得他在朝堂上越发被康熙爷看重了。   “我这就去,玲珑,你照顾好侧福晋。”   惜文忙说:“姐姐,我好着呢,每天都劳您过来陪我,我已经很是过意不去,姐姐您有事就去忙吧,我自己可以的。”   见着小西,小西说:“我家爷在‘有凤来仪’等着十三福晋,若福晋您不去的话,爷今儿就哪里都不去了。”   我只在心里叹气,十四呀,为什么一定要和自己过不去呢?为什么非要把话说得如此决绝,就是为着担心我不肯去而已。   “我这就过去。”我对小西说。   “福晋请吧,车子就等在门口呢。”小西笑的好是开心。   进了“有凤来仪”,早有人过来引我去十四的固定包厢,十四一脸凝重坐在里面,桌上已经有了好几个空的酒壶。   见我进来,他的剑眉挑了一下,身子并没有动。   看到他这么乱喝酒,虽然我知道他一向酒量很好,也不禁有些生气,坐下来便忍不住数落,“你呀,又有谁惹到你了?要这样子喝闷酒。”   “听说十三哥要当阿玛了?”十四头也不抬,又是一杯酒下了肚。   我看不下去,握住了他拿酒杯的手腕,他的手臂轻轻一抖,终于肯拿眼看我了。   “十四弟也知道了?看来喜事也是会传千里的么。”我放开了他手腕,轻轻拍了一下,“要喝你找你十三哥一起喝,我替你们哥俩斟酒,一个人喝多没意思呀,没的伤了身体。”   他的眼中流转着各色光芒,良久才出声道:“我刚从四哥那里知道你去香山祈福的原委,你为什么就这样宠着惯着十三哥?你有没有替你自己想过?”   原来今儿十四是来替我打抱不平呢!我笑了,“你想岔了,这都是我自个愿意的,如今惜文有了身子,等明年头上宝宝就出世了,回头我让他和弘暟一起玩,大家也有个伴,多好。”   十四还是望着我,眼里更多了些怜惜,“你总说我傻,可我看你竟是比我傻上好多倍,你为了十三哥,真的可以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付出,你既然可以这样傻,那你便不能够拦着别人也这样傻。”   我沉默了,十四的话着实让我想起我在21世纪时看到的一句经典网络签名-喜欢你是我的事,和你无关。   是呀,十四一直爱着我,哪怕明知我是他嫂子,他仍然爱着我,可是自从我成亲后,他从未要求过我为他做过什么,我难道连他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要去干涉吗?我又有什么资格和权力呢?   见我一味地沉默,十四抬手又喝了一杯,我都来不及阻止,“最近,皇阿玛让我管了兵部,让十三哥管了刑部,你都知道了吧。”   这事我也算略知一二,当时就觉得这是康熙爷在平衡各方面的势力,反正哪方面的人都没吃亏,也没捞着便宜,便没有再多去想了。   我点点头,仍是保持沉默,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觉得说什么都是错。   “你还记得索额图那事吗?你说梦里有位大仙托梦给你,还说太子会被废。当时我真当你在胡说,现下看来,你所说的倒都应验到了。”   我的手开始发颤,我赶紧将手藏到桌下,十四开始对我产生怀疑了,他向来对我的身份最保持着怀疑态度,我当初是不是实在太过多嘴了呢?   他无视我眼中掠过的惊慌,继续慢慢说:“不知道最近这位大仙可有进入你的梦乡呀?”   他是在试探我,他在看我的态度和反应,我该怎么办?我的头一阵昏乱。   我咬牙保持声音的镇定和平稳,“大仙哪是你想梦就能够梦到的,最近我一直忙着伺候你十三哥,日日好眠,大仙未曾和我有过交流。”   “哦。是这样呀。日后若是大仙在梦里又有什么新的见教,还请婉儿多多提示才好呀。”   我没奈何,只好继续胡说:“那是一定的,就怕婉儿悟性不够,大仙不肯再来指点倒是。”   十四突然发问:“若有一日,八哥要和四哥争,你会帮着谁?”   许是我被他刚才的问题唬到了,便未及多想就回答,“应该是帮着四阿哥吧。”   “那若是八哥和我争呢,你又帮谁?”他再问。   我向他笑了一下,柔声说,“自然是帮你多些。”   他的眼睁得溜圆,继续问道:“那若是四哥和我争呢,你如何?”   我被他的问题彻底吓住了,这才是他真正想问的,这才是他今天约我来这里的目的,这才是他今儿如此严肃凝重的原因。   十四向来智慧明达,原先因为年纪尚小,也没想到他会对那把椅子产生兴趣,看来我的历史读得还是肤浅呀,人都说“九子夺嫡”,那九子中分明就有十四阿哥么,难道就因为在我眼中十四一直是个弟弟的缘故,我便忘记了他也是夺嫡的绝对主角之一。   我开始迅速分析他的想法,太子已经废过一次,自然可以再被废一次;百官推举八阿哥为新太子,被康熙驳回,还差点让八阿哥丢了爵位;大阿哥已经被圈禁;三阿哥又是只管修书撰文的;九阿哥和十阿哥是老八的死党;十三明显是帮着老四的;如今最有备选竞争实力的莫过于四阿哥和十四阿哥,这一母同胞的两位阿哥呀,难道从此时起就要针锋相对,再无友爱了吗?   我低头思索了半晌,脸上的表情估计也是变了又变,终于还是只能这样回答:“我谁都帮不了,我不过一个小小女子,哪里能够插手阿哥们之间的争斗。十四弟,你实在太过高看我了,你还是放过我吧。”   十四的脸上顿时一片灰败之色,手中的酒杯不停在抖动,连酒都晃了出来。他颓然放下杯子,人却是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慢慢往外走去,边走边低声说:“你这样回答,我晓得你早就做了选择,你会帮的人是四哥,你不用这样违心说这个话来哄我。”   我呆住了,是呀,聪明如他,知我如他,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我这个回答后面的潜台词呢。我若是站在他这边,我的回答一定不会是这样的。   我看着他的背影,本来挺拔欣长的背影一下子佝偻起来,仿佛瞬间苍老了几十岁,英气全部变成了暮气。   我的心一下子痛极,我突然就能够体会他的心情了。感情上,他早输给了十三,他早已经失去我,而今在政治上,他又输给了四阿哥,他也无法取得我的支持和认同,这个打击对他而言,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难以承受。   “胤祯!”我喊他的名字。   他停了一下,并没转过身子。   “胤祯。”我再喊他,声音中已有了泪意,我站起来,双手颤抖着向他走去   他停在那里,身子也在微微发颤。   我从他身后环住了他,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低声说:“对不起,胤祯,我给不了你我的这一生,我只能够答应你,来世我会陪着你。”   他的肩膀一直在抖动,我知道他在强忍眼泪,我更知道他要强忍着,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回身来抱我。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许久,他终于拿手一个个扳开我的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我是不会喝那碗孟婆汤的,我终是等你。”   说完他夺路就走,竟是没有回头看上我一眼。   我的身子软倒在地,我晓得,今天我是真的伤透了十四的心。我的耳边反复响起一首歌曲,“就在这一刻,全世界伤心角色又多了我一个。我是真的为你爱了,你是真的跟他走了,能给的我全都给了我都舍得,除了让你知道我。”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一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同样。 府里添丁   康熙四十八年十二月皇上谒陵,由太子、五、七、八、十三、十五、十六阿哥随从。此回康老爷子带上十三,恐怕不再和以前一样是表示宠爱和重视,而是存着提防和监视的意思。   这回我是万万不敢随行,一来是我人在京师,更让康老爷子放心,二来惜文临盆在即,我实在不敢稍离左右。   好在惜文在我十个月如一日的精心照顾下,身体非常棒,孩子的份量也控制得很好,肚子全堆在前面,从后面看很难看出她是一个孕妇。就凭这一点,我断定惜文肚子里一定是个小阿哥,我心里这个乐呀,每天就是围着她,哄她开心,只有妈妈心情好,宝宝才会健康呀。   惜文已经真的将我看成她自个的姐姐,她从内心感激我为她做的一切,更何况她也深爱十三,只要是让十三快乐的事情,她都愿意去做。惜文早就明白在十三的心里只爱我一个,她本以我为尊,如今更是唯我马首是瞻,凡是我关照过的,提醒过的,她都一一照做,我俩真正要好得和自家姐妹一样。   眼看着要到康熙四十九年了,这天,十三还在返京的路上,芍药过来通知我说惜文开始感觉到阵痛了。   我忙让小萄小夭她们去请稳婆,自己赶去看惜文。   到底一直有着锻炼,惜文躺在床上的样子比当初宛然不知要好上多少,脸蛋红扑扑的,说话的声音,双目的神采都十分给力,我这心呀,勉强算放下一半。   一会就来了两位稳婆,开始让丫鬟们准备一应工具,一边搭着脉,观察着惜文的状态。   我握着惜文的手,“妹妹,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放宽心,只要记住要领,一定可以顺利生产的,等爷回来就可以抱上小阿哥了。”   惜文笑笑,“借姐姐吉言,或许是个小格格呢?不知道爷是否欢喜?”   我还未答话,那边一个稳婆已经开口了,“恭喜侧福晋,看着这脉象,应该就和嫡福晋说的一样,是个小阿哥呢。”   惜文的眼中全是骄傲的笑,是呀,她自己也是盼着能够生个男孩子的吧,那个时候,重男轻女的思想再正常不过了。   稳婆让惜文先起床走几圈,说是孩子尚未入盆,还要多走动才好。稳婆让惜文一会下蹲,一会扎个马步,一会还双脚并拢做抬脚跟的运动。大约这样反复折腾了一个时辰,惜文已经被折腾的一脑门汗,但是精神状态尚佳,稳婆摸了摸惜文的肚子,说是到时候了,让她赶紧躺下。   惜文忍着疼,尽量克制着不让自己大喊,我在一边看着直心疼,只说:“别太忍了,真觉得疼就喊出来,喊出来人心里好受些。”   惜文朝我感激地笑,果然放胆喊出声来,稳婆不停提示她,用力往下,再用力。   没等上很久,就听见稳婆喜悦的声音,“两位福晋,恭喜呀,是位阿哥呢。”   稳婆抱过一个血呼呼的小身子,在小屁股上拍了几下,婴儿天使般的哭声顿时响彻了整个屋子,而我和惜文看着这个小小的却充满健康活力的宝宝,双双喜极而泣。   本想修书一封告诉十三这个好消息,想着不过几日十三就回来了,便和惜文商量是否留个惊喜给十三,惜文则完全信任我,只说但凭姐姐做主。   这日刚吃过午饭,就见小栓一路奔着跑进来,“嫡福晋,爷回来了,正在皇上跟前回话呢,一会就回府了。”   我赶紧把自己收拾了一下,重新净了面,梳了头发,换了身颜色喜气的衣裳,往府门去等他。   才一炷香的功夫,远远看见矫健的身影骑马飞奔而来,我家十三真心帅呀。马还没有停稳,他已然翻身而下,我早率领着一众下人丫鬟向他行礼,“给爷请安,爷吉祥,爷大喜。”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零_2.c_o_m   十三一把抱住我,乐开了花,“不爱见你给我行这些个虚礼,我有什么喜事呀?”   我拉着他的手往府里走,“你做阿玛啦,府里添了个小阿哥。”   “真的!我真的做阿玛啦!”十三一把将我抱了起来,在院子里就转开了圈子,这时候的他终于可以尽情释放内心的喜悦和兴奋。   “快洗漱一下,我陪你过去看看惜文和小阿哥去。”我使劲捶他。   “好,好,好,都听你的。”   帮他洗过脸,换过干净衣裳,就去往惜文的院子。   惜文见了我俩,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被我一把摁住,“妹妹这些日子辛苦了,别闹这些虚礼,爷心里不知道有多欢喜呢。你千万给我躺好了,你若有点子啥山高水低的,爷可饶不过我去。”   十三一把将我揽了过去,笑叱道:“你这张嘴呀,啥话都让你说去了,我哪里还敢来说你,你不来埋怨我,我就求神拜佛了。难得四哥这样清冷的脾气,上回都真正被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惜文,我说的可对?”   十三几乎是第一次拿这样家常熟捻的口吻和惜文说话,惜文一下子大羞,脸上腾就红了,只是低头应道:“爷说的是,姐姐玲珑剔透一个人,待人又是极好,谁见了都是又敬又爱的。”   我想到上回在香山之上,四阿哥被我两句话气得脸上铁青,拂袖而去,心里也觉得着实好笑,却也不便再细说下去,赶紧从乳母手中接过小阿哥,送到十三的面前,“看看你儿子吧,多可爱呀,比你小时候一定强多了。”   十三第一回当阿玛,看着肉团团一样的婴儿,根本不敢伸手过来接,只好把脸往跟前凑,“还行吧,最多也就我小时候那水准。”   突然他转脸向我,眼里竟带了一丝忧虑,“婉儿,你不会有了小阿哥就忘了我这个老阿哥吧。”   此话一出,我只觉得心里一股暖流流向全身,我的十三阿哥,我的最爱,你怎么可以这样萌,这样深情?我如何承受得起。   我在婴儿的额头亲了一下,将婴儿交到乳母的手中,转向十三,“你若是老阿哥,那我们岂不是都成老福晋了。好,原来你嫌弃我们老了,不行,我非挠你痒痒不可。”   说完伸出爪子就去挠他腰眼,他素来怕痒,忙往惜文那里躲去,“惜文救我,你姐姐要谋杀亲夫呀。”   只怕惜文从未见过如此活泼可爱的十三阿哥,平日里她看到的十三不是端着身份就是极严肃不带表情的那种,哪里知道他其实可以玩得比谁都凶都疯,眼里噙满了泪,脸上全是喜悦的笑,只拿手推十三,“我只听姐姐的,爷你就让着姐姐些吧,这些日子姐姐可比我忙活累多了,若没有姐姐悉心照料,小阿哥没那么容易出来呢。”   我们几个人又说笑了一会,真正享受了一把天伦之乐,我见惜文脸上有了倦容,便让她早些安睡,和十三并肩回自己的屋子。   十三抱着我的身子,细细吻我,低低说:“不是自己的孩子都见你如此喜欢,以后若有了自个的孩子,我真怕自己在你心里的位置越发低了去。不论我有多少孩子,我都不准他们在你心中占了我的地方。”   我回吻他,将自己的身子贴住他,喘息着说:“谁都越不过你去,在我心里,就你最大最强了,你且放心吧。”   我话未说完,身体传来的快感已经淹没了我。   这一夜,自然又是春光无限好。   由于十三是头一回有孩子,加上又是刚过完年,康熙爷赐了“弘昌”的名字,各位阿哥们也纷纷上门祝贺送礼。   太子爷、三、五、七和十二阿哥分明派了贴身小厮或是福晋过府送礼。   四阿哥送了一对金镯过来,沉甸甸的很。我瞅了个空子,将我新绣好的几块绢帕给他,帕子上除了绣有我喜爱的荷花,还有“静观其变,戒急用忍”八个字。   四阿哥见了,眼睛就是一亮,脸上的神情也多了些柔和,“婉儿,等你的帕子,等的我心都快灰了,我只当你早忘记了呢。”   我没好意思说确实是差点给忘了,只好搪塞,“知道四哥您对用的物件要求极高,我这点子水平实在拿不出手,勉强绣了几块,还望四哥您千万担待,别笑话我手笨才好。”   他把帕子小心放入袖中,轻声说:“只要是你亲手做的东西,就没有丑的。”说完,深深看我一眼,转身走了。   又隔了一日,八阿哥带着九、十和十四阿哥一起过来送礼。自从上回“有凤来仪”一别,我再没单独见过十四,只在过年的家宴中远远地见过几眼。他越发地沉默了,不笑的时候和四阿哥一个神情,高深冷清,让人无法亲近。   我将四位阿哥让进正堂,忙着吩咐上茶上点心,十三也笑呵呵地在一旁作陪。   惜文抱着弘昌出来和各位阿哥们见过了礼,自然又是收了一圈礼物,抱着孩子回房休息了。这四位阿哥落在我身上的目光远比落在惜文母子俩身上的要多,八阿哥带着春风般的笑,九阿哥笑得慵懒但诡异,十阿哥倒是一脸憨厚的笑,十四么,我只能够说是皮笑肉不笑。   十三和她们聊着闲磕,也带些朝堂上的事,我觉得自己一个妇人,不是很方便众目睽睽下听这些事情,便借口说要去厨下看看熬制的桂圆粥好了没,退了出去。   尚未走到厨房,身后传来脚步声,我一听就知道一定是十四,便停下来等他。   果然,不一会,他深沉的眼睛已经出现在我面前。什么时候开始,十四的眼眸不再明亮若晨星,而是深沉如大海了呢?我都记不清楚了。   “你真的快乐吗?”他脸上并无表情。   “是的,我真心觉得快乐。”这句倒是实情。   “若你做了我的福晋,你可也愿意为我做这些牺牲?”他脸上越是没有表情,声音里就越发带着温度,我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我自然也是愿意的,不过,并没有这样的假设呀,你别想太多了,只当我求你,可好?”我现在真的很害怕单独对牢十四,我感觉自己真的无法对他硬起心肠,可是纵容自己的心痛根本无济于事,我唯一想得到的就是逃避,让时间将一切痕迹带走抹净。   见到前面小萄小夭端着东西从厨房出来,我立时感觉来了救兵,忙上前去,“桂圆粥可煮好了,阿哥们都等着呢。”   十四见我如此,冷冷看我一眼,走开去了。   等我带着小萄小夭回到正堂,十四早已在原来的位置端坐好了,我笑着和大家说:“今儿不知道各位哥哥弟弟们过来,也没准备啥好东西,不过一碗家常的桂圆粥,冬天里吃了只当暖暖身子,还请各位爷不要嫌弃。”   说完,我亲自一碗碗端到阿哥们的面前,当走到九阿哥跟前时,他的笑容越发深了,用极低的声音说:“为了老十三,你对自己可真是狠得下心,难怪老十四怎么都忘不了你,你果然手段高明,娶到你的人真正是个有福之人,我实在很想看看十四弟如何收拾自己的一片痴心。”   九阿哥估计绝对和我是前世仇人,他为什么就见不得我有一丁点的欢喜快乐,总是拿最戳人心窝子的话来堵我,若我有宝剑在手,恐是往他身上一剑刺下的心都有。   可是我现只能够在脸上堆足了笑,但是我相信我的眼中一定聚满了冰霜,回答道:“谢九哥关心,婉儿不劳九哥挂怀,九哥有那闲心就多帮着皇上出点力吧,别回头又让人落了话柄。”   我晓得上回四阿哥彻查亏空的时候,账本上查出一堆九阿哥受贿的证据,后来还是八阿哥费尽心思帮忙掩饰过去了。为这事,老九不知有多恨四阿哥和十三呢。   他的神色略一变,笑容跟着就淡了,鼻子里轻哼了一声,低头喝粥去了。我只觉得手心里全是汗,和这些打小就和人玩心眼玩谋算的阿哥们对话,哪一次我不是如履薄冰,堪堪过关而已。 十三发病   才过完年没多久,康熙四十九年二月,康熙爷又要去往五台山,这回是太子、三、八、十、十三、十四阿哥从,四阿哥留京监国。由于弘昌刚过双满月,实在太小,我不放心让惜文这位千金大小姐管孩子,便和十三商量,这次我就不跟着去了。   十三牢牢抱着我,不点头也不摇头。我明白他心里也在斗争,论理呢,我说的没错,论感情,他不舍得离开我。过了好久,他才闷闷地说:“你就是陪着我去了,心里也还是惦记着家里,惦记着惜文和弘昌,还不如让你留下,你还能多念着我些。”   我眼里含着泪笑了,多可爱的十三呀,多善解人意的十三呀,让我如何不爱你。   “五台山不过住个三五日,皇上就回来了,你放心,我一日念你没有一千总也有八百遍。不过这次四哥不去,你自己要小心,八哥他们都不是善心之人,我们害人之心不可有,可防人之心不可无呀。”我关照十三,他的血液里流淌着太多善良和义气,我真的不在他身边,心终是悬在那里,放不下去。   他点头,“你放心吧,这个我自然明白,他们翻不了天。”   送走了十三,我和惜文的生活就是围着弘昌转,弘昌笑一下,我俩跟着笑,弘昌若哭了,我俩跟着冒汗,想尽一切办法非把弘昌哄得笑了才行。我也知道慈母多败儿,可是弘昌这么小,还啥都不知道,我能宠的也不过这些日子,等他要发蒙开始学习的时候,我一定会变身为严母,督促他的学习,绝不过份宠溺于他。   弘暟也已经一岁有余,正是开始学习走路说话的时候,因着我是弘暟的干娘,加上现在府里又添了小阿哥,我更是经常请宛然带着弘暟过来一起玩。我手里抱着弘暟,坐在弘昌的摇篮前面,告诉他,里面躺着的那个宝宝是暟儿的弟弟哟,等你俩再大点,就可以一起玩耍一起读书哟,你们哥俩长大要和你俩的阿玛一样要好哟。   宛然和惜文都说没见过象我这样喜欢孩子的,可以和那么丁点大的孩子嘀咕几个时辰不觉得烦,结果是两位小阿哥最喜欢的人是我,尤其是弘暟,看到我就张开小手要我抱,用尚不清晰的发音喊我“十三额娘”,还喜欢拿小嘴亲我,每次我都被亲的一脸口水。而我真的很享受这种做母亲的感觉。   四阿哥也和四福晋一起过府看过我和小阿哥几回,每每见我和孩子们玩得这么好,四福晋尤其感慨说,早知道我和孩子这么投缘,应该将弘时也交给我,四阿哥要求太过严格,家里规矩又是极大,弘时见到他阿玛那真真是象老鼠见到猫似的,怕的不得了,只有敬畏之心,半分亲近都没有。我不禁在心中难过,弘时的命运我是太晓得了,当初我对雍正印象最差的正是由于这个,弘时在他24岁的时候被自己的亲爹雍正赐死了,只是为了保证弘历可以顺利接班,没有任何的掣肘。虽说这个结果确实是弘时咎由自取,可是虎毒不食子呀,我无法想象眼前的四阿哥会做出如此可怕的决定,到了那时候,他一定是万箭攒心般的悲痛吧。   我的思绪一下子飘好远,若不是弘昌突然哭了起来,我还回不了神呢。我赶紧将弘昌交到乳母手中,让乳母去喂奶。   我又想到弘历,印象中弘历也就这一两年里要出生了,我笑着对四福晋说:“姐姐若不嫌弃,将来四哥再有孩子,不妨和暟儿和昌儿一处玩耍,大家长大了也有个伴。”我这是为了弘暟和弘昌的将来打基础呢,和将来的皇上一起长大,那情份可不是一般的铁。   四福晋也笑,“那敢情好,若真有了,一定放到你这儿,你的性子我最清楚,我也最放心。”临末了,四福晋又加了一句,“你四哥也一定是放心的。”   这话又让我楞了好一会。   时光流转,春天又来到京城,康熙爷他们也已经从五台山回转,只是我没料到的是,十三去的时候还是骑着奔驰英姿飒爽,回来竟是让人用担架抬回来的。   原来十三右腿膝盖处突然发病,膝上起白泡,破后成疮,流脓不止,无法再骑马,只好改用担架,连日护送赶回京城。   看到十三如此情形,我心中明白,最最黑暗可怕的岁月已经逼到眼前,我必须打醒十二万分的精神,尽量将苦难变得不那么痛,不那么难。   十三见我紧咬牙关,不肯让眼泪落下的抽筋样子,自己赶紧先笑了起来,一味宽慰我,“不是什么要紧的病,就是膝盖这里有点小问题,养一阵子就好了,你千万别太担心了。”   我又气又乐,只好拿拳头捶他肩膀,“你还乐的出来,我都快吓傻了,这阵子,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没我的话,哪儿都不准去,四阿哥那里也不行。”   太医过来诊治了好几回,还是那几句老话,脾肺受损,思虑过甚,造成气血不通,凝滞经络。上回虽然面上看着好了,但是病根却埋在了右膝处,一旦外界发生些变化,比如换季啥的,便旧疾复发,而且趋势不妙。太医称这种病为“鹤膝风”,后人根据历史上遗留的文件以及病历分析过,似乎这种病现代称为“骨结核”,此病多见于儿童和青少年,大多数病人年龄在30岁以下,而十三第一次发病时也就是22岁,符合流行病学标志。而且结核病很容易复发,可能某一时期恢复较好,看起来痊愈了,但过一段时间劳累过度就会复发。只恐这次就是因为随从皇上去五台,四阿哥和我都不在身边,跟去的阿哥多半都和他不是一个阵营,他一定是处处小心,刻刻警惕,才会思虑过甚,导致旧疾复发。   一想到此,我真是后悔,应该陪伴在他身边,替他解忧舒怀才对呀。唉,我痛感自己的无用,历史和现实是如此地残酷,我个人的能量再大,也只是小小尘埃而已,何以抵抗历史车轮的滚滚向前呢。   十三在家调养将息了近一个月,好歹把右膝上的脓疮全部吸收掉了,除了膝部关节仍有停滞阻塞之感外,面上看着好象是无碍了。   十三见身子已然无恙,便吵着要去上朝,我晓得他是喜动不喜静的性子,加上这一个月来我采取闭门谢客制,我是真的将四阿哥也挡驾了,我要营造一个彻底安静的环境,我不想让任何朝堂之上的事情再次影响到十三的病情。虽然我知道历史上十三此病并未真正痊愈过,但是我不努力,又怎能安心。如今见实在关不住他,再关的话,只怕他会和十四一样,翻墙出去见他四哥去,我便答应让他去上朝,重新投入其轰轰烈烈的政治生涯。   转眼又到了夏天,康熙爷照规矩要去塞外巡幸,由于腿疾的缘故,十三不在随从名单中,而且我心里明白,从此后一直要到康熙六十一年,十三才有机会再次跟随皇上出巡,其中这漫漫十一年的故事,正是多少历史学家打破头都想知道的。   日子看上去好象和以往一样平淡安宁,但是我能够嗅到平静之下涌动的暗流的气息,虽然很微弱,却从未消失。   六月中的一日,十三和往日一样一早去上朝,这回领衔留守监国的是三阿哥。下午未时左右,我正在哄着昌儿睡觉,见小栓呼哧带喘地摔了进来,“嫡福晋,爷、爷在乾清宫昏过去了。”   “你说什么!”乍听到,我身子就是一晃,差点摔倒,幸亏扶了昌儿的摇篮一把,才勉强站稳了,“那现在爷人呢?还在宫里吗?”   “三王爷把爷正往回送呢,让我先来给福晋报个信。”   “快,准备参汤,爷回来就要能用。”   我在心里不停对自己说,一定要稳住,一定不能乱,今日朝堂之上肯定出了事情,否则按照十三目前身体的恢复情况看,不至于上个朝都抵挡不住,越是这种时候我越是不能够慌乱,我要担起这一府老小的责任。   念至此,我转头嘱咐惜文,“妹妹不要太过担心,爷那边有我,只是昌儿这阵恐要妹妹多操些心思了。”   惜文眼里明显带着泪花,但是她也并非林妹妹似的人物,她坚定地点头,“姐姐放心,昌儿有我,姐姐只管放手照顾爷,我这儿绝不会给您拖后腿。”   我又亲了一下昌儿的小脸,起身去府门等十三。   不多会,就见三阿哥家的马车驶来,首先跳下马车的正是三阿哥诚亲王胤祉,我还未来得及行礼,他已朝我一拱手,“十三弟妹,十三弟尚未醒转,你快些将他安置吧,我已经吩咐让太医速来诊治,十三弟妹你去忙吧,我就不耽搁了。”   说完手一挥,早有随从抬着担架将十三一路送进府去。   现下我心急如焚,实在没心思和三阿哥讲究规矩,便矮身一福,“婉儿谢过三哥。”跟着担架往自己院里去。 遭到责骂   十三脸色苍白躺在床上,一点生气皆无。我跪在床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心痛二字早已不足以形容自己的情绪,却偏偏眼睛干涸的仿佛沙漠一般,一滴眼泪皆无。   太医已经来看过,反复诊脉,只是长长叹息,反复说十三阿哥胸中积郁,气血上涌,导致昏迷,现在唯有尽快让其醒转,才能够考虑下一步的处方。   可是我这里试过冷水擦脸擦身,金针试穴,都无法将其唤醒,他只是一脸苍白躺在那里,长长的睫毛覆盖了他的眼睛,嘴角处分明带着苦涩和绝望。   今日朝堂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必须知道。   我命令自己的大脑开始工作,三阿哥和我们向来疏远且又是领衔监国的,只怕很难从他嘴里问个明白,那么只有十四了,这次十四也是留守的皇子之一,他一定知道原因。   想到此节,我忙让玲珑过府去请十四阿哥,请他一定过来一次。没多会,熟悉的脚步声已经在我身后响起,我站起来回转身子,十四阿哥一脸忧郁望着我。   玲珑送了一盏茶,即刻退下,并将房门也关好了。   十四上前想来拉我的手,走了几步还是停住了,他的声音好是干涩,“婉儿。”却在喊了一声后无法继续。   究竟出了什么事情,竟让平日里最风风火火的十四都这般欲言又止,我的心往下沉,再往下沉。   “胤祯,你告诉我,无论发生了什么,请告诉我,我撑得住。”我主动向他伸出手,紧紧握住。   十四的手开始打颤,他的手心越来越热,他的目光也渐次锐利,终于他开口道:“皇阿玛在三哥、十三哥和我三人共同的请安折上朱批――祥并非勤学忠孝之人。尔等若不行约束,必将生事,不可不防。”   此话一出,我顿时觉得大地突然开裂,整个人向地面倒去,若不是十四一把将我牢牢抱住,只怕我现在也已然昏倒。   我整个身子都在发抖,害怕地发抖。要知道留京的皇子都是统一给康熙爷上请安折子,康熙爷若有上谕批回,皇子们要齐聚恭听,这说明十三在公开场合被自己的皇阿玛斥骂为不忠不孝之人。在封建时代,如果皇上认为某位臣子不忠不孝,其贬责之重,非同一般,仅此一语,即可致后者于死地,更何况十三贵为皇子,且不说他曾经如何受宠风光无限,就是一般的儿子,遭到身兼父亲和皇上两重身份的康熙如此责骂,只恐也无法接受,难怪十三会突然在朝堂之上昏倒,老实说,按照十三的脾气,他没有当堂一头撞柱而亡我都觉得是幸运的。这样深刻的羞辱,这样不留情面的谩骂,难怪十三会痛不欲生,他在心理上一定抵制自己醒来吧。   “婉儿,你要坚强些,为了十三哥,你都要撑住。”十四将我搂在怀中,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我,他的唇擦过我的额头,终还是很轻的亲了一下。   我仍然无法停止身体的颤抖,虽然我心里已经给自己下达了无数遍命令,但是生理上的反应永远要忠实过心理上的反应。康熙爷你是发了疯还是中了魔,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十三,他一向爱你敬你,何尝有过本分逾越的念头,你何其忍心,你枉为人父。我在心中痛骂康熙。   十四不停地拍我后背,头也渐渐向我俯过来。我终于在他的唇将要接触到我的这一刻清醒过来,我一把推开了他,人也开始站得笔直,身子也不抖了,手也稳定了。   “谢谢十四弟如实相告。”我的语气中任谁都听得出带着杀气。   “婉儿,你没事吧。如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但说无妨。”十四的神情也严肃冷清起来,他瞬间就将自己武装好了,他不是我从小认识的胤祯,他是十四贝勒,将来的大将军王。   “你已经帮了我的大忙,剩下来都是需要我自己解决的问题,你有心也没有用。打扰到你休息,真是非常抱歉,你去歇着吧。”我等于是在赶十四了。   十四没有任何停留,转身离去,屋子里留下我和毫无生气,昏迷不醒的十三阿哥。   今夜,我亲爱的胤祥,你好好睡吧,今夜,我不来打扰你,就让你沉浸在自己安详宁静的世界里。我晓得,一旦将你唤醒,你就不得不重新面对这个残酷绝望的世界,不过,你放心,这条黑暗的道路,我不会让你一个人走,我会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燃烧自己所有的爱,陪你一起走。   我将十三从头到脚,认真细致地擦洗了一遍,让小栓一起帮忙,把十三的衣服从里到外全换成干净舒爽的棉质衣衫,又替他盖好一床薄被,便坐在床前呆呆看他。   其实,从外表上看,昏迷和睡着没有什么区别。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我也必须去休息,十三已经倒下,我就需要站得更直,原先十三帮我撑起的这片天空,现在必须要有我自己来撑住,如果我没有良好的体力,我更无法好好照顾他。这样想着,我脱了外衣,一只手紧紧握着十三的手,在他身旁躺下,强行让自己闭眼睡觉。许是心力交瘁吧,不一会,我就和周公相见了。   次日醒来,天色只是微亮,我撑起身子看十三,他仍然毫无表情躺在那里,往日的飞扬跳脱,豪情万丈,仿佛都是我的想象。   我迅速将自己洗漱完毕,转身去模十三的额头,不好,昨天还是微凉的额头今日竟然开始发烫了。一定是昨日急痛攻心,火气堆积在体内,由于他的昏迷而无法得到有效的宣泄,便开始发烧。   我忙让小栓去宣太医,一边吩咐速将冰块送进屋子。好在是夏天,每座阿哥府邸都有专门用来降温的冰块,皇子这些待遇毕竟还是高过常人的。我将冰块捣碎放入盆中,用手巾在冰水里打湿了放在十三的额头,在病情不明的情况下,我只能够先采取物理降温的方法。   十三的眉头蹙了起来,嘴里也开始发出不连贯的呻吟,我赶紧上前握住他的手,然而他并未真正的醒转,只是由于极度不适身体做出的自然反应而已。   太医过来看了脉象,颠倒来去还是那几句,不过确实开了不少清热解毒的方子,我让小萄小夭用最快的速度抓药煎药,将药汁和清粥尽快送来。   我坐在床上,抱十三入怀,让他的头枕在我的腿上。   我的心悲凉之极,胸中却充满了斗志。老天爷也好,康熙爷也好,我今日就要与你们斗上一斗,而人总是在最深的绝望里,却能够看见最美的风景。   以前的十三,是皇阿玛的好儿子,是四阿哥的好兄弟,是百官面前的十三殿下,是这座府邸的男主人,总没有完完全全属于我的时候,只有眼下,他躺在我的怀里,他的每一分每一寸都是属于我的,没有人会来打扰他,没有人可以将他从我身边夺走。   以前一直都是他抱着我,现在,该是我抱住他,让他感觉温暖感觉舒适的时候。当敷在他额头的手巾由凉转热,我便下床重新换过,再将冰冷舒适的手巾敷在他的额头,还用另一块手巾将他的手脚以及相关关节处细细擦过,尽量将体温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   玲珑很快将我吩咐的药物和食物准备好端进屋子,“福晋,您歇歇吧,我来守着爷。”玲珑不忍见我劳累,多好多贴心呀,只是她无法理解,如今的我,真的很享受这一刻和十三单独相处的时光,我绝不会假手他人的。   “都下去吧,我自己可以。”我轻轻地说,玲珑已经明白了我的心意。   我把十三扶起半靠在床上,他的眉头还是蹙着,嘴唇有些干裂,喉中偶尔会发出一两声没有意义的呻吟。我拿小勺舀了水往他口中送去,可是根本无法撬开他的牙关,水全顺着嘴角流淌下来。   我略一思索,有了主意。我含了一口水,俯下身,一手托住他的头,我的另一手环过他的肩头,稳住他的后背。我的嘴唇贴住他的唇,待完全吻合后,我用舌尖轻轻挑开他的齿,水一滴一滴地从我的唇舌流到他的唇舌中。就这样,我喂了半碗水,他居然很配合,我的唇刚一贴合,他的牙关就主动打开,舌尖偶尔还会过界来打扫一番,看来吮吸是人的本能,根本无需清醒的意识。接着,我开始喂药汁,我本是最不耐烦吃中药的一个,嫌其太苦,现在我是为十三而喝,竟完全感觉不到药汁的苦,我一口一口地喂着,十三明显比刚才的反应更强烈些,当我一口喂完嘴唇稍稍离开时,他的唇竟然会开始寻找,看来这招有戏呀。待我将一碗药和一碗水全部解决,他的呼吸已经比刚才平稳了好多,蹙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   好,我们还有一碗粥,我们一起加油吧。我嘴里含着粥,唇刚刚触碰到他的,他已经迫不及待将舌头伸出,我慢慢将粥推送进他的嘴中,他如此大力地吸吮,我简直怀疑他是否已经醒来。但是当我仔细观察他,发现这样的吸吮其实仍然是人动物性的本能而已,而且毕竟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没有补充过食物,他的身体会自发地去寻找食物。既然他愿意吃,那事情就好办很多,我几乎是在半接吻的状态中将一碗粥喂了个精光。   我扶他躺平,重新将手巾在冰水中绞了一把,把他额头的汗轻轻擦拭干净。 一番苦心   我握着他的手,在床边坐好,深深呼吸一下,开始慢慢述说:“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徵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这篇文章是孟子写的,你一定记得比我更清楚吧。你要知道,你现在受的每一分苦,遭的每一分罪,都是老天在考验你呢,且看你有没有这样顽强的毅力,这样坚忍的心志,可以承担起你将要面对的那份责任。”   “我晓得你难过,难过到不愿意醒过来面对,我都晓得。哪怕你真的再不肯醒了,我都不会怨怪于你,因为实在太难了,这么多阿哥们,哪一个不是虎狼似的盯着,哪一个不是瞅准机会就落井下石的,你放心,有我,他们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若想休息,就只管去睡,我会在这里守着你,绝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若有人敢来动你,必是踏着我的尸首才能够过去。”   我感觉他的手指在一点点颤动,我继续我的发言,“胤祥,我若说你将来会有一天位极人臣,军政财政大权一把抓,皇上啥事都要和你商量,听你的意见,你信不?不过呀,你还是不要信的好,你呀,还是现在这样让我看着最顺眼,多乖呀,我让你喝水就喝水,让你吃药就吃药,你一点反抗都没有,最是我爱的胤祥了。”   “我从来不需要你大富大贵,荣宠总是会有尽头的,而且还要有那命受的住这份荣宠呢。你要晓得,你皇阿玛宠了你十多年,重视你培养了你十多年,现如今这样对待你,责骂你,你以为你皇阿玛是疯了还是傻了呀?其实都不是,你皇阿玛可是人精中的人精,俊杰中的俊杰,他做的每一件事,说的每一句话,都有他最深刻的意思,关键看你能否体会了。”   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检查了一下十三的身下,帮他换了一块类似于现代成人尿片的东东,重新将被子盖好。我润润嗓子,接着说:“照我看呀,皇上复立太子,不过是权宜之计,无非是看着八哥他们太张扬,皇上只怕意识到了八哥在朝中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政治势力,如果不加以抑制的话,将来定会危害到社稷的安危,不得已才将二哥复立为太子,好歹人二哥也当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又是赫舍里皇后的嫡子,论身份贵重再没有超过二哥的了。而且,皇上是真的很爱这个嫡子,给了他那么多的特权,可惜呀,这些不过都是助长了二哥的骄纵和非分之想罢了。二哥自己实在是太不争气,从品德来讲,从能力来讲,从各方面来讲,二哥都不足以担当起一个太子的责任。二哥其实就象一个被宠坏的孩子,只是他即没有皇上的聪明睿智,又没有你们这些兄弟能干有担当,皇上如今对二哥怕是只有心灰意冷,若是再次废了他,我是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皇上现在心里可矛盾啦,看看哪个儿子都是能人,偏偏哪个个儿子又都不是完人,皇上心里比谁都急都烦着呢。这些都是我自个瞎想的,我就是在这里胡说,你就是随便乱听,反正你也没醒,不是吗?”   其实,我分明已经感觉到他眼睫毛在抖动,眼珠在眼皮底下开始活动,他的呼吸也变得有力,我知道,他并非完全无意识中,我刚才一番话已经将他内心深处的神经慢慢唤醒。   “胤祥你心地善良、忠诚,皇上的心里自然有数,你又一向是皇上最疼的儿子之一,正因为此,皇上才不忍心让你也陷入如今这夺储君之位的大乱中。可是皇上不能明说,我觉得吧,皇上这样责难于你,正是为了保护你,你被贬损若此,自然没有哪位阿哥会再将你看做对手,也就不会再受到其他阿哥的攻击。而且吧,你根本就没有夺储的野心和那谋略,可是,你有一颗赤诚的臣子之心,皇上是将你封存起来给日后的储君以当大用的,是让你做国家栋梁的,你万万不可辜负了你皇阿玛对你的一片心意呀。”   我一口气将话说完,直讲的我是唇干舌燥,咕噜噜把一壶茶都灌进了肚子里。   我低头观察十三,不知何时,他的眼睛已经睁开,泪水正顺着脸颊一点点滚落下来。我朝他灿然一笑,“醒啦,不逃避了?”   他只是怔怔看着我,一脸的不可置信,还有一脸的匪夷所思。   “刚才那些话都是你说的吗?”十三的声音好弱。   我一把握住他的手,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刚才我说了一堆话呢,你指哪句?我这不是心里着急,才信口乱讲的,你别太在意。”   我说的时候,但凭一时血气之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激起十三的斗志,所以将能讲和不能讲的事情都倒了出来,现在看十三恢复了清醒,我便不由得后怕。我这算不算是泄露天机呀,我这样做不会遭天谴吧。   我狠狠摇了一下头,管他呢,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真、善、美,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光明终将战胜黑暗,只要我心中存着善念,老天一定会眷顾于我。   我把十三扶起,把大枕头垫在他身后,“饿吗?想吃点啥吗?”   十三痴痴的目光聚焦在我脸上,我实在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转身去倒茶,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   把茶端到他面前,十三却不来接,只是用手指指我的嘴,又指指他自己的嘴。好么,原来他早就醒了,一直在耍我,享受我的特殊治疗,这家伙,啥时候也变得这么狡猾了。   我把杯子塞到他手中,“你若淘气,以后再没有这种待遇了。”   他笑了,他终于笑了,原来的阳光和星光再次出现在他眼中,我的心也跟着在欢笑。   ……   醒来后,十三非常配合太医的治疗,按时吃药,尽量卧床休息,傍晚的时候我也会扶着他去花园里略走上一走,同时也让惜文带着弘昌过来,让爷儿两个也互相熟悉,互相亲近。   十三没有再问起我任何关于那次谈话的问题,但是我心里明白,他看我时的眼神,不仅有爱,更有着惊异。   十三的性子也变了,曾经的活泼开朗逐日远去,他眼眸中不再有往日的清朗和明亮,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和深沉。为什么,所有皇子的眼神都从最灿烂的那颗星星变成最遥远的那抹回忆,现在更是连十三都几乎变身为另一个四阿哥。   其实,十三本属于闲云野鹤般的性情,做皇子真是难为他了。照我看,他最适合做仗剑天下的侠客,纵情于山水间,快活自在。只是,上天安排他做了皇子,安排他做辅佐明君的一代侠王,他再没有选择的余地,唯有沿着这条遍布荆棘的道路走下去,直至倒下。   四阿哥每有书信过来,他的眼神就会跟着跳跃几分,又黯淡几分,他既然不和我言说,我自然也不会多问,朝堂之上目前一定是明争暗斗,无比的精彩,我也晓得这一轮四阿哥尚未胜出,目前最为得势的还是八阿哥。而太子爷真的就如康熙爷曾经责骂过的,越发悖乱,表面上恭敬,暗地里却有着不少小动作,眼见着这位太子爷是离储君之位越来越远了。   我开始无比想念四阿哥,他这次巡塞应该也快回来了吧,若说在这世界上我还有一个同谋可以互相依靠,可以互相商讨的话,那就只能够是四阿哥了。   我这次已经用了狠招,才勉强激起十三的斗志,可是,最大的苦难还在前头,若遭遇更大的悲剧,十三能够抗住吗?或者说,我能够抗住吗?我会不会真的不顾一切将后世已经发生的事情全部如实相告呢?我突然觉得,沉不住气的人真正是我,无法承受打击的人也是我,没有了十三替我遮风挡雨,我只是一个无用的脆弱女子罢了。   十四陪着三阿哥来看过十三几回,主要还是康熙爷掂着十三的病情,经常在折子里问起,三阿哥为了要回皇上的话,才会几次登门看望。若不是皇上念着,只恐这些哥哥弟弟们早就将十三扔到脑后去了,人人都是锦上添花的主,真正能够做到雪中送炭的又有几人,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十四自从探知我对他政治立场的不赞同态度后,明显和我疏远了不少,见着面,很少会将目光落在我身上,总是一滑而过,而且眼神中从无表情。我知道他在恨我,我宁愿被他恨着,这样我自己的良心就会好过些,我可以安慰和欺骗自己说,十四终于可以不再念我爱我,就让他可劲儿恨我怨我吧。   秋天来了,康熙爷和一众随行的阿哥们也回来了,我一直盼望的四阿哥当然也回来了。 四哥回京   到底是四阿哥最为关心和爱护十三,几乎刚回到北京就过来看望,听四阿哥身边贴身的文洋说,四王爷可是连自己家都没有回,只是让人去家里给福晋报了个信,真正是出了乾清宫就来十三阿哥这边。听着这话,我心里涌动着感激和温暖。谁说天家没有情义,这哥俩虽说年龄相差8岁,可是打小就关系融洽,两人无论任何时候,面对任何艰难都没有生过嫌隙,始终心意相通,共同战斗,这份情义在平常人家已经难得,放在皇子身上更是尤为可贵。   玲珑帮着我将茶水和点心送到书房,我对着四阿哥说:“本应留四哥一起用晚膳,可是四哥今日才回京,婉儿实在不忍让四福晋失望。”   四阿哥淡淡地笑了,他本来就是极清冷的一个人,面上从来不带出任何心思,这几年来,经历了各种风雨,性格磨砺得越发坚毅,原先还可以从眼神中寻找到的一些端倪也都消失无踪了。   “既然婉儿开口留我,我岂能够让你失望。何况十三弟此次病情严重,我一时都不在京里,早就心急如焚,好在十三弟身边有婉儿相陪,总算现下看着并无大碍,也让我放心不少,今日我要和十三弟尽情一叙。你四嫂那儿我已经让人关照过了。”   十三看到四阿哥,眼神中早已满是昂扬,也笑着嘱咐我,“今晚就多准备几个四哥喜欢的菜,我们哥俩好久没有一起痛快喝酒了。”   “好,好,好,你们俩怎么说怎么好,婉儿这就去准备。”   我转身把门掩上,让他们哥俩尽情聊个痛快。出来见着小栓和文洋,吩咐他们看好院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得进院,两人使劲点头。   我素知四阿哥不喜荤食,和十三的口味很是不同,对什么驼峰、熊掌、猴头、燕窝之类的佳肴,甚感厌腻。我一边走一边想,要准备些啥好吃的才能够让四阿哥一吃难忘呢。   唉,我这人最不耐烦家务,在21世纪时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几乎从不下厨房,谁曾想我会玩穿越呢,而清朝女子的主营业务就是家务啦!   好在我无需亲自动手做,我只要想出花样,让大厨们去完成即可。   思来想去,勉强想到几道菜品,都是江南的名菜,就先这么吩咐下去吧。   一道是松鼠桂鱼,拿鲜活的桂鱼去鳞去鳃,摊开、拍扁,放进滚烫的油锅中炸熟捞出,   再用烧熟的卤汁和炸好的松子一起浇在鱼身上,不仅造型上逼真可爱,其味道也是酸甜可口;一道是八宝豆腐羹,是把虾仁、鸡肉、火腿、香曹、蘑菇、莼菜、松子、香葱等配料细切成丁,随同特制的嫩豆腐片,用浓鸡汤烹制而成;还有一道是扬州煮干丝,取用豆腐干放火腿丝、加鸡汤烩制,吃口别致鲜美;还有一道点心是蜜糕,用上等好米,磨粉细、配料精、做工讲究,用白糖、蜜糖和猪油拌和,再加上松子、桂花,做出来的蜜糕雪雪白,香喷喷,甜津津,吃在嘴里软绵绵。   等这些菜一一端上,我看到两位阿哥惊喜的眼神,我心里那个满足呀,就跟喝了蜜糖似的甜。我还特意准备了一壶好酒,难得十三今天心情好,也让这哥俩不仅吃个痛快,也可以喝个痛快。   “婉儿,这些菜都是你想出来的吧,和平日吃到的可大不一样呢。”十三一边倨案大嚼,一边问我,“四哥,看来还是你有面子,你一来,婉儿连晚膳都特别上心,平日不见她这么花心思过。”   四阿哥正吃得兴致勃勃,被十三这么一说,眼中荡起了别样的光芒,那种久违了的光芒,仿若幽幽黑夜中一道月华,转头过来看我,“是吗?婉儿,这些都是你特意准备的吗?”   我的心开始砰砰乱跳,脸也开始发红,今儿我是故意用了手段心思的,确实也是想讨好四阿哥来着,只是我的目的和四阿哥心里想的恐怕是南辕北辙,全无相干。   我讨好逢迎四阿哥,无非是考虑到他将来会是大清的皇帝,他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很多人的命运,当然也包括十三的;还有就是目前我能够联合的力量只有他,我需要借助他的力量帮助十三。但是我相信,四阿哥心中只怕有着另外的想头。   我不能保持沉默,只好想到啥先说了,“胤祥取笑我,四哥你也净帮着他。好一阵子没见你们这么开心,我自然要在菜肴上动些脑子,哄两位阿哥满意才是我的本份呀。”   “今夜如此尽兴,不如请婉儿吹奏一曲,更增雅趣,十三弟,你看如何?”四阿哥真是打蛇随棍上,又提出新的要求。   我刚想推辞,见十三已经笑着向我微微颔首,只好应了。   回屋取了葫芦丝在手,见星光满天,略想了一下,便吹了一曲《明月千里寄相思》,灯光中只见两位阿哥脸上各自不同的表情,四阿哥陶醉中带着惆怅,十三则无比甜蜜幸福。   是夜,四阿哥很晚才回府,我让小栓提着灯笼,和我一起将他相送到门口。许是真的高兴,而且四阿哥并不及十三和十四酒量好,走着走着步子就有点发飘,身子直往我身边倒来,我只好让小栓去叫人过来帮忙,我先扶住他一边等着。小栓刚走开,四阿哥就一把握住我的手,眼中闪着热烈之色,“婉儿,有你真幸福,我好生羡慕十三弟,拥有你是人生中最大的快乐。”   我不敢立刻抽回手,“四哥言重了,四哥志向高远,不是胤祥能够比肩的,婉儿希望四哥可以心想事成,利国利民。”   说完,我借着提灯笼,不动声色将手抽了回来。我刚才那话已经挑的很明了,他向来明白我,定然知道我祝福的是什么。   他的眉毛高高挑起,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婉儿可愿助我?”   同样的问题十四也问过,只是我的回答彻底伤了十四的心,现在四阿哥问,我倒是可以很爽快地回答:“四哥但有驱使,胤祥和我自当粉身相助。”   他笑了,那么清澈的笑容,衬得他更是丰姿奇秀,王者气势。   那边小栓已经带了几个随从过来,我将四阿哥交给他们,矮身一福,四阿哥深深看我一眼,装着踉跄的步子出了府门。   没过几日,十三正在午休,我手里拿本书随便浏览着,玲珑过来悄悄说,四阿哥跟前的文洋过来传话,在耳房候着。   我晓得定是四阿哥有事情和我相商,而我也有很多问题要和他一起探讨,便嘱咐了玲珑,跟着文洋上了四王爷府的马车。   未曾想马车居然停在了“有凤来仪”门口,看来这家茶馆也是专为皇家服务的,难怪里面的布置和摆设特别雅致些。   小二将我引上二楼,还好,不是十四惯用的那间包厢,不知为啥,我有些心虚,想着千万不要碰到十四才好。   四阿哥一身月白色的衣衫,神色一如往常。我进去刚想见礼,他手已经虚抬一把,轻声道:“就我们两个人,你还和我客气这些虚礼吗?”   既然如此,我便笑着坐到他的对面,等他开口。   “十三弟今日可好?”   “谢四哥关心,胤祥这几日一切都好,膝盖处也比从前好些,他都快耐不住在家歇着了。”我品一口茶,慢慢回答。   “还是让他在家多将养些日子吧,如今这朝里,他去了也是憋屈的。”四阿哥开始往正事上引。   我知道四阿哥为人尤其谨慎,我并没有很多时间在这里和他套蘑菇,你既然不方便直接开口,那好,我来。   我举头望望窗边门外。   “你放心,十丈之内不会有旁人。”四阿哥一眼看穿我的心思。   我轻轻咳嗽一声,开始发言:“历朝历代立太子无非三个原则:第一是立嫡。什么叫做立嫡呢?额娘是皇后,皇后的第一个儿子,自然就立为太子。第二个方法是立长。哪一个儿子最年长,不管他的额娘是不是皇后,都立为太子,等他自己当了皇帝,再封自己的额娘为太后。第三种是立贤,立贤就不好办了,究竟什么是贤啊,这个标准就不好说了。”   说到此处,我特意停了一下,看看四阿哥的神情,他正在很专心的听,见我停下,望了我一下,微微一笑,明显是鼓励我往下说。   “当今皇上仍是延用前明朝立嫡的做法,立了赫舍里皇后生的二哥为太子,可惜,二哥飞扬跋扈,奢侈骄横,不甘心做了三十多年的皇太子,皇上百般维护他却劣性不改,现在百官不服,皇上对他也有了警惕之心,只恐太子之位难以维持。如今大阿哥已然圈禁,立长这个前提已经不存在了。那剩下就是立贤了,如果二哥真的失去储君之位,不知四阿哥可有什么打算?还是坚持在你皇阿玛面前力挺二哥吗?”这个问题我一定要问清楚,虽然从历史上我早就知道结果了,可是历史毕竟是人写出来的,现在真人在我面前,我不问个清楚明白,终是不妥。   他低头喝茶,装着在吹茶叶,许久没有抬头。我晓得,他一定也在心中反复衡量,这个想法一旦说出口,再没有回头的机会了,而且,目前的他是否真的下定决心扳倒太子夺取储位,尚在未知之数。   我心里虽然着急,面上却不能带出分毫,强行保持着自己气定神闲的样子,也低头饮茶。   包厢里一片安静,只听见两人喝水发出的声响。 如此决裂   良久,他放下茶盏,双眸中有着坚定和决心,“婉儿曾送我八个字,试问如何观,又如何忍?”   此话一出,我和他同时松了口气,终于,我俩达成了统一战线,终于,我俩可以没有猜忌地讨论相关的重大事宜。   我没有逃避他的目光,我认真地看着他说:“皇阿玛英明,做儿子的就很难。太张扬外露,势必会引起皇阿玛的疑心。若一点也不显山露水,又会被皇阿玛和众兄弟看不起,从而弃之不顾。故此,两者之间的分寸,势必要把握得恰当。”   “只是八哥从一开头就错了,他本人虽然优秀杰出,奈何出身实在太低,所谓先是子凭母贵,然后方可母凭子贵,八哥越是想弥补这个缺陷,越是着了痕迹。目前虽然在百官面前,八哥最为得势,佟国维佟大人和马齐马大人都是帮着八哥在皇上面前百般进言的,可惜皇上本人对他存了猜忌,重臣越是进言只怕效果越是相反。三哥志不在此,而且身边结交的多为文人墨客,皇上也不会把心思放在三哥身上。”   我咽了一下口水,在想是否将十四也单独拿出来论一论,看看四阿哥的脸色越发严肃,我觉得现在尚未到宝剑出鞘的关键时刻,十四只怕现在也还不曾有独立单干的意思,而且毕竟二人一母同胞,和我又都情意深厚,我也确实很难做出准确的判断,便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多谈谈四阿哥本人吧。   “四哥您呢,养母是佟佳皇后,生母是德妃,身份上就比八哥高了好几个台阶,且能力威望皆有,军队里和地方上都有您的心腹门人,皇上心里也是爱重您的,关键还在如何把握争与不争这个度上。四阿哥您向来智慧聪劼,想来一定明白如何掌控这个分寸的。”   说完,我将杯中茶一饮而尽,定神看着四阿哥。   四阿哥轻轻拍手,“妙不可言,可谓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婉儿,为何你远离朝堂,却洞若观火,甚至连皇阿玛的所思所想都能够猜到七八分,你究竟如何知晓的。”   “四哥。”我肃容道,“您只要信我说的每个字,每句话就行,我和您说的这些,我连和胤祥都未曾说过,您若觉得有道理,您就不妨用作参考,您若觉得婉儿是在胡说,婉儿也绝无异议。”   四阿哥握住我放在桌面上的手,他的手心是滚烫的,热力随着手心传递过来,“婉儿,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铭记在心,你的每个笑容,每次回眸,都刻在我的心里。”   我抽回手,站起身来,“四哥言重了。时辰不早,婉儿还要回府照料胤祥。”   四阿哥的手仍然放在原处并未收回,他的身子也未曾移动,眼光只是落在他自己那只伸出的手上。好一会,他才慢慢开口:“我现在只是你的四哥了,是吗?你还愿意叫我胤禛吗?”   这句话一出口,我心里还是颇为感伤的,我对四阿哥,早已没有了以前那丝若有若无的念想,我心里眼里都是十三,我刻意讨好四阿哥,用意还在保护十三,却不曾想四阿哥对我从未放弃过想念,我突然想到圆明园里那满池的荷花,心终还是软了,轻声回了一句,“你若喜欢,无人的时候我喊你胤禛就是。”   他笑了,不是脸上的笑,而是眼眸最深处的笑意。   和四阿哥一同走出“有凤来仪”,才出门,就看见身边伴着两个清秀女孩的十四。   老天,为什么哪壶水不开偏要提哪壶呢?   “四哥,婉儿,你们怎么在一起?”十四见到我俩并肩而行,两道剑眉早已立起,眼中全是怒火,问出来的话也是毫不留情。   “十四弟,你身边有着两位佳人,如此大声无礼,也不怕唐突了佳人?”四阿哥对这位亲弟弟的脾气自然了然于胸,立刻反唇相讥。   我觉得还是不要说话的好,便只是向十四轻轻点头,不想过多纠缠。   “婉儿,十三哥身体尚未痊愈,你就出来和四哥饮茶,你很有一套么。”十四完全没有理会四阿哥,只是盯牢我。   这话说的有点过了,我不得不答话,“十四弟说哪里话,不过是我有些事想拜托四哥相帮而已。十四弟也知道,如今这北京城里,愿意帮和能够帮到胤祥的也就只有四哥了。”我这话倒也是大实话,现在十三正是行衰运的时候,除了老四还真没人会来扶他一把,不跟着踩上一脚我已经谢天谢地了。   十四的目光越发狠了,突然冒了一句,“婉儿和四哥可是有过一夜之缘的,情份自然不一样些。”   听到这话,我已经气得浑身发颤,几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连一向好涵养的四阿哥都忍不住脸色发白,“十四弟,这话也是可以乱说的吗?还不向婉儿赔罪道歉。”   我侧身向四阿哥福了一福,“四哥,婉儿不能再坐您家的马车了,婉儿这就告辞。”   说完,我用奔跑的速度从十四身边掠过,往家的方向去。十四这句话,实实在在太伤人了,太过火了,即便我晓得他说的都是气话,他恨我和四哥相伴喝茶,他恨我无法给予他同样的支持和协助,可是,他这句话真的过了。   “婉儿,对不起,你骂我吧,我送你回府。”十四一个箭步窜到我身前,拿手臂挡住我的去路,眼里全是哀求。   我想都未想,将他的手一扒拉,“让开。”   “婉儿,我错了,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十四不依不饶,仍挡住了我,还拿手来扶我。   我心头一股邪火上涌,竟是趁着他近身,拔出他随身佩戴的宝剑,将剑锋抵住自己的喉咙,低声却坚决地道:“请你让开,否则我就自尽。”   我看到两张脸孔同时变得毫无人色,四阿哥几步赶上来,拉着十四就往后退,“十四弟,你快退后,婉儿性子一向刚烈,她说到就会做到的,你千万别再惹恼她。你有话,日后等婉儿气消了再解释不迟。”   十四没有退,他的眼中开始充血,他还想再努力一次,他哀声唤我,“婉儿,千万不要伤害自己,我真的错了,你要怎样才可以原谅我。”   我根本不想和他废话,我只觉得心灰到了极点,我把剑锋又往脖颈处靠近了些,我能够感觉到有液体从脖子处渗出。   “退后,让我走。”我只有这句话。   十四的眼泪都下来了,若不是四阿哥使劲扶着他,只恐他已经跪了下来。四阿哥眼中也是一片晶莹,用尽全力将十四往后拖。“你让婉儿走吧,她的性子你还不晓得吗?你别再逼她了。”   我看到他们一步步往后退去,我也朝着反方向一步步退去,眼见彼此之间已是隔着够远了,才掷下手中宝剑,往家飞奔而去。   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早已是泪如雨下,心中因为痛而没有了任何感觉。   我设想过很多种我和十四之间的结果,却从未料到竟是以这样一种决裂的方式作为结束。爱也罢,恨也罢,想也罢,痛也罢,俱成云烟,原来,离别是很简单的事,不过就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待回到府中,玲珑见我身上斑斑血迹,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几乎说不出话来。而我知道,当街这样一出闹剧,加上我脖颈处这道明显的伤痕,要瞒住十三根本没有可能,索性豁出去自己去和他明说。   十三本在自己屋子里等我,见到玲珑扶着如此形容的我进来,着实吓了一跳,话都说不利索了,“婉儿,这、这、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怎么伤成这样?玲珑,还不去拿上好的金创药。”   十三紧紧抱住我,而我的身子尚在发抖。   我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好歹算是平静了一些,手也不打颤了。   十三听完,双眉紧锁,不无担忧地说:“这次十四弟算是彻底把你给得罪了,我只怕他心里比你更难过些。你一向把他当作弟弟,他却从未将你看做姐姐或是嫂子,他心里也很苦。”   十三呀十三,你为什么要这样善良?我晓得你一直认为血浓于水,你能够考虑到你弟弟的心情,可是你的弟弟,又何尝对你有过半分体谅。   “真要谢谢你十四弟弟这么看得起我,我可真不敢当。”说这话,我也是半真半假,但是我深深明白,我和十四的情份真的断了,被他自己的宝剑和我自己的鲜血,弄断了。   说话间,玲珑已将清水和金创药拿了进来,她帮我擦净伤口,十三看着她帮我敷好了药,我又去屏风后换了干净衣裳,玲珑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   十三习惯性地抱我坐在他身上,眼睛落在我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处,神色好生忧虑。   我宽慰他,“不碍事的,只是个小伤口,不会留疤的。再说,若是留疤,你会嫌弃我吗?”   他立刻用吻封住了我的嘴,喃喃地说:“我胤祥若是将来有半点辜负婉儿,天打雷劈。”   “不要你起誓,说这么吓人做啥,我只要你好好的陪我。管他四阿哥,十四阿哥,都和我无关,我只盼着你好好的,每一天都是好好的。” 决心割舍   那一晚,我的梦里竟然全是十四那张满是泪水的脸,以及那把宝剑上鲜红的血迹。   第二天,皇上居然命人来传十三上朝,估计康熙爷有日子没见着这个儿子,心中也十分想念吧。我看十三除了右腿仍不良于行,其他也算基本恢复,便不再拦着。   只是当我看到十三被人扶着上马的时候,一想到他从此后再不能够纵马飞驰,再不能够在换马时轻松一跃而过,再不能够和从前一样在夕阳里为我表演各种马上的惊险动作,我的泪就再也无法忍住,潺潺而下。   刚送走十三没多久,玲珑来报说十四福晋宛然带着弘暟过来看我,我一听就晓得必是来说关于十四的事。不知为何,我一点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一点也不想看到任何和他有关的事和人,也许真是到了必须割舍的时候,就让十四从此退出我的生活,退出我的视线吧。   “福晋,十四福晋好像很忧虑的样子,您打算见吗?”玲珑看我半晌未出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我刚想说不见,抬头却看见宛然已经泪光盈盈站在门外,手里还牵着雪白可爱的小弘暟。我不由得叹口气,说:“请十四福晋他们进来吧,我也好久没见到暟儿了。”   宛然拉着弘暟向我行礼,我赶紧上前扶起,又抱起弘暟,逗他,“暟儿,最近想过十三额娘吗?”   “暟儿每天都在想十三额娘,十三额娘怎么都不来看暟儿了呢?我要和弘昌弟弟一起玩呢。”弘暟的声音软软的糯糯的,特别好听。   我使劲亲弘暟的小脸蛋,又向玲珑招招手,“你十三叔最近身子骨不好,十三额娘要照顾你十三叔多些,让暟儿伤心了吧。玲珑,带弘暟小阿哥去侧福晋那儿,让他们哥俩好好玩一回,他们都还小,你多当心着点。”   玲珑将弘暟接了过去,出去的时候帮我们把门带上关好了。   宛然见屋里只有我一人,眼泪便再也无法忍住,低声抽泣起来。   我无法安慰她,只能默默递给她一块手帕。   “爷昨天疯魔了一般,拿着宝剑红着眼睛冲进府里,对着一棵树就是一通乱砍,最后竟是对着那把宝剑放声大哭,折腾了一宿都不肯去睡。”宛然一边抽泣一边在说。   “STOP!”我是真的不要听,他不过是我丈夫的弟弟而已,我为什么要关心他的哭,他的笑,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是十四阿哥让你来说的吗?”   宛然被我如此冰冷的神情吓住了,张大了眼看着我,好一会才说:“不是爷让我过来的,是我担心爷,想着爷最听姐姐您的劝,想请姐姐过去劝劝爷。”   原来如此,只怕宛然尚不知道十四如此疯魔的原因吧。   我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尽量将自己的声音放柔和些,“你就回去和十四阿哥说,我已经没有生气了,他自然就不闹了。”   “昨天爷是不是惹姐姐您生气了,爷哭的时候一直低低在喊姐姐的名字,宛然听得心都碎了,却一点都帮不到爷。”   我站起身子,走到窗边,外面已经又是冬天,这苦难的一年即将过去,新的一年又将到来。   “你回去吧。”我实在想不出任何可以安慰的话。   宛然一下子扑到我身前,突然就跪了下来,“姐姐,您一向慈悲善良,宛然求您了,您去看一下爷吧,爷到现在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喝酒呢,谁进去都被打出来了。只有您能够劝住他,宛然求您了。”   我的腿一软,也跪了下去,“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我也帮不了十四阿哥,你回去吧,我是真的不生他的气了。”   “姐姐,您若真消了气,您就不会不愿意去看爷,姐姐!您就发发慈悲吧。”宛然紧紧抱住我,泣不成声。   我心里的泪早已喷涌而出,可是脑筋却是分外的清晰,这样的疼痛真的就象一个毒瘤,必须要狠下心才能够割去的,我听到自己冰冷的声音,“十四福晋请自重,十四阿哥的事情我管不了,福晋请回吧。改日我会来贝勒府向妹妹请教如何弹奏古筝。”   说完,我不再理会宛然的表情,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不知何时,天空开始飘起了雪,鹅毛般的雪花从空中片片飘落,如此晶莹,如此寒冷,而我心里的寒意却更深更浓。   ……   后来听十三说十四因为身体不适接连几日都未上朝,还听说太医赶去诊治的时候,十四居然喷了一口血出来。   我晓得十三是刻意说给我听,他心里其实在心疼这个弟弟。而我却毫无忧戚之色,只淡淡说,十四阿哥还年轻,又是带兵打仗的阿哥,少点子献血并没什么要紧的,歇一阵自然就好了。   十三看着我,眼神里反而有了古怪,“婉儿,是不是这次十四弟实在伤你太深,你竟如此狠得下心。”   我宛尔一笑,“我需要这么恨十四弟吗?我只是关心你罢了,别人的身体还是让别人的福晋去关心吧。”   十三用研究的眼神看住我,终于还是慢慢说了出来,“婉儿,就是因为十四弟在你心中的位置太重,你才会这样决然吧。你的脾气我最清楚,若此次说这话的换了是九哥,你早就不放在心上,你断不会拿这种表情出来。”   十三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在帕子上绣一朵玫瑰,忽然我就发现绣绢上漾开了鲜红色,原来我的绣针早已将自己的手指刺破,而我自己竟一无所觉。   十三说的竟是一点没错,他一向爱我至深,了解我当然也是至深。   我裣了笑容,正色道:“也许你说的没错,可是,我说的每一句都是我的心里话,我和你之间并不需要拿十四弟作为话题吧。”   十三张了张嘴,却再没说什么,只是坐到我身边,搂住我的身子,深深叹息。   这桩事情就再也没有提起了。而我们已经迎来了康熙五十年。   正月里,康熙爷就带着太子及八阿哥等去视察通州河堤,十三由于腿疾,自然就无需随行,虽然他的右膝看上去已经接近正常水平了。   我和十三商量,玲珑跟了我这么久,论年龄她早该放出去了,只是我一直舍不得她,才留她到现在。侍卫长一看就是个忠厚老实的,我上次探过玲珑自己的口风,嫁给侍卫长她也是愿意,是否趁早把这件喜事给办了。十三听我一说,特别高兴,连声夸我心思细致,这些事情他一个大老爷们根本考虑不到。我还是让十三去问了一下侍卫长的心意,虽然说根据我多年来的经验我认为侍卫长早就对玲珑暗生好感,十三问后果然回来说侍卫长听了脸胀得通红,却一个劲点头。既然两相情愿,我和十三就将喜事定在了下月。   玲珑和我关系那么好,她的喜事我一定是要亲自操办,亲自过问的。为了帮玲珑采办嫁妆,我总要上街去好好采买一番,这日下午我便让玲珑陪着一起去逛街购物。   刚过完年,集市仍然非常热闹,我在21世纪就是一个喜欢WINDOWSHOPPING的主,到了大清朝,由于我是朝廷命妇,可以自由逛街的机会真是少之又少,此刻我看着大街上琳琅满目的商品,可以一路走一路逛,看到好玩的东西还能和玲珑一道和店家杀杀价,心情真是大好呀。   正逛得不亦乐乎,街上来了一队舞龙和舞狮的队伍,锣鼓喧天,好不热闹。人群顿时涌过来,玲珑紧紧拉着我的手,眼睛却直往队伍里瞧。我晓得她一直也都生活在深宫或者候府大院中,平日里看热闹的机会也少,便笑着说:“你往前去看吧,我就在那家店屋檐下面等你。”   我指了指一家门面很大的绸缎行,玲珑知道我从不喜往人堆里扎,便点点头,松了我的手,自己往前凑去。   我钻出人群,往绸缎行屋檐下走去,身边突然多出两个头戴斗笠的白衣人,和我并行,我也没太在意。只见其中一个白衣人拿出一块帕子向我迎风一展,我只觉得鼻中闻到一股甜香,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我醒来,我已经是躺在一张宽大的红木床上。我先看自己身上,仍然穿着出门时的衣服,而且衣服也很熨贴,显然并没人侵犯过我;我再望向屋内的陈设,很雅致,一色的红木家具,家具上雕刻着很典型的明清时期的花纹,非常精致有韵味,看得出这个屋子的主人非富即贵。   我想起身,却觉得身上毫无力气,尝试了好几回都没有成功。正在不停努力时,屋子的门开了,进来了一位端着托盘的妙龄少女,看着也就十四、五岁的样子,模样很是清秀,有种江南女子的婉约。少女上前来,将我扶坐在床上,端过一杯茶,示意我喝下。   这一切虽然透着古怪,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我并没有危险。于是,我很爽气地将茶一口喝下,顿时觉得身上有了力气,脑子好象也清爽起来。 白衣男子   “请问姑娘,贵主人是谁?此处又是什么所在?”我下了床,问少女。   少女张开嘴,用手往里指指。我一看真正吓一跳,少女的舌头连根被拔去了,显然她是一个哑巴。   我的心开始有点发慌,看来这位主人行事还是比较乖张的,“那你能听见吗?”我又问。   少女点点头。   看来此处必是一个极机密的地方,在此处伺候的人都被专门动了手脚,估计全是能听但是不能说的。   “我可以出去吗?”我继续问她。   少女使劲摇头,一边还向我比着手势,我看着应该是告诉我门外有人站岗,所以出去不得。   “那我有危险吗?”我再问。   少女笑了,连连摇头。少女拉着我的手来到书案旁,动手研磨,然后拿起笔来开始书写。   “雨兮,我的名字。”这是她第一行字。   “原来你叫雨兮,很好听的名字呀。”我赞道。   少女轻轻一笑,接着写,“主人想问你借一样贴身的物件,用好了就完璧归赵。”   “这个么……”我有点沉吟,我贴身的物件倒是不少,但是每一样都有不同的意义,我不知道这位主人究竟需要怎样的贴身物件,又要拿这样东西去威胁或者胁迫谁?   我想了一下,说:“麻烦请你家主人过来一下吧,若我知道你家主人用意何在,我一定会乖乖合作的。”   雨兮偏着头看我,见我神色如常,毫无惊慌不安,脸上倒是多了几分敬意。   “我去试一下。”她写道,“姐姐饿吗?我拿吃的过来。”   改口称呼我姐姐了,看来雨兮还满喜欢我的。   “好呀,谢谢雨兮。”我从头上拔下一支发簪,插在雨兮的发端,“既然承你喊我一声姐姐,总要有份礼物才好,来得仓促,不入眼的礼物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雨兮的笑容慢慢绽放,果然是个漂亮的女子,她倒并无一般女子的扭捏,只是郑重向我行了一礼,拿着托盘出了屋子。   我只好继续研究这间屋子,书案旁有着好几个很高的书架,书架里居然全是书,我略翻了翻,大多为一些史书,间杂着一些野史杂谈,看来书的主人绝非平庸之辈。   我抽出《史记》中的《项羽本纪》,因为我对项羽的印象要远远好过刘邦,随手一翻,见到书中竟然有着书主人的注解,我仔细一看,这个字好生熟悉,绝对是我曾经看到过的。   我的头脑中仿佛看电影似的,一封封信从脑中掠过,在某一封信那里停住了,我顿时灵光一闪,那是九阿哥的笔迹。虽然还是很多年前,我在太后那里念各位阿哥的家信,比较频繁的有三、四、八、十三阿哥的信,九阿哥的信其实相对少,但是他的字和人一样,格外娟秀,比较有脂粉气,所以我就记住了。如果我的记性没有发生问题的话,那至少在这本书里进行批注的人应该是九阿哥。   我突然什么都想明白了,一定是八阿哥那边最近会有所大动作,怕四阿哥和十三掣肘,所以拿住我以作胁迫。我不禁暗笑,其实这回不用找我来胁迫,估计四阿哥会非常乐意和老八他们合作的呢。   我正在一个人思索,屋门又被推开了,雨兮拿着托盘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位头戴斗笠的。   我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矮身行礼,“给九阿哥请安,九哥吉祥。”   身形一滞,接着就是朗声大笑,边笑边把头上的斗笠取了,露出九阿哥俊美无比的面容,“婉儿果然不同凡响,居然一眼就能够认出我,看来婉儿对我还是很上心的。”   “九哥谬赞,婉儿是根据这个认出您的。”我晃了一下手中的书。   “原来是这样,倒忘记你以前一直给皇祖母念信来着,自然将我们兄弟们的字迹认熟了。”九阿哥欺前一步,拿手捉住我的下巴。   不会吧,这些阿哥难道就没有其他姿势了吗?我的下巴都比瓜子壳还要尖了。   “老十四为了你吐血,你不会不知道吧。”他的眼中泛着寒光。   “九哥若为了此事来讨公道的话,婉儿没有解释,但凭九哥处置。”我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若真为了十四,那现在进来的就不会是老九而是十四了,显然这件事情十四并没有掺合其中。   “有胆色,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害怕?”九阿哥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我痛的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了。   “我怕的要死,九阿哥请放手,婉儿吃不住痛。”对付老九,我并没有很丰富的经验,只好硬的试一下,软的试一下。   “哼,你也有痛的时候。”九阿哥还是放开了我,看来这位爷也是吃软不吃硬的主。   我稍退后了一步,仍是装出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看他,“九哥何时让婉儿回府呀,十三阿哥一定在家里等急了。十四阿哥是您的弟弟,十三阿哥就不是您的弟弟了吗?”我决心打亲情牌。   “你就在这里休息几日吧,十三弟那里我自有理会,你无需担心。”九阿哥说着,就要举步往外走。   我连忙跟上问道,“刚才听雨兮说您要婉儿的贴身物件,您需要拿给谁看呀?”   九阿哥收住脚步,不怀好意地将我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慢慢说:“我倒是想要,只怕你不肯。”   “除了贴身肚兜外,其余皆可。”我非常爽气地回答。这就是现代人的好处了,我没有那个时代女子的迂腐气,我讲究结果,过程可以省略。   “果然有女中豪杰的风范,难怪连皇阿玛都夸你。你放心,我对你的贴身肚兜没有兴趣。”九阿哥也被我逗乐了。   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去拉住九阿哥的手,“那您想要什么呀?我给您,您放我回家,可好?”   九阿哥的手本是凉凉的,被我的手一握,一下子热烈起来,他的眼神也起了变化,原来的森冷之气逐渐被一种可以称为柔软的神色代替。   我俩彼此对视着,毫不退让,他的眼眸中深深浅浅,面对如此俊美的脸庞要保持平静的心态真的很难呀,尤其是如此诡异的气氛中,我感觉自己的理智都快要被九阿哥的眼神淹没了,这是我第一次发现,这么多阿哥里面,九阿哥的桃花眼确实最有摄魂力。   许久,他才轻声说:“我终于知道老十四为何至今仍对你痴心不改了,你和我们以前见过的女子都不同。其实,你长的并非倾国倾城,但是,你真的很让男人动心。“   我赶紧垂下眼帘,这场眉宇官司,我差点就输了,“谢九哥夸奖,婉儿不敢当此评语。婉儿还望九哥垂怜。“   他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动作那么轻柔,仿佛怕弄疼了我,“你放心在这里住上几天,有消息了我自然就会送你回府,在这里,你比在哪儿都安全。”   我知道今天肯定没戏了,我不敢想象现在家里乱成什么样子?十三又会急成什么样子?我命令自己定下心来,既然我无法改变目前的处境,我只好尽量去适应它。   雨兮见九阿哥走了,才将托盘中盛的点心端了过来,示意我吃一点。   是桂圆粥,很熟悉的味道,对呀,上回他们哥四个来看弘昌的时候,我就准备了桂圆粥给他们吃,难道这仅仅是巧合。   雨兮一直在书桌上写着什么,写好后她拿了一叠纸过来。   “主人喜欢姐姐,我很早就知道姐姐了。”   “主人绝不会伤害姐姐,姐姐请放心。”   “若可以,姐姐请善待主人,他从未承认过喜欢您,但是我心里早就明白主人的心思。”   看着雨兮每一张纸上的字,我几乎要昏倒,这又是一个啥故事?我怎么完全不了解情况。九阿哥不是惯喜欢捉我痛脚,看我笑话的吗?这也叫喜欢,那也太变态了吧。   我拿过纸,慢慢撕毁,“雨兮妹妹,你还小,你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真正喜欢一个人不是占有,而是放手,不是索取,而是付出,你现在不会明白的。”   雨兮张大了眼睛,眼神中透着好奇。   ……   我在这个精致的牢笼中过了三天,这三天中除了雨兮,我再未见到如何人,包括九阿哥。   第四天,雨兮尚未进来,九阿哥先来了。   他的笑容仍然妖媚,“听说你有一只荷包常年佩戴,不知可否一借呀?”   果然被我猜中了,他们想拿当初四阿哥送我的荷包去胁迫四阿哥吧。   我极其迅速地解下荷包,但是却悄悄将原先荷包中装着的陨石藏在了袖中。   “九哥既然开口要,婉儿自当从命,我说过我会很配合的。若九哥还需要婉儿帮忙说服某人的话,婉儿也当效力。”   “哦,婉儿觉得我们想让你说服谁呢?”   我伸出四个手指,“对吗?”   九阿哥眼神中的慵懒消失了,寒意逼了上来,“你虽然很让男人动心,但是你实在太聪明,男人也会害怕的。”   我开始有点明白老九矛盾的心思了,他向来自诩聪颖过人,且又天生一副好皮囊,想着自然哪个女人都是手到擒来的。偏偏我没有吃他那套,他倒反而来了逆反的心思。他这样的心思其实也比较象女生的性情多些,估计到了现代社会,他会是同人们的大爱呢。   他接过荷包,转身走了,身后扔了一句话,“今天若一切顺利,明天就送你回府和十三弟团聚。” 安然无恙   由于心里老想着九阿哥那句话,这天于我而言,就显得尤为漫长。   为了克制自己烦乱的心绪,我必须寻桩可以分散自己注意力的事情出来。这间屋子其实并不小,根据21世纪平方米的算法,总也要有100多平米了吧,功能区域的划分也比较合理。我的目光落在屋内一个小小角落里的古筝上,而且这筝上面一丝灰尘皆无,显然是经常有人弹奏保养的。   正好看见雨兮推门进来,我便将她拉到古筝之前,问她,“雨兮,你的筝一定弹得极好,可否教教姐姐呢?”   雨兮眼中一亮,显然我猜对了。   雨兮端坐在筝前,裣眉肃容,十指轻拨,好一曲悠扬的《凤求凰》,原来这小妮子心里装着的都是九阿哥呀。   也难怪呀,老九样貌出众,谈吐其实也算不俗(除了和我说话的时候),对女子出手又向来大方,若说九阿哥身边无人爱慕,我倒是一百二十个不信。   接下去的这一天,我和雨兮几乎都泡在筝前。好在我有学习钢琴和葫芦丝的基础,对音律也算很熟悉,只要掌握住弹筝的指法,勉强凑个调子啥的还是很容易的。   所谓名师出高徒,雨兮绝对可算是名师了,若肯假我以时日,我相信凭借自己的悟性,做一名中徒应该还是称职的吧。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在美妙的音律中结束了。   是夜,我辗转反侧,头脑中几个阿哥的眼睛反复穿梭。这次劫持我,究竟是谁主谋?我一直有种感觉,九阿哥不仅是执行者,更是主谋之人,而八阿哥和十四阿哥恐怕并不知情。十三这几日不知怎样了,看老九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应该是和十三有了沟通。既如此,那四阿哥那边一定也早就得了消息,再加上我的那只荷包,他晓得我这只荷包一直是随身携带,须臾不离的。   究竟朝堂之上会发生什么事情呢?根据我的记忆,今年是二废太子的关键时刻,今年确实会发生一件大事,最终让康熙爷下定决心废黜太子,并明确表示,今后不再册立太子。只是我实在记不得发生的会是怎样一件事情。现在看来,恐怕此事必是八阿哥集团和四阿哥集团联手打造的,才将现太子彻底打倒在地,再无出头之日。   朝阳在我反复的辗转中照射到了窗棂之上。   雨兮推门进来,在我床边放了那套我出来时穿的衣裳,已经浆洗得干干净净,衣服上还有一对我看着好生眼熟的耳坠子,不就是我交还给十阿哥那副吗?   看来九阿哥一定早把两样东西都赎了回来,等待机会再交到我手中,他有这样一份细腻的心思,确实是我未曾想到的。   看到这衣服和耳坠,我知道今日真的是可以回家了,我的心一下就雀跃起来。   雨兮帮我穿戴整齐,又在我头上戴了顶覆有面纱的斗笠,看来老九并不愿让院子里的人看到我的庐山真面目。   走到屋外,园子里早已是百花争春的景致了,新鲜空气扑鼻而入,我由衷感到自由真的很可贵,难怪连外国有人都要高呼“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了。   雨兮拿出一块帕子,轻轻道声,“姐姐,得罪了。”   我鼻中闻到上回一样的甜香,立刻就进入了睡眠。其实这倒也不错,昨夜并未睡好,现在就当补眠好啦。   等我醒来睁开眼,我已经在四阿哥的怀抱之中了。   “醒啦。”他的声音中有太多惊喜和欣慰,眼中也全是温情。   “四哥。”我刚开口,他的手指已经抵住了我的唇,我立刻就反应过来,换了一种叫法,“胤禛,是你吗?”   “你先别动,这迷香容易让人头晕,你还是多躺一会。有我在,谁都别想伤到你。”他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动情。   “胤翔好吗?”这是我最急迫需要知道的答案。   “十三弟并无大碍,他在府里等你,你放心。”   “朝堂上究竟出了什么大事?”我第二个需要知道的答案。   “有人上折子弹劾太子‘结党会饮’。”四阿哥平静地回答。   原来如此,我这下可算明白了,正是这件看上去不算事情的事情,最终让二阿哥成了政治牺牲品。   我默然了。   “别想太多,好好休息几天,等你大好了,我再来和你细谈。”看来四阿哥是真的把我当成其智囊团里的重要一员了,这样的事情他不听取我的意见必是不放心的。   “你见着他了吗?”我用手比划了一个九字。   他的眼神顿时冰冻起来,抱我的手也紧了一下,“这回也就是你没事,若你有个好歹,我定不会轻饶过他,哪怕他也是我的弟弟。”   见到他眼中的寒意,我想起历史上雍正即位后,雍正不仅削了老九的爵位,更是将他改名为“塞思黑”,大约汉文是猪的意思吧,最后赐其毒酒,兴许就是现在埋下了仇恨的种子吧。   他举起那只荷包在我眼前晃了晃,又轻轻帮我系在身上,“看到荷包里是空的,我就晓得你是平安的,定是你把那块石头取走了。日后,若是有任何需要我的地方,只要将荷包送来就好,只要看到这个荷包,我拼了命也会护着你,护着十三弟的。”   我点点头,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又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我分明是在自己屋子里自己的床上了,十三握着我的手坐在边上,脸上一片关切之色。   “胤翔,我一切都好,你别担心。”我柔声说。   他的眼睛一下就潮湿了,“为什么我保护不了你?为什么总是你拼命来保护我?”   “因为我才是你的那个天使呀!”我笑了,“菩萨把我送过来,就是来保护你、爱护你的呀。你若好好的,我就会好好的;你若出了事,我才真的有大麻烦了呢。”   我直起身子,攀牢十三的肩膀,吻他。   他的吻里带着泪水的苦涩,更多的是甜蜜馨香。   接下去的日子,我只是在自己的府里休息将养,十三没有问过我那些天在哪里,怎么过的,想来他和四阿哥早就了然于胸,而且也不忍让我再去回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四福晋、八福晋和十四福晋分别都来看望过我。   四福晋来的时候还带来了一个关于四阿哥的好消息,原来钮祜禄氏怀孕了,产期大约就在八月,我心想,再下一任的大清皇帝马上就要出世了呢。四福晋还说,等孩子出生,让我有空多去去,用的名义仍是我和孩子最玩得来,而且每次我在,四阿哥的性子就特别温柔家居些,和孩子的互动也多些。我心下明白了,恐怕四福晋早看出四阿哥对我的与众不同,不过是借着这些名头让我多去四王爷府,她老公开心了,她就是开心的。真正是贤妻良母呀,平心而论,我做不到这么无私大度去。   八福晋和我关系一直很好,她只晓得我是受了风寒,所以连着几日卧床不起,看来这些阿哥们做起事情来还真是滴水不漏,连身边最亲近的人都防得甚严。怡春送来好多补品,还有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怕我生病躺在床上感觉无聊,怡春虽然性子泼辣,言语犀利,但是对朋友真的是很好很贴心。   十四福晋来的时候,我正在新买的筝上自行练习,宛然见我已有小成,也很是吃惊。   “本想着等姐姐身子好些就来教姐姐的,现看来姐姐都快出师了么。”   “让妹妹笑话了,我这点子水平,怕是给妹妹当徒弟还让妹妹嫌弃呢。”我的话并非全是恭维,宛然的筝确实弹得极妙。   宛然先是拐弯抹角问了半天我的病情,差点把我问趴下,因为我实在也没有什么大病。然后,她还是那个要求,不过换了个说法,“姐姐若不嫌麻烦,能否拨冗去贝勒府,妹妹也可请姐姐好好指教一下音律。”   她不说还好,一说起,我的心就有种抑止不住的痛,十四阿哥,我很久没有想到过他了,他的身子好了吗?他的心事痊愈了吗?   我无胆单独面对十四,然而逃避总不是办法,我不可能逃避一辈子呀。   心里暗暗有了主意,便开口道:“这些日子身子还是懒懒的,府里还在准备玲珑成亲之事,只怕要烦妹妹过来,好好教教姐姐了。等这阵忙好,我亲自上贝勒府请十四弟和妹妹一起过来吃饭,好吗?”   宛然见我松了口,已是喜上眉梢,“姐姐身子不好,妹妹本来就该过来多陪陪姐姐才对。我家爷其实早就想过来看望姐姐,只是担心姐姐还在生气,一直在家里对着姐姐以前绣的荷包暗自落泪,姐姐您千万看在你俩打小一起玩的情份上,原谅爷这回吧。”   我拍拍宛然的肩膀,无奈地说:“你回去和十四阿哥说,我早就原谅他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份,我都记在心里呢。”   宛然开开心心地回去了。   唉,这也是一个痴儿,明知老公的心不在自己身上,却毫无怨尤,难道封建社会的女子都是如此善良大度的吗?   这些日子,十三下朝后的神色十分轻松,看来局势对我们非太子党的人来说还是颇为有利的。对于我已经成为四阿哥的军师一事,我总觉得十三并不完全知情,也许是四阿哥出于谨慎,也许是怕十三心中不喜。总之,我探过几次十三的口风,在我面前,十三很少提及朝堂之事,只说让我宽心的话,或者,陪着我在院子里走走,有时也会一起去惜文的院子,看我和弘昌玩耍。   趁着现下风雨前的空挡,我赶紧把玲珑和侍卫长的喜事给办了,也算了却我一桩心事。我本是给了两位新人十天的假期(比着现代社会十天的婚假来着),可是两位都是忠心护主的人,说什么都不肯离开这么长时间,勉强歇了三天就回府当差了。   不过,我身边有玲珑,十三身边有侍卫长,确实也让我很放心很有安全感。 定下基调   这天,文洋又过来请我,这回没有去“有凤来仪”,估计四阿哥也有了心理障碍,不敢再和我去那里商谈,四王爷的马车把我带到一个僻静的所在,院子里除了竹子就是玫瑰,显然这里是四阿哥家的别院之一。   四阿哥见我来,直接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我也不和他假客气,在他对面坐下。   文洋上了一壶茶,立刻退了下去,屋子里好是安静。   也许是我嗅觉出了问题,我怎么觉得满屋子飘着玫瑰的香味呢?我这样想着,伸手打开壶盖,天哪,是玫瑰茶,我不由得看向四阿哥,他的眼中有着得意之色。   “喜欢吗?我也是听别人说玫瑰可以入茶,想着你一向喜爱玫瑰,一定不会讨厌这种茶吧。”   四阿哥的性子一向清冷严肃,从来不会在这些细微小事上用心,可是对我,却是个例外。他记得我的喜好,并且将我的喜好转化为他的一种喜好,这番良苦用心,我不是不感动的。   我品了一口茶,果然馨香过人,喝后让人口齿留香。   我对着他微笑,“胤禛,谢谢你。”   随即我收敛了神色,我们还是谈谈正经事情吧,四阿哥一番苦心,我只有报之以计谋,助他一臂之力罢了。   “朝堂之上现今如何了?”我正色问道。   “原安郡王岳乐的小儿子景熙上折子告说,在现安郡王马尔浑治丧期间,一些满族官员聚在一起大吃大喝,犯了丧期的禁忌,偏巧会饮的都是太子爷胤礽的门人。”四阿哥的神情也变得凝重深沉起来,还是这样,我比较习惯些,“景熙是八弟的的妻舅,九弟这次拿住你就是为了让我们有所顾忌,不要在这件事上有所阻挠。”   “皇上是个什么态度呢?”我问。   “皇阿玛让三哥负责彻查,五弟协助。”   原来是这样,看来康熙爷脑子很清爽么,查处案件的人中既无四阿哥的人,也没有八阿哥的人,摆明了是想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了。然而,我那时并不知道三阿哥和十三之间曾经有过不小的过节,而正因为负责查处这个案件的主审是三阿哥,才会给十三带来那么深重的灾难。   随着四阿哥的叙述,我的记忆也一点点清晰起来。   其实在丧期会饮只能说有损风化,怎么也治不了大罪,可问题就出在这些人的职务上。将参加宴会的人员名单呈上后,让康熙爷脖后跟直冒凉气。   一起喝酒的分别是步军统领托合齐、兵部尚书耿额、刑部尚书齐世武,另外还包括十几名八旗都统、副都统,全都是手握重兵之人。托合齐是太子乳母丈夫凌普的朋友,耿额是索额图的家奴。尤其是托合齐,担任步军统领近十年,负责京城治安和皇上的安全。这样一帮子人都与太子来往密切,而且在都统鄂缮家吃吃喝喝,鬼知道他们要干什么。景熙告其“结党会饮”,康熙爷想不相信都难。   状告到这个程度,直接就由生活问题转变为政治问题,其意图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为了把罪名做实,景熙还告他们不法,生活作风、经济、政治问题三管齐下,托合齐等人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么多人都在被告的名单上,只怕不是景大人一人的功劳吧?”我把目光聚焦在四阿哥脸上,他若是没有在其中加柴添火,我才不信呢。   四阿哥倒是坦白的很可爱,“老九手里有你,我怎么能够不多给些意见和提点?我只怕给的不够多,救不了你呢。”   我笑开了,忍不住拍手,“有这么精明能干的四阿哥出手,八哥他们想输只怕都很难呢。”   “你真的这么看好我吗?”四阿哥很认真很严肃地问我。   我旋即肃容,也非常认真非常严肃地回答:“胤禛,不是我看好你,而是你皇阿玛看好你才有意义。如今,皇上心里一定五内如焚,痛苦不堪,您目前定要奉行‘两不两亲’原则,即不结党、不结怨,亲皇父、亲兄弟,韬光养晦,方为上策,不知您以为然否?”   四阿哥的手开始打颤,看得出心情非常激动,只是强忍着。许久,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才稳定了下来,他柔声说道:“我胤禛何其有幸,能得婉儿相助,其实,我自个并不稀罕那个位置,但现在,既便是为了不辜负你的期许,实现你的心愿,我都会勇往直前,再不回头。”   我别转了脸孔,为什么要这样说?四阿哥。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你自己,不要为任何人去改变自己的心意,难道历史书上写的东西误导了我吗?   我不想让四阿哥再有任何遐想,直起身子,“明日想请四哥和四嫂一起过府共用晚膳,不知四哥有没有时间?我还想请十四弟和十四弟妹一起。”   我用了这样的称呼,他自然明白我在强调自己的身份。   他的目光虽黯淡了下去,仍是点头,“但凡你请,哪里有不来的道理。”   我亦点头一笑,翩然离去。   回到自己家里,我开始犯愁,怎么去请十四呢?十三尚未回来,估计是朝堂上有事被拖住了,看来只有我自己去贝勒府跑一趟了。   我带着玲珑去十四贝勒府,小厮远远看到我就直往里跑,我才到门口,小西已经等在那里,一脸喜悦。   “十三福晋,如今真是稀客了,爷每日都在念叨您呢。”   “让你家爷费心了。嫡福晋在吗?我过来想和嫡福晋聊聊音律。”我心里只希望十四不在府里就好。   “您还是去看看爷吧,爷都盼了好些日子了。”说着,小西的眼眶都红了。   我刚想拒绝,却遥遥看见十四站在远处,身子站得笔直,看上去如此寂寥。   我真是没用,不看到的时候,心才狠得下来,话才说得出口,待看到十四,哪怕只是一个身影,我已经再无法狠起心肠。   “那好吧。”到了嘴边的拒绝都改了。   我朝着十四一步步走去,他始终站在那里,眼睛盯牢我。我有种感觉,如果我现在转身离去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将我捉回去,再不容我逃避。   走到他身前,我习惯性地矮身行礼,却被他一手捉住,拉着我就往书房去,我俩身边所有下人瞬间消失。   到了书房,他放开了我,却不敢看我,自己一个人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脸上的肌肉一抽一抽,竟是比我还紧张。   我悄悄叹了口气,却也知道任何安慰都于事无补,倒不如直接就说来意好了。   “十四弟,明日想请你和宛然一起过府共用晚膳,我还请了四哥和四嫂,可否给我这个面子?”   他终于肯转向我,“四哥在你心中就这么重要吗?每次四哥那里来人,你总是立刻就去。”   老天,不会吧,他居然派人一直查看我的行踪吗?   所谓爱之深则责之重,一点也没错呀,他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过霸道,他的爱让人无法负担,感觉窒息。我心里越发沉重,却在沉重中有了新的想法。   我走上前,拉着他的手回到座位上,柔声道:“男女之间不一定就是爱情,还可以存在友谊。四阿哥愿意接受我的友谊,你呢?你可愿意接住我的友情之手?”我把手伸给他。   “我不是四哥,他的忍耐功夫一向很好,可是我做不到。”十四不肯握我的手,他神色很冷,脸色就更差了。   “你瘦了,前些日子让你委屈了。”我继续怀柔政策,伸手去抚平他紧皱的双眉,“我真的没有生你的气,你也不要再责怪自己,没的把身子气坏了,让身边的人心疼。”我又加了一句,“我也心疼。”   “你真的肯原谅我?”他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把握住我的手。   “明晚和宛然一起过来吧,我和宛然还准备了小节目给大家助兴呢。求你了。”我的手不敢动,真是怕了这位爷。   他低头亲我的手,“好香,全是玫瑰的味道。”他开始恢复原来的样子了。   “你若喜欢,我明日多送几瓶给宛然,你在家里也可以闻到这个味道。”   “不要,这个味道在你身上才是最好闻的,在别人身上我没有兴趣。”他又开始耍赖。   “我的小祖宗,你可真难伺候呀。那你明晚到底是来还是不来呀?”我牢牢抓住中心思想。   “难得你开口请我,我能不来吗?就是你请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没有后退半分的。”   “那就一言为定。”我趁机站起来,将手抽了回来,“时候不早,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他脱口而出。   其实不过几步路而已,我晓得他还是舍不得我走,也只好由他去。   好巧,刚到自己府门,正看见十三下马,十三见我俩并肩而行,眼中也有着喜色,他一直希望我能和十四和好的。   “婉儿,你终于肯和十四弟说话了。”十三习惯地过来搂我,我顺势往他身上靠去。   “瞧你说的,好象我是个气量窄的人一般,你们弟兄俩打小就喜欢欺负我。”我故意发嗲。   他们两人听我说这话,相视一笑。   十四停下了脚步,向十三一抱拳,“明日再来十三哥这里叨扰。”转身便回去了。   我朝着十三灿然一笑,两人拉着手儿一起回屋。 安排家宴   第二天下午,我就开始忙了。虽然只请了四位客人,可都是重量级的人物哟,尤其一位是下任皇帝,一位是下任皇后,我就算不为十三积累人气,也要为弘昌多积累些人气呀。   我能够想到的菜式都是典型的江南菜肴,好在皇子们平日里惯用的都是北方菜或者满洲菜,所以难得可以吃到清淡但鲜美的南方菜,想来应该不会有很大的意见吧。   我把想到的菜式和厨房的师傅细细讲解了一番,皇子的厨师都是21世纪所谓的名厨,悟性天份都是极高,听我颠来倒去讲了几遍,已经掌握了基本要义,拍胸脯说保我吃了觉得好。   掌灯时分,四阿哥夫妻和十四阿哥夫妻双双到来,我忙将他们让到正厅,让十三和惜文先作陪,我这厢又去厨房仔细检查了一下,看看确实是没有问题,就关照说开饭。   根据我在21世纪长期FB的经验,菜其实是贵在精而不在多,人的胃口就这点,再说了,我请的都是天潢贵胄,每日里山珍海味不断的,还会跟平头百姓似的一个劲狂吃吗?所以,我根据人数的多少,定了五菜一汤一道点心的标准。   第一道是“平地一声雷”,名字起得响亮,实质是干贝锅巴。厨师左手端着一盘金黄松脆的锅巴,右手端着一碗沸滚的茄汁干贝鲜汤,当着客人的面放在桌上,“刺啦”一声浇上去。所有的菜肴,讲究色、香、味、形,惟独这道菜还加了个“声”。色是眼睛“吃”;香是鼻孔“吃”;味是嘴舌“吃”;形是“欣赏”地“吃”;有了声,耳朵也有得“吃”了。   第二道是龙井虾仁,此菜原料简单,选用新鲜的河虾仁,除茶叶之外什么都不配。调料也很少,两三种而已,所以特别能突出活虾的鲜味和龙井茶叶的香味,最是杭州菜的代表作。   第三道是炸响铃,豆腐皮皮层松脆突出了豆香,里层鲜嫩增添了食欲,特别是食用时再辅以甜酱、葱白屑,更感香甜可口,风味引人。   第四道是西湖牛肉羹,将牛肉细细地剁碎,再将香菇和香菜切细切碎,鸡蛋则只取蛋清,锅内烧开水,放入牛肉粒和香菇粒,水开后倒入蛋清,用筷子轻搅,蛋清变飞絮,最后撒入香菜沫。此菜清香扑鼻,口感醇厚。   第五道是西湖醋鱼,选用鲜活草鱼作为原料,宰杀后洗净,从头至尾片成两片,再打上刀花,放入沸水中煮三分钟,鱼背相对装入盘内。然后用多种调料做成的汁浇在鱼身上。鱼肉嫩美,带有蟹味,鲜嫩酸甜,别具特色。   第六道是佛跳墙,佛跳墙菜的原料有十八种之多:海参、鲍鱼、鱼翅、干贝、鱼唇、花胶、蛏子、火腿、猪肚、羊肘、蹄尖、蹄筋、鸡脯、鸭脯、鸡肫、鸭肫、冬菇、冬笋等等。先把18种原料分别采用煎、炒、烹、炸多种方法,炮制成具有它本身特色的各种菜式,然后一层一层地码放在一只大绍兴酒坛子里,注入适量的上汤和绍兴酒,使汤、酒、菜充分融合,再把坛口用荷叶密封起来盖严,放在火上加热。需选用木质实沉又不冒烟的白炭,先在武火上烧沸,后在文火上慢慢煨炖五六个小时,这才大功告成,人人皆是闻香陶醉。   最后一道点心则是典型的上海点心-桂花酒酿小圆子,小圆子软糯,桂花清甜,酒香四溢,是非常清口好吃的甜食。   等这些菜一道道送上来时,所有人(除了我)的眼睛里都有着惊喜,唉,清朝皇子们的饮食内容实在是乏善可陈,菜肴制作的精致程度远远不及江南,于是这些在江南本是家常的特色菜,放到他们面前就全是难得一见的别致菜品了。   十四最是不客气,这个菜还在嘴里嚼着,筷子已经伸到下一道菜里,一点也不象四阿哥,吃相都是如此文雅,吃一口,在嘴里品一品,再吃下一口。我亲自帮几位阿哥斟酒,选用的酒也是绍兴的花雕,喝时绵软,后劲却比较厚重。   十三见自家兄弟吃得如此欢畅,心情也是极佳,一个劲冲我乐,我却只朝他撇嘴,示意他也多吃点。   “婉儿,这些菜都是你哪里晓得的,我怎么几乎都没有吃过呢?”还是十四最好奇。   我只好胡编诳他,“我额娘是江南人士,从小我就在家里吃我额娘烧的南方菜,这些不过是我小时候吃过的罢了。当时年纪小,不曾自己做过,只是看着额娘做,如今也不晓得做的好不好,对不对各位阿哥们的口味?”   “好吃,真的好吃。”十四一嘴的东西,还在那里说话,其余的人都掩嘴笑他。   我赶紧给他倒酒,“慢点吃,少不了你的,你若喜欢,我以后让厨房里多做点,送些到你府上就是。”   他刚想答话,看到四阿哥和十三都笑着看他,便又低头吃去了。   我看他的神色,大致也猜出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在我家吃就特别香之类的,见还有旁人,自然不敢这么乱开玩笑了。   见宾客们吃饱喝足,我便向宛然示意,自己先站了起来,“最近我一直在向宛然妹妹请教如何弹筝,几位阿哥若不嫌弃,婉儿新学了首曲子,请宛然和我一起表演给大家看可好?”   “难得婉儿主动,我一定是洗耳恭听。”四阿哥因为喝酒的缘故,白皙的脸上红红的,却比往日看上去亲切很多。   十四更是一脸向往,“最羡慕十三哥就是这个啦,婉儿的曲子最是动听,我们哥几个可是难得才能够一听,哪里象十三哥,每日里都可以享受得到。”   十三被他说的,脸上红得更厉害些,“十四弟又来打趣我。婉儿还不是看你们来了,才会这般用了心思,平日里她对住昌儿的时间远远多过对住我的时间。”   我也懒得理会他们,和宛然分别将筝摆好,我略向宛然点头,两双手同时在筝上奏出悠扬的曲调,我一边弹,一边曼声将《倾国倾城》唱来:“雨过白鹭州,留恋铜雀楼,斜阳染幽草几度飞红,摇曳了江上远帆。回望灯如花,未语人先羞,心事轻梳弄,浅握双手,任发丝缠绕双眸。所以鲜花满天幸福在流传,流传往日悲欢眷恋;所以倾国倾城不变的容颜,容颜瞬间已成永远;此刻鲜花满天幸福在身边,身边两侧万水千山;此刻倾国倾城相守着永远,永远静夜如歌般委婉。”   我唱了一遍又一遍,这几位阿哥呀,显然是陷入优美的旋律和我清丽的嗓音中,每个人都是眼光流转,脸上的神情却是亦喜亦悲。我不禁在想,不知日后可还会有这样的场景,兄弟三人同坐一席,同听一曲,这样安详宁静的时刻,恐是有一次少一次了吧。   今晚我安排这样的家宴,不仅是为了讨好逢迎四阿哥,更是为了要拉拢十四。十四不仅是八哥党的核心人物,不久的将来他更是在皇上跟前炙手可热的当红阿哥,他说一句话顶别人说十句。在将要出现的可怕形势前,我用尽所有力气,都是为了在关键时候我可以寻到援手。我在心里鄙夷自己,竟是这么功利现实的一个人,可只要想到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十三,我就充满了斗志和勇气。   一曲唱罢,屋子里居然很是安静,只剩余音袅袅。好一会,还是四福晋先拍起了手,“妹妹好才情好嗓子,这么好听的曲子真真是头一回听到呢。”   “姐姐夸奖,主要是宛然筝实在弹的好。”我拉过宛然,两人向各位观众盈盈行礼。   掌声乍然而起,我看着十三喜不自胜的样子,心头满是幸福的感觉。   这一夜,将客人送走的时候,早已经是月儿高挂空中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十三问我,“以前也知道你和四哥、十四弟关系最好,可是都没见你象现在这样用过心思,最近看你总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你究竟在担心什么呢?是不是在担心朝堂之事?”   我知道最近这一阵,我的行为和以前的性子大不一样,早就等着十三有此一问。   “胤祥,我好担心太子爷一旦真的二次被废,朝堂之上一定会鸡飞狗跳,血肉横飞,我真的好担心你会被牵连进去。”   “大不了圈禁罢了,我反正骂也被骂过了,冷眼也都瞧够了,还能惨到哪儿去。只要有你在身边,地狱也是天堂。”十三吻我的耳垂,他的声音好温柔。   我贴住他的身子,坚定地说:“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定会陪在你身边,无论天堂还是地狱,不准你扔下我一个。”   ……   康熙爷这头还在派人调查“结党会饮”,并无明确的结果,那头太子爷自己倒沉不住气了,自从胤礽重新走上二把手岗位后,非但没有悔过之意,反而重萌旧态,不仅纠集了一批党羽,成为独立于康熙爷之外的政治核心,而且大摆二把手派头,饮食服御陈设均超过了皇上。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太子爷还突发怪论,仰头长叹道我可是做了快四十年太子的人了。   康熙爷这回可真是坐不住了。 二废太子   康熙五十年十月二十日,康熙任命隆科多为新的步军统领,以患病为由将托合齐革职。二十七日,康熙爷在畅春园把耿额、齐世武、鄂缮等逐个痛骂,你们一个个都是我提拔的,饱受皇恩五十年,现在却跟在太子屁股后面天天叫嚷,你们这是打算干什么?你们眼里还有我这个皇上吗?康熙爷彻底发过一通火后,将所有参与喝酒的人羁押候审。另外,将托合齐交宗人府议处。   一时间,朝堂之上顿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本来由于八月里四阿哥府里接连有弘历和弘昼两位小阿哥出生,大伙都挺开心,说等两位小阿哥双满月了要好好庆贺一番,也因为最近朝堂上的紧张气氛而搁置了。   所有的阿哥都在看着康熙爷,康熙虽然处罚了一众会饮的大臣,但是尚未涉及太子,康熙究竟如何处置太子,大家都屏息静气,拭目以待。   太子胤礽自然是惶惑不可终日,行为却愈加乖张,鞭挞家奴,诬告大臣,太子这些行为在我眼中看来分明就是在自杀。   我也和四阿哥和十三坐在一起认真分析过太子胤礽,其实他真正也是一个可怜人。   他有三个特点:   一,没有母亲。胤礽出生当天额娘就去世了,这使得他从小就处在缺乏母爱的不安全感中,难免容易感到孤单。特别是后来兄弟们逐渐长大,其他兄弟都有母妃协助,例如大阿哥有惠妃,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有德妃,九阿哥有宜妃等,而胤礽从来都没有亲额娘。都说“有妈的孩子象个宝,没妈的孩子象根草“,就是皇家也并无例外,胤礽从一开始就输在了起跑线上了。   二,性格缺失。胤礽之所以习惯辱骂大臣,就是因为太子的身份让他鹤立鸡群,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自卑,怕别人忘记他是储君。康熙爷从来都觉得胤礽慈孝,再加上对赫舍里皇后的爱和思念,所以对这个唯一的嫡子极其骄纵溺爱。康熙爷为了培养这个帝国的接班人,可谓是不遗余力,聘请张英、李光地、熊赐履、汤斌等院士级大儒,担任家教,康熙曾苦笑着自嘲“朕于宫中谕教皇太子,谆谆以典学时敏,勤加提命,是习经书,朕务令背诵,复亲加讲解,夙兴夜寐,未尝间辍”,康老爷子亲自开设百家讲坛,就差给这个宝贝儿子听课抄笔记了。却正是这过份的溺爱,不仅养成了胤礽乖戾骄奢的性格,还激起了其他一众兄弟的不平。   三,靠山不靠谱。康熙爷这个父亲靠山暂时不谈,最有力量的靠山当属索额图,可索额图对太子只是一贯放纵不说,关键是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太子要继位,如果他有这个意识就会教育胤礽性格不宜张扬,还有不要老想着当一把手,这样才能消除康熙爷对皇储篡权的疑心。相反他却和纳兰明珠展开党争,特别是明珠罢相后,他本应该主动辞职,归隐养老,而不是继续揽权,本来是胤礽后盾的索额图居然反过来利用其为太子一党的领袖地位来做些对太子不利的事情,最后竟至谋反事败,胤礽以此人做为靠山焉能不败?   当胤礽被复立太子后,内心惊恐,企图重新结纳亲信,扩张势力的****本就很正常。这时的他已经三十五岁,而其他几个阿哥的势力正在慢慢地扩大,尤其是八阿哥,居然在所谓的“民主选举”新太子时几乎全票通过。这样的形势放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有所担心,万一再出变故怎么办?万一自己再被废怎么办?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预知,也不可能让他自己安心。可就在他时刻担心的时候,大臣中又有谣言说“东宫虽复,将来恐也难定”。这话对他来讲犹如晴天霹雳。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着急了,然而惊慌之中难免就要出错,这其实怪不得他,因为此时本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味道,他不过想自保而已。   当我对着两位阿哥娓娓分析时,两位阿哥的眼睛几乎落到桌上,我晓得他们的诧异,连我自己都很诧异,我怎么记性突然好成这样。在21世纪时因为喜爱二月河叔叔的《雍正王朝》,特别百度了一堆历史大大们关于九子夺嫡方面的观点和阐述,没想到还真都派上了用场。我估计四阿哥心里一定在感谢菩萨,幸亏婉儿是嫁给了十三弟,若是嫁给其他非四爷党的阿哥,就要轮到他惨了。十三握着我手的自己那只手一直在打颤,我很担心他不会将我看成妖女吧。好在,最后两位阿哥认同并接受了我,认为我是史上绝顶聪明的女子。唉,我汗颜哪。   现在万事俱备,只是等康熙爷什么时候将最后一根稻草扔在太子身上罢了。   如今的朝堂之上,所有非太子一党的阿哥全部有着默契,保持高度一致,再无人出头替太子讲话,而深受康熙爷器重的两位汉大臣,大学士李光地和侍值南书房的张廷玉也认同废太子的观点,李光地更是放出话来“目下诸王,八王最贤”。   四阿哥仍是严格按照一早定好的“两亲两不”原则,诚孝父亲,友爱兄弟,不和大臣过多结交,也不和人结怨,虽然在一众阿哥里并不显得突出,却也不会招人眼热嫉妒。   康熙五十一年就在这样沉重压抑的气氛中到来了。   因为太子一事仍未有个明确的态度,而且此次康熙爷正是对结党一事大为恼火,这些皇子们个个是人精,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什么纰漏,除了一年一度的家宴,阿哥们之间的走动竟都是很少。十三本已是失宠的阿哥,更没有什么人上门,只除了四阿哥还会偶尔登门。所有的人都在安静耐心地等待一个大结局的出现。   我在家,每日里不过料理府中的事宜,然后就是陪着惜文和弘昌玩耍,弘昌已经两岁多,正是好玩的时候,我看着孩子每一天都在健康成长,心里也满是欣慰。惜文自从有了儿子,心思全转到孩子身上,她本来就无争宠之意,加上又是我设法让她有了孩子,也就是让她有了在十三阿哥府安身立命的保障,她对我除了敬重还是敬重了。   这年四月,康熙爷突然抖出户部贪污案,其实不过就是几位大臣收了手下的红包,大致是托合齐两千四百两、耿额一千两、齐世武三千两,竟然就判了耿额、齐世武绞监候,秋后处决,还判了托合齐凌迟处死。可是还没有等到执行凌迟,托合齐已经病死。康熙爷居然连死人也不肯放过,命将其剁尸扬灰,不准收葬。还将齐世武是用铁钉钉在墙上,呼号数日才闭眼。   放眼历朝历代帝王,康熙爷都算是个仁慈之主。鳌拜和索额图当初如此专权擅行,只是判了个拘禁而已。而在处置托合齐等人时,康熙爷手段之狠辣,为本朝处置大臣所仅见。   康熙爷为什么会用如此残忍恐怖的手法对待这些大臣呢?这里只有一种解释:康熙爷对太子胤礽已经彻底失望,他动了再废太子之心。   康熙爷向来是个事业型的帝王,他绝对不可能将江山社稷托付给象胤礽这样乖张悖乱的人。为了合理合法合情地再废太子,罪名必须夯实,绝不能再留下任何遗患。因此,他重提会饮结党案,并重重查处贪赃枉法案,以不靠边的谋逆罪名和轻微的经济问题,严厉处治耿额、齐世武、托合齐一众,完全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目的就是想做实胤礽的罪名,使再废之举有充分的理由。   经过深思熟虑和认真准备后,这年十月,康熙爷在畅春园宣布将胤礽拘禁,并亲笔写了朱谕,坦陈了拘禁理由:“(胤礽)数年以来,狂易之疾仍然未除,是非莫辨,大失人心。朕久隐忍,不即发露者,因向有望其悛改之言耳。今观其行事,即每日教训亦断非能改者。”正式宣布废黜太子。   然而我万万没有料到的,同时被拘禁的竟然还有十三,理由是结党的这些武将在会审时攀扯到了十三,因为十三曾经在古北口练过兵,与这些将领都是旧时相识。宣布当日十三就交宗人府给圈禁在养蜂夹道,而且康熙口谕任何人不得探望。   当我从连滚带爬回到家中的小栓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我的第一感觉竟是轻松,终于来了,我日日担忧,夜夜无法入眠的苦难一刻终于来了。我这两年来一直在心里埋怨四阿哥,因为雍正朝的时候为尊者讳,将十三从康熙四十九年到康熙六十一年这十几年的记录都删去了,搞得我完全没有方向,成天捧着脑袋在想,到底十三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灾难。原来真的是圈禁,对我而言,只要可以和十三两人在一起,圈禁又有什么了不起,我根本不害怕。而且我知道,四阿哥一定会想尽办法救十三和我的,在这样的关键时刻,他不会让我这个超级智囊埋没在养蜂夹道。   我扶起小栓,低声却坚定地关照他,“现在不是哭的时候,我这就去乾清宫请见皇上。你和玲珑先把家给我看好了。侧福晋那儿能够拖多久就拖多久,最好等我回来我自己和她说,免她过份担心。”   小栓和玲珑听后,都抹干了眼泪,神色毅然。 大风大雨   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吩咐马车往紫禁城方向奔去。好吧,康熙老爷子,就让我来会会你吧,我身为十三阿哥的嫡福晋,你招呼不打就圈禁了我的老公,好歹也给我个理由,或者让我和老公团聚,我都没意见。   到了乾清宫,已是掌灯时分,我递牌子请见皇上。不多会,李德全亲自过来引我进南书房,边走边小声说:“十三福晋,皇上现正在气头上,您说话千万小心些。我知道您心里着急,您就算自个不怕死,可您总要替十三殿下想想。”   我向这位康熙爷跟前第一大太监感激地笑笑,我晓得李德全对我很有好感,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提点我,我以前种下的善因,如今也许要全面进行收割了。   进得南书房,康熙爷正坐在书案之后批阅奏折,我忙上前跪下磕头,“臣妾婉儿恭请皇上圣安。”   康熙爷看我一眼,未放下手中的奏折,也没有开口,我只好继续跪着。   我偷眼看康老爷子,我有阵子没有认真观察过他了,毕竟他也是望六十的人,保养再得体,脸上也深深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一双眼睛仍然精光闪闪,但是整个人的神情是萎靡恹恹的。是呀,做为大清朝的皇上,康熙同学每日里不仅要处理繁复不堪的国家大事,还要时刻担心儿子是否会篡权逼宫,这样的精神折磨,也就是他才扛得下来,我只要想想就觉得浑身发冷,恐怖不已。   过了许久,康熙才重新将眼光转向我,淡淡道:“起来说话吧。”   李德全赶忙将我搀扶起来。   我尚未说话,泪水已长流(这是必需的,我是求康熙爷大发慈悲的,不装可怜怎么行),“皇上,婉儿不敢替十三阿哥求情,婉儿只求皇上准我进去陪伴伺候十三阿哥。十三阿哥乃天潢贵胄,养蜂夹道是个什么所在,潮湿黑暗,龌龊不堪,十三阿哥自小到大何尝吃过这种苦头。皇上,您就算是看着一个父亲的面上,允我进去伺候十三阿哥吧。”   说到这里,我已经不用装,内心的痛早已喷薄而出,泪水更是滚滚而下。   康熙爷的手开始缓慢地抖动,他并非完全无情呀。   “你不知道朕口谕任何人不得探望十三阿哥吗?”他的声音非常严厉。   “婉儿知道,可是婉儿是十三阿哥的嫡福晋,我和十三阿哥自成亲以来,一直情深意重。如今夫君遭此大劫,于情于理,婉儿都应该和十三阿哥同进同止,故此,婉儿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来求皇上。”我再次跪下,连连磕头,我的心在一点点往下沉,看来这次十三的问题比我想象中更严重,康熙仿佛并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朕意已定,你回去吧。”康熙一脸森然。   我膝行几步,继续哀告,“皇上,您是大清国的皇上,可您也是十三阿哥的阿玛呀,您就看在胤祥早逝的母妃面上,让婉儿去陪伴胤祥吧。皇上,您最推崇孔圣人,婉儿既然嫁给了十三阿哥,此生无论是顺境或是逆境,无论贫穷或是富贵,健康或疾病,都生死相随,求您全了婉儿的节义吧。”   我已经泣不成声,李德全也在边上陪着抹眼泪。   康熙爷的手又开始抖动,这番话还是些微打动到他了,不过只有几秒,他的语气就恢复了那种高高在上的天子口吻:“十三福晋跪安吧,朕既然说了任何人不能探望,断无更改的可能。”说完,他把手一挥,再也不来理睬于我了。   我还想申诉,两边已经有从人将我拉出了南书房。   我知道如果今天我不努力的话,以后更没有机会了,刚才其实康熙已经被我打动,关键是“天子一言九鼎”,他上午才出的政令,傍晚时分就更改,他这个皇上的面子下不来,我需要给他一个充足的理由来修改他已经发出的口谕。   我挣脱开侍卫从人,跪在南书房门口的青砖上,朗声喊:“皇上一日不准婉儿,婉儿就在此处跪上一日,婉儿跪到皇上应允了为止。”   然后,我就眼观鼻,鼻观心,端端正正跪在那里。李德全出来看到我这个样子,直搓手,嘴里一叠声说:“十三福晋,您这是何苦呢?皇上这不是还在气头上吗?这可这么好?”   我轻声回答:“让李公公操心了,李公公放心吧,我没事的。”   “只好先委屈十三福晋了,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帮您求情的。”李德全丢下这句话,转身进去了。   好吧,我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让自己尽量跪得舒服些,尽管还是十月的天,但是北京的秋天早夜都很冷,南书房门口又是一色光滑坚硬的青砖,膝盖处只觉得又冷又痛,跪在那里真心痛苦呀。以前都是十三为了我在康熙面前长跪,现在也该轮到我还这份情了。   正胡思乱想着,身边忽然刮起了大风。不会吧,以前看影视剧时,一到女主角受苦受难时就又刮大风又下暴雨的,总觉得编剧真正是没有创意,不料想,现实生活中也会如此。我这头跪了还没一个时辰,已经开始飞沙走石,一副即将暴雨倾盆的样子,我心中不由暗暗叫苦,看来今天不跪到昏过去是绝不可能了。   心中有了这个最坏的打算,我反而平静下来。开始调整呼吸,用最节约体力的方式,天晓得要跪多久,我一定要撑得住。我心里也开始反复背诵孟子的《战国》,“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然后知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也。”   雨水疯狂地从天而降,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来。风追着雨,雨赶着风,风和雨联合起来追赶着天上的乌云,整个天地都处在雨水之中。雨点,像天庭飘下来的千万条银鞭,抽打在我的头上、身上。不过几秒的时间,我已经浑身湿透,身子更是冻到抖成一团。   南书房的门悄悄开了,我看见李德全探出半个身子,见我缩成一团跪在那里,脸上写满着担忧。不一会,李德全的徒弟装作路过我的样子,在我身边轻声说:“我师傅已经让人传话给四王爷了,福晋您恐还要委屈一阵,皇上那里气还没消呢。”   “婉儿明白,多谢李公公挂心,不过就不要麻烦四王爷了,这里我自己可以搞定,不是人多皇上就会心软的。”听到已经给四阿哥递了消息,我的心就是一紧,他断不会看我一个人受苦,可是,他若来帮我求情,陪我受苦,便是落了痕迹,只怕让康熙爷更加见疑。   雨水不断地灌入我脖子里,我努力将身子缩起,以保持心口的一点热气,好歹也要多撑一点时间才能够昏倒不是吗?否则不让康熙老爷子消了心头这口恶气,我刚才岂不是都白跪了。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真是妙呀,人在困苦的时候会觉得时间流逝得特别缓慢。我现在就是如此,平日里只觉得时光飞逝如电,从我穿越到大清朝第一天算起,我已经成为清朝女子12年了,整整一打的岁月呀,我从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成长为二十五岁的小妇人,几个阿哥也从青葱少年成长为青年俊才,现在回头去想,不过就是一眨眼而已。但是此刻,我觉得每一分钟都是漫长的,我忍不住想仰天大呼:“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我不怕你,老天爷。”   身边传来脚步声,我转头去看,老天,四阿哥苍白清爠的脸庞映入我的眼帘。   只见他的身子抖的比我还厉害,原本手里打着的伞早被抛在了远处,他在我身侧也跪了下来,“怎么这样傻,为什么不来和我商量,你以为我会扔下你和十三弟不管吗?你可知道,看你这个样子,比杀了我更让我心里难受。你若在雨里跪着淋着,我都陪着。”   我用手推他,“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你回去吧,别白白在这里损耗,你要做的事情还有好多呢,我没事的,我撑得住。”   他的泪水唰得就下来了,老天,这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肆无忌惮地流泪呢,一时间,我只觉得心痛无比。这都是为了什么呀?就为了一个皇位吗?竟然要赔上这么多人的鲜血乃至生命?这一切真的很有意义吗?为什么我就觉得如此可笑呢?   四阿哥不顾一切抱住我,嘶声喊:“你从来都不肯多顾念一下自己,你心里除了十三弟,老想着照顾别人,你何尝想过要照顾一下自己。你可以为了十三弟跪在这里,难道就不允我也为十三弟跪在这里吗?”   他的怀抱总是暖的,虽然他的脸常常是冷的。我觉得自己的眼泪不断涌出眼眶,我不再劝他,只是将头靠住他的胸膛,这一刻,就让我们互相取暖吧。   风不停地刮,雨不停地下,我的身边又悄悄跪下了一位。   我转身看去,十四面无表情跪在我另一侧,他的手紧紧握着拳,牙齿紧紧咬着嘴唇。   “胤祯。”我只喊了一声,就再也无法继续。   “你说什么都没用。不是只有四哥可以陪你跪的,你若劝我回去,那就是你根本没把我放在心上,我们十多年的情份就从此一笔勾销。”   我颤着手去握他紧握住的拳,“你既然如此说,我绝不多说什么,我心里全是感激,有你和四阿哥,是老天给我生命里最宝贵的礼物。”   十四的拳头慢慢松了,他和我十指交缠,仿佛要将所有的热力通过手指传送给我。   又过了一会,我身后跪着的阿哥越来越多。   先是八、九、十阿哥,九阿哥跪下的时候还说:“婉儿,我和老十三从来不对路,可是我真的很佩服你。何况这么多哥哥弟弟都跪着,我没道理不来的。”   接着,三、五、七和十二阿哥都跪在了我身后。   这下可好,康熙一朝所有成年阿哥一个个全跪在了康熙爷的南书房门口,而且还是的天,都没有一个人打伞,全在这里裸跪着,这场面真够壮观的 清理门户   李德全开门出来看过好几回,每看一次,脸色就白一分,估计他也有点被吓傻了,可是每次出来拿眼看着我却还是微微摇头,这说明皇上尚未松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撑到天亮的,我上半身早已经摇摇欲坠,若不是两位阿哥一边一个护着我,我肯定已经瘫倒在地上。这让我回想起当初十三校场比武,也是这两位阿哥一左一右守护在我两边,帮我撑起了整片天空。我心里一阵柔软一阵酸楚。   当看到第一道朝阳照在地上,我心中突然就来了狠劲,俗话说“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我一个人跪着也就罢了,可如今近十个阿哥都陪我跪着,即便我晓得康熙爷这是在做规矩,让一帮儿子们明白他才是大清朝的皇上,他才是天下第一人,可我也不能就这么眼见着。   “皇上,‘虎毒尚不食子’,您可是胤祥的亲阿玛,胤祥是您的亲生儿子呀,您怎么就如此狠得下心肠呀!您根本就不配当阿玛!皇上!”我用尽体内所有的力气,放声大呼!然后我发现身边所有人的脸瞬间变得惨无人色。   正在这时,南书房的门开了,而且是开的很大,一具身影笔直站在那里。   我尚未看清楚是不是康熙爷出来了,就听到身后小太监一声声在报,“皇太后驾到!”   太后来了?怎么连太后也惊动了?我不由自主转脸去看,似乎在视线里,跟着太后御辇一路跑的人中间有个熟悉的身影,我定睛一看,那不是玲珑吗?   我明白了,一定是玲珑想办法去求了太后,央太后出面来给我求情来了。   太后都来了,那事情一定有转机,我心里一松,然后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等我醒来,我发现已是躺在自个的床上,玲珑就趴在床边,我转头望望,屋子里还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   我只稍稍一动,玲珑马上抬起头来,“福晋,您终于醒啦!”   四阿哥和十四马上冲到床前,四只关切的眼睛看住我。   我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吃力得说:“我没事,你们别担心。”   两双眼睛顿时全部都充盈了泪水,却都强自忍着。   四阿哥的手探向我的额头,“烧终于退下去点子了,你呀,胆子真是大到天边去,连皇上都敢这么大声顶撞,若不是皇祖母及时赶到,我真是不敢往下想。”   “四哥,婉儿都惨成这样了,您还埋怨她,她这不都是为了十三哥,为了我们大家吗?”十四立刻跳起来帮我说话。这就是十四最可爱的地方,只可以他埋怨我,嘲讽我,却容不得别人说我一星半点。   “皇上答应了吗?”我问。   四阿哥重重点了点头,“皇阿玛说了,等你身子好了,就放你去十三弟那里陪他。皇阿玛还特地让身边的李太医过来帮你诊脉呢。”   “真的,您没哄我开心吧?”我的眼中一定闪出了喜悦的光芒。   “还能拿这个来哄你,当然是真的。”十四撇撇嘴,接口道,“这几日你就好好将养吧,别着急,皇阿玛既然准了,就不会再反悔的。十三哥在里面都知道了,你若拖着病身子进去,十三哥一定更心疼。”   我这时才想到,我至少也应该关心一下这些陪我跪了大半宿的阿哥们。   “你们身子都还好吗?其他几位阿哥,都没生病吧?”   “我们都是平日里练武的人,不过喝几碗姜汤就是了。你看看你,本来身子骨就弱,跪的时间又都比我们长,你就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十四忍不住来拉我的手,“你看看,手臂都细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你平日里都吃些什么,从来就没见你胖过一丝半毫的。”   “胖了就不漂亮了呀?我这不叫身子弱,我这叫作身材苗条。”我忍不住和十四斗嘴。   “看来是醒了,已经会和十四弟打嘴仗了。”四阿哥站起身子,看向十四,“十四弟,我们走吧,让婉儿好好休息,你别老逗她说话了,你看她嗓子都是哑的,让她多睡睡吧。”   十四恋恋不舍放开我的手,一步一回头地说:“我明儿再来看你,你今儿好好睡,别想太多,凡事都还有我和四哥,晓得不?”   “我晓得,你们早些回去吧,家里的福晋一定都急坏了。”我催促他们。   两人都是回头望了好几眼,见我只是拿手催他们,才转身走了。   我一把握住玲珑的手,感激地说:“玲珑,这次真是多亏了你,若没有你把太后请来,我还不知道要跪多久呢。”   “福晋,您就别再说这样子的话了,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早知道您是去跪皇上的,我一准陪您过去。您呀,就是性子太要强,什么都要自己来,别说阿哥们看了心疼,就是我,每次见您这么拼命,都直想哭,直想替了您去。”玲珑边说,眼圈就红了。   “好了好了,别伤心了,以后我不逞强了,还不行吗?以后一定先请示过玲珑姐姐再采取行动,可好?”   玲珑眼里还含着泪,又被我逗得乐了。   接下去的几日我非常乖,每天主动吃药,保证充足的卧床休息的时间,我要尽快让自己恢复健康。十四说的对,我进去陪伴十三,不仅需要充分的精神准备,更需要健康的身体,否则只是让十三更加担心愁苦罢了。   惜文也很关心我,但是她牢牢守着当初十三立下的规矩,只有我唤她,她才会出现在我眼前。所以她只是让芍药每日过来请玲珑问一下我的意思,是否需要带着昌儿过来看我。我听玲珑一说就笑开了,惜文呀惜文,十三一句话就成了天大的事,可见十三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我让她随时可以带着昌儿过来,我也有很多要紧的话要嘱咐她。   见惜文进来,我忙招呼她坐下,并让玲珑把家里所有下人丫鬟集合在后花园里,我有话要说。   我拉着惜文的手,慢慢地说:“妹妹,如今的情势你也看到了,我再过几日就去养蜂夹道那里伺候我们爷,府里的事就全靠妹妹操心了。”   我话刚开个头,惜文已经泪水长流,“姐姐,府里一直都是您在操持,惜文在府里吃好穿好,没受过半分委屈,都是姐姐的恩情,姐姐但有任何吩咐,惜文必是全力以赴,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做好的。”   “姐姐不要你拼命,只要你将这座府院打点好,等我们爷出来,家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就是妹妹的大功劳了。”   我一手挽着惜文,一手拉着弘昌,来到后园的亭子里,府里上上下下百八十号人全集合在一起了。   我让惜文和弘昌分立在我两旁,喝了一口茶,提高了嗓门说道:“现下我们爷深陷囹圄,又被皇上停了食俸,这阵子正是艰难的时候。我晓得很多人心里早就开始活泛,想着往高枝上飞,我这里一点不拦着,谁愿意走,我送每人二百两银票,今儿就可以离开,我绝不拦着,也不会记恨,大家尽可放心大胆地离去。”   说完,我拿眼瞧着一众下人们,只见他们面面相觑,彼此用眼神做着交换,心里斗争一定很激烈,是走还是留,在这一刻最体现人心冷暖了。   我晓得惜文性子绵软,不是会摆谱的主子,我今日不帮她把门户清理干净,只怕我前脚离开,后脚她就被底下人欺负到头上去。再说了,十三由于是平头阿哥,俸禄本来就不高,亏得我和惜文从来都不是奢靡的人,才勉强维持一府的开销,如今停了食俸,府里再养一群白眼狼,可真正是养不起,也没必要了。   有几个较有脸面的仆从开始从队列中走了出来,旁人一看,也陆陆续续跟了一点人,我大致看了一下,留下的也有六成多,看来我平日里还是很得了一些人心的。   我让领头的仆从带着这些人一个个过来,玲珑则将早就准备好的银票一个个发放下去,他们见我如此爽气,倒一个个自个先红了脸,不好意思起来。我只是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让他们下去收拾东西去了。   我朝向留下来的从人,继续朗声说道:“过几日我就不在府里了,这座府院的主母就是侧福晋,小主子就是弘昌,你们一个个都给我听仔细,看仔细了。”   我把惜文和弘昌往身前一推,下面的人哗啦啦跪下来一片,口中纷纷喊道:“给侧福晋请安,给小阿哥请安。”   我满意地一抬手,让大家起身,继续说:“所谓风雨同舟最看得出人心,你们肯留下,这份情意我一定会记在心里,希望你们待侧福晋就如同待我一样,等我们爷回来,我们大家不仅是共苦,还要指望着共甘的。”   大伙儿又是纷纷表着忠心,我其实是完全相信他们的,肯在眼下这个时节还留在十三阿哥府里,在为人上都是些忠厚老实的人。我看规矩也立得差不多了,便遣散了大伙儿,让玲珑先陪着弘昌玩,自己拉着惜文回屋。   我把平日收在柜子里的首饰匣子全部拿出来,一个个打开放在惜文面前。   “妹妹,家里并不宽裕,你也是知道的。现在府里现银我已经用的七七八八,这些首饰还值点银子,回头你全部去当掉,换了现银回来,你才好打理府里的事情。”   惜文又要哭,忙着推,“怎么好动姐姐的私房,我这里也有娘家带过来的东西,回头先当我的。”   我坚决地把盒子推过去,一边扬声唤小萄小夭,她俩应声进了屋子。   “你俩都是很早就跟了我的,知道我的脾气秉性,我从来就没把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放在心上,以前存着也就是备不时之需用。如今这时节,首饰哪有银子管用。回头你俩帮着侧福晋把这些都送去当了,府里现在急需银子,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俩了。侧福晋面慈心软,你们两个也是府里的大丫头,以后要多帮衬着侧福晋才是。”我细细嘱咐。   小萄小夭早跪在地上,一边落泪,一边使劲点头。   我怕惜文不肯当,还是又补了一句,“凡是有意义的玩意,我已经拿出来另外放开了,这些妹妹只管放手去处理就是。”   折腾了大半天,我一时觉得好疲倦,就让小萄扶我回床上歇着,惜文他们都各自回去,该干嘛干嘛去了。 交待妥当   这些日子,十四几乎是下了朝堂就过来看我,从来都是连朝服都来不及换。我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他并不想在我这里遇着四阿哥,他想多点单独对住我的时间。   本来这亲哥俩的感情就不是特别深厚,自从他看出我和四阿哥站在一条战线后,他和这位亲哥哥的关系更是一日不如一日了,我看在眼中,急在心里,却毫无办法。   这天十四又是才下朝就赶了过来,说实话,他穿朝服真的很有腔调。因为他身材欣长,双肩厚实,上半身和下半身的比例又是极佳,穿起大清朝的正装,那就是威武帅气四个字。   我晓得这些日子以来,他心里只怕比我更难过,我只要想到可以和十三厮守在一起心中就充满了希望和喜悦,而对他而言,我进去养蜂夹道,而他再想看到我,只恐非常困难。所以这些日子来,我总是刻意哄他开心,没有旁人的时候,也总是喊他的名字,不唤他十四弟了。   “胤祯,有没有人夸过你,你穿朝服的样子最酷了。”我笑着让他坐下。   “真的吗?除了你谁敢这么说。”十四对牢我的时候总是最轻松最开心的,“个个见了我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对了,你说的这酷是啥意思呀。“   哦,我忘了这茬了,大清朝恐怕不是这样夸奖人的。   我端过点心,放在他面前,笑着说:“酷呀就是形容一个人即长得帅又有本事,不过么,就是不太会哄女孩子开心。你少在家里摆臭脸色,自然人家就不怕你啦。”   十四站起来一把拉住我就往自个怀里带,我稍挣了一下,他没有松手,我想到他跪在我身侧时决绝的眼神,心里一软,人已经在他怀中了。   他的唇轻轻拂过我的额头,“这回你进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再见到,你就让我再抱你一回可好。只有抱住你,我的心才是踏实的,才是自个的。”   我一时无语,只是静静靠在他的肩头,感受他的心跳。   许久,他的声音幽幽传来,“如果圈禁可以换来你的陪伴,我宁愿皇阿玛圈禁的是我。”   我一把捂住他的嘴,“千万别乱说,这种玩笑也是能开的,你不要命了。”   我又换了轻松点的语气,“若真是你被圈禁,大不了我跪着求皇上把宛然帮你送过去。你呀,身在福中不知福,宛然对你多好呀,什么都以你为重,你真应该待宛然好些。”   “她们都不是你,她们对我再好也不是你。我自然不会亏待她们,可要我象待你的心一样待她们,我做不到,因为我的心早就不在自个身上了。”   这话说的我心头一阵酸楚,我忍不住踮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胤祯,你对我这般好,我却无以回报,你为什么就放不下呢?”   见我亲他,他眼中的喜悦瞬间被点燃了,“只要你心里还念着我,我就是快乐的,这辈子我不能够做为夫君在一旁守护你,我求下辈子,我要你答应的下辈子。”   “好,我答应你,我也不喝那碗孟婆汤,等你来寻我。”我挣脱开他的怀抱,站到窗边去,窗外已经是早冬的肃杀景致了。   “这里是五千两银票,你收好。”十四把银票往桌上一放,见我一脸狐疑望着他,连忙解释,“这大多是九哥和八哥他们的银子,我和十哥不过凑了点子心意。九哥一直和十三哥不对路,不过他对你这回,实在是敬佩得很,九哥说你府里现在一定需要银子,特让我梢来的。这些都是哥哥们的心意,你就不要推了。”   我本想辞,见十四如此说,而且我听到是九阿哥凑的份子最多,我隐约有点明白过来,这恐怕也是老八老九他们对我们这次协助他们反太子行动而表示的一种感谢吧。   “既然是众位哥哥们一片真心,婉儿真的是不好推辞了,也拜托你就替我谢过众位哥哥吧。”我向十四行了个大礼。   那边十四早就一侧身躲过,“我可不敢受你这么大的礼。”   十四看看天色不早,“一会四哥一准过来,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一切当心。”   这头十四才走没多久,那头四阿哥已经进得屋来,这哥俩,估计连探望时间都是彼此有着默契吧。   “婉儿,你真的都准备好了吗?”四阿哥看着我,一脸忧虑。   “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我和胤祥都会好好的。”我朝他微笑,“只是有件事情,我要托付给四哥,还望四哥不要推辞。”   说着,我已经跪下行了大礼,四阿哥吓得从座位上直跳起来,差点腿一软也跪下来,一把将我扶起,“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应承你就是,何必行这么大的礼,你是不是存心要折我的寿呀。”   “婉儿可不敢,婉儿只是想将昌儿托付给四哥,你府里去年刚添了两位小阿哥,如果可以,让昌儿和弘历、弘昼一起玩耍,一起学习吧。”   “这个还要你来关照,我早就做好安排了,只要弘历他们有的,绝少不了弘昌的,你尽可放心,我一定是拿弘昌当自家儿子一样一样。”   “那真的多谢四哥了。”我真心感激。   他朝我摇摇手,我立刻换了称呼,“胤禛,我是真心地感激你,弘昌还小,阿玛就不在身边,有你帮衬着,我才真的放心。”   说着,我让玲珑请来惜文和弘昌,硬是让四阿哥坐着受了弘昌一拜,方才作罢。   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十三会被攀扯进这次的事件,我忍不住问四阿哥,“四哥,你可能够猜到为什么胤祥会遭圈禁?”   “这桩事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按说这些人和十三弟相识确实没错,可是十三弟当初在古北口练过兵,京城里上上下下的武将哪个不认识十三殿下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四阿哥略沉吟了一下,“三哥当初因为在十三弟母妃去世时侯的不敬行为,削去了刚获得的王爵,这次案件的主审是三哥,我怕是三哥在其中捣的鬼。”   原来如此,我这下明白过来。是呀,我以前也风闻过此事,那还是康熙三十八年的事了,好象是三阿哥胤祉刚被封为郡王没多久,因为敏妃丧期百日未满,三阿哥就去剃了发,结果因为这点无关紧要的小事,竟然就被削去郡王爵降为贝勒,不是不悲摧的。难怪了,这口气怕是在三阿哥心里憋了十多年,终于有机会报复了。可怜我家十三,削爵明明是康熙爷下的旨,倒霉的却是我家十三阿哥,这都什么呀。   见我脸色阴晴不定,四阿哥赶忙安慰我,“你放宽心,以后寻到机会,我一定帮你们报一箭之仇,我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我轻轻摇摇头,“冤冤相报何时了,你别太放在心上。胤祥也是命中有此一劫,不能全怪三哥。胤祥过了这个劫数就好了。朝堂上现在形势如何?”   “二哥彻底被废,八弟害怕百官还象上次一样推举他为太子,特意向皇阿玛告了病在家休息。没料想皇阿玛对他的行为给予了严厉指责,还说八弟‘以贝勒存此越分之想,探试朕躬,妄行陈奏,岂非大奸大邪乎?’此后,虽然大臣们连上奏折,推荐八弟继任储君,都被皇阿玛拒绝了。”   我轻轻点头,若说十三可怜,八阿哥又何尝不是更可怜,他也是皇权争夺下的牺牲品呀。其实,论才学修为,人脉品格,八阿哥都属上乘,若不是八阿哥过于强烈的结党意识,严重威胁了康熙爷的地位和安全,康熙爷一早就对八阿哥存了戒心,我不认为四阿哥一定能够争得到这个位置。   “争是不争,不争是争,夫唯不争,天下莫能与之争!”我吐出这句话时,四阿哥眼中顿时生了光彩,“不知四哥和隆科多隆大人关系如何?”   “相交甚深。”四阿哥说话向来谨慎,他既然说了甚深,那必然就是关系很铁了,看来他也是早就看清形势,开始慢慢布局了。   “你不要老这么殚精竭虑的,心思全损耗在这上面,你多歇歇。我晓得你一心念着进去陪十三弟,你若是连自己的身子都养不好,又怎么行呢?”四阿哥是真的心疼我。   我苦笑一下,当下形势如此严峻紧张,若不能够让四阿哥在朝堂上站稳,我和十三就更没有希望了。   “后日我就去养蜂夹道了,你自己在外面要千万小心。不仅京城里要有贴心人,地方上的人也别忘了布着,戴铎戴管家是个极得力可靠的人,不妨找个机会外放出去吧,和年羹尧年大人也好互相有个辅助。”我必须在走之前把我记得的事情全部说完,否则我是真不放心呀。   “晓得,你说的我全记在心上呢。你别太操心了,再过一阵子,等皇阿玛心情好些,我就会去求情,让皇阿玛放你们出来,至少可以允许兄弟间的探望。你府上的事情,我会让你四嫂多照顾的,绝不会让府里出了乱子。”   有四阿哥这句话,我自然是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终于是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陪伴十三啦! 新作息表   在十三被圈禁后的第八日,我收拾好自己和十三的随身物品,离开了自己的家,去往久闻大名的养蜂夹道。   不知道是不是我上次的长跪感动了上苍,还是太后的出面搞定了康熙,康熙爷不仅准我进去陪伴十三,还特别加恩说可以携带多名贴身服侍的人,玲珑和侍卫长一听有这条,立马就跪在我面前,说什么都要跟进去,我想想人家也是一对小夫妻,不能让人分居两地,既然如此有心,那就一起吧。   于是,我们是一行三人共同奔赴新家而去。养蜂夹道究竟是个什么所在呢?原来养蜂夹道不曾养蜂,我听着名字就自己在一边臆想真是可笑。它是一条南北走向的小胡同,原来,明朝时候这里竟是叫羊房夹道的,似乎因为明朝时皇家曾在这里设有羊房而得名的。羊房并非只养羊,还有其他珍禽异兽也在此饲养。据说明朝的皇帝皇后喜欢养动物,做手工活那可是出了名的。哈,真是怪异的喜好,果然是贫农出身,连嗜好都这么富有身份特征。   十三在里面呆没呆足十年我还不知道,但是在距此时二百年前的明朝成化年间,这里确实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的重大事件。小皇子朱右樘,也就是后来的明孝宗年号弘治的那位,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里藏了六年,演出了一场大明朝的悲剧:太子逃国。明孝宗在当时的养羊房胡同里有其母纪妃和先前的废后悄悄抚养,好在人是有良心的,那些知道秘密的太监和宫女们用自己的同情心换得了未来天子的生命,守口如瓶这天大的秘密。看来这鬼地方竟是出名人的呢。   十三见到我,自然是惊喜交加,我俩紧紧相拥,一时间真是难舍难分。玲珑和侍卫长赶紧下去收拾整理东西,留我们二人在屋子里尽情缠绵叙话。   十三深深吻我,我俩几乎吻到窒息才勉强分开。也许是因为他早得了消息我会进来,所以精神上并不颓废,眼神也还是晶晶亮的,透着阳光。   他一遍遍抚摸我的膝盖,“你这么弱的身子骨,怎么可以在乾清宫的地上跪那么久,还是大风大雨的天,四哥让人传话给我的时候,我听了心里就跟有千百根针在扎一样的疼。你要是有点子啥长短,你说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前,鼻子使劲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不这样闹一出苦情戏码,皇上哪里肯放我进来呢,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就什么都值了。”   我还着急把刚才想到的那个典故告诉十三时,十三本不信,后来仔细回忆了他师傅法海以前教过的明朝历史(那会子二十四史中的明史还在编呢,没有编完),发现我说的一点没错,于是对我的敬仰之心又加多了几分。   正因为不知道这样的圈禁会持续多久,我才动足脑筋想办法,要始终让十三保持良好的心态和健康的体魄,我究竟应该如何安排我们的生活呢?   好在我的21世纪读研的时候,也做过好几任小孩子的家教,尤其是辅导寒暑假的那种,我必须象对待那些小朋友一样来重新规划十三的生活作息,只有保持了良好的作息习惯,才可能拥有良好的生活态度和生活品质。   我比照现代生活做五休二的作息,也给十三列了一张每周生活学习作息表。   周一到周五每日早上辰时三刻(大致是现代的8点半)左右起床,巳时一刻开始(大致是现代的9点半左右)学习,老师就是我,学习内容主要有英语、数学以及会计,上午学习一门,基本学到午时(大致是现代的11点)休息吃午饭,下午于未时一刻(大致是现代的13点半)开始另一门课程,学到申时一刻(大致是现代的15点半)结束,完成一天的课业。接下去是体育锻炼和音乐时间,酉时二刻(大致是现代的18点)用晚餐,晚上则是家庭娱乐时间,再晚不超过亥时二刻(大致是现代的22点)睡觉。周六周日则全用来休息娱乐。   为什么要让十三学习这许多现代人的知识,因为记得当初在21世纪时我认认真真百度过怡亲王的生平,他在雍正初年就担任总理事务大臣、处理康熙、孝恭丧事,总管会考府、造办处、户部三库、参与西北军事的运筹,办理外国传教士事务,三年底,会考府解散、总理大臣卸任,除了继续以前的各项兼职外,加议政大臣,总理营田水利、管圆明园八旗禁军,胤禛藩邸,陵寝事务,加秘密进行的军需运输活动和对进军漠北的军事谋划,还要承担皇帝临时交办的审断案件,代行祭祀等诸多差务,可谓职任繁多,综理万机。由于胤祥处事周密,勤勉不怠,雍正对他极其信任,而去胤祥和胤禛这兄弟俩不仅在政治方向上保持高度一致,在审美情趣上也有很多共同之处,故很多雍正的私人物品也全是交给胤祥去打理的。一会要制个什么鼻烟壶啦,一会帮雍正修理个眼镜架子啦,一会要给雍正烧制些瓷碗啦,总之一句话,雍正没功夫操心的事,全是胤祥在操心。当时我就觉得,这怡亲王一准就是给活活累死的,他毕竟是血肉之躯的一个人,不是一台机器,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他哪里管的过来这许多大事小事,还偏偏每样都做的极好,口碑都是极佳。   我在整理自己的记忆和思维的同时,我恍然大悟为什么我会对十三情有独钟,为什么其他阿哥同样向我伸出橄榄枝而我却视而不见,原来早在三百年后,我已经深深爱慕上了侠王十三阿哥,所以当真人出现在我面前,我才会那么轻易地交出了我的心。也许上天安排我这一次的穿越,就是为了让我遇见他,爱上他,陪伴他,以及纵容他一生。   十三看到我那张生活作息表以及相关的学习内容,可谓喜不自禁。他性子本就好动,一个人在这里时,心情又不佳,也没人陪他玩耍,自然是气闷得紧,现在不仅有我陪伴,我还想好了节目,给他找了这许多事情,他心里那份高兴得意就别提了。   英语是我的强项,我从A、B、C字母开始教起,还手工做了字母卡片以及单词卡片,供他学习之用。数学我只是平平,不过由于大清朝并没有使用阿拉伯数字,我便将阿拉伯数字教了给他,同时还教了加减乘除四则运算,加减他本来就会,主要还是加强乘除的竖式计算应用。会计我主要教他借贷记账,帮他绘好了表格,一栏记收入,一栏记支出,当然是用阿拉伯数字来记啦,考虑到当时的情况,权责发生制肯定很难让他理解,我便只教他收付实现制的记账方法。   对这些新的知识,他的求知愿望非常强烈,而且他真的非常聪明,任何新的知识,我只要稍加灌输,他马上就领会了其深层的含义,还会自己举一反三,有好几次所谓的答疑几乎将我问到墙根,差点就答不上来了。   十三不止一次询问我,究竟我是从何处学到这许多新鲜有趣且前所未见的知识,我只是一贯地打马虎眼,混赖过去;再后来,他就不问了,只是紧紧抱住我,仿佛要将我整个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他相信了我曾经说的话,我就是他的那个天使,我就是上苍派来保佑他,爱护他的天使。   为了丰富我们的娱乐生活,我画了现代扑克牌的样子,让玲珑他们用硬纸糊了好几副。   我还将扑克牌的54张模式也做了一个解释:大王代表太阳、小王代表月亮,其余52张牌代表一年中的52个星期;红桃、方块、梅花、黑桃四种花色分别象征着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种花色有13张牌,表示每个季节有13个星期。如果把J、Q、K当作11、12、13点,大王、小王为半点,一副扑克牌的总点数恰好是365点。而闰年把大、小王各算为1点,共366点。   我教大家玩升级上游,八十分以及拱猪,结果他们个个上了瘾,每到周末就等不及要坐下来打牌,和现代人简直一模一样。尤其是玩拱猪,我们说好的惩罚方法是,谁拿了黑桃Q成了猪,谁就要走到院子口和当天值班的守卫说,“你知道吗?今天我是猪。”每每将那些守卫搞得一头雾水,因为同一天里,我们四人会轮番出去和他们说‘我是猪’,这些守卫真是彻底被我们打败了。后来,连守卫都忍不住向我讨教扑克的玩法,我自然也乐得和大家分享,于是又让玲珑制作了好几副扑克,送于守卫们。这些守卫对我和十三的态度是愈来愈恭敬有礼,几乎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不曾给我们看过脸色。 圈禁风光   平日里我还坚持让他和侍卫长彼此拆招,练习武艺,用意是锻炼身体,且每天都不间断。我明白现在的日子其实是在养精蓄锐,他将来要大展宏图,靠的就是现在的积累,不仅是知识上的积累,更是体力上的积累。我和玲珑也跟着学点强身健体的基本武术动作,有点类似于现代防狼术吧。由于我有着以前练习芭蕾的底子,身体的柔韧性非常好,每天跟着学习,每天都坚持练习,虽说在行家的眼里只能算是花拳秀腿,但至少不能让坏人三招两式里就把我拿下了。   若是在音乐时间里,我会一边抚筝一边曼声歌唱,“谁在葬花楚楚可怜,谁在西楼此恨绵绵,辜负了红颜,到你面前对你说抱歉。谁为少年守在窗前,谁为英雄走到江边,枉费了姻缘,到你面前对你更爱怜。多少相思泪流下化成碧云天,不送你一把绢扇,送你一切缠绵。听我一遍一遍拨着手中弦,所有的哀愁娘子写。不用琵琶遮面,相信前生对你亏欠,今生由我来填。听我一遍一遍拨着手中弦,所有的美丽娘子写,不用最后化蝶,约好今世为你出现,写下你的誓言,今生由我来念。历史留下爱的赠言,命运留给我们改变,走过千百年到你面前,为你把手牵。就让英雄唱空悲切,就让君子叹断桥前,何似一瞬间到你面前,对你更爱怜。多少连理枝枯了建成长生殿,不送你一面牌匾,送你一切缠绵。历史留下爱的赠言,命运留给我们改变,走过千百年到你面前,为了此生缘娘子陪你写。”   每次我悠悠吟唱时,另外三人包括守卫们都会听着听着就湿了眼眶,而十三悠扬动听的笛声也会每每跟随我的旋律,飘荡在新家的上空。   为了翻新饮食上的花样,有一天我突然灵光一闪,我可以尝试做一下西餐里的土豆色拉呀,用料简单,制作起来也不复杂。   首先制作蛋黄色拉油,将花生油烧热,端到一边晾凉;打一只生鸡蛋,取用蛋清;再将另一只鸡蛋煮熟,取用蛋黄;用勺将熟鸡蛋黄碾碎碾细,再将生蛋清倒入其中,将二者沿着一个方向充分搅拌混合;将蛋黄蛋清的混合搅伴物中逐渐加入小勺已经晾凉的油,继续沿着同方向搅拌.直到觉得酱够稠够浓了为止。   这样,美味的色拉酱就完成了,吃的时候只要依照个人的口味加些盐、糖啥的就行。   再将土豆、青豆、和胡萝卜切丁煮熟,熟鸡蛋的蛋白也切丁,将上述材料放到刚刚调好的蛋黄色拉酱里,则大功告成。   我让玲珑做我的助手,两个人主要是调制酱耗时较长,等我将酱搞定,玲珑早把其他的东西全准备好,我生怕大清朝的人们不习惯这种口味,故而只制作了一平碗的成品。还未端到十三面前,他早闻着味就寻过来了,不过尝了一口,就连声称赞好吃,一个人将一碗成品全部干掉。好在备料很多,我赶紧继续将所有配料做成成品。那一天,我的土豆色拉得到一致好评,我还特地让玲珑端了一份给守卫送去,守卫也一个劲夸好吃。   后来听玲珑说,守卫我们院子的这个岗位居然变成了热门香饽饽,他们都要抢着来当值,若当值这天能吃到十三福晋制作的新菜式或者听到十三福晋和十三阿哥天籁般的音乐,那简直就是可以回去在同僚面前夸口好几个月的谈资。   十三听了后更是一个劲调侃我,收买人心最是拿手,到哪里都把当地的人心收得服服帖帖,他还笑说,日后更是不能够离开我半步,因为他全靠媳妇,小日子才过得如此和和美美,开开心心。   十三虽说是被圈禁,其实只是被限制了自由而已,一应吃用穿度都是比照着原来皇子的标准,过个节日啥的还有特别的赏赐,如果且将院子门口的守卫看成保镖的话,日子还是过得很是舒心。至少现在我们远离朝堂,远离是非的漩涡,每天醒来只要考虑如何将今天过好,如何安排好自己的时间和自己的事情。从某种角度上说,我心里开始隐隐明白了康熙爷的良苦用心。康老爷子其实真的是很爱十三这个儿子,但是他也很了解这个儿子身上的缺点和弱点,十三有着热血少年的桀骜不逊,也有着热血少年的至情至性,但是辅国理政,更需要的是冷静理智,坚忍不屈和铁血手腕,也许康熙爷就是希望通过圈禁这种方式让十三静下心来,好好思考,好好磨炼自己的性情吧。但是,在康熙爷目前的心目中,是否已经有了储君的名字和人选了呢?   春去秋来,时光荏苒,我们在养蜂夹道里迎来了康熙五十四年,我们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将近三年。   在这三年里,我们也有着很多好消息。   首先是玲珑和侍卫长在康熙五十三年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满月后让惜文接回府里去养育了。   再有就是康熙爷发了话,每年过年期间允许外人上养蜂夹道来探望我们,基本上从年三十到元宵节这期间都可以。四阿哥是每年必来的,惜文带着昌儿也是开放一天就往这儿跑一天,其余阿哥和福晋等间或也会出现,比较让我奇怪的是,从未见过十四,十四福晋倒是来过好几回。   四阿哥每次过来探望,都会将这一年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大致和我们说上一遍,国家倒是基本上并没有太重大的事件发生。比较有趣的形势就是八阿哥愈加被康熙爷冷落,而这几年朝堂上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是十四阿哥。其实这些我早就在历史书上知道了,所以不觉得特别惊奇。   唯一有件蹊跷的事情就是发生在康熙五十三年的十一月,八阿哥因其母逝世二周年往祭,未赴康熙爷热河行在请安,八阿哥为表达歉意,也为讨好父皇,给前往热河巡猎的康熙送了两只鹰,谁曾想出来的时候还是欢蹦乱跳的两只海东青,到了康熙爷跟前居然就变成奄奄一息的样子。康熙爷看到这两只快要死的鹰时,认为八阿哥暗示自己体弱多病,不久于人世,气得犯了心脏病,并在大怒之下,历数八阿哥胤禩的种种罪行,宣布断绝两人的父子关系。   听到此处,我的眼光瞄向了四阿哥,四阿哥立刻领会了我的意思,他轻轻摇摇头,“这事和我无关,我压根不知道八弟还准备了这样一份礼物。”   照理说,这是一个具有明显人为栽赃迹象的构陷事件,以八阿哥的政治智慧,绝不会故意给康熙爷送上将死之鹰,自毁前程。那又会是谁做的手脚呢?   四阿哥和十三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的目光瞬间黯淡飘忽了起来。我的脑中哄地一声,我猜到他们怀疑的对象是谁了,其实我也不是猜不到,只是不忍这样去想,目前康熙爷跟前最炙手可热的人就是十四阿哥,听说凡有重大事件康熙爷必是垂询听取过十四阿哥的意见,所以说,发生这件事情对他最为有利。   十三见我神情哀戚,握住我手安慰道:“不一定就是十四弟干的,你不要太难过了。”   我只有苦笑,十三呀十三,你这样的安慰,只是更加坐实了你们的怀疑而已,但是,在这样大是大非的问题上,我是不能够感情用事的。说难听些,十四目前就是我们最大的政敌,若要将四阿哥推上去,那么唯有将十四打翻在地,并无任何折中路线可走。这是怎样的你死我活呀,一想到此处,我就觉得不寒而栗,就觉得无法面对。   难怪十四从未来养蜂夹道看望我们了,如今他圣眷正浓,当然不想和任何会影响到他政治前途的人和事搭上关系,想到这里,我反而释然了,一直对十四心存的一份歉疚也淡了。   惜文带着昌儿过来的时候,总是还带着很多阿哥们赏的首饰礼物啥的给我过目。最有趣的是,每次这些礼物里都会出现一些我让惜文当掉过的东西,还有那只镶嵌有蓝色珍珠的首饰盒子,我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还让惜文接着当掉,结果第二年的礼物中又再次出现了。我在心中叹气,却也带着隐忧,这分明就是九阿哥的手段,他摆明了送钱给我们,却用了一个最巧妙的法子让我们无法拒绝,我简直怀疑那些当铺是不是都是他手下人开的。好在十三向来对这些不上心,我当然更不会去提醒他。惜文是一早就觉得奇怪,然而不太敢问,我只好拐弯抹角地告诉她,若是家里现银不够,这些子华而不实的东西只管当掉,既然这些哥哥们如此关照我们,我们也没必要那么客气了。毕竟我从小受的都是现代社会的教育,我并不认为骨气比生命更重要,当然面临原则性问题时除外,人首先要活着,才能够努力奋斗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为国家为社会贡献自己的力量。 终于回家   当除夕夜晚的烟火尚未在养蜂夹道的上空消散,门口突然传来更为响亮的礼炮声,我和十三本来正在院子里仰着脖子观赏烟火呢,真正被这几声礼炮给吓到了。   十三脸上的血色突然一下子就褪尽了,看他这副模样,我立刻反应过来,那是传圣旨的礼炮声吧,这大过年的,康熙爷又要搞什么花招呀。   “不要担心,一切都有我扛着,不许你替我出头。”十三一把抱住我,在我耳边低低关照,我感觉到他的身子止不住在抖。   哦,他是在担心康熙爷又要更为严厉地处罚他,而我却在心里悄悄乐开了花,看来是苦日子熬到头了,光明即将到来。   我握紧他的手,“新年新气象,你皇阿玛怕是要在今天给你惊喜呢。”   我们还在互相猜测鼓励时,院子的大门已经完全打开,打头走进来的正是大太监李德全。   见李同学一脸笑容,我这颗心终于算是放下来了,估计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十三殿下,十三嫡福晋接旨!”李德全喊道。   十三赶忙拉着我跪下,“儿臣胤祥接旨。”“臣妾婉儿接旨。”   听李德全宣布了一遍圣旨,果然是放我们回家的恩旨,而且即刻生效。   十三听到后反而不敢相信,竟是楞在那里没有起来。李德全忙上前来搀扶十三,“十三殿下,皇上让您回家呢,您和十三福晋这下可算有出头之日了。”   十三一双大眼睛中立刻蓄满了泪水,他转向我,向我伸出双手。我纵身投入他的怀抱,幸福的眼泪早已滚落,“胤祥,我们可以回家了,我们真的可以回家了!”   边上站着的玲珑和侍卫长也不停地在抹眼泪,就是李德全,都在擦拭着眼睛。   我马上反应过来,忙上前给李德全行礼,“李公公辛苦了。”一边向玲珑递着眼色。   玲珑一见就明白我的意思,忙进屋去取了五百两银票出来,我塞到李德全手中,真心地说:“胤祥和婉儿一直承李公公照顾着,这些小小意思,李公公切莫嫌弃。”   李德全本还想推,我低声再说:“李公公几次仗义援手,婉儿早就感激不尽,您若不收,就是您以后不打算提携婉儿了。”   见我一脸严肃认真,李德全这才收了银票,高兴地说:“那我就先回去给皇上复旨啦。对了,皇上还说了,十三殿下歇过几日再进去谢恩吧,先收拾一下回家要紧。”   ……   阔别将近三年的家,我们终于回来了。   惜文早得了消息,一早就领着所有仆从在前院一字排开迎接我们,我们刚到门口,鞭炮声就不绝于耳响了起来,府门口也是装扮得一片喜气洋洋。   十三微笑着扶起了行礼的惜文,我则几乎被一头向我怀里撞来的弘昌弄倒,这孩子现在已经五岁多,长得是白白胖胖,我差点就要抱不动了。   我们和大伙都打了招呼,说了些感谢大家不离不弃的场面话,便借口身子乏,直接回屋去休息。   好消息突然就来,老实说,十三和我都没有彻底反应过来,总觉得有些虚幻,有些不真实。   我俩坐在床边,十三揽住我的肩,虽然彼此都沉默着,心中却都是思绪起伏。   回家的喜悦已经渐渐过去,我们又将重新投入历史洪流中。   我晓得十三心里目前在想些什么,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但是从他坚定的眼神中,我晓得他已经准备好了,他又将以一个斗士的面目出现在朝堂之上,他要为他自己的理想,也为他愿意奉献的人而奋斗;而前些年无需面对、无需考虑的各桩各样,大事小事,现在全部一股脑儿呈现在我们面前,不容我们再去回避。   是夜,我枕着十三的肩膀,轻轻地说:“惜文妹妹在外面守了这些年,把家里打点的妥妥贴贴,又要养育弘昌,也够她辛苦的。明儿晚上,你过去好好陪陪她吧。”   十三不发一语,好久,才轻叹一口气,“好吧,明晚我就去应个景。”   “不准你只是应景,你晓得应该做什么,我绝不吃醋就是。”我推推他。   他转过脸来亲我,声音中透着无奈,“对惜文,我晓得是亏欠她的。可是我最担心的莫过于失去你,如果一定要亏欠别人才能够留住你,我宁愿亏欠上一辈子。”   “去吧,你不会失去我的,你放心大胆地去吧。”说着,我把被子蒙住了头,装着去睡觉了,其实我是不想让脸上的泪被他发现。   ……   四阿哥带着四福晋过来祝贺十三,哥俩在书房里一聊就是很久。我则陪着四福晋在屋子里聊聊家常。听她说,弘历和弘昼已经三岁多了,弘昼相对身子弱些,却老喜欢跟在弘历后面,弘时因为相对年龄较大,和这两个弟弟并不是很玩得来,倒是我们家弘昌,因为只差两岁,所以和这哥俩玩的特别好,尤其这一年,平日里几乎一直混玩在一块。   听四福晋这么说,我更是安心,看来四阿哥完全信守了他当初的承诺,他会好好待弘昌,就象待自己孩子一样。我赶紧向四福晋表达了谢意,这些年来她一直帮衬着惜文,提点着惜文。   四福晋深深看我一眼,轻声说,“妹妹,你若真想谢我,不如多绣几块帕子给你四哥吧。自从你四哥得了你送的帕子,就一直揣在身上,我好几次看到他怔怔对着帕子发呆,你四哥的性情你也清楚,他不过就是留个念想罢了。这几年,他每天都在想办法,如何才能哄着皇上开心,让皇上放了你俩,可是,还没等进言,就被挡回来了。如今朝堂之上,十四弟的话皇上最听得进去,你四哥也难呀,他现在真是越来越象个不管世事的闲散王爷了。”   四阿哥难,四福晋就不难了吗?我心里黯然起来,愿意对着别的女人说自己老公心里一直有个念想,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和爱呀。我握住四福晋的手,她的手好生冰凉,“姐姐的话婉儿记住就是了。”   接着,一众阿哥们纷纷上门祝贺,我终于见到了如今红得发紫的十四阿哥,他是随着八、九、十阿哥一起来的。以前这阿哥四人组,总是以八阿哥为首,现在却隐隐变成由十四领头了。几年不见,几位阿哥都有所变化,不过有些人变化大些,有些人变化小些。   八阿哥明显憔悴了,原来温润的气质更见厚重,眉眼间也多了些旷达,这几年他从百官心中地位不减,可是在康熙爷心中却再无起色,想来日子过得并不舒畅;九阿哥仍然拥有颠倒众生的好容貌,只是脸上的笑容越发地少,更多的是阴郁之色,他一向力挺老八,如今老八明显落了下风,他只好转而支持十四,估计心中也是有些抑郁的;十阿哥倒是变化最小的一个,身材依然健硕,笑容依然没心没肺,也许是傻人有傻福吧,他在雍正朝的的时候也被打发去守陵之类,后来就跑到张家口那一带蜗居,居然活过了雍正朝,直到乾隆二年才死;十四阿哥,几乎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容颜并未大变,英俊一如往昔,他的目光还是犀利霸气,然而他眼眸中的内容,我却再也无法读懂。   十三经过这些年的波折磨炼,性格自然是大见沉稳朴实,他和每位兄弟拥抱,双目隐隐含泪,毕竟血浓于水,兄弟间再有嫌隙,在这一刻还是真情流露的。   我跟在十三身后向各位阿哥行礼致谢,不敢和任何人的目光对接。   “十三弟妹,好久不见,反而愈显丰姿绰越,不知可有什么驻颜秘方,我也好回去哄你九嫂开心。”九阿哥仍是不肯轻松放过我。   其实不用他提醒,我早发觉了,我的容颜停留在二十五、六岁的模样,我心里明白,恐怕我是不会老去的吧,或者上天留给我的时间已然无多。   我借着给九阿哥续茶,淡淡说:“如果九嫂没有意见,不妨去养蜂夹道住上个一年半载的,也许就容颜永驻了。”   说完,我把茶壶往桌上一放,不再看各位阿哥的表情,向大家团团行了个礼,转身走了出去。   身后传来十阿哥抑止不住的笑声,我可以想象老九精致的脸上气愤的表情。   我不过才走到花园,身后仿佛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我转身去看,果然是十四尾随而来,不过他在很远处就停住了脚步,只是遥遥看着我,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俩就这样彼此隔着十多丈的距离,静静站着,也许这距离,是我俩今生再无法跨越的。终于,我无法承受这样令人窒息的氛围,向他微点一下头,转身快速走开。转过廊檐,我忍不住回头望去,他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一生一世   一旦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十三立刻就变得繁忙起来。康熙爷虽然没有安排他什么固定的差事和职位,却总有意无意让他跟着四阿哥一起做事。   我有点明白康老爷子的用意,八阿哥在朝廷上下的好名声对他来讲一直是个不小的威胁,他害怕有朝一日被逼宫,所以一定要打压八爷党,同时也扶植培养可以与八爷党相抗衡的力量,四阿哥即是其中一股势力,康熙爷格外重用和垂青十四阿哥,恐怕也有着分化八爷党的意思在里头。   到了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就是十三和我成亲十一周年的纪念日,其实去年是我俩成亲十周年,由于仍然处于圈禁中,不得自由,我便也懒得在这上面花心思。今年就大不同啦,我们回了家,而且十一周年庆,照21世纪的说法,11可是含有的意思,这个纪念日我是过定了,何况最近十三在久歇之后突然面对错综复杂的朝堂之事,一时间也是忙的焦头烂额,我也着实想让他轻松一下。   为了这一天,我早早就展开了准备活动。   首先是服装,我一早就画好衣服样子,让尚衣局的人照着我画的样子做了一身绣有水墨山水画,比较接近于21世纪时候的长袖旗袍,不过两边的分叉可没敢开得太高。   接着,我让小栓去四阿哥的园子里讨了一百十一朵玫瑰花来,布置在花厅四周,因为我把饭桌安排在这里。   我还重新训练了戏班,让他们熟练弹奏我要求的曲子。   最后,我吩咐厨房当天要做土豆色拉,还再准备几个清爽的小菜。   好,现在万事俱备,只等男主角登场了。   不过我没有料到的是,那天下朝后除了男主角回家外,还有着四阿哥。   十三一进门就说:“今儿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新鲜玩意要拿出来,居然把我瞒得死死的,若不是四哥说你让小栓去他园子拿花的事,我还蒙在鼓里呢。”   原来是这样,估计小栓去拿花的时候肯定得意洋洋和四阿哥跟前的长顺吹了一通,这年头真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呀。   本来我是想好好过个二人世界,现在客人都已经上了门,我难道还能够把人家赶走不成,只好摆出喜悦的样子,给四阿哥行礼,“给四哥请安,四哥吉祥。”   四阿哥赶紧虚扶我一把,脸上带着一丝丝得意的神色,“不知是否打扰到婉儿的计划呀。”   “四哥说哪里的话,平日里见四哥一直忙于国事,实在是不敢耽误四哥。今日不过就是贺一下我和胤祥成亲十一周年罢了,芝麻点大的事,居然惊动了四哥,是我不好意思才是。”   “婉儿,我们成亲都有十一年了吗?我怎么一点没意识到呢?”十三使劲拍自己的脑门,真正好笑,“婉儿,到现在我仍象第一次见你一般。”   我也不多说啥了,直接把两位阿哥引到花厅,叙了一会家常,就吩咐开饭。   我因为饭后还有节目,故吃得并不多,只是频频劝两位阿哥多吃些,我也帮着倒酒。四阿哥明显对我准备的土豆色拉很感兴趣,一连声称赞好吃,十三自然一脸的骄傲。   看他们吃得差不多了,我欠一下身子,道声稍等,回屋去换服装,同时也让戏班里的乐队出场准备。   等我换好旗袍回到花厅,却见花厅已经又多了一位,定睛一看,正是十四阿哥。   “婉儿准备了这么丰富的节目,居然只请四哥,可见是看不上我这个弟弟了。”十四神情冰冷。   四阿哥和十三估摸着也没想到十四会突然登门,四阿哥赶紧打圆场,“十四弟说哪里话来,我也是自个讨上门的,婉儿的座上客名单里可没有我。”   十三更是赶紧拉十四坐下来,“十四弟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来么,婉儿可是连我都瞒着的。”   我心里暗暗叫苦,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走进花厅,先向十四行礼。三位阿哥看见我的打扮,目光中都起了变化,尤其是十四。   我也没兴趣关心这些阿哥们的想法了,自己在空地处站定,轻轻拍一下手,乐队立刻开始演奏,我一边跳着轻松的迪斯科舞步,一边曼声歌唱,“天空的雾来的漫不经心河水像油画一样安静,小燕子慵懒步伐咬着云,心偷偷的放晴。祈祷你像英勇的禁卫军,动也不动的守护爱情,你在回忆里留下的脚印,是我爱的风景。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寄出代表爱的信笺;我要送你日不落的爱恋,心牵着心把世界走遍。你就是晴天你就是晴天,我的爱未眠。不落的想念飞在你身边,爱的马车总是走了又停,微笑望着大街上人群,我要把爱全都装进心里,陪我一起旅行,我的爱未眠。”   我看到十三的眼睛慢慢湿润,眼中的深情慢慢泛滥,而我的心也跟着歌声一起欢唱。   我和十三从相见到如今,整整过去了十五年,在这十五年里,我们并肩前行,经历了欢笑和荣耀,也经历了惨淡和悲伤,可是我们从未失去过希望,我们从未失去过对方的爱和理解,每一次的风雨,只是将我俩的手拉得更牢,让我们的心连得更紧。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那灿烂如初升朝阳的王子,我能够回到三百年前,有幸陪他走过葳蕤岁月,流光韶华;有幸陪他阅尽人世坎坷,事态沧桑;能拥他你回眸一笑,能拥有他一生爱恋,此生足矣。   一曲唱罢,我又击掌两次,乐队仍然延续着先前欢乐的节奏,曲调却有了改变。   我轻移莲步,一边唱一边向十三走去,“可爱的男孩,我的热情像大海,每个水珠为你滴,每个浪花为你开,你可明白。可爱的男孩,让我到你梦里来,阵阵风儿是温馨,朵朵云儿是关怀,只有你心里明白。想起你来,看看大海,想起你来,多么开怀,什么时候你才表现你的情义,对我表现你的爱,要让我俩恋情永远同游大海。”   当我站在十三面前时,他再也抑止不住内心的感动,也无法顾及身边还有其他的兄弟,伸手将我整个抱在怀中,我在他耳边轻声地说:“胤祥,我爱你。”   是的,我那么爱他,却从未当面对他说过这三个字,今晚,我要亲口告诉他。   他的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紧紧抱住我,竟是不能开口。   身边有掌声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十四阿哥冰冷的声音,“十三哥和十三嫂如此夫妻情深,真是让人好生羡慕,人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果然如此。难怪婉儿不请旁人,这样热情的歌舞,除了十三哥又有哪个能有这个福气消受得了。”   我知道这一天总要到来,我和十四之间再也无法维持原来那样的平衡,我和他之间只会有着越来越深的鸿沟,因为我们都想要一样东西,而我知道,最后的胜利绝对不属于他。   “让十四弟说笑了,宛然妹妹的筝一向都是天籁之音,十四弟平日里也是温柔乡里享受惯的人,我这点小玩意,只怕还不入十四弟的法眼呢。”我离开十三温暖的怀抱,转身替十四斟酒。   给四阿哥也斟了一杯,抬眼却看见四阿哥怅然若失的神情,他手里的杯子一直都在微颤,这位喜怒不行于色的未来君主,在我的歌声和舞步中流露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看不见时想见我,见到我时却伤心。   这天晚上,这三个男人竟是拿酒当水一样的在喝,虽然他们都在说,都在笑,我却感受不到曾经那一次家宴中温馨和谐的氛围。我借口换衣服,早早回了屋子,就让男人们继续吧,我在那里反而让他们别扭。   ……   康熙爷这位父亲为了弥补让胤祥这个儿子几年来受的苦,居然连着给十三指了两个福晋,分别是侧福晋富察氏,佐领僧格之女和庶福晋石佳氏,领催庄格之女。十三那天从朝堂上回来时候的脸色真是怪异到无法形容,我怎么问他都不发一语,我差点以为他又要被圈禁了呢,后来还是小栓悄悄告诉了我这个消息。   本以为我不会再对这种消息感觉难过,可是我还是高估了我自己,我只觉得手脚冰凉,无法呼吸。是呀,历史上他就是有这么多诰命夫人的呀,我还想怎么样呢?我难道有本事逆天而行吗?不可能的呀。   我猛地摇一下头,十三此时恐怕心情比我更为郁闷和痛苦吧,慢说是否顾忌到我的心情,就是他没有这一层担心,那两个女子他根本连面也没有见过,鬼晓得是个啥模样啥习性的,放在家里安不安全还是个问题呢。可是,目前的十三,根本不可能再抗旨,他唯有逆来顺受罢了。   想到这一层,我额头顿时冒了汗,无论我愿不愿意,这些女子总是要进门的,那我还是尽量让十三心情愉悦地去面对吧。   我挑帘进屋,十三正坐在窗边,手里握着一卷书,眼睛却不知道落在哪里,反正肯定不是在书上。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头靠在他的肩膀,“胤祥,又要当新郎了,应该笑才对呀。”我努力想挤出一点笑容,不过估计很失败,因为我看到十三的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婉儿,我不能够再抗旨了,我……”十三搂住我,眼中全是绝望。   “我都晓得,我知道你心里只怕比我更难过。”我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呜咽,“这个时候,我们只能够多顺着皇上的意思才行。既然恩旨都下了,你就尽快择日把事情办了吧,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你就真舍得把我往其他女人身上推,我怎忍心见你伤心落泪?上次一个惜文已经把你逼到香山上去躲了一个月,这下一来来两个,我都不敢想,你若真生气了,我怎样才能挽回你的心?”十三疯了一样抱住我,吻我。   我任他抱着,心里愁苦不堪,算了,任何事都是眼不见为净,我无法做到笑颜相对,我躲开总允许吧。   “让我再去碧云寺住上一阵吧,山上空气好,我正好这一阵老是胸口发闷,不如让我上山吧。你在家里就乖乖做你的新郎,等完事了就来接我回府,可好?”   十三只是牢牢抱住我,有水滴慢慢滑过我的脖子。 再上香山   最终,十三拗不过我,答应让我在五月头上去碧云寺,用的名义仍是祈福,他会尽快启动成亲事宜,然后等所谓的蜜月过后再来接我回家。   仍是玲珑陪着我,我俩再次来到香山的碧云寺。方丈看到我,仍是那么慈悲的微笑,“阿弥陀佛,十三福晋,好久不见。”   我赶紧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有劳方丈了。”   小沙弥将我带到我原先住过的精舍,才进院子,居然就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那和煦的微笑,温暖的眼神,不是八阿哥还会是谁?   “八哥吉祥。”我上前行礼。   八阿哥回头见是我,微笑更深了,“十三弟妹,你怎么也来了?是替十三弟祈福来了吧。”   “八哥那么聪明,自然一猜就对。不知八哥来碧云寺又是为何呢?”我很好奇。   八阿哥抬眼看我,脸上似乎有点奇怪之色,“婉儿你不知道吗?我现在已是闲散宗室了,自然可以游山逛水,怡情养性啦。”   哦,我明白过来,确实有听十三说起过,说是康熙爷在正月里突然就停了八阿哥及属官俸银俸米、执事人等银米,好象源头还是去年那两只鹰。   我黯然低下头去,想了半天却找不出话安慰。   “不要替我担心,也别费心思安慰我,我并没觉得有什么太大的悲伤。又不是第一次,我都习惯了。”居然还是八阿哥来宽慰我,难怪朝堂之上几乎所有大臣皆称其贤。   说真的,以前我被所谓的历史书和正剧误导,以为八阿哥是个怎样的大奸大恶之人。如今接触到真人,其实不过就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这八个字而已。他最大的罪过,恐怕就是德才兼备,群众基础太好,以致福全老王夸赞,群臣一力拥戴,诸多阿哥爱护,成了皇子中出头的椽子,这才被康熙爷视为肉中刺和眼中钉了。   再换一种说法,康老爷子这些个成年阿哥里,几乎挑不出一个孬的,勉强倒着数的话,十阿哥可以排第一,其余个个都是各自有着优缺点,并没有谁一定强过谁去。   三阿哥,擅长数学天文,编书撰文是他的至高愿望,《康熙字典》就是他的功绩。   四阿哥,勤于政务,踏实刻苦,敢作敢当,是个典型的实干家。   九阿哥,善于理财,乃康熙朝第一大财主是也,而且对老八忠心不二。据历史记载,康熙末年,为了以示自己对老八的忠贞,他随身携带毒药,就凭这点,我都很佩服他了。   十三阿哥,不用多说了,“诗文翰墨,皆工敏清新”,“精于骑射,发必命中,驰骤如飞”,这些都是最官方的评价。   十四阿哥,“聪明绝世”,“才德双全,我弟兄们皆不如”,这些是九阿哥给十四的评语,却也是十四最真实的写照,而且骁勇善战,只用了两年就摆平了西藏动乱。   这些阿哥里面,其实谁都有资格做皇帝,谁都不缺才干和能力,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在康熙爷心中的地位,究竟谁为良将,谁为明臣,谁才真正有资格登临大宝呢?   我陷入自己的思维中,好久都是沉默着。   “婉儿,莫要在风口吹到了,还是进屋里去吧,山上毕竟凉些。”八阿哥见我一脸恍惚,好心提醒我。   我方才回过神来,看向八阿哥,低低地说:“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八哥实在太过优秀,不免招致谗言,皇上心里只怕是误解了八哥。”   八阿哥听我这样一说,脸色有些微变,苦笑一声,“一直有耳闻,说婉儿虽身不在朝堂,对形势却洞若观火,看来果然不虚。既然我已经有罪,那怀不怀璧又有何区别呢?”   八阿哥顿了一下,慢慢说道:“婉儿,我且问你一句,若你不愿意回答,你直接回了我就是,我绝非故意为难于你。”   “八哥但说无妨。”   “如果当初是十四弟先求皇阿玛,将你指婚于他,你现在是十四福晋而非十三福晋的话,你现在可会多提点,多帮着十四弟一些呢?”   八哥的问题很简单,听在我耳中却仿佛阵阵雷声,每一个字都敲打着我的脑袋,我相信我的神色一定大变。   见我如此,八阿哥先就不忍心了,“对不起,我问得冒昧了,婉儿,你赶紧回屋休息吧。”   我几乎是踉跄着进了自个的精舍,竟是连招呼都忘了和八阿哥打一声。   玲珑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见我脸色不好,还当在山上吹到了风,赶紧扶我在床上躺下,又帮我倒了一杯热茶过来,看我喝下后,才轻轻退了出去。   我缩在床角,脑子中反复都是八阿哥刚才那一个问题。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我竟然无法回答,是呀,若上天安排我嫁给了十四,我会怎么办呢?还是在我的思维中,根本不存在这样的可能呢?   我不断整理自己的思路,整理自己的心绪,我渐渐看清了深藏于自己内心的潜意识。正因为我知道每个人的结局,正因为我知道谁是最后的胜者,所以我从未将十四列入候选名单中,十四无论如何努力,如何用尽力气来爱我,我都不会选择他,我根本从未给过他机会。想到这一层,我的泪水瞬间夺眶而出,连八阿哥都看出了一些端倪,十四身为当事人,怎么可能感受不到我内心深处的拒绝,他和十三从未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   我的心好痛,为自己的自私,也为十四的可悲,可是,我如此一个渺小的女子,除了顺应历史潮流外,我又能如何呢?难道凭我一己之力,我就可以改变历史吗?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罢了。我更清晰地看清自己,选择十三做为终身良伴,一是由于他个人的优秀,二是由于我根本不希望枕边人是君王,我压根没有做皇后母仪天下这样的兴趣爱好,我但求生活自在无忧而已。所以我愿意倾尽所学所知去辅佐四阿哥,却不会接受四阿哥的感情,无论他有没有嫡福晋,无论我先遇见十三还是遇见他,我都不会嫁给他。换而言之,在这些阿哥里,我唯一愿意嫁、肯嫁的只有十三阿哥一人而已。   终于想明白想通透后,我反而不再难过了,人生不过如此,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扼住命运的咽喉,把握住自己的人生,我有幸能够嫁给十三,彼此倾心相爱,我还奢求什么呢?   感情的事本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放弃了其他的感情,殊不知对他们不是好事呢?四阿哥有四福晋,还有年氏;十四有宛然,他们何尝不是生活在自己的幸福中。   ……   接下来的几日,我一直希望逢到八阿哥,却偏偏完全不见他的人影。我每日里不过念经礼佛,过着晨钟暮鼓,清心寡欲的日子。   从我生活态度来说,我是向前看的人,我不会纠结于过往的失败或者失意,更不会老是自叹自怜;然而从个性深层来说,我其实是一个非常向往自由无拘无束的人,对于朝堂之上,甚至妻妾之间的勾心斗角完全没有兴趣,名利富贵从来不是我的终极目标,我若是能够和十三两人做闲云野鹤飞,畅游天地无极限,那才是我最向往的生活方式,可惜终此一生,这不过都是妄想痴念了。   正当我以为八阿哥已经下山了时,这天却又在去往寺庙后院消食时看到了那孤傲欣长的身影。   “婉儿,无需行礼了。”八阿哥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我,早已手虚抬。   我走向前去,和他并肩而立,“八哥如今闲云野鹤般,真正让婉儿羡慕不已呢。”   “噢?此话怎讲?”八阿哥闪过好奇的神色。   “照婉儿看来,当皇帝乃是天下最苦的差事,偏偏世上之人个个削尖了脑袋,处心积虑要做这个位置,不知八哥以为然否?”   “愿闻指教。”八阿哥眼中跳出了光芒。   “秦始皇每天阅读的竹简据说有几百斤重,每天让您读几十大本厚厚的奏章,就算您草草浏览吧,您受的了吗?所谓十年寒窗,可能有这个工作强度,可是当了皇帝是一辈子的事情,皇帝可是一熬就是几十年,还不带松懈的。”   “根据《汉书》记载,东方朔有一次上书汉武帝,一次就用手推车推了一大车竹简。东方朔还只是一个待诏,朝廷里这样的官员不下百人,哪怕每人每年平均上一个这样的奏章,汉武帝也就别想活了。”   “还有著名的改革天子宋神宗,二十岁即位,励精图治,因为西北战场失利,急得半夜绕床而走,无法睡觉。结果三十多岁就挂了。”   “同样是开国君主,根据《明实录》记载,洪武十七年九月十四日到二十一日,短短八天之内,内外诸司奏札共1660件,说了3391件事。明太祖朱元璋平均每天要看207份报告,处理423件事。这是人干的活儿吗?就算朱元璋天纵英明,处理每件事情只要花3分钟,那每天的高强度工作也要持续6个时辰以上,更不用说他还要出席朝会,接见大臣,偶尔出巡等等了。根据《明实录》记载,明孝宗有一次因为宫廷失火无法上朝,还深感愧疚,因为早晨上朝是皇帝的义务。至少从汉朝开始,当皇帝起床早似乎就成了定律。您且想想每月至少有15天时间必须在凌晨寅时(现代的凌晨3点)起床的感觉吧,这个皇帝还愿意当吗?”   “再说我们康熙爷吧,从16岁开始‘御门听政’,据说只间断过几个月,除了大风大雨之天,一律早朝御乾清门,在寒气逼人的凌晨听政,听完了还要当场批示,这个苦啊。如今已是六十多岁高龄的人了,还要每天批示几百个奏折,这和虐待老人有啥区别呢。”   “总而言之,当皇帝真是苦,每天要看那么多奏章,决定那么多事情,还要起早贪黑的早朝,为什么大家都想当皇帝呢?当一个无忧无虑的藩王,每天声色犬马不好吗?当一个闲散大臣享受俸禄不好吗?”   我一口气说完,静静看着八阿哥。 故作闲人   八阿哥的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白,最后朗声大笑,“婉儿果然是个妙人,一番话振聋发聩是也。看来这九五至尊,在婉儿眼中,只是个世上最大的苦命人而已。有趣之至,有趣之至。”   “婉儿不过几句痴话,让八哥笑话了。”我赶紧装出小白的笑容。   八阿哥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本来云淡风轻的目光变得如此深邃,又如此锐利,“难怪十四弟对你始终痴心不改,就是九弟对你都是敬佩有加,婉儿,你一点都不象这个时代的女子,你懂的东西太多,你看问题看得太透彻,你究竟从何处而来?”   我转过脸,装作在看满山的鲜花,慢慢地说:“如果皇上当初将我指给十四阿哥为福晋,我待十四阿哥也如同现在待十三阿哥,全心全意,死不旋踵。”   八阿哥的手缓缓抬起,终于还是落在我的肩头,隔着单薄的衣衫,我能够感受到他手心的热力,他喃喃道:“得婉儿者胜过得天下也。”   然后,他深深看我一眼,垂下手,转身离去。望着他的背影,我感觉鼻子酸酸的,这样一位岫玉般温润,春风般和煦的白衣公子,不过也是血腥政治里一个牺牲品罢了。   ……   山上的日子一晃就是两个多月,其中除了见到了八阿哥,十四福晋宛然也上山来看过我一回。   原来她是来告诉我,十三再次成亲那天,十四去大闹了一番,痛骂十三是负心汗,完全没有顾及我的感受,兄弟俩几乎当场干起架来,幸亏四阿哥和九阿哥一边一个抱住,否则肯定是少不了一顿厮打。我只有连连苦笑,十三难道心里不痛吗?这都是不得已呀。   我拉住宛然的手,“妹妹,谢谢十四阿哥的关心和爱护,婉儿心领了。胤祥也是逼不得已才应承这亲事的,如今这形势,我们哪里还敢有违天颜呢?十四阿哥错怪胤祥了,还望妹妹多加开导才好。”   “姐姐,爷未曾去养蜂夹道那里去看望过十三阿哥,您是不是在生爷的气呀。”宛然问我。   我哑然失笑,“没有的事,妹妹多心了。”   宛然站起身来,站到窗前,声音中分明带着哽咽,“爷几乎隔着几天就去养蜂夹道那条胡同,哪怕听到您的笑声也是好的,有时候爷能够听到十三阿哥和您一起唱歌弹琴,爷回来时的心情就好些,爷是不忍也不敢见姐姐呀。爷的心里真的很苦,姐姐您就多体谅他吧。”   我被宛然的话打败了,痴情若此,我却无以回报,真的,今生只有辜负了。   我狠心回答:“妹妹千万别这样说,婉儿是十三阿哥的嫡福晋,妹妹是十四阿哥的嫡福晋,我们都爱着自己的夫君,不是吗?我们都希望自己的夫君快乐幸福,不是吗?妹妹以后莫再和我说这些话了,我一向将十四阿哥看做亲弟弟般爱护看重的。”   宛然用一双泪眼望着我,做为女人,她自然听得明白我的意思,她无奈地点点头,下山去了。   ……   到了七月头上,十三亲自上山接我回家。   我俩坐在马车里,彼此保持着沉默,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先开了口,“两位妹妹,你还喜欢吗?”   十三脸色一凛,冷冷道:“有什么喜不喜欢的,都是硬塞给我的,哪里轮得到我做选择。”   唉,他还是意难平呀。   隔了一会,他又说:“你放心,我让她们搬到别院去了,我已经和她们立过规矩,让她们过年过节才进府过来给你请安,平日在府里她们不会在你眼前晃,惹你烦心的。”   我能够体会十三的良苦用心,他确实处处为我着想,唯恐我伤心难过。   “以后每月里你还是要去各位妹妹屋里走走,我还指望她们帮你开枝散叶呢。你晓得我的身子,没有孩子一准是我的问题。”我求十三。   十三重重叹了口气,很轻地点了下头。   回到府里,十三把两位新人都叫到我面前,重新将规矩说了一遍,总而言之一句话,在这个家里,我就是老大,闲杂人等没事少在老大眼前晃悠,老大若有召唤,必须跑得比谁都快。两位新人名字分别是侧福晋易烟.富察和庶福晋芷蕾.石佳,相貌都还算清秀可人,估计康熙爷也是用了心思的,本意是拍儿子马屁,哄儿子高兴,没料想这儿子压根不领这个情,还直怪老爸多事,我想想也满搞笑的。   ……   这一年就这样安安稳稳过去了,也许是年轻女孩子身体比较好的缘故,三位妹妹居然分别有了身孕,我是又喜又悲。喜的是,十三终于子嗣繁茂,悲的是,我最终不得不微笑着与她人分享一个老公。   十三自己发明了一种新的睡觉制度,除了和我是同床共枕到天亮,若是去其他福晋处,必是完事之后就睡到书房里去,然后一早就到我屋子里来看我,务必让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他。我明白他也是用了万般心思,只是恐我伤心,我也就默认了这样的方式,尤其是冬天,我还劝过他莫要跑来跑去,当心着了凉,他倒好,索性就不去了,还振振有词地说反正都已经怀了孕,他的历史任务也都完成了。   我们在等待新生命降临的心情中迎来了康熙五十五年。   这一年,府里前前后后出生了三位宝宝,分别是侧福晋惜文生了一位小格格,侧福晋易烟生了小阿哥弘暾和庶福晋芷蕾生了小阿哥弘晈,一时十三阿哥府里也是喜气洋洋,我们终于也人丁兴旺起来,而弘昌则已经和弘历、弘昼他们一块开始请师傅念书发蒙了。   这些日子以来,朝堂之上的形势似乎越来越明朗。   首先八阿哥已经被康熙爷打压到无法喘气,在这年九月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得了伤寒病倒在床,且病势沉重,而康熙爷知晓后不过批了“勉力医治”四个字,父子之情竟是淡薄如纸,真正令人寒心。同月,康熙爷巡塞归鸾回畅春园途中,半路上会经过八阿哥养病居住在汤山的园子,此时的八阿哥已经病到人事不省,而康熙爷依然要让其他皇子将其移回京城。原因竟然是,不希望自个路过的时候碰到不好的事情,康老爷子一直是个讲求迷信的帝王,他尽量远离这些可能带来晦气的事情。至于儿子的死活,他可是没有半分放在心上。我虽然早已知晓这件事情,可是真正亲耳听到,我还是惊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都道帝王最是无情,我却不知竟是可以无情若此。后来大概康老爷子也觉得自己实在有点过了,便恢复了八阿哥的爵位和俸禄。   十四阿哥则俨然成了康熙爷跟前最看重、最得力的儿子,一些原来追随八阿哥的人赶紧调整步伐,重新站队,追随到十四阿哥门下。十四也是真舍得下血本,为了博得“虚贤下士”的好名声,也为了和当朝理学名儒李光地拉上关系,李光地可是康熙爷跟前得力的宠臣,在建储问题上,曾屡受垂询。十四拼命讨好其门人陈万策,不顾皇胄身份,“待以高座,呼以先生”,一时传为美谈。   四阿哥呢,仍是遵循着既定原则,守着最新出炉的十六字方针,“孝以事之,诚以格之,和以结之,忍以容之”。由于康熙爷的儿子实在太多,优秀者也太多,康熙爷又是一只眼总防着,以防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自是应当和自家兄弟们搞好关系,同时也把自己的群众基础打好,“其诸王阿哥之中,俱当以大度包容,使有才者不为忌,无才者以为靠”。四阿哥冰雪聪明,无需我多言,自然就和康熙爷身边的人打成一片,因为“一言之誉,未必得福之速;一言之谗,即可伏祸之根”。联络感情并不全靠请客送礼,有时几句好话,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在这争储斗争风起云涌之时,四阿哥居然出版了一部《悦心集》,大唱恬淡和出世思想,把自己打扮成“天下第一闲人”。其中一首诗中的两句是“懒问沉浮事,间娱花柳朝”,一副闲庭信步的样子,其实真正的用意只是用于麻痹她人而已。而此时,年羹尧已经做了四川总督,戴铎也做了福建道员,隆科多是步军统领,也就是俗称的九门提督,可以说是部队里,地方上还有紫禁城里都有了铁杆粉丝。   十三自然紧紧跟着他的四哥一唱一和,尽量懒问朝政,尽量让别人先给意见,看着康熙爷的眼色再做回答。十三的性子真的是磨炼到位了,原先的桀骜、不羁、至情至性仿佛都是曾经的一场春梦,了无痕迹,如今只剩下精明、冷静和沉着,只有和我在一起时,还能够偶尔在他眼中看到一些曾经的阳光。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流逝,转瞬就到了康熙五十六年。 家事国事   这年大清朝可真正出了一件大事,在准噶尔起事的策旺阿拉布坦遣将侵扰西藏,杀拉藏汗,囚其所立**。这样一来,不仅使得西藏陷入一片混乱,而且还严重威胁到四川、云南和青海等地的安全。这下可把康熙爷气歪了嘴,大清向来依赖西藏喇嘛教,作为操控蒙古的精神工具,西藏沦陷,意味着西北和北部边疆从此洞开。为解除这一巨大隐患,康熙高度重视西北局势。   偏偏屋漏逢着连夜雨,这头西北军事一片糜烂,那头皇太后身子也开始不豫,一时间康熙爷真是焦头烂额,两头忙。   我听闻到太后凤体有恙后,立刻向十三求恳,让我进宫去侍奉太后,我晓得今年是太后有生之年的最后一段日子了,太后一直待我非常之好,我好歹要陪她走完这一程,也算全了我的孝心。   十三当然了解我对太后的孝心,自是不会阻拦。我匆匆收拾了一点东西,直奔宁寿宫而去。太后已是七十多岁的人,她这个年龄在当时绝对算是高寿,可是当我看到床上太后消瘦灰败的容颜,还是一头跪在太后床前,泪水止也止不住。宝珠到了年龄早就放了出去,可宝禅因为家中已无亲人,而且太后待她一向优渥,便一直留在了太后身边。宝禅见我如此伤心,赶忙过来拉我起身,一边紧着劝:“十三福晋,我知道您心里难受。太后好不容易眠了,您就让太后好好睡一会子吧。”   太后醒来见到我,强打着精神对我笑,让我不要担心,还劝我回府,我只是不住地落泪,说什么也不肯回府,我说除非太后娘娘嫌弃我手笨人粗,否则断然没有回府的可能。太后见我这样坚持,便允了我的请求。接下来的日子,我便在宁寿宫里住下了,白天和宝禅一起伺候太后,晚上也和宝禅睡在一屋。   太后在后面几日里,人稍微精神些,我晓得那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太后拉住我的手,将一块玉牌塞到我的手中,断断续续地说:“婉儿,哀家头一回见到你,就觉得很投缘。后来你从树上摔下来,还当你逃不过此难,没想到你醒来后就跟换了个人一样,比以前更伶俐更乖巧,越发人见人爱。哀家荣华富贵了一辈子,没什么可遗憾的。胤祥是哀家最喜欢的孙子之一,他有你这个媳妇,真正是他的福气,哀家只盼着你俩一心一意,白头偕老。”   听了太后这番话,我的心里更是疼痛,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好一个劲点头,仔细看那块玉牌,前后两面分别刻着“强极则辱,情深不寿”的字样。   毕竟是油尽灯枯,太医每日诊脉三次,我和宝禅等也是日夜精心护理,可是太后还是于康熙五十六年十二月薨逝了。康熙爷听到消息后急痛攻心,竟是自个也病了七十多天。   就这样,我们在极其郁闷悲痛的心情中迎来了康熙五十七年的第一缕阳光。   这时节,西北局势已经非常严峻,康熙爷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在康熙五十七年二月令西安将军额伦特领兵前往西藏平叛。但由于西藏的地形复杂,在进军途中,额伦特战败身亡,所率的六万军队也几乎全军覆没。清军战败的消息传到北京后,康熙爷连声叹息道,我老了,血气渐衰,若是我少壮时,早成功了。但是光叹息并没有用,康熙爷考虑到当时蒙古各部都信仰喇嘛教,如果让策妄阿拉布坦控制了西藏喇嘛教的话,后患无穷,于是当机立断决定派皇子亲自出征。   这个消息一传出,在京的各位皇子,人人心里都打起了小算盘。显而易见,谁能到西北带兵平叛,谁就有了兵权,也可以推断出谁是康熙爷心目中最能干的皇子。   这天十三下朝来和我说,四阿哥想争这个位置,当然同时去争的还有十四阿哥。   “四哥?”我有点奇怪了,军事方面并非他的强项呀?而且和一母同胞的弟弟争这样的差事,也不是四阿哥一向的风格。   十三苦笑了一下,又说道:“四哥不是为了自己去争的,他想替我去争来着。”   原来如此,这下我就想明白了,十三和十四在骑射、兵事上是阿哥里面头挑的两位,两人的水平能力估摸着应该也在伯仲之间,就是年龄也不过仅相差两岁而已。   我沉默了,因为我知道再怎样争取也是没有意义的,康熙爷心里早就有既定的人选,莫不如顺水推舟来的好。   十三站在院子里,仰头望天。今年,他也有32岁了,过了所谓的而立之年,岁月已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眼角也隐隐见到细纹,眼中再也没有以前跳脱飞扬的神采,有的是无法看清的深沉和漠然。每个人的容颜都在改变,除了我,我一年比一年害怕,原来容颜不老比容颜老去更让人担心。   我走上前去,用手环住十三,将脸帖在他的背上,“胤祥,你很想去吧。”   他的背猛地挺直了,是呀,他一定是渴望征战沙场,这才符合他的性格,他不要在北京这一片天空下每日察言观色,小心翼翼,而且碌碌无为。   我继续说:“可是这次我们不能争,十四弟才是最佳人选,你信我。”   他一下子旋过身子,目光炯炯看牢我,“什么时候十四弟在你心中有了这么重的位置?”   我被他的话惊呆了,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他以为我竟然帮着十四说话而没有帮他。   我唯有好言再做解释,“十四弟在我心中是个什么位置,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这几年来,我和十四弟走动过几回,十四弟近年来饱受荣宠,你有见我去攀高枝献殷勤吗?无论十四弟如何待我,我待你的心和待他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说到最后,我竟是有些哽咽了,是呀,十四的位置越来越高,和我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近年来,除了在公开场合,我几乎没有见到他的可能。每次看到他,身边总是围绕着一圈人,人人都是带着谄媚的笑容,声音里都发着腻,老实说,真让我觉得恶心。对比十四,则更显出十三的落寞和失意,也难怪十三会心里失衡呀。   十三见我泪水盈睫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拥住我,“不是我不信你,只是心里真的很难过,我也知道现在这情势,去和十四弟争根本没有取胜的可能,不过是心里不甘心罢了。”   “贞观末年,唐太宗李世民突然将军功甚高,入得凌烟阁的李绩将军外放,你可知是为了什么?”我突然转移话题,向十三发问。   “这个我晓得,以前法海师傅也曾说过这一段,因为太宗担心当时的太子李治于李将军无恩,故意将李将军降为地方官员,由太子李治继位成为高宗后亲自将李将军调回中央重赋高爵,委以重任,这样高宗就有恩于李将军,李将军自然一心一意保护高宗了。”十三侃侃回答。   “回答的好。还有一节不晓得你知否,当初若是李将军不肯领命就去的话,太宗是打算杀了李将军的,因为怕他功高盖主,后来见李将军毫不迟疑,直接赴命而去,太宗才放下心来。你既然明白太宗的深意,那你现在又有何不甘心的呢?胤祥,你就是大清朝的李将军呀。你竟是连你皇阿玛这份心思还没有看出来吗?皇上是要将你的爵位官位都留着给新君来提拔的呀。”   十三顿时呆住了,所谓当事者迷不过如此,我早就看出康熙爷的心思了,这两年来,康熙爷一直对十三不冷不热,却也没让他老闲着,六部里也经常轮着有差事让他跟着做,显见着让他积累经验,积累人脉的,可惜十三心里总是郁郁不得志,就无法看清康熙爷的深意了。   “回头你去和四哥说,你腿疾尚未痊愈,并不适合出征西北,让四哥向皇上推荐十四弟经略西北,年大人不是时任四川总督吗?一并推荐作为大军粮草后方供应,你看这样可妥帖?”我靠在十三肩头,轻轻地说。   “婉儿,有时候我真的疑惑,为什么你说的每件事情,你的每次提议,从未落空过?好像你曾经经历过一般?”十三用手抬起我的脸,非常认真地看我。   “胤祥,你还是怀疑我吗?你还是不相信我吗?”我虽然非常心虚,却不敢转移目光。   十三注视我良久,将温热的唇覆在我的唇上,“婉儿,爱你让我的心都疼,如果没有你,我还怎么过日子?我最怕的不是失去皇阿玛的宠信,也不是失去生命,我最怕的是失去你。”   我热烈地反应着他的吻,将我的爱,我的信念传递给他。   过了几日,十三下朝来说,四阿哥力荐十四阿哥经略西北,康熙爷听后果然龙颜大悦,十月,胤帧被破格任命为抚远大将军,用正黄旗纛,授予亲王待遇,行文称大将军王,并定于十二月十二日率兵启程,而年羹尧在四川负责押运粮草事宜。 别亦难   离十四出发的日子越近,我的心就越是焦躁不安,有一个声音在心头反复响起:我要见他一面,我要去送他。刚开始,我刻意不让自己想起这件事情,我以为我会慢慢淡忘,但是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当离出征的日子只剩下一天,我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已不在自己身上,甚至都不在这座府里,我的眼前幻化出无数血淋淋的场景。虽说我知道身为主帅,绝不会轻身涉险,而且历史上十四确实打赢了这场重要的战役,然而,我一想起西安将军战败身亡,一想起这种冷兵器时代战场上的无情厮杀,我就觉得连血液都要冻住了。这一刻,我所有的思维只化为一句呼唤,我要见到十四,我要送上我的祝福,哪怕此刻他完全不需要。这一刻,我再也无法故作冷静安坐在自己家中。   我拿好葫芦丝,和玲珑吩咐了一声,自己一人向如今的“大将军王”府中走去。刚走出自家府门,我已经看到十四的府门外排着长长的马车,看来都是来送行的一众皇亲国戚和文武官员,是呀,现在谁不是赶着拍他马屁,在他跟前献殷勤的呢。就连一心只忠八阿哥的九阿哥胤禟都不甘落于人后,他不但对十四提供经济上的协助,并热心为十四试制军备,据说还特意帮助十四设计了一种战车,命人依样画好图纸,带往西宁,可谓是不遗余力。   看到这些马车,我可以想象这时候王府里会有多热闹,多少人簇拥着十四。我不由低下头苦笑起来,我还是原来的我,可是十四阿哥胤祯早已不是原来的他了,那个曾经用狗尾巴草挠我痒痒逗我玩的十四阿哥已经消失了,现在只有志得意满、威风八面的“大将军王”。   我的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回家吩咐门房套车,我要去“有凤来仪”。茶馆的人显然也是认识我的,竟是很自然地把我让进十四一向使用的那间包厢中。   屋子里的一应陈设都未曾更改,茶也还是最沁人心脾的西湖龙井,我坐在以前坐过的地方,倒了两杯茶,举起杯子向着对面的空位置遥祝,“胤祯,婉儿在这里祝你旗开得胜,马到成功。”   说完,我仰脖将茶喝尽,又续了一杯,“胤祯,婉儿不能够亲自送你了,你千万保重,婉儿心里会挂住你每一天,直到你平安归来。”   我话音未落,身后已经传来宝剑落地的声音,我登时吓的浑身一激灵。回头去看,只看见十四站在门边,脸上有着不可置信的狂喜,手上一柄宝剑已经落在地上。   我和他就这么久久望着,谁都不舍得移开目光,直到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在朦胧中,我见到他一步步向我走来,停在我的面前,他蹲下身子,“婉儿,是你吗?我没有做梦吧?多少次我坐在这里,盼着你会出现,多少次都是我一个人从天亮坐到天黑,又从天黑坐到天亮,从来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声音象梦一般,蛊惑着我,我只能够默默流着泪,目不转睛看牢他。明日,他就将启程前往西宁,前往战场前沿,那里等待他的可没有鲜花美女,只有流血牺牲,而且于他而言,他只能胜利,绝不能够失败。   他的唇温柔地落在我的眼睛之上,他的声音越发温柔,“真的是你,我可以闻到你好闻的气息,我可以吻到你为我落的眼泪,我不是在做梦,这次终于是真的。”   我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我第一次主动扑进他的怀抱,哑声喊道:“胤祯,我不许你有事,我要你好好的不伤一根汗毛的回来,听到没?”   他紧紧将我抱住,似乎要将我整个嵌入自己的身子,“我以为自己在走之前,再不可能见到你了。多少回我深夜在你家墙角徘徊,我好想再翻一次你家的围墙,可是我不敢。我知道我在朝堂上的位置越高,离你的距离就越远,这些年每回看到你,你的眼中只有十三哥,可你竟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的心比针扎都痛。还记得上回你为十三哥跳的舞、唱的歌吗?当时我心里在对老天说,如果能让你为我也唱首歌、跳只舞,问我拿什么换我都愿意,可是我却再也没有勇气向你提这样的要求。你知不知道,我如今做的一切一切都只是想向你证明我,我不比十三哥差,我可以做的比他更好。”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在心里狂呼,胤祯,不要再说了,求你,不要再说了。   他的头向我俯下来,他的眼睛已经离我非常之近,我彻底被蛊惑了,我被动地仰头望着他,任他将唇重重压在我的唇上。   他的吻一如往昔,带着席卷一切的热力,他用舌尖叩开我的齿关,用攻城掠地的强大力量在我的唇齿之间往返,似乎要吸干我所有的力量和勇气,我可以尝到自己口中血腥的味道。但是,我却毫不退缩,只与他刀来剑往,寸土必争。我曾经欠他那么多,也许,这是我可以留给他的最后一样纪念了。   良久良久,他才抬起头来,他的眼中已经燃烧起了熊熊大火,他的眼睛那么亮,亮过所有日月星辰。   “婉儿,你美好的就象一个梦,一个我永远追不到的梦。如果没有十三哥,你愿意嫁我吗?”   我的泪又下来了,不会有这样的假设呀,因为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女子,因为我不愿意面对失败的苍凉,所以我不会嫁给你,我难道就要这样告诉他吗?   “世上美好的女子千千万,你何苦执念若此?你本无需如此自苦,你有着那么多的选择。”我还想劝他。   他掉转目光,很轻却很自然地说:“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陈舟侧畔千帆过,我只看向我要的那一帆。”   “下辈子,如果还有机会让我再来这里走一遭,我答应你,只做你的娘子。”我闭上眼睛,上天如果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是的,只要他还爱我,我会选十四,哪怕陪他走完漫长无助的守陵生涯又如何?   “把你的葫芦丝送给我吧,只要我在,它就必在,如果……”我不容他继续往下说,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没有如果,答应我,要原封不动地回来,你和它都要好好地回来。”   他亲我的手指,“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就是你现在取了我的命,我都不带皱眉的。”   “去你的,又耍贫嘴。”我被他逗乐了。   我推开他,坐回原来的位置,让他在对面坐好,我轻声说:“这首曲子只为你一个人吹。”   说完,我深深呼吸一口,《》委婉哀伤的曲调回荡在屋子里,吹了一遍后,我放下葫芦丝,曼声唱道:“相见时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泪始干。啊!相见难,啊!。”   他只是痴痴地望着我,我看到他的泪一滴一滴落下,却不舍得用手去擦。   我将葫芦丝推到他的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走,我不送你;你来,再大风,再大雨,我来接你。”   说完,我拔腿往外就跑,我无法再面对十四的泪眼,我会崩溃,我会失控。这个世界上,我欠他太多太多,今生今世都还不清。   这一天,我一人在街上走了许久,走到两条腿再也迈不动为止。我擦干眼泪,尽量维持自己从容的样子,我已经彻底伤了一个人,我不能够再让十三难过。   康熙五十七年十二月十二日,在十四率兵启程的重大日子,康熙爷亲自在太和殿主持了颁敕印仪式。出师礼极为隆重,凡是出征的王、贝勒、贝子、公等全部戎装齐集于太和殿前,随同出征的还有弘曙、弘治和弘僖,时称“内廷三阿哥”,都是康熙的孙子辈,另还有郡王、亲王数人。其他不出征的王、贝勒、贝子、公和二品以上官员,也全都集合于午门之外,为十四送行。十四受印之后,上马出午门,随后由**至德胜门,诸王、贝勒、贝子、公和二品以上官员俱送至德胜门列兵处。随着十四一声令下,号角齐鸣,旌旗飘扬,十万大军在漫天风尘中,踏上了西征的路程。   而我,则跪在佛祖面前,全心祈求菩萨保佑十四一路平安,早日凯旋,我愿用我的阳寿换他的一生平安。   后来便听十三说,自十四出征后,雷厉风行,手段强硬,很快便将数名办事不力的官员参奏罢职,军心整个为之一振。   就在每个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西北战场时,康熙五十八年来到了。   刚开年,西征大军就兵分三路,围逼侵入西藏的策妄阿拉布坦。没料想这个策妄阿拉布坦真正是个没种的,他见势不妙,居然心急慌忙率领部众逃回了原准噶尔领地。十四当然不会容他就这么轻松逃逸,一边在原地整顿兵马,一边奏请康熙爷继续请战,希望将策妄阿拉布坦一举消灭。 兰之猗猗   十四在西北连连大捷,而四阿哥在康熙爷跟前,却是一点一点在脱颖而出。康熙爷对四阿哥的好感和重视程度也在与日俱增,这从康熙爷和四阿哥的来往频繁度和委派的事务也可以看出来。四阿哥行事向来雷厉风行,干净麻利,果敢坚决,这点深得康熙爷之心。   康熙爷委派给四阿哥的差事益发重要和关键,比如五十七年孝惠皇太后去世,由于康熙爷自个也是病重在床,皇太后的丧务大都是由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两人在康熙爷的指示下安排处理。第二年,皇太后的梓宫要安放进顺治爷的地宫里,而康熙爷仍然病重不能亲自前往,也是由四阿哥全权负责整体事务,并在陵前代为宣读祭文。   四阿哥还考虑到康熙爷这几年来,京里面儿子们争夺储位日益激烈,对外则军事方面大事铺张,搞得老爷子一总是焦头烂额,少了很多普通家庭之间可以享受到的天伦之乐。为了排遣老爷子的孤独寂寞,也为了增进父子间乃至爷孙间的感情,四阿哥经常请老爷子到自己的园子里来赏花观景,顺带吃顿舒舒心心的家宴。根据《清圣祖实录》的统计,康熙爷曾经去过四阿哥的圆明园十一次,这种恩荣是一般皇子里所没有的。在其他皇子里面,也只有三阿哥胤祉能够和康老爷子保持这样良好的父子亲情关系。   四阿哥和我们都深深明白,要想在储位斗争中最终胜出,关键还是得自己手头有人;即使是最后不得已需要用到武力去夺得皇位,到时候也要有大批的人来辅佐自己才行。任何一个优秀的事业开创者,平时都必须注意笼络和培养自己的一批人才,不然就靠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绝成不了什么大气候的。   目前的朝堂形势,“太子党”已然土崩瓦解,“八爷党”也开始分崩离析,而十四阿哥党则尚未行成气候,“皇四子”集团在“挖掘和培养本门人才,壮大本门实力”的建议和精神指导下,已经是初具规模,悄然浮现。   这个小小的集团以雍亲王府的“藩邸旧人”为核心,也就是那些四阿哥的亲戚、属人或者为雍亲王府服务过的人,其中的主要成员包括:戴铎,原任福建知府,后升道员,康熙末年升至四川布政使;戴锦,戴铎之兄,经过四阿哥各方面的活动,康熙末年任河南道;年羹尧,不仅是四阿哥的门人,还是四阿哥的大舅子,其妹为胤禛的侧福晋,目前为四川总督,康熙六十年升为川陕总督,势大权重;魏经国,康熙末年已经是湖广总督;常赉,镶白旗人,镇安将军玛奇之子,官居副都统;博尔多,藩邸旗下之人,举人出身,后官居内阁中书;沈廷正,做过陕西商州知州和甘肃兰州同知;李卫,当时已经担任户部郎中;田文镜,自康熙五十五年起就命巡视长芦盐政;另外还有傅鼐、马尔齐哈、沈竹、金昆、诺岷、黄国材、黄炳等人。   还有个最重要最关键的人物,那就是当时的步军统领、理藩院尚书隆科多。隆科多是国舅爷佟国维的儿子,佟国维一家本都是支持八阿哥胤禩的,可是佟老身为当朝宰相,还是有着很高的政治智慧,眼光也是非常长远,他特地关照让儿子去烧四阿哥的冷灶,而自个去烧八阿哥这个热灶。这样一来,无论新任储君是四阿哥还是八阿哥,他老佟家都不会输!   隆科多是在第二次废太子的时候,取代“太子党人”托合齐步军统领的职位。也因为隆科多职位的重要性和敏感性,所谓步军统领就是负责京城的安全,掌管京师的卫戍部队,他只要令京师九门一关,京城内包括康熙谁也甭想出去。   这点点滴滴,林林总总,我和十三都看在眼中,喜在心头,因为真的快要到了宝剑出鞘的关键一刻。在这样的时刻,更是不能够出任何一丝丝的差池。   别人也许还未尝能够体察到康老爷子的真实想法,而在我眼中,我明显感觉到康熙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明确的储君候选人。在康熙五十六年冬天,康熙爷也曾经当众颁布过遗昭的事,只是诏书中对继位者的名字并未提及。但是可以肯定,康熙爷通过这些年的观察,已经成竹在胸,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了。   只是,这次康熙爷学乖了,他不会让新的储君人选重蹈前太子的覆辙,他要保护好这个人,不让此人倒在腥风血雨前行的道路上,他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将此人推上舞台,使之闪亮登场。   这天,十三带我去逛四阿哥的圆明园,如今这哥俩,聚在一起聊的最多的绝不是政事,而是风花雪月,诗词歌赋,表面上都是闲庭散步,淡泊世事的闲散阿哥模样,绝对看不出心中剑拔弩张、如履薄冰的紧张来。   四阿哥见到我,面上先有了三分笑意,“婉儿,你四嫂一直说起你的筝弹的好,最近她自个也在家里请师傅教来着,今日你来,可有兴致弹上一曲,让我们一饱耳福,如何?”   我忙回答,“四哥但有吩咐,婉儿自当效命,只要四哥四嫂不嫌弃就好。”   十三跟着四阿哥笑我,“婉儿,你和四哥也玩这套虚的,谁不晓得你在音律上最有独到之处,凡你弹奏的乐曲,从来都是闻所未闻,却分外动听。不是我自己夸自己媳妇,这可是大家的共识。四哥,你说对不?”   四阿哥看着我,但笑不语。   “去你的,老是在四哥面前胡说。”我白了十三一眼。   我坐在筝前,目光从面前坐着的观众面上一一扫过。   四阿哥已是过了不惑之人,喜怒更是不见于色,浑身都散发着中年男子的成熟魅力,反而比之年青时更光彩夺目,圆润自如。四福晋长年跟着四阿哥,又一向保养得体,气质自然是雍容富态。十三呢?近些年来,由于在朝堂之上倍受冷落打压,心中一直郁郁不得志,面上几乎难以见到阳光灿烂的时候,总是流露着冷漠,仿佛什么都与他无关,他只是那个冷眼旁观的人。   我心念一转,《幽兰操》的旋律从手中和口中缓缓流出,“,扬扬其香。众香拱之,幽幽其芳。不采而佩,于兰何伤?以日以年,我行四方。文王梦熊,渭水泱泱。采而佩之,奕奕清芳。雪霜茂茂,蕾蕾于冬,君子之守,子孙之昌。”   我反复吟唱了三遍,面前三个人的眼中分别流转着不同的光彩。   四阿哥向来都很看得懂我的心思,我这首曲子,真正用意还是想唱给他听罢了。所谓“兰”者,花中君子也,所谓兰香,则是王者之香,而兰之所以有王者之香,是因为在寒冬中孕育了花蕾,历苦寒而成其香。   十三也陷入了自己的思考中,诚然,他又何尝不象一朵君子之兰呢,雪藏多年,冰封数载,只为一日飘香,而且是香彻千里。   四福晋的眼神最为复杂,她望望我,又拿眼角瞄瞄四阿哥,转头又对着十三笑笑,眼中竟是五味杂陈。   这天晚上,在回府的马车上,十三忍不住问我,“婉儿,你如何看现今的形势?四哥如此小心行事,未免太过谨慎,是否少了一些声势呢?你瞧十四弟,在西北那边忙得轰轰烈烈,捷报频传的,我真是有些担心,十四弟如今手握重兵,可是权倾朝野呀。”   我靠着十三,笃定地说:“十四弟虽然坐拥十几万大军,可这些兵士全靠年大人供应粮草呢,而且他远在西宁,若真能在京城生变时领军进京,年大人那关是能那么容易过的吗?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四哥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这节骨眼上,绝对不可多走一步路,不可多说一句话。你若连四哥都不信任的话,我们还能够信任谁呢?”   略顿一下,我终还是说了下去,“胤祥,非要骨肉相残,兄弟之间图穷匕现吗?难道那把椅子真的那么重要?值得用身家性命相搏?难道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吗?”   十三看我,眼中闪着幽幽的光芒。   过了好半晌,他才用下巴抵着我的发,慢慢说:“生在帝王之家,其实是人生最不幸的事情。难怪前明的崇祯皇帝会在手里拿着把剑追着逃生的女儿充满绝望与无奈地大喊‘汝何故生我家?’我也好想问问苍天,我本向往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何苦将我生在帝王家。你那么冰雪聪明,自然懂得树欲静而风不止的道理。在现在的环境中,即便我想要独善其身,也是终不可能,人心又有多少可以选择的余地?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四哥一个人在滚滚洪流中无奈的挣扎飘摇,我做不到,四哥才干卓越,又最了解民生疾苦,若能坐了那把椅子,他一定会是个好样的。无论惨败,还是残胜,既然谁都不能阻止,那只有大家捆在一起沉沦,无论是天堂地狱,大家终还是在一起。婉儿,如今,你以为你想退出这场角逐还有机会吗?早就没有了,你越是退让,别人越是不会给你活路的。我只能期盼来世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   我很久没有看到十三这般激动,这般大段地表达过自己的感情和想法,而且,我不得不承认他每一个字都是对的,哪怕前面就是万丈悬崖,我们也只能够抱在一起,要么一跃而过,要么万劫不复。   …… 平定西北   康熙五十八年末,十四阿哥胤祯终于在青海塔尔寺寻访到了十三岁的少年喇嘛格桑嘉措作为七世**,康熙爷随即就册封了金印和金册(分别重达一百三十两和一百五十两)。接着,十四坐镇西宁,厉兵秣马,寻找战机,同时派亲兵卫队护送格桑嘉措前往拉萨。   康熙五十九年正月初五,在康熙爷决定出兵的同一天,十四也正有奏折递来请战,表示出了父子二人在军事战略方面眼光的高度一致。十四力主请战,固然是为了保家卫国,还有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他把出征准噶尔,做为加重其有望立为储君砝码的最佳机会。在十四进退有度的指挥下,先是指挥平逆将军延信由青海、定西将军葛尔弼由川滇进军西藏,八月,葛尔弼率部进驻拉萨,于当年夏天就收复了拉萨,**七世于康熙五十九年九月在布达拉宫举行了坐床仪式,结束了自五世**喇嘛(六世**即仓央嘉措,在乾隆年间才被清廷正式追认为六世**)之后的西藏宗教领袖不定的局面。至此,由策妄阿拉布坦所策动的西藏叛乱彻底平定,西藏彻底光复,防止了国家和民族的分裂,胤祯也可算是圆满完成了康熙爷交予他的的任务,十四阿哥的功劳威望,一时间真是如日中天,无人比拟。   慢说朝堂之上,大臣之中;就是街头巷尾,贩夫走卒们聚在一起,都是在热议着大将军王的奇闻轶事。尤其是大将军王在青海游说说服各家头目团结起来一致对外的段子,十四是即晓之以理,又动之以情,更是将利害关系讲个通透明白,使得罗卜藏丹津等人心悦诚服,纷纷点头称是。也正是由于他们的通力协作,为十四西征的胜利创造了很好的条件。北京城里人人都为这场重大战役的胜利鼓舞着,直把十四夸成了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一个。   这年十月,康熙爷诏抚远大将军胤祯会议明年师期,皇三子胤祉之子弘晟被封为世子,皇五子胤祺之子弘升为世子,班俸均视贝子。我知道,离十四凯旋班师而归的日子是越来越近了。   如今,弘昌、弘历和弘昼都已是十多岁的少年,他们三兄弟因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自然就很亲密,现在读书也是请了一个师傅,在一块学习,其中尤以弘历天资最高,也难怪后来康老爷子一见就喜欢。弘历这孩子身上集合了父亲和母亲两个人的优点,长相上其实象母亲多些,五官并不及四阿哥来得精致突出,却自然有着一种高贵灵秀的气质,而且他很爱笑,这可比他老爸强多了,对人还特别有礼貌,每次老远看到我的影子就冲过来向我行礼,当然啦,我那些个小故事也是功不可没,弘历还有一项很突出的优点是记性极佳,读书几乎可以说是过目不忘,我一向自诩自己记性好,和他比那就是完全两个数量级的。   每每我看到这三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在一起玩耍,脑海中总会浮起另外两个少年的身影。当初我第一次见到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也不过就是在这样的青葱年龄,那一年,十三也就14岁,我是13岁,而十四只有12岁。也许真的是年纪越大,便越喜欢回忆往事。有时候看到弘昌,我会突然一阵恍惚,仿佛看到少年十三站在我的跟前,一直到昌儿向我行礼我才反应过来,他并非十三阿哥,他是十三阿哥的儿子。   而且,我发现自己越来越容易走神,常常听到一句话,看到一样东西,心里就想到别桩事上去,好几次都是玲珑在一边提醒着我才回过神来。我的心里越来越害怕,尤其是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自己仍然光滑细嫩的肌肤,我没有欣喜,只有恐慌,为什么我容颜不改?为什么时光在我的脸上失去了作用?难道,上天在提示我,我的使命即将结束,我在这里的生命也即将走向终点。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怕死,我始终相信我能够回到21世纪去,那里有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我一定会回去的。可是,我无法想象十三失去我会是什么样子,他爱我爱得那么深刻,毫无保留,而且,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我就是十三的精神支柱,万一我在四阿哥没有当上皇帝前就离开的话,十三要如何活呀?我真的连想都不敢想。我每日在菩萨面前祈求,再给我一点时间,请允许我再停留一段时间吧,好歹撑到四阿哥成为雍正,撑到十三阿哥成为怡亲王,我就可以了无牵挂地离去。因为他们两个将要接手万里江山,他们将要针对时弊进行改革,他们要刷新吏治,重塑大清朝的辉煌,他们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去处理,他们就抽不出时间来哀伤悲痛了。   自从各房福晋都有了孩子,十三就再也不往其他院子里去了,每日只是守着我,晚上也必是抓着我的手才肯安睡。而他的心事实在太重,白天在人前他隐藏得很好,绝无半分表露,但是在我的身边,在睡梦中,他是彻底放松的,往往在梦里他都是皱着眉,有时还能听到几声厉声呵斥,以前我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可是自打从养蜂夹道回来后,我睡觉就格外惊醒,十三一有啥动静,我马上就醒了,我会用手轻轻拍他,嘴里哼着摇篮曲,抚平他紧皱的眉峰,直到他安稳睡去。   我还瞅着空子就开始和他讲《盗梦空间》的故事,我说世上有一些很厉害的人,他可以运用自己的意念进入别人的睡眠中,然后在别人的睡眠中创造出一个梦境,并将他需要的思想植入到这个梦境里,而人在梦境时,人的防御机制就降到最低的一种状态,于是这些能人就借由深层的梦境,完成真正的思想改造。十三听得是云里雾里,根本找不着北,我也不在剧情上和他反复讨论,我只是说,也许我俩目前就在分享一个共同的梦境,而死亡,只是将我们从深层次的梦境中拉回到浅层次的梦境,或者是现实生活中。   十三听完后,眼中全是忧虑,还拿手来量我的额头,合着他以为我发烧了说胡话呢!我也不去管他,我晓得自己会反复向他灌输这一个植入的思想,或者说,我要把我的理念植入到他脑中,这样,一旦我离去,他就会以为我只是去了上层梦境,我并没有死去。   ……   康熙六十年在举国欢腾的气氛中来到了人间。   这年正月,康熙爷以御极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禛、皇十二子胤祹、世子弘晟祭永陵、福陵、昭陵。   这样重大的祭祀活动由四阿哥一力承担,几乎可以说是代天子行礼了。听闻到这个消息,我的心里自然更是笃定了几分。十三见到四哥在十四弟遮天蔽日的功劳下,仍然如此备受康老爷子重视,心里十五个吊桶也放下大半。   倒是四阿哥本人很是淡定,本着一向勤勉的行事风格,凡是康熙爷交代的事情,总是办得妥妥贴贴,没有一桩稍有差池。   原本我的心里还是有些嘀咕的,康熙爷的儿子个个优秀能干,为什么皇帝这个位置就是你四阿哥胤禛的呢?偶尔在私底下,我还会替八阿哥和十四阿哥叹息几声,但是经过这些年来的冷眼旁观,我真正明白了康熙爷挑选接班人的独到眼光,他能被称为千古一帝,除了文治武功外,相人的犀利敏锐程度自然也是一流的。   由于康熙爷一向宽厚仁政,虽然他亲手创造了一个“太平盛世”,却也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康熙末年吏治**、税收短缺、国库空虚,国库储银仅八百万两,而亏空的数字却大得惊人。可以说堂堂大清帝国,竟是一空架子,外面看强盛无比,内里却空空如也。在这样飘摇不定的情势下,唯有四阿哥这样金刚不可夺其志,行事雷厉风行,勇往直前的人才可以挑起这副千金重担。   八阿哥学其皇阿玛,待人确实宽和,却只学了个神似,常以宽和收买人心,但对臣下放纵过度,若由他理政,非但不能刷新吏治,重整山河,久之或许毁了江山也在两可之间;十四阿哥确实天资聪颖,整兵经武,最是擅长,颇具成效,但是胆大心小,耳根又软,用于治兵得当,用于治国则并非最佳人选。   在只有我和十三两个人相对时,我也和他讨论过这些话题,十三只是认真地聆听,极少发表意见,也许因为他毕竟是当事人之一的缘故吧,他虽然晓得我说的都是真理,却也是不敢尽信的,只是用自嘲的语气说,反正无论谁做这个位置都轮不到他,若真是四哥得了手,拼尽性命保他就是,若是其他阿哥,最好将他发配得远远的,和我二人共享逍遥岁月去。   有时候听到他这话,我心里不禁产生了奇怪的想法,难道只有得到了这个位置才是真正的胜者吗?难道让十三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怡亲王就是成功吗?让他在总理王大臣,首席军机大臣的位置上殚精竭虑,鞠躬尽瘁就是对他好吗?也许,身为闲散宗室,可以纵情山水,才是让十三真正感觉人生快意的。每有了这个念头,我总是拼命摇头,将这些荒谬的念头摇出我的脑袋,已经到了这个关口,只有前进,没有半分退路呀。 郊外相迎   康熙六十年十月,康熙爷召十四阿哥胤祯回京述职,十四终于凯旋班师,荣归京城。十四到京城时,康熙爷特命三阿哥胤祉和四阿哥胤禛率领内大臣前往城外郊迎,仪式颇为隆重。   我因为曾经答应过十四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都会去接他,为了实现自己的诺言,我特向十三告了假,换了男装,扮作四阿哥身边一个小厮,去往京郊相迎。十三听我说要去迎接十四时,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即无点头也无摇头,只是用极淡的口气说了句,“哦,莫非你也很想瞻仰一下大将军王的风采?你即开了口,又换了衣服,自然是非去不可的。反正也是和四哥一起去,我还能说什么。”   我本想再多解释些啥,可是见天色已不早,怕错过了时辰,便匆匆亲了十三一下,随着长顺往四王爷府去。   和四阿哥并肩骑行时,一路上竟是长长的沉默,四阿哥也用那种奇怪的眼神打量了我好几眼,仿佛想说什么,最后却没有说出口。   我晓得自己今天的行为是孟浪了些,如今,四阿哥和十四阿哥明显已是完全对立的两个阵营的主角,我这个女配突然吵着闹着要去迎接对方阵营的男主,不是不奇怪的。可是,四阿哥和十三怎么能够体会到我心中复杂酸楚的感受。我承认自己对十四,不仅有姐姐对弟弟的感情,更有深深的负疚之情,他这么多年不肯放弃的执念,这么多年始终如一的爱恋,早就深深印刻在我的内心,我给不了他我的爱,我唯一能做到的不过是信守当初的诺言而已。所以,无论十三怎么看我,无论四阿哥如何理解我,我今天都是必去的。   “四哥,我曾经答应过十四弟,会在他回来的那天去接他。”我还是忍不住对着四阿哥解释了一句。   四阿哥转头望我一眼,眼中浮起一丝丝理解,一丝丝黯然,“我倒是无妨,我只是担心十三弟心里并不痛快,我们这些兄弟谁不知道你和十四弟最为亲厚。想当初,他为着惹了你生气,急痛攻心,竟是口吐鲜血,大家心里都是明白的。连你那把平日里最爱的乐器葫芦丝,恐怕这几年里都是十四弟最贴身的宝贝吧。”   我无言,只好轻声叹道,“婉儿如何待四哥,又如何待十四弟,都看在四哥您的眼里,您向来是明白我的,我并无太多解释,我但求问心无愧而已。”   许是见我神情黯然,四阿哥终还是不忍,腾出一只手来握住我的手,低低地道:“我当然晓得你的心思,你呀,就是太善良,不忍见任何一个人难过,到最后,心里最痛的人总是你。你这又是何苦呢。若是十三弟不痛快,我自然会帮着你说话,你放心吧。”   我感激地朝四阿哥笑笑。   才到了指定地点没一会,就看见远处尘土飞扬,旌旗招展,不多会就看见一身戎装的十四胤祯骑在浑身雪白的骏马上向我们飞驰而来,如此耀眼夺目。而在我的眼中,那打马奔驰而来的人影却仿佛幻化成十三胤祥的模样,曾几何时,十三也是这般英武不凡,马背上的身影最是性感英俊不过,而如今由于右膝始终时好时坏的缘故,已是再也无法在马背上大显身手了。   十四到了两位亲王哥哥跟前,翻身下马,先对着皇上的圣旨行礼,再给两位兄长请安,两位亲王半侧着身子先代天子受了跪拜礼,然后就和十四抱在了一起,这时同来迎接的宗室和大臣们纷纷向大将军王行礼,而宗室成员阿布兰竟然违反规定的礼仪,跪迎胤帧。   十四和大家团团行礼,一双眼睛在人群中反复搜索,我当然晓得他在找什么,便从人群中挪出一小步,探出半个身子,轻声唤道:“小的给大将军王请安。”   十四的动作一下子顿住了,他的目光追着我的声音而来,当他看到我时,他眼中的光芒如此璀璨,嘴角眉梢全是喜悦,他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我的面前,竟是全然不顾身边无数双眼睛,一把将我拥入怀中,他的唇贴着我的耳根,“我知道你一定会来,你说过,再大风,再大雨,你都会来接我。”   我已经被吓得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我完全没有料到他竟会胆大若此。虽说我穿着男装,可是还是有很多人认出我是十三福晋,我这样的装扮本已是很不符合规矩,四阿哥都替我担着干系,原想着迎接的官员大臣那么多,我不过就是和他打个照面,打声招呼而已,谁料想这几年的历练,非但没有磨平他的性子,反而让他更加任性肆意起来。   我忙拿手推他,低声却严厉地说:“十四弟,你快放手。”   他却将我抱得更牢,“不要紧,你现在是四哥身边的伴当,是男身来着,这样不打紧的。你且回答我,为什么从来不肯回我的信?”   我楞住了,原来他心里一直在气愤这个。这几年出征期间,十四一直和京里几位阿哥书信频传,尤其是九阿哥,主要还是打探京城里的情况和康熙爷的身体状况。九阿哥几次到我府上,将他信中附着的十四单独给我的信拿过来,我一总是当着九阿哥的面将信拆开,其实信里也并无啥重要的东西,常常就是两句诗,都是用来寄托十四的思念之情,其中印象最深的莫过于李白的那首《秋风词》,“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亲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我实在无言以答,也无法回应,所以每次九阿哥问我可有书信需要带回,我总是请九阿哥代为问候,请他告诉十四我们一切安好,只盼十四保重身体,早早凯旋。我真的是连一个字都没有回过,每每九阿哥在我跟前站了许久,反复追问,我只是一口咬定并无什么要紧私人的话需要写在信上,连九阿哥回去时的眼神里都会带着几分失望,莫要说十四自个会是怎样的灰心失意。   四阿哥见状,已是一个箭步来到我俩跟前,将手放在十四的肩上,很低的声音,“你放开婉儿,你这样是在害她。”   听四阿哥如此说,十四才松开了手,我趁机逃离他的怀抱,一边赶紧躲到四阿哥的身后,一边回答他:“我要说的话都已经请九哥代为转达了。”   十四还想追问,被四哥拉着手臂走向了人群,“还不回去见皇阿玛,皇阿玛可是着急想见到你呢。”   十四只好继续上马,还频频回头望我,而我却是再也不敢抬头,只把头往下低去,恨不能地上立时三刻有个洞,让我钻进去。   等我回到家里,十三正坐在书案前面看书,但是我晓得他的心思完全不在书上,因为这本书根本他就是拿倒了。   见我进屋,他抬眼看我,淡淡地问:“十四弟还威风吗?听说他可是和你行了兄弟间才有的拥抱之礼。”   我的脸色瞬间变了,我几乎是扑到十三的怀里,“十四弟向来在我跟前耍些小孩子的把戏,你莫要放在心上。”   十三扳住我的肩头,慢慢地说:“难道一个三十三岁的男子还可以算是一个小孩子吗?婉儿,你要骗自己骗到何时?十四弟这二十多年来如何对你,谁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娶的这些个福晋,哪一位不是因为眉眼间有着你的影子?还有,他外面养的那些清官人,成天唱歌弄曲的,每一位都仿佛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还不是比照着你的样子?婉儿,你心里都明白,你何苦不愿意承认呢?”   我听到十三冷冷的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我只感到心越来越往下沉,这么多年,十三容忍了这么多年,因为他对他自己有信心,也对我有信心。但是,这一刻,十三突然就再也无法容忍了,是因为他对他自己再也没有了信心,十四如今如日中天,声势更是直奔储君之位,十三再也无法维持自己平静淡然的心态。   可是,即便他对自己没有信心,他也应该对我充满信心才对呀,他竟然以为我是那种攀高枝的女子吗?若我要攀着高枝,我当初只要向四阿哥行个眼色,即便我生不出弘历来,还怕没有贵妃的位置给我吗?   我和十三相爱这么久,居然在今日,眼看要胜利的前夜,他竟是选择放弃,选择不再信任我,怎不让我柔肠寸断。   “胤祥,我从来不曾欺骗过我自己,我分得很清楚,你是你,他是他,我从未将你俩混淆过。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是那么爱你,别人如何对我,我没有办法干涉,我只晓得自己是爱你的,只爱你一个。”我吻十三,疯狂地吻他,我要他反应我,我要证实,这一刻,他仍然爱我如昔。   空气顿时变得热烈起来,十三抱起我,三两下就除去了我的衣衫,他将我压制在床上,将我的手用衣服绑在了头顶,疯了似的要我。我努力让自己承受住这疾风骤雨般的爱和冲击,越是深刻的爱情,越是患得患失,换了谁都是一样,他的心情我怎么可能没有体会,那些十三不在枕边的夜晚,我的心中也是这般疯狂地思念,却只有无边的黑暗和无助伴随我,我的泪水终于还是滚落了下来。   他在我身上运动了很久,才脱力倒在一边,而汗水早已浸润了两具身体。   他解开我手上的捆绑,哑声向我道歉,“婉儿,对不起。我一定是疯了,我有弄痛你吗?”   我贴住他的身子,“只要你快乐,我什么都愿意,只要你快乐。”   他的泪也控制不住地滴在我的面上。   …… 再回西宁   正当朝堂之上大多数人都认为十四阿哥会成为新一任储君之时,康熙爷却在康熙六十一年的春天下了旨,让十四在四月里返回西宁,回到军中,去主持议和工作。   我因为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所以一点也不意外。四阿哥和十三见康熙爷下旨让十四回归军队,明显心里是松了一口气的。   康熙六十一年,是康老爷子生命中的最后一年了,所有的波澜诡谲,所有的血雨腥风,都将要在这一年做个结束。森森白骨也好,血泪成河也好,在纷乱如麻的权力交接的旋涡中,终将有一个人胜出,坐到那把四边不靠的龙椅上,孤独一人地坐上一辈子。   这年三月,康熙爷见春光大好,便来了兴致,说是要去四阿哥的园子里赏玩。   在四阿哥的陪同下,一众人等在园子里边赏边聊,这父子俩正在牡丹台前赏花闲聊呢,突然不远处传来朗朗的读书声。康熙爷听后立刻为之吸引,顺着声音就走了过去,还没到那,四阿哥已经大声喊道:“弘历,还不快来给皇爷爷请安!”   立刻一个面容清俊的小孩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本书,见到康熙爷后赶紧叩头请安。康老爷子本来心情就很好,便问弘历,他刚才在念什么书呀,弘历回答说是《论语》,师傅昨天刚刚教的。四阿哥顺势说道,那你不妨就背一段给大家听听吧。   弘历听后,放下手里的书,走到众人的面前,不慌不忙,从容背诵。令人惊奇的是,这个只有十一岁的小朋友居然把《论语》里的内容背得又快又熟,而其还一字不差。康熙爷和随行的大臣们听后忍不住大声喝彩,夸赞这小孩真是聪明。自此,康熙爷便记住了这个聪明的小孙子,还把弘历接到自己住的畅春园,并特将里面的“澹宁堂”赐给弘历,作为他的起居读书之所,以便随时陪侍,聊解年老之闷,享受贻儿弄孙的乐趣。   看来,康熙爷不仅是要考察儿子,甚至已经在考察孙子了,好在四阿哥有个乖巧伶俐的好儿子,看来有时候,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   转眼就到了四月里,在十四回西宁的前一天,我正在花厅里查看府里的账本,玲珑轻轻在我耳边说:“十四嫡福晋来了。”   我心里一沉,今儿宛然来,一定是为了十四的事情。因为自从郊外相迎出了拥抱的事件,我就再也没有见到过十四,甚至包括一年一度的除夕晚宴,我都让十三用我身体不适的借口辞了。现在的十四阿哥,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连御史弹劾宗室成员阿布兰违反礼仪郊外跪迎胤帧都被康熙爷压下不发,可见他在老爷子心中的重要和宠幸程度了。而我又太过了解他恣意妄为的性格和脾气,他是会将满屋子的皇亲国戚,甚至自家兄弟都不放在眼里的,更别说如今备受冷落的十三了,我若是出现在众人眼前,天晓得他会做出什么举动,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状况,不仅让十三下不了台,更让我无所适从,所以说,即便纯粹为了我自己,我都不会轻易冒这个险,即便我心里也有着千丝万缕的挂念,我都不敢再和他相见。   然而明天,他又将奔赴遥远的西宁,他一定希望我给他一个交待,或者说一声祝福,照他的性子,临走这一面若是见不着,恐是不肯放弃的吧。   抬头时,宛然已经在盈盈向我行礼,我忙上前扶起。其实,论如今的地位,宛然根本无需向我行礼的,她是炙手可热的大将军王的嫡福晋,而我不过是个过气阿哥的福晋罢了。   “姐姐,妹妹今日又来叨扰啦。近日妹妹新练习了一首曲子,还望姐姐过府去指点一、二。”宛然笑着说。   我歪头看她,她也已经是快三十岁的人了,论实际年龄,宛然比我小上几岁,可是,论目前的容颜,我反而看着比她更年轻些。她显然时常有心事,而她的性格又是撂不开的那种,故而眼角处已经有了细纹,好在最近情绪尚佳,眼底嘴角中有着隐藏不住的喜悦,整个人也变得神采飞扬起来。也许是身体底子不好的缘故,宛然也非常瘦削,光看她的背影,确实和我有着八分相似,甚至有些神态动作,都有着我的痕迹。   我在心里反复思量,去见,还是不见?所谓相见争如不见,不过就是我此刻的心情了,相见了又能如何?彼此拥抱得再紧,吻得再深刻,不过让两个人更加伤心而已。我始终是十三的福晋,他始终是十四阿哥,无法改变,再说了,他马上要从云端坠入深渊。想到此节,我无法安坐了,是呀,他现在越是兴奋越是得意,几个月后,他就会越加痛苦越加悲愤,我应该给他一些心理准备,给他一些安慰才对呀。   “妹妹,你是劝我去看看你家十四爷的吧。明儿就是他启程回西宁的日子,我和你家爷那么多年的情份,一定是要送上一送的。”我站起来,向玲珑说了一声,跟着宛然一起去大将军府了。   离十四书房的院子还隔着老远,宛然就收住了脚步,“姐姐,爷在书房里等你,我就不过去了。”   我向她点点头,自己举步往十四书房走去。   才进了院子,就看见十四的身影站在窗前,他的眼睛只是痴痴望着外面,不知这样的姿势,他已经保持了多久,难道我若不出现,他竟然打算在窗边站到明天出发为止吗?   见到我的身影,他瞬间冲出屋子,直冲到我跟前才收住步子,“我真怕你不会来了,你一定生气了,连除夕夜都没有看到你。”   我唯有叹息,“胤帧,你若再做出格的事情,我就真的生气了。再怎样,我都是你的十三嫂,你再不肯接受,都无法改变的。胤帧,你若真为我好,就请记住我的身份和你的身份。”   我这话是存心往重里说的,无论他听得进去与否,我都要强调。   他眼中的光芒暗了下去,头也低了下去,好在他毕竟是个聪明人,他过来牵我的手,陪着小心说:“婉儿,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晓得自己错了,你总要给我机会让我改吧。”   难得见他如此乖顺,我也不忍心再加责备,随他一同进了书房。   坐下后,我俩却找不出要说的话,其实,他不过就是想再和我见上一面,任何话在我俩之间都是苍白的,没有意义的。我俩相识相知二十多年,语言早已成为多余的工具,彼此间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微笑,每一种动作,都能够让对方明白无误地读懂,即便我俩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心里还是有着共鸣。   我解下一直系在身上的那只玫瑰荷包,将十四当年送给我,我贴身收藏了那么多年的护身符取出,将护身符挂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从书案上拿过一把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缕青丝放入荷包中,又用力掰断了自己左手的五个指甲也放入荷包,将荷包轻轻推到十四的眼前。   “胤帧,我不能够陪你前往,可你懂的,我一颗心总是挂住你,希望你永远平安,快乐。”   十四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看着我剪下头发,看着我掰断指甲,他眼中浮着一层晶莹,脸上的肌肉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抽动。   他牢牢抓紧那个荷包,他那么用力,手指都泛了白。   “婉儿,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够荣登大位,你可愿意做我的后宫第一人?”   原来如此,这是十四第一次如此明白地向我表露出他的野心和想法,难道,他向往那把椅子,竟只是为了得到我,为了从十三身边将我夺去吗?   我不由得想起曾经看到过的一句话,“男人靠征服天下来赢得女人,而女人则靠征服男人来赢得天下。”十四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为了他好,也为了我自己,我今天都要将话说个透彻明白了。   “无论你是在哪个位置,无论你变成什么身份,无论你位多高权多重,也无论你是否会跌落尘埃,对我而言,你永远是我的十四弟弟,你莫要有那些胡思乱想。宛然待你如何,谁不是看得清清楚楚,你怎忍心将她抛开。我一向敬重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你从来都是敢作敢当,没有畏首畏尾的时候,但是,你若把这份心思着落在我身上,那真是白费了,我说过,今生我若有负胤祥,便是我的死期到了。”   十四一把掩住了我的口,“不准你说这个字。我发誓,我以后再不这样想了,我要你好好活着,我要你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哪怕你只为他人而笑。”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握住他的手,“莫要辜负了你的福晋们,她们都是深爱你的。”   “人生自古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十四轻轻和道,“我只能够答应你,我会好好待她们,至于我的心,别说你管不了,就是我自个,我都管不住。你以为我不想忘记吗?你以为我没有做过努力吗?就是去西北的这几年,我都在尝试着,也许沙场上的激烈残酷可以让我淡忘对你的想念,可是我错了,每一次的胜利,我都越发渴望是你在我身边分享,就象你一直在十三哥身边那样。”   十四将荷包收入袖中,眼光转向了窗外。   我站起身来,略顿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胤帧,人站的越高,跌下来的时候就会越痛,希望你懂得这个道理。人生得意须尽欢,当然没有错,可是你别忘了,还有一句话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你自己千万保重,我走了。”   我举步向门走去,堪堪走到门口,已被十四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脸贴在我的背上,我能够感受到他的泪水浸润了我的背心。我的心开始一点点疼痛,但是我只有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头也不回走了出去。   该说的我都说了,该提醒的我也都提醒了,下面只能够让他自己去理解了。 龙驭宾天   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下旬,康熙爷兴许是在宫里呆久了心里有些烦闷,兴许是秋高气爽的天气激发了他围猎的兴致,总而言之,康老爷子突然决定去城外的南苑打猎数日,而且不顾自己已是六十九岁高龄的人,还亲自骑马上阵。结果,猎物尚未打着,康熙爷已经偶感风寒病倒了。   《清圣祖实录》上说,康熙六十一年十月二十一日,康熙一行人前往南苑行猎。因为身体不舒服,康熙于十一月初七回到了畅春园。《永宪录》则记载说,康熙在十一月初七从南苑回到畅春园,次日有病,康熙还传旨说:“偶感风寒。本日即透汗。自初十至十五日静养斋戒,一应奏章,不必启奏”。   康老爷子人生中最后一段日子终于还是到来了。   在随后几天静养的日子里,康熙爷虽然不看奏折了,但还是有要紧的事情要交代处理。比如在初九那天,因为自己已经卧病不起,便让四阿哥代他前往南郊天坛进行冬至的祭天大礼。祭祀的日子是十一月十五日,康熙爷一向看重祭天大礼这件事情,这次实在是因为自己起不来了,所以才让胤禛代替自己。之所以让四阿哥去,也就是因为四阿哥在这方面很有经验(他上一年还曾去过盛京祭奠祖陵),或许是因为康熙爷已经在心中将四阿哥立为储君,觉得他代替自己去行礼最合适,也让上苍看看这位未来的帝王,请求上苍和祖宗保佑。为此,康熙爷还特意叮嘱四阿哥务必先去斋所沐浴斋戒,以表示对上天的诚意。   这几日,十三面上虽然没带出来,但是我俩向来心有灵犀,再说这紧要关头,他心里若是平静如常我反而不信了,四阿哥那边一天几次派人过来送信问讯,也往乾清宫那边至少一日三次差人请安,十三心里肯定也是和滚油煎着一般着急上火吧。   十一月初十,天色已是挺晚,我刚和十三用完晚膳,正在自家花园里散步呢。小栓飞奔着过来报,李德全来了,说是康熙爷召十三和我进宫。   我当时就是一蒙,召见十三我能够理解,召见我就有些莫名了,难道我也是老爷子需要安排后事中的一员吗?   十三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晓得他是让我不用担心,无论怎样,他都会挡在我的身前。我向他笑笑,低低地说:“我不害怕,你放心。”   跟着李德全来到畅春园,李德全对十三说,“皇上让十三阿哥先进去说话,十三福晋您且在这里歇一歇。”   十三整理了一下衣服,又回头深深看我一眼,朝里走去。我则是坐在外面,手捧茶盏,边喝茶边耐心等待。   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康熙爷应该会在十三日,那这三天里面就应该是最紧张最关键的三天了,老爷子若是意识到什么的话,确实也是应该将要紧的事情都交待清楚。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十三退了出来,脸上犹有泪痕,神色却隐隐透着兴奋,看来这爷俩是把事情说开了,十三多年来的积郁酸楚也有了注解吧。   十三还未来得及和我说话,那边李德全已经在催我,“十三福晋,请。”   我只好快步上前,进了康熙爷的屋子。   宽大的床上躺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小老头,丝毫看不出当年叱咤风云,睨视天下的雄姿,也不是大腹便便的冒尖户形象。现在,这位千古一帝,只是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小老头,生命的烛光摇曳在帷帐里,已经暗淡得快要看不清颜色。   “是婉儿吗?”康熙爷的声音很轻,还带着嗡嗡的鼻音。   “婉儿给皇上磕头请安。”我忙上前跪倒在地。   “你可晓得朕为何圈禁十三阿哥,又为何到现在不指派任何职位给他?”康熙爷虽然精神不济,言语间仍是犀利不减。   我按下起伏的心绪,朗声回答:“皇上是用这十年的时间在磨练胤祥的性子,十三阿哥性情光明,重情重义,但嫉恶如仇,不会权变,皇上冷落他十年,就是怕他闯出祸来,或者将自己牵扯进夺储的大乱中,这十年教训皇上料想他能承受得起,以后足可做一个辅佐理政的好帮手了。”   “说的好。”康熙爷声音中透着喜悦,但是迅速被一阵咳嗽声呛住了,李德全忙上前伺候。   康熙爷摆摆手,李德全只好退下。   “朕素闻你是有大智慧的,果然不是他人谬传,也难怪这些年来十三阿哥竟然能够耐住性子,恪守谨慎,看来都是你这个媳妇的功劳呀。来人。”   “奴才在。”李德全忙上前一步应答。   “把准备好的东西给十三福晋。”   “嗻。”   一会儿,李德全双手递给我一个锦囊,我满腹狐疑却也只好接在手中,用手摸着,感觉里面是一把钥匙形状的物件。   “朕老了,将来这天下,是要靠你们这些年青人了。今儿说的话,出了门就忘了吧。”   “婉儿谨记在心,皇上龙体要紧。”我再次磕头,心想锦囊里那把钥匙将要开启的没准是免死金牌之类的东西吧。   康熙爷朝我一挥手,我赶紧起身,悄悄地退了出去。   走到外屋,我和十三互望一眼,谁都没说什么,看来康熙爷对我俩都下过封口令了。   这一夜,其实我和十三谁都没有睡好,却谁都不敢翻身发出声响。   接下去的两日,十三忙得脚不沾地,我晓得他是去卫戍京城的丰台大营和锐箭营调兵去了,看来连康熙爷自个都防着一手,毕竟十三才是他真正信任的儿子,关键时刻将这把雪藏封存多年的宝剑拔出鞘了。   果然,到了十一月十三日的凌晨,康熙爷的病情急转直下,估计他真的是感觉到自己这次的确是危险了,所以他在十三日丑刻(大约凌晨1点到3点的样子),命人急召当时在斋所的四阿哥胤禛前来畅春园(提前让胤禛前来,一来可能是胤禛在城外,路途稍远,二来因为他要传储位于胤禛)。   在四阿哥还没有到来之前,康熙爷又在寅刻(凌晨3点到5点的样子)将在京城里的阿哥们,包括三阿哥胤祉、七阿哥胤祐、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二阿哥胤祹、十三阿哥胤祥、十五阿哥胤禑、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等,全部召来(五阿哥胤祺除外,当时他因奉旨前去祭奠东陵而不在京城),加上步军统领兼理藩院尚书隆科多。   在那些阿哥们到齐之后,四阿哥胤禛大概是在巳刻(上午9点到11点的样子)赶到畅春园,到后便急入寝宫问安。在十三日的白天,四阿哥总共进去过三次,康熙跟四阿哥说了什么,不得而知。当晚戌刻(晚上7点到9点)的时候,康熙便告驾崩。   正当四阿哥“哀恸号呼,实不欲生”的时候,隆科多在诸皇子面前向他宣布康熙的遗诏,:“皇四子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即皇帝位。”   四阿哥“闻之惊恸,昏仆于地”,是十三阿哥胤祥以及隆科多等向他叩首,劝其节哀,他这才“强起办理大事”。   是非之地不可久留。当天夜里,四阿哥就赶回了皇宫。   临走前,四阿哥命隆科多严密封锁康熙爷驾崩的消息,是为了防止引起政治哗变,然后令七阿哥胤祐留守畅春园,十二阿哥胤祹安排乾清宫灵堂,十六阿哥胤禄和世子弘升负责宫禁,十三阿哥胤祥护卫着銮舆,像皇上日常出行般从畅春园回到京城。四阿哥本人则在隆科多的贴身保护下,提前到达隆宗门,跪接灵柩。风云未定之际,三阿哥胤祉、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和十阿哥胤誐等人一个没用,全部随銮舆而行,在十三和隆科多的严密掌控之中。   十一月十四日,四阿哥恐怕连脸还没来得及洗干净,立马公布了最新出炉的人事调整布署。   康熙爷尸骨未寒,四阿哥尚未即位,就立即着手对最高领导层的人事工作进行调整,确实有着其深刻的政治用意。当政治路线已经确定之后,干部人手就是决定性因素。新领导上台以后,人事调整是必抓必行的第一要务。培植感恩戴德的亲信,排除心怀二志的异己,是树立个人权威、保证政令畅通、维护权力稳定的关键步骤。把握不好人,就掌控不住权,历来是政治规则中最浅显而又最核心的道理。其中所蕴涵的政治技巧,非用心者不能体会。四阿哥的人事调整主要有两条,一条涉及组阁,任命八阿哥胤禩、十三阿哥胤祥、马齐、隆科多为总理事务王大臣,并封胤禩为和胤祥为亲王,意在排解内忧;一条涉及军事,诏令十四阿哥胤帧即刻将权力交予平郡王纳尔素回京奔丧,重在切除外患。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十三回到家后才告诉我的,虽然他说的时候轻描淡写,我却听的心惊胆颤,若不是康熙爷生前已有安排,若不是十三早年在古北口练兵,所率部下,后多升任京城防卫部队中各级指挥官,诸如丰台大营、绿营等京师卫戍部队皆在他的掌握之中,及时调派了军队在各个要害之处护卫,哪里会有这么轻松过渡的事。   我笑他,“婉儿给亲王请安。”一边已是矮身要行大礼。   十三一把将我拽入怀中,拿嘴直来亲我脖颈,“看你还调皮,你早就料到有这一日了不是吗?这么多年,你一直劝我忍,其实,你早看到我会有今天的风光,是吗?想当初,我对你还是将信将疑的,我真是愚蠢。”   我直拿手推他,“少耍嘴皮子了,你四哥早就伸长了脖子盼你去呢,别耽误了正经事情。”   他神色一凛,向我吐了一下舌头,一溜烟跑出去了。 雍正上位   虽然隆科多已经公布了康熙爷的遗诏,可是,四阿哥胤禛居然在众阿哥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大的一匹黑马,确实让许多人一时都无法接受。   其中比较有趣的说法有,隆科多向四阿哥胤禛汇报说,康熙爷驾崩那天,是我先回的紫禁城,结果在西直门大街碰到了当值的十七阿哥胤礼,我就向他说了您即位的事儿,他神情忽然就变了,慌里慌张,像是发了疯,都没有迎接您的銮驾,一个人撒丫子跑回了家,不知干什么去了。   还有比较费猜疑的说法,当然是事后四阿哥自己在回忆录中写的:“我正在那里伤心痛哭呢,老九胤禟忽然坐在我面前,拿眼睛非常无礼地瞪着我,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鬼点子,要不是我一再退让,非得当场干一架不可。”还有八阿哥胤禩的敌意,他描述说,“皇阿玛刚刚驾鹤西游,老八胤禩这个没良心的儿子非但没有伤心难受的表示,而且还跑到畅春园的院子里,倚在廊柱上做一副沉思状,天晓得他心里在打什么小算盘,就连分派给他的工作,不落实也还就罢了,根本就不来答理人,由此可以看出,他心中的怨恨到了何等地步。”   估计除了十三阿哥是铁了心保他的,其他阿哥们的反应不一而足,或惊讶或愤怒,人生百态,尽在此刻。   兄弟们的这种反常表现,直接让四阿哥感到心惊肉跳,背心生寒。于是他决定戒严,实施紧急戒严。十一月十四日,隆科多奉旨下令关闭京城九门,实施全城戒严,而且隆科多本人亲守朝阙,诸王没有旨意,不得进宫。说白了就一句话,一个个都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别胡乱串联,谁串联谁没好果子吃。   大清历史上唯一一次权力交接班期间的戒严,就这样发生了,这种封闭状态一直要延续到二十日国丧。   戒严期间,胤禛并没有闲着。十四日到十九日,他一边悉心妥善安排康熙后事,一边精心完善着人事调配。   十六日,四阿哥将“谕令胤禛继位登极”的遗诏对文武百官大臣公布。当时,百官俱缟素,行三跪九叩礼后跪听宣诏。宣诏完毕后百官先起立默哀,随后再次对四阿哥(此时应该称为雍正了)行三跪九叩的天子大礼。由此,礼部将康熙爷的遗诏通报全国,令天下人得知。   十九日,雍正命礼部官员前往天坛、太庙和社稷坛告祭后,京城城门提前解禁。   二十日,雍正前往太和殿行登基典礼,接受百官的朝贺,因为康熙爷刚死,免大臣上贺表。随后,雍正又颁布即位诏书,宣布继承康熙爷的遗志,并公布了恩旨三十条,改年号为“雍正”,按惯例自次年开始纪年。   雍正即位后,大臣们给康熙爷上谥号曰:“合天弘运文武睿哲恭俭宽裕孝敬诚信功德大成仁皇帝”,拟庙号为“圣祖”。雍正为表孝心,还刺破自己的中指,用血圈出“圣祖”二字。由此,康熙大帝即成清圣祖。   此时诚亲王允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   十二月初三,康熙爷的梓宫被移到景山寿皇殿暂时安放,并继续举哀。在举行奉移礼时,一共焚烧了两万纸锭、六万纸钱、五万五色钱锭。雍正一天三次祭奠父皇,整整坚持了一个月之久。为了表示自己的哀思,他“斋居素服,三年如一日”,可以说,破了历朝历代皇帝守孝的纪录。   十二月初十,即康熙去世二十七天,雍正释孝服,搬进养心殿,正式开始了他的皇帝生涯。他发布的第一条政令是,封皇八子允禩为廉亲王,授理藩院尚书;皇十三子允祥为怡亲王,领户部,管理三库事;皇十二子允祹为履郡王,已废太子允礽之子弘皙为理郡王,以隆科多为吏部尚书。   至此,新旧两代皇帝之间的交接班基本告一个段落,除了十四仍在回京奔丧的途中外,其余皇子都已经各按其位,该干吗就干吗了。   我每天人虽然坐在家中,因为戒严,本来就是哪儿也不好去,既便我是亲王福晋亦不能例外,但是每一天我直比雍正和十三更担心,因为他们看得到形势的发展,而我却只能够靠猜测,我非常害怕历史会突然在这种关键的时候拐个弯,这下就不是搞笑而是搞大了,好在每天深夜(因为十三只有到深夜才勉强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家)十三告诉我的情形,基本和我学过的历史重叠,我才算松了口气。   十三这些日子以来,即劳心又劳力,眼睛都抠进去了,眼周一圈都是青的。因为实在是每天需要处理的事情太多,睡眠自然就很少,而且他比以前更谨言慎行,恪守敬明,既便是在家里在我的面前,都不再用四哥这样的称呼,而是改用皇兄。我自然晓得他的用意,他是为了防止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走了嘴,毕竟今时不同往日,四阿哥已经不复存在,现在是雍正帝了,再当面称呼四哥,就算听的人没放在心上,若边上的人非议起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我看到他如此疲惫憔悴,心里好生心疼,但是十三还有一个很明显的变化,就是他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强大,哪怕人已经累到连眼睛都睁不开,眼底仍放射出异样的光芒。这近十年来的销声匿迹,并没有磨去他的卓越政治才干,他的理事之才绝非常人能及,识人之明达,手段之老练,完全不像个从未与政的皇子,他积累埋藏了十多年的小宇宙,终于得到了一次大爆发的机会。   我在心中哀叹,究竟是怎样的道路才是最适合十三的呢?或者说,当他呱呱落地在这个第一家庭时,他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他只有被选择的权利。以前总是看到他光风霁月的一面,却忽略了他高度的政治敏感度和政治手腕,现在的十三,连我看着都有一些陌生了。   然而,无论如何,只要他是快乐的,我就是快乐的,为了对他的身体负责,我只好每日想破脑袋给他进补,什么膏方啦,老山参啦,药膳啦,每天轮着上,好在那会子没啥转基因食品,又是供应皇家的,东西的质量那是大大的有保证。   这天,我又在厨房里和厨师们讨论食补的事情,玲珑走了过来,轻声说:“皇上跟前的高无庸来了,说是皇上召福晋您进宫呢。”   “高无庸?”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好一会后才回过神来,如今大清的皇帝不再是康熙爷了,而是雍正,高无庸正是雍正跟前最得力的大太监,而李德全听说是因为年龄的缘故已经将他遣送回故里了。   雍正突然召我进宫,这是我不曾料到的,我心里不由打了个突,我也算是当初四王爷藩邸的旧人,而且与闻了或者说是策划了不少机密要事,虽然我现在的身份是和硕怡亲王的嫡福晋,可是天威难测,谁都知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故事,我不能不揣着十二万分的小心行事。万一有个行差踏错,我一人光荣了倒无所谓,只怕连累到十三。   一念至此,我赶紧整理一下衣衫,往正厅去和高无庸打招呼。   高无庸是个瘦长个,风格一看就是老四手里训练出来的,内敛却精干。   “奴才给嫡福晋请安,嫡福晋吉祥。”高无庸见到我进来,上前行礼。   我忙用手虚抬,“高公公客气了。”   我转身唤玲珑,玲珑忙将一张二百两的银票送上,“公公,这是我家福晋的一点心意,公公切莫推辞。”   未料高无庸竟是直接跪了下来,低声说:“嫡福晋这是折杀奴才呢。皇上说了,嫡福晋是这世上最聪慧身份最高贵的夫人,特别关照奴才一定不可造次,嫡福晋的赏赐奴才万不敢受。”   玲珑见他这样,手伸出去只好停在那里,只拿眼睛看我。   我略一沉吟,听上去似乎目前我还是安全系数很高的么,便笑着说:“高公公即如此这般,那就这样吧,以后总会有机会的。”我向玲珑使了个眼色,玲珑赶紧退了下去。   “还请公公带路。”我上前扶起高无庸,他站起来,却一直不敢正眼来看我,看来雍正做规矩的本事真的是很大。   我随着高无庸来到养心殿的东暖阁,他在门口站定了,轻声报了一下,“怡亲王嫡福晋请见。”   “进来吧。”里面的声音熟悉里透着威严。   高无庸上前帮我撩起帘子,我抿一下头发,抬腿进了暖阁。   四阿哥,哦,不对,是雍正帝正坐在书案前看着折子,冬日的阳光隐隐照进屋子,在他的身上镶了一层淡淡的金边,曾经如此熟悉亲切的脸庞,由于身份位置的巨大差别,我看着竟是有些陌生了。   见雍正抬眼看我,我赶紧上前两步,跪倒磕头行礼,“婉儿恭请皇上圣安。”   “起吧,看座。”雍正见到我,眼中有了一丝温柔。   “谢皇上。”我缓缓起身,礼仪功夫绝对是做到家了。   雍正略咳嗽一声,宫女奉上茶后,屋子里所有伺候的人瞬间走个清光。   虽说雍正让我看座,我可没胆子真坐下去,只是站在那里低着头,也不敢望他。   雍正放下手中的折子,慢慢走到我面前,还是和以前一样地唤我,“婉儿。”   只是喊了一声后,他就顿住了。   我只好抬起头来看着他,“皇上若有事吩咐,但说无妨,婉儿自当效力。”   他的脸上有了一丝苦笑,“婉儿,以前你既便不肯喊我的名字,好歹也喊我一声四哥,如今,你除了喊我皇上外,就真的没有别的称呼了吗?”   我突然注意到,他和我说话的时候,用的第一人称居然是我,而不是朕,看来在他心中,我仍然是那个巧笑倩兮的婉儿,他也仍然是欣赏我爱护我的胤禛。 一番对话   虽是冬天,由于屋子里烤着炭炉,再加上夕阳斜斜照进来,整个房间里洋溢着暖暖的感觉,雍正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他固执地望着,仿佛要看穿我的心思。   我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现在站在我面前的还是原来那个我熟知的四阿哥。   “婉儿,难道你帮我这么久,就是为了现在和我这么疏远的吗?”他的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苦痛,“婉儿,我多希望你待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可以尽情地玩笑,可以尽情地聊天。在你面前,无论我是什么身份,我都是不会变的,我永远都是你认识的胤禛。”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他的眼中流淌着遮掩不住的眷恋。   他又往前进了一步,在我想往后退的同时捉住了我的手臂,“难道你不希望我荣登大位吗?难道你希望我抹杀你天大的功劳吗?告诉我,你想要怎样尊贵的位份,只要你说,我一定给。”   这句话敲醒了我,莫非他心里也存着和十四一样的心思,希望用天子的身份将我从十三身边夺走,天哪,自古红颜多薄命,自古红颜多祸水,难道我也是其中的一个?   我迅速在心里盘算,如今他刚继位大统,百废待兴,十三又是他最信任最得力的助手,他断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十三翻脸,他不过是在试探我的心意,指望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一点承诺或者希望。这样一想明白,我决心剑走险招。   我不再退后,而是仰起脸,拿出自认为最迷人的微笑,“不知皇上可打算如何嘉奖婉儿呢?”   雍正见我笑得如此灿烂,脸上也有了笑容,很随意地说:“除了皇后的位份,其他你什么都可以要。”   原来如此,看来雍正对原来的四福晋那拉氏确实有着很深的感情,他不会无缘无故抛弃这个从小就结发的妻子。既然如此,那我就有底了。   我把笑容收了起来,冷冷回答道:“婉儿若开口,要的必是天下最尊贵的,既然要不到,那我还是现在这样最好。皇上还是请勿费神操心了。”   他一把握住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抬起,他的目光变得热烈起来,“你真的想当皇后吗?你若真心愿意开口问我要,我便给你又如何?就是将我这个江山,这个天下都给你,又如何?只要你说你要。你别忘了,当初若不是你一力搭救,我或许早成了废人也说不定。”   我无语了,我俩自从那次鹿血事件后,再没有一个人曾经提起过,我以为他早就忘记了。原来,他什么都记在心里,他不象十四把什么都放在面上,他更习惯收藏,将自己的爱,自己的恨,自己的喜,自己的忧,都收藏在冷漠面孔的背后。这样的一个男子,一旦他想释放这些情绪的话,那绝对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而且我和雍正玩心眼,好象从来都没有赢过。他曾经说过,他的心思在我眼中就仿佛是透明的,那么,我的这些小花招在他眼中,不同样是透明的吗?他料定我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他只是想逼着我出错,我一旦着急出错将话说出了口,他就可以拿我的话上纲上线,无限放大,到时候就由不得我退了。   我玩虚的显然已经失败,我决心来软的,却是真心的,“胤禛,若皇上还允许婉儿这样称呼您的话。在我的心中,您始终都是允祥最亲最敬重的哥哥,您是看着我和允祥这二十多年来怎么过的,您当初都可以撂开手,难道您当了皇上,反而没了当初的肚量。您一向都爱护允祥,您忍心见允祥失去我的痛吗?我知道您心里一直念着惦记着我,可您应当也知道,男女之间除了可以做夫妻,还可以做知己的。您后宫佳丽如云,多一个又如何?您难道不想在人间多一位红颜知己吗?”   我说的如此情真意切,我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泪水已经在眼眶中打着转。   雍正缓缓摇了摇头,终于还是颓然放开了手,人也退后了两步,“婉儿,只要听到你唤我的名字,我的心都会止不住地疼。我以前一直觉得十四弟太傻,他一直苦苦逼你,也苦苦逼着自己。现在我才明白,正因为十四弟从未放弃,从未撂开,你才肯对他多一分怜惜。那次你坚持去京郊迎接他,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羡慕,能够让你不顾十三弟的感受而坚持做的事情,我从未有机会,但是十四弟做到了,所以他才会不顾一切来抱你。婉儿,我不想失去我在这世间唯一一个红颜知己,所以我只能够是你的皇上,最多也就是四哥了,是吗?”   我刚要回答,门口高无庸在朗声通传:“德妃娘娘到。”   因为德妃仍未上太后的尊号,所以目前仍是沿用原来的称呼。   我赶紧再往后几步,拉开我和雍正之间的距离。说话间,德妃已经跨进了屋子。   我赶紧上前行礼,“婉儿恭请德妃娘娘圣安。”   “婉儿也在呀,这么巧,看来哀家来的不是时候了。皇帝和婉儿说什么这么秘密呀,身边连个伺候茶水的人都没有。”德妃看来是来者不善呀,我毕竟是伺候过德妃的人,最了解这母子俩的感情,德妃实在是偏心十四太多,对这个大儿子却总是淡淡的,没有亲生母子的亲热。   雍正一向事母至孝,也是立刻给母亲行礼,“给皇额娘请安。”   “皇额娘您误会了,儿子正在和婉儿说十四弟的事,所以打发他们下去了。”   雍正果然聪明,只一句话就转移了德妃的注意力。   “哀家正是为你十四弟的事情而来,不知你十四弟到哪里了,啥时候可以进京呀?哀家心里好生着急。”德妃一听到十四的事情,立马来了精神。   这母子俩一来一去的,我觉得自个实在多余,刚想行礼退出去,却听见雍正在说:“皇额娘,十四弟估摸着再过三日就可以到了,儿子想着十四弟未能够见上皇考一面,心里一定悲痛,所以想请婉儿和十三弟去迎接十四弟,他们兄弟俩打小在您跟前长大的,感情最是深厚,婉儿又是从您宫里出来的,十四弟就算不给别人面子,总还会给婉儿几分面子。”   “皇帝如此安排,果然甚好,想来婉儿不会推辞吧。”德妃一双眼角唰地转向我,目中有着厉色。   我心里明白了,雍正还是有点怵十四这个愣头青的,又加上他是自己的亲弟弟,况且还有皇额娘在边上盯着,他也确实很难做。再说了,十四目前可是尚未拔掉的一个钉子户,万一连这个亲弟弟都不服他,当面和他顶撞的话,大家都很难堪。   我立刻跪下,朗声说:“婉儿谨遵皇上旨意,十三阿哥也一定会不辱使命。”   德妃虚抬了一下手,“起吧,你如今也是亲王嫡福晋,又一向是皇帝眼里看重的人。哀家看,皇帝可是舍不得让你一直跪的。”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德妃今天特别看我不顺眼,以前不是这样的呀。   “婉儿,你先下去吧。”雍正估计也听出来了,赶紧让我回去。   我朝他感激地一笑,行过礼后退出了暖阁。出了暖阁,我才发现自己的背心早就湿了,今天这,可真是让我觉得步步惊心呀。   康熙六十一年十二月十七日,十四终于从西北前线回到北京奔丧。他行文垂询奏事处,该先拜见新皇帝,还是先拜祭老皇帝。他还行文责问礼部,自己应该享受什么待遇。   十四绝非不懂礼数的人,他之所以连出两道难题,无非是想给雍正点难堪。文件呈送到大内,把雍正气得直蹦,如果先让你来见我,岂不置我于不孝?他只好让十四直接先去圣祖爷的灵堂。结果就在寿皇殿,兄弟俩爆发了正面冲突。   才见到圣祖爷的棺椁,十四就已经哭到直不起身子,毕竟父子连心哪,而且康熙爷晚年最宠爱的就是十四了,可是十四竟连父皇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他心里的悲痛自然无比巨大。正在祭拜父皇时,十四第一次见到了身穿皇帝朝服的雍正。出于礼节,十四只是远远地给这个哥哥磕了个头,非但没有一句祝贺,简直就是连句话都懒得说。雍正主动上前表示亲热,十四根本不予理睬,还直接给雍正看了脸色。领侍卫内大臣拉锡看不下去,就想拉着十四去给雍正行礼问安。也许是内心的悲痛早已淹没了十四的理智,也有可能是失去大位的愤恨像火一样燃烧着,十四竟然当着雍正的面一脚将拉锡踹了出去,并大发雷霆,叫喊我乃是圣祖爷的亲儿子,皇上的亲弟弟,拉锡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来拉拉扯扯我,如果我有不对的地方,就给我处分;如果我没有做错,那就杀了拉锡,以正国体。十四明着是在为难拉锡,实际就是给雍正难堪,看他如何下台。   好在十三和我及时赶到,十三一把抱住十四,“十四弟,父皇尸骨未寒,你就当着父皇的面这样大闹,父皇若有灵,心里不知多难过呢,你眼里可还有父皇吗?”   被十三这么一提醒,十四又扑到圣祖爷的灵柩前大哭,说真的,我从未见他哭的如此伤心,如此令人肝肠寸断。于是,所有人又都开始哭了起来,十三和雍正更是泪水涟涟。   好歹,这一层算是揭过去了。   当夜,十四以守灵的名义留在了景山,雍正要处理公务,自然是要回养心殿的,十三和我留下了陪着十四,说的好听些是陪伴,说的难听些就是监视。 苦心相劝   伴着圣祖爷巨大的棺椁,十四木然跪坐在地上,他眼中的泪水虽已经干涸,但是眼中透出的绝望和悲愤却更加浓郁。   十三跪坐在十四身边,由于烛火的缘故,脸上一明一灭,看不真切表情,可是我明白他的心情,一边是敬爱的兄长,当今的皇上;一边是从小玩到大的弟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哪边都想帮,又哪边都不知如何去劝服,尤其是十四。   临返西宁的时候,正是十四如日中天,荣宠盛极的时节,朝堂上十之**以为他会是未来的皇帝,包括他自己,他就等着西藏那边和谈一结束,带着这份天大的功劳回来接受太子之位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和谈还只是起了个头,父皇已经驾鹤西去,而新一任的皇帝竟然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哥哥,这样的颠覆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残酷了,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所以白天那些乖张的举动是我完全能够理解的。问题是我理解并不管用,现在要雍正能够体谅他的心情才行,毕竟雍正才是大清天子。   我跪在这哥俩的对面,偷眼瞧两个人的脸色,我很想说什么,可是十三都未开口,我不好越俎代庖。   一时间,诺大的灵堂内除了烛花爆燃发出的声音外,真正是一片寂静。   虽然膝盖下面有厚厚的软垫,可是跪的时间久了,尤其是上回在南书房门口长跪过之后,我的膝盖已经落下了风湿的毛病,我的膝盖就酸痛不已,难以支撑。   十三见我摇摇欲倒的样子,忙过来搀我起身,“我扶你去后堂休息会吧,你身子弱,经不住的。”   十四也抬眼来看我,我朝他微点下头,还浅浅笑了一下,十四竟然就怔住了。   十三对着十四说:“十四弟,还请麻烦你送你十三嫂回后堂休息吧,你一路奔丧,本就身子疲乏,也去歇息一下,这里有我在,无妨的。”   我旋即明白了十三的用意,在这种政治立场上万分尴尬的时候,我反而成了最好的润滑剂和解语花,有我软语相劝,比雍正和十三说什么都管用吧。   十四看了十三一眼,从软垫上站起身子,遥遥向我伸出手,我默默走了过去,将手放在他的手臂上,两人一同向后堂走去。快走出灵堂的时候我回头看了一眼十三,他默默朝我点点头,是让我放手去劝的意思。   虽然已是深夜,但是坐在暖炕上,到底比跪在地上好很多,我也顾不上啥福晋仪态了,脱了鞋子盘腿坐在炕上,拿手去揉膝盖。   十四默默坐到我身边,用手来握我的脚,我不好意思,想把脚缩回去,却被他拿眼狠狠一瞪,我赶紧不动了。   “还是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都做了几个孩子的额娘了,自个总象个孩子一样。”十四的手心如此温暖,他轻轻揉着我的脚心,慢慢移到小腿,一点点往上。   到底是久于征战,对付这些肌肉酸痛的问题自然是个中好手,凡是被他揉捏过的地方,感觉一下子就松快了,精神上也愈加放松起来。   “胤祯,圣祖爷一生丰功伟绩,也是到了该歇息的时候了,你莫要太过悲伤,圣祖爷在天有灵,也不希望你这样伤了自个的身子。”我柔声说道。   他的手略停了一下,又继续按摩,沉声说:“你早就猜到会是四哥,是吗?所以你一直都是帮着四哥,你一直都是劝我收手,就是上回我返回西宁的前一天,你最后一句都是在提醒我,是吗?”   他实在是太聪明了,仅凭着几件小事情和我的几句话,他就大致猜出了事情的原委,难怪老九一直夸他天资在众阿哥之上。   “因为你一直身在庐山中,所以看不到庐山的全貌,而我一直身在局外,反而可以将圣祖爷的心思看的明白些。若是圣祖爷当初有立你为储君的念头,他就不会在今年四月再打发你回军中了,和谈这种事情,不是非要皇子才行的。在圣祖爷的心中,你是良将,却非明君。而四哥不同,他比你内敛沉稳,又一向勤于政务,无论从个性上来说也好,从处事风格上来说也好,四哥都比你更适合。”我说到此处,停了一下,仔细看十四的神情。   他仍是不停手地在替我按摩膝盖,脸沉似水,并看不出什么端倪。   我将手轻轻放在他的手上,“我好很多了,你也歇一会。”   他反握住我的手,我俩一时就这么手儿紧紧握着,彼此望着对方。   许久,他闷闷地问了一声:“四哥可有向你说什么吗?我听人说,连高无庸在你跟前都只有回话的份,可见你在四哥心目中的地位。四哥一下子将十三哥提为亲王,焉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四哥对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我和你可都是心知肚明的。”   我心中反复思量,要不要说呢?这些话我不可能向十三去说,但是憋在心里也确实很不好受,不如就和十四分享一下,让他也可以单独拥有和我之间的小秘密。   “这些话你自个心里知道就行了,我只和你说呢。皇上前几日召我进宫,问我想要个怎样尊贵的身份。”   “你怎么回答的?”十四的手一下子握紧了。   我先笑了笑,“我说我要当大清朝最尊贵的夫人。”   “你真的这样说?你竟然愿意做四哥的皇后吗?你当初是怎样拒绝我的,为什么你会答应四哥,你心里不是只有十三哥吗?”他的眼中燃起了怒火,他的手如此用力,简直要将我的手指也捏碎。   “好痛好痛。”我白了他一眼,“你还真会相信,你四哥就不信,晓得我是在忽悠他。我同他说了,现在的我就是最开心的我,我可以做他的知己,却永不可能是他后宫中的一员。”   十四放松了他的手,我赶紧把手抽出来,又白他一眼。   “四哥答应了吗?”十四追问。   “自然是应承了我。他晓得我的性子,宁折不弯的,他若要强求,大不了我一根白绫,他还能拿我怎么样?”   十四长长出了口气,嘴角竟是带了笑意,“四哥荣登大位,富有四海,到底还是有他要不到、求不得的东西。婉儿,我真佩服你有这份勇气。还真是奇了,荣华富贵,在你眼中竟真是和粪土一般,你自己是从未求过,可偏偏都追着你跑,你现在是亲王的嫡福晋,又是四哥心尖上的人物,你想回归原来的生活只怕是不可能了。”   我默默点点头,这个我也非常明白,却是身不由己,象我这样的身份和过往,若是指望雍正将我放归山水之间,享受风花雪月,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了。   “你心里还不甘心吗?千万不要为了这么虚无的东西伤害到自己,伤害到爱你和你爱的人,明儿你去向你四哥磕个头认错吧,他不仅是你的四哥,更是大清的皇上呀。”我晓得,这些话也只有我说,十四才肯听,也才能进到他的心里去,换了另外一个人,哪怕是十三,都只会有反效果。雍正到底是慧眼识人的,他恐是一早就把我定义好了,既便他无法拥有我,他也会将我安排在他眼前,他时时刻刻都能够看着,注意着。   十四上前来抱了我一下,这一个拥抱并没有男女情爱的成分,而是纯粹的兄弟间彼此理解彼此相知的一抱了。   “我会想明白的,你放心吧,我不会再惹麻烦了,我这就和十三哥说去。”十四放开我,向外走去。   见他这样说,我的心才算放下,十四是个聪明人,他不会过度纠结于没有意义的事情。   ……   几日后,听十三下朝回来时说,十四在朝堂上给雍正行了晋见皇上的大礼,而且连态度都彻底变了,满朝大臣都觉得好生诧异,而老九更是在散朝后,冷嘲热讽了十四好几句,十四却都没有回嘴,一味地沉默,散朝后自去向德妃请安去了。   说道德妃,对了,这位主子还真是非常的难搞,自己的亲生儿子做了皇帝,居然一点没有欣喜,反而爆料说,“钦命吾子继承大统,实非吾梦想所期”,这话说的,摆明了是和自个儿子过不去么。而且,德妃作为雍正生母,不肯移居去专供太后居住的宁寿宫,简直就是不承认雍正的皇位,让即位本来就困难重重的雍正更是面临尴尬局面,也因此被人拿来当话柄质疑雍正继位的合法性。   天下无不偏心的父母,这句话可真是一点没错,然而象德妃这样偏心小儿子到不可理喻状态的,老实说还是在少数的。   造成德妃如此偏心的原因其实有好几个:首先是因为胤禛从小就离开生母,当初生胤禛的时候她位份太低,按照规矩没有资格亲自抚育皇子,并且康熙也为了安慰当时刚失去孩子的皇贵妃佟佳氏,就将襁褓中的胤禛交由皇贵妃佟佳氏抚养,彼时佟佳氏以副后身份统领后宫,又膝下无子,想必对胤禛是无比疼爱,他也受益匪浅。能够和皇父亲近,宫中人想必也是奉承讨好。可惜佟佳氏在他十一岁时就带着迟到的皇后封号撒手人间,胤禛虽然回到了生母身边,想必心里不会高兴,反而会更加思念养母。生恩不及养恩大,更何况佟佳氏死后,他只是一个庶妃之子,没有了先前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二是因为后来弟弟出生了,六阿哥胤祚活着的时候德妃自然疼爱弟弟,胤祚死后又有了十四胤祯,而且十四又是在德妃自个身边带大的,此时已经十几岁的胤禛自然比不上刚出生的弟弟那般惹人喜爱,清冷的性子得不到德妃的喜欢,德妃恐怕也下意识把他当成了自个情敌的儿子。   如今,最疼爱的小儿子啥都没捞着,和自己疏远的大儿子倒反而做了皇帝,德妃心里一下子接受不了,行为也着实透着古怪。   我还听十三说起过一个段子,因为大清向来“以孝治天下”,圣祖爷又是至孝的皇帝,雍正自然也要效法,可是德妃娘娘并不待见他,于是他就趁着每日天还没亮就去给母后请安,反正这会德妃还在床上睡着没醒呢,即全了雍正的孝心,又免得看自己亲娘的脸色,这法子也亏他想得出来。   但是,回过头想想,不是不心酸的,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置疑自己,这个皇帝做淂也真是够没滋味的。好在他有十三,始终不离不弃,一直紧紧追随他,坚守在他身边,兄弟情深,令人慨然。 左右为难   新的纪元开始了,新的一个历史时期开始了,1723年就是雍正元年。由于仍在圣祖爷的丧期,所以这个新年过的十分朴素低调。我们也不过就是在自家院子里摆了几桌,把所有福晋,阿哥和格格都唤来聚在一起吃了顿团圆饭,由于最近十三的头衔和职位象坐了火箭似的一路飙升,福晋们的脸上都带着喜色,而我一向出手大方,更是每人封了大额的红包,一家老小倒也算是开开心心吃了一顿。   才开春没几天,玲珑来报廉亲王嫡福晋求见,我心想,这不就是原来的八福晋怡春么,我们确实有好长一阵子没有往来了,可是我俩关系向来都不错,我吩咐快快请进。   自从十三被圈禁于养蜂夹道,后来老八因为毙鹰事件遭到圣祖爷痛骂,我们两家可谓都是从饱受圣眷的顶端一下子被打压到了人生的低谷,唯一的区别是十三是老爷子有意为之,所谓先抑后扬也;而对老八的打压则是致命的,不留情面的。然而无论我俩老公的遭遇多么凄惨,我们这两个嫡福晋却从来都没有认过命,我们都努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努力成为男人背后最坚强最稳定的依靠,我们都将自己的府院打理得井井有条,毫无颓废之色。这也许就是为何我俩当初一见如故的原因吧,我俩有着相同要强的性格和同样坚韧的毅力。只是,我俩各自各忙,又因为顾忌到自己目前不太让人待见的身份,故此我俩竟是真的很多年没有来往交流了。   怡春挑帘进屋,我仔细看她,她比以前瘦了好多,腰身真是可以用盈盈一握来形容了,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曾经光彩四射的脸上多了好些细纹,眼中写着如许沧桑。   我忙上前拉着怡春的手,“姐姐,多日不见,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妹妹不也是一样?只是妹妹多年来容颜仍是婉若当初,实在让姐姐羡慕不已。”怡春见到我,眼中有了真心的笑意。   我忙让了座,又吩咐玲珑上茶摆点心。   “妹妹,不要忙了,我略坐一下就走的。”怡春显然是有事而来,我朝身边的人轻轻挥了下手,屋子里的人全退了出去,只有我和怡春两人而已。   “姐姐,我们认识这么久,彼此都是熟知的,你有话但说无妨。”   怡春抿了一口茶,思忱了很久,终于说道:“妹妹,你是皇上跟前最说得上话的人了,姐姐今天来,是来求妹妹的。”   说完,怡春竟是要起身跪到,把我吓得赶紧一把将她扶住,使劲将她摁回座位上。   “姐姐,婉儿是怎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姐姐若是如此行事,那才是真的不把婉儿当自家妹妹了。”   怡春眼圈一红,泪水忍不住掉了下来,“妹妹素来是知道你八哥的性子和为人,不过就是百官们大多服他敬他,现如今倒成了他最大的不是,无论做什么,皇上都能够挑出刺来。其实爷做人真的很难,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是也不是,不是也不是,动辄得咎。比方说吧,皇上随便交办一个差事给爷,你说他是严苛一点好呢,还是宽厚一点好呢,若处理得宽些,会被说是出卖原则,收买人心;若处置得严些,又被说成居心不良,妄图让人主背上苛察和忌刻的恶名,总之都是别有用心,都讨不到好去。你说说,这还让爷怎么做事,这根本就是往死里在整我们。老实说,我并不怕死,我只是看不得爷受这样子的肮脏气,索性来个痛快的,革爵也好,圈禁也好,最多,不过一条白绫,一杯毒酒罢了。”   怡春越说越激动,脸色泛着潮红,说完了仰脖子将杯中茶一气喝完,还不小心呛到了,我赶紧帮她拍着背,顺顺气。   怡春又接着说:“妹妹你也知道,九弟已经被皇上以前线无人为由,年前就打发到西宁,交年羹尧看管监视了。十弟也被皇上以护送已故泽卜尊丹巴胡土克图龛座的名义令他回喀尔喀蒙古。皇上这是要将他们三兄弟一个个打散了分别处置的呀。”   我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每一句都是大实话,雍正在夺储这十多年期间,隐忍了多少常人之不能忍,努力扮演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的角色,到了今天,他终于可以不用再继续演出这种他最不热爱的戏份,他终于站到了那个高台之上。那对雍正而言,曾经的付出,曾经对爱恨情仇所有的收藏,自然需要一次性地爆发出来。   老九,以前不仅处处阻挠于他,更是劫持过我来要挟他,他怎会轻易放过呢?老十,从来都是跟着老八老九后面转,也没少给他下过绊子,他自然不会忘记;还有就是老八,根本就是朝堂之上百官的风向标,你想想若你是领导,你能够容忍你手下有一个比你还有威望,说话比你还要管用的人吗?   这些,都是血淋淋的政治呀,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所谓帝王权术呀,我心里都明白,我只是从不让自己去想去看而已,我只要十三活得好好的,快快乐乐的,处在我现在的位置,除了让自己做一个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外,我不知道还能够怎样。再说了,十三从未和我谈起过这些,或许是出于雍正的授意,或许十三本人就不愿意将我再拉扯进来,他宁愿我做个快乐幸福的鸵鸟。   “姐姐。”才喊了一句,我就觉得无法虚伪地表达自己的立场,怡春一向是性子刚烈过我、骄傲过我的女子,她都愿意低下她高贵的头颅来求告于我,难道我竟然要用那些空洞无力而又冠冕堂皇的理由来搪塞她吗?   我的泪水也滴了下来,“姐姐,但凡我可以给皇上进言,但凡还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但凡还是允祥可以帮到一把的,我俩都不会袖手旁观。姐姐还请放宽心。”   怡春抬起朦胧的泪眼看我,她哽咽道:“妹妹一向重情重义,姐姐素有所闻。想当初,我们家爷也是心仪妹妹许久,可惜呀,妹妹对十三弟一往情深,说起来,你和十三弟的感情真是好生让姐姐我羡慕。”   原来怡春晓得老八曾经对我动过心思,看来他们夫妻俩也是无话不谈,彼此互相信任的。   “姐姐笑话了,难道八哥对姐姐就不是一往情深吗?廉亲王府里除了您还有哪位福晋,姐姐,最好的爱就在自己身边,这个道理八哥只怕比我还看得清楚明白。”我用手帕擦去怡春脸上的泪水。   怡春站了起来,又向我福了一福,“谢妹妹仗义援手,我们都明白,妹妹若肯在皇上面前说句话,那是比什么都管用的。姐姐也没有太大的奢望,到时候给个痛快的,别拿刀子零碎着割就好。”   我抱住怡春的肩膀,用力地抱紧,默默地点头,却无言。   当天夜里,我把十三堵在书房里,屏退了从人,问他:“如今你皇兄是不是拿原先的兄弟们一个个都在开刀了?”   十三一脸灰败看向我,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不知有多大。   我不忍了,放缓了语气,“今儿怡春姐姐来过了。”   “是这样呀。”十三走到我跟前,将我拢入怀中,低声叹息,“我就是不想让你操这份心,才从不和你说这些。你从来都是那么善良,你一定会替八哥他们说话,可是,你晓得皇兄的性子,现在越是去劝,越是火上浇油,非但达不到效果,反而害了八哥他们。”   略顿一下,十三深深叹息,接着说:“其实皇兄也很难,真的,你在家里看不到,朝堂上最近的气氛一日比一日紧张。皇上要推行新政,尤其是整饬吏治,这关系到所有官员的利益。当初圣祖爷在世的时候那次彻查亏空,就是因为没能够坚持到底,所以功亏一篑,户部仍是一笔烂污账,你可知道,现今国库里存银不过八百万两,若是哪个地方再起战火或者再有啥洪涝灾害,国库连银子都快要拨不出来了。群臣们都看着八哥,看着皇兄呢,不拿八哥开刀,你让皇兄怎么办?这第一条新政就推不下去,下面的新政还怎么去执行?皇兄心里也是艰难呀。婉儿,你还要体谅皇兄才对。”   我沉默了,十三的话一点都没有说错,家事国事向来古难全,尤其又是自家兄弟掣肘,这苦还真是没地方诉去。当初老八集团在康熙爷跟前落马栽了跟头,就是因为结党意识太过严重,威胁到了皇权,如今,还是同样的问题,也许老八根本不想结党营私,可是,他已经摆脱不了一贯以来的形象,那些本来党附与他的大臣更是不敢稍有脱离,大家都想抱团,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雍正帝最恨的就是这个,他们抱得越紧,雍正恨得越深。   自古推行新政都是需要付出血的教训和代价,想当初商鞅变法,简直就是用杀人如麻和血流成河来做基础和祭奠的,这些国家大事,又岂是我一个小小女子可以左右或者妄言,想到此处,我就越发感到内心的无力和苍凉。   十三见我泪意盈盈,终还是不忍,低声说:“你放心,若有机会,我一定会在皇兄跟前为八哥他们求情的,皇兄虽然冷面,却绝非冷血之人,你也可以看到,他如何待我,又是如何待你的。”   “谢谢,允祥,谢谢。”除了感谢,我没有更好的表达了,十三虽然性格变得份外严谨,但他股子里的血性和善良尚在,他仍是我熟悉的热爱的十三。 第一大秘   夺嫡的战争虽然已经结束,然而,兄弟间的嫌隙仇恨却远远没有结束,我晓得十三已经尽了全力,可是,十三也很难,两头都是兄弟,何况有一头还是他根本不敢得罪的皇上,所谓天子无私事,你若老拿兄弟亲情这个由头去说,只怕是事倍功半的。   雍正元年二月初十日,雍正帝因即位以来,施政受阻,被议者多,又下旨谴责老九及贝勒苏努等,本日即将苏努之子勒什亨革职,发往西宁,跟随老九军前效力;其弟乌尔陈因同情其兄,一并发往前线。   这老九也真是的,看到雍正继位,别人都歇菜了,包括老八,他倒好,反而愈行愈远了,愈搞愈大了。雍正命他前往青海,他先以种种借口拖延时日,迟迟不肯动身;到了青海后传旨钦差既不出迎,也不谢罪,反而口称自己已是出家离世之人,不愿听从皇帝的约束;老九在青海期间还以秘密手段与同伙互通消息。他与亲信穆景远(西洋传教士)住处相邻,特将后墙开了一个窗户,二人常由此往来,暗中密谋。他又利用了穆手中的外文书籍,想出了一种以西洋字母拼读满语的办法,教给儿子,然后便以此做为"密码"(这可是中华民族历史上首个密码的雏形,这老九鬼点子可是真多)互相通信,传递消息;为不被发现,还把密信缝在骡夫的衣袜里,真可谓是费尽了心机。只可惜老九的这些所作所为根本瞒不过雍正的眼睛,老九私下里还表示“我行将出家离世!”,雍正哪能容得他如此胡说,索性借着这个由头将老九革去黄带子,顺便又把老八痛骂了一顿,理由是老八管束不严,竟是罚老八跪在太庙前自行反省。   等我从怡春口中听到这个消息时,老八已经在太庙前跪了整一白天了。怡春哭倒在我面前,求我无论如何进宫去向雍正求情,还说若我不肯,她是无论如何不会起身的。   我当时就吓懵了,雍正怎么可以这样,你就算再气愤自家弟弟的无赖和恶心,你也不能把气撒在不相关的人身上,难道就因为老九一直以老八为尊,老八就该为了老九的过错而罚跪吗?更何况老八已是四十好几的人了,自从上次得了伤寒,这几年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太庙前的青砖地又冷又硬,这样跪上一整天,而且还没有说跪到啥时候是个头,这不是存心把人往死里整么。   我实在听不下去,连忙扶起怡春,“我这就进宫,姐姐请放心,八哥若不能够回家,妹妹也绝不回府。”   说完我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上了马车直奔养心殿而去。   高无庸见是我,连通传都没有,直接掀了东暖阁的帘子,做了请进的手势。   我噔噔噔就进了暖阁,十三正在雍正跟前汇报工作呢,哥俩听到声音同时回头看,见是我,雍正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十三则是拧起了眉头。   生气归生气,君臣大礼不可费,这点子规矩我还是懂的,先跪下磕头:“婉儿恭请皇上圣安。”   雍正居然亲自上前来扶我,“婉儿何需如此大礼,朕早说过,你和十三弟见朕免跪。”   我仍是直直跪着不肯起身,“婉儿不敢御前失仪。婉儿今天来,就是来求皇上给婉儿一个脸面。”   我看到十三一个劲向我使眼色,可是我已经血涌上头,啥也顾不得了。   雍正见我不肯起身,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听我这么说,眼中更是带了几分寒意,“你倒说说看,你想求朕何事呀?”   我膝行两步,“皇上,不知廉亲王所犯何罪,竟要在太庙前长跪不起?”   “原来你今儿进宫,竟是来给老八求情的!”雍正眼中射出凶光。   十三见情形不妙,忙也跪倒在地,“皇兄一向慈悲为怀,臣弟也恳请皇兄饶过八哥这一回吧,八哥一定会痛加教训九哥的,四哥,臣弟求您了。”   十三这一声四哥,叫的是情真意切,雍正退了一步,反复打量了我俩好几眼,“看来你们夫妻俩果然是两人同心,其利断金呀。今儿朕若是不松口的话,你们俩是不是也打算去陪跪到底呀。”   我见有缝,赶紧接着话茬,“想当初廉亲王也曾陪着臣妾长跪在圣祖爷南书房门口,今儿大不了臣妾还廉亲王一次情罢了。”   “哦,你倒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当初那么多阿哥都陪着你一起跪着,你是不是要一个个都还过来呀?”雍正收起了恨色,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十三一只手紧紧握着我的,我晓得他是在无声地告诉我,他永远是我最坚强的后盾。   我迎着雍正的目光,毫无惧色,朗声回答:“若是有需要婉儿出力之处,婉儿自当挺身而出。”   我顿了一下,特意堆了笑容,带着点赖皮说:“拿人家的手短,吃人家的嘴软,皇上天纵英才,自然明白婉儿的不得已。”   “好一个不得已,婉儿好口才。”雍正居然笑出了声,“那当初朕也陪你跪过,你又当如何呀?”   老天,我又把自己给绕上了,现在,我宁愿看到雍正的怒,也不要看到他不怀好意的笑,打个比方吧,你愿意看到老虎对着你大吼好呢?还是愿意看到老虎对着你咪咪笑呢?   十三刚想答话,我已经回答得掷地有声,“但凭皇上吩咐,婉儿万死不辞。”   “好!婉儿果然女中豪杰。你的字也还可以看看,那你今儿就留在这里替朕抄写折子吧。”雍正用极自然地口吻说。   我和十三面面相觑,彻底被吓住了。慢说后宫不得干政,我不过就是一个亲王福晋,居然替天子抄写折子,这算哪门子规矩,这要是让御史知道了,那弹、劾的折子还不得雪片似的飞上来。   可是我的话都已经说出口,最可怕的是皇上已经开了金口,那是断不可能更改的,我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我再次磕头,“婉儿遵旨,还望皇上放了廉亲王吧。”   “来人!”   “嗻。”高无庸小跑着进来。   “请人送廉亲王回府吧。”   “嗻。”高无庸又小跑着出去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雍正望着我,眼中已是一片安详。   “婉儿不敢,婉儿叩谢皇上圣恩。”   “那你还跪着不起吗?十三弟,你也不扶自己福晋一把?”   十三和我赶紧互相搀扶着站起了身子。   “皇兄,臣弟先告退了,婉儿身子一直弱质,还望皇兄体谅。”十三又要开始替我担心了。   “你放心跪安吧,朕不过请婉儿帮忙抄写而已,不会累到她的,明儿就原封不动还你一个媳妇。你难道还信不过朕吗?”   雍正都这样说了,十三只好叩头谢恩退了出去。   “去抄吧,折子都在案上堆着呢。”雍正指指一桌子的奏折。   雍正朝对奏折制度进行了改革,除了强调了密折制,就是其他的公开奏折经皇帝批示后,除留中者外,均抄录副本存档,再将原折交原差或通过兵部捷报处退回原具奏人。此后这一程序即成为定制,直至清末。   所以,今儿我成了雍正帝跟前的书,替那帮子上书房大臣誊抄奏折。   才刚要写第一个字,我就犯了愁,如今我的毛笔字着实写得不赖,可是平日里我写的字几乎和十三一模一样,我拿这样的字体抄好吗?   见我提笔只是沉吟,并不落笔,雍正朝我斜了一眼,“那日见你写‘极身无二虑,尽公不顾私’几个字不是写得极好吗?现在怎么反而不落笔了呢?”   听他这么一说,我全明白了,这是让我模仿他的笔迹呢。给了我准绳这就好办,我运笔在手,意境在胸,刷刷刷就抄开了。   时间就在这样安静地抄写中一点点渡过,窗外的夕阳早已消失,屋子里什么时候点了灯火,我都没有注意。因为我面前那堆由奏折堆起的小山从未下去过,才抄好一本,那边又传过来两本甚至更多,而我誊抄完毕的奏折都已经高高堆起了,看来雍正勤政确实不是需言,换了我,一天这样还凑合,天天这样苦读奏折,又要动足脑子,还要批复意见,我非发疯不可。这皇帝的位置,真是白送给我都不要,太苦了,压根不是正常人撑得下来的,也难怪历史上皇帝平均寿命也不过三十多岁,基本上个个都是活活累死或者愁死的。   “在想什么呢?一定在肚子里腹诽我了是吧?”不知什么时候,雍正已经走到我的右侧身后,而他对自己的称呼又换回我了。   我心念一转,“四哥,我在想您每天都这么累,真是铁打的汉子也受不了呀。”   显然这声四哥,他听了还是很受用的。   他笑了一下,竟是握住我拿笔的手,“来,我把着你写,这样你的字就更象了。”   他整个身子贴住我,我吓得一动不敢动,任他把着我的手,跟着他的手势运笔书写,他口中的热气吹在我的后脖子处,痒痒的,也暖暖的。   “如果每天都能够有你陪在我身边,每天我在批奏折的时候都能够这样看着你,我就一点也不累了。”他的声音温柔似水,直渗到我的心里。   誊完这一本,他把笔一扔,直接将我转过身子抱在怀中,“不要喊我四哥,我只要听你喊我的名字。”   我心中大骇,却苦于无法逃脱,而且他是如此柔情似水,软语相求,我怎忍心将他推开。   “胤禛。”我只好柔声喊他的名字,而他的唇立刻就捕捉到我的唇,辗转反复。   我的脑中顿时一片空白,这是他和我之间的第二个吻,我几乎是立刻就投降了。我一想到他曾经的痛,如今的难,还有对我多年的眷恋和宠爱,我就心软了。   我致命的缺点就是看不得男人在我面前表现出的软弱和痛楚,尤其是一直以强悍凌厉作风著称的人,或许是因为我没有自己的孩子,而我却又是母性泛滥的人,就容易将这份母爱般的感情转移到另一面。   良久,他才抬起头来,却仍将我拥在怀里,我可以感受到他的心跳,如此激烈,如此彭湃。   “有时候,我宁愿将这个天下来换一个你,只要十三弟肯。”他幽幽地说,真情流露。   “胤禛,你注定会是皇帝,而允祥,注定是你的肱骨之臣,血肉兄弟。你不可以逃避你自己的责任,你是天下人的家长,你要为所有大清朝的子民负责。”我慢慢挣脱开来,“你放我走吧,你答应让我做你的知己,你让允祥去做封疆大吏,我们替你守住一方疆土,可好?”   他的脸色一下子白了,他放开我,一字字地说:“我绝不会让你离开京城。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包括你永不入我的后宫,包括你永远是怡亲王的福晋,但是,你不可以离开我的视线,我无法承受这样的痛和思念。”   我明白了,终我这一生,都是北京户口,想换也是不可能了。   “好吧,我总在京里就是了。你若需要我,我总会尽力的,还有允祥。”我缓缓点点头,走到书案前继续我的誊写。   雍正深深看我一眼,也继续他自个的工作了。   暖阁里恢复了宁静又安详的气氛。 一面金牌   这天夜里,我坚持将所有雍正已经批阅好的奏折全部誊抄完毕,或者可以说,最后有一部分是他和我一起在誊抄,好在我和他的字很接近,不是细细分辨的话,并看不出什么区别。   那天晚上,他将我安排在西暖阁睡觉,而他自己,则是睡在了东暖阁。一大清早的时候,仿佛觉得有人影在我床前伫立,待我努力睁开眼时,暖阁里却是空空如也,唯有枕边一方绢帕,那么熟悉的针线和绣花,正是我当初送给四阿哥的帕子。原来,一早他就来看过我了。   等我梳洗完毕,高无庸早就等候在院子里,“福晋,皇上让我来送您回府。”   我听了这话,心里着实松一口气,我真怕就此被雍正软禁起来,每天晚上被迫做他的抄写大员,这可真是苦死我也。   “皇上还说了什么吗?”我不放心,追问了一句。   “皇上还说了,福晋什么时候愿意来养心殿,随身可以来,无需通传。这是皇上让奴才转交给您的金牌。”高无庸恭恭敬敬递给我一块雕刻精细的金牌,上面分明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   我接过牌子收进衣袖,再问:“这样的金牌可有几块呀?皇后有吗?”   “一共有几块奴才并不晓得,不过,皇后并无同样的金牌,奴才是晓得的。”高无庸看了我一眼,“皇上下了严旨的,在养心殿伺候的人若敢在外面言说一句里头的事情,满门抄斩。”   我大惊,脸上一定是变了,雍正治家一向严厉,这我早就知晓,但是他对待下人如此严苛,却是我没有猜到的。虽然这里面有保护我的意思,可还是太夸张了。   连皇后都无法享有的待遇,唯有我能够享有的待遇,这一件件,一桩桩,让我一时无法冷静面对。   待我回到家中,十三已是去上朝了。我呆呆坐在自己屋子里,手里捧着茶杯,杯中茶早已凉透,而我却跌落在纷乱的思绪中,难以理清。   我如今的位置如此尴尬,皇上虎视眈眈,变着法子哄我接近他,并给予了最高级别的方便和宽容。十三时任总理王大臣,皇上更是将总理户部的大权交给他,并让他主管钱粮奏销的会考府事务,对于封建国家来说,掌管钱粮就是掌管实权。十三并无辜负皇上期望,操纵财政大权,参与军国大事,利用为皇兄所宠信的皇弟与亲王的独特身份,日理万机,处理了许许多多繁重艰巨的政务,雍正更是夸他“事朕克殚忠诚”。可正由于十三日理万机,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而革命工作却是无限的,十三根本没有时间关注自己府里的人和事。难道我要给十三再加多思想上的负担吗?我怎么忍心。   看来这件事情还是需要我自己去摆平呀。我反复摩挲着那面小小金牌,金牌虽小,却浸透了一个君王最深沉的爱恋,自由出入养心殿,恐怕全天下除了皇上就只有我一人了吧。我除了纯当这面金牌是样贵重玩具外,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处理方法,且留待他日再做处理吧。   那天,十三回到屋子按惯例已经很晚,我强撑着真打架的眼皮等他。   见我尚未睡,十三埋怨我,“听皇兄说昨晚你誊抄了一夜的折子,今天怎么还不早些歇歇呢?”   “都一天没见到你了,我想你不行吗?”我撒娇。   十三抱我上床,“唉,你真是我前世的冤孽,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别说是我,我看皇兄对你也是毫无办法,昨儿若不是你去,八哥还不定要跪到什么时辰呢。”   我攀着十三的脖子,腻声问道:“昨夜你担心我吗?”   我要试探一下十三的心思,他好象对这位皇兄真的很信任呢。   “当然担心啦,怕你的急脾气惹恼了皇兄,到时候连我都保不了你,那我俩可就惨了,只好再次有难同当啦。”十三亲我的脖子,“早些睡吧,我是真的乏了,连手都快抬不起来了。”   看十三一副累惨了的样子,又见他全无心事的样子,我倒也放下了心,忙替他宽衣,让他好好安歇。   临睡着前,十三又咕哝了一句,“今儿上书房里可热闹了,马齐马大人和隆科多隆大人差点以为昨天是皇兄亲自誊抄的奏折,几乎没把他俩吓死。我一直憋着笑呢,我可看得出那是你的笔迹,不过怎么突然这么象皇兄的字了,乍一看,也吓我一跳。”   “别费心思说话了,睡吧。”我拿手拍他。   没一会,就听见他平稳的呼吸声,可见有多累,可谓头挨着枕头就睡着呀。   ……   过了几日,怡春陪着老八亲自登门来谢我。   不过才十几日没见,老八已经从富有魅力的中年男子变成了暮气沉沉的中年大叔,这样巨大的变化不是不让人心惊的。   “八哥,近来身子还好些了吗?”我上前福了一福。   怡春赶紧向我行礼致谢,“多亏了妹妹,否则爷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起床呢?”   “姐姐和八哥客气了,妹妹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们千万别挂在心上。”   老八朝我淡淡一笑,“如今这个时节,还肯为我去向老四求情的,怕也只有婉儿你了。你在老四心目中的地位,我看竟是比四嫂还高些,若不是你出言恳求,谁晓得我现在会在哪里。婉儿,这次真的是要好好谢你才对。”   看着老八如今一脸的云淡风轻,超脱世事的样子,我竟脱口而出,“神马都是浮云,八哥不要太过郁闷了。”   “你说什么神马?什么浮云?这话听着有些道理,不过我怎么以前不曾听闻呢?”老八好奇地问。   我自己先乐了,“八哥,就是连天上的神马都是浮云罢了,这世间的纷纷扰扰,潮起潮落,其实不过是庸人自扰的多,八哥向来明达透彻,凡事还是要想开才好。”   老八和怡春听我这么说,也都笑了。   “每次和婉儿说话,总是有新鲜的东西,难怪连老四这么冷清的人都喜欢找你聊天。”老八略皱了一下眉,“婉儿,你方便的时候去劝劝十四弟吧,最近德妃娘娘坚不肯受太后的封号,又不肯移宫,老四心里一定是又气又恨,只怕把气全撒在十四弟身上。你不妨让十四弟去和德妃娘娘说说,别再和老四拧着了,最后倒霉的不过是十四弟罢了。”   经老八这么一提醒,我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雍正不能拿自己亲娘怎么滴,可是他完全可以拿十四来开刀呀,可怜无辜的十四,没当成皇帝不说,现在已经连兵权都被剥夺,估计过不了多久,他就得去守皇陵了。   我朝老八点点头,“八哥放心,我会去劝十四弟的。”   自雍正继位以来,十四就被剥夺了军权,还由于诚亲王胤祉上疏,援例陈请将诸皇子名中胤字改为允字。为避名讳,除他自个外,其他皇兄弟都避讳“胤”字而改为“允”字排行。又因“祯”与“禛”字同音,因此被改为"允禵"。(其原名就叫胤禵,后来被康熙改为胤祯,雍正即位后又改回其原名,只不过将“胤”改为“允”)所以说,十四的郁闷真是大了去了,叫惯了三十多年的名字都被突然换掉,实在让人一时接受不了。   我听说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称病不去上朝,每天大多数时间都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闷酒,要么就上德妃的永和宫请安,母子俩经常是相对垂泪。   说实在的,我很怕见到十四,因为我没有更多的理由可以安慰到他,那些空洞无力的语言对他来说,不过是往心口多捅一刀罢了。   这天,我谁都没有带,独自一人往十四府里去。如今十四的府门口,真是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和一年前车水马龙的情形尤其形成对比,连我看着都是唏嘘不已,别说十四自己是个怎样的心情了。   门口的小厮看到我,嘴张老大,估计我真是有好久没有来过了,府门口的人看着都觉得好生陌生。   “麻烦通传你家爷,怡王福晋请见。”我觉得有必要自我介绍一下。   “给嫡福晋请安。福晋吉祥。”小厮赶紧行礼,一旁有人飞也似的跑进去了,“福晋多日不来,奴才有点不敢认了。”   不多会,小西已经连奔带跑出来了,“怡王福晋快请,我家爷正陪在嫡福晋床前呢。”   哦?十四陪着宛然,这倒是一桩新鲜事,他突然转了性子了。   “你家福晋身体好吗?”我边走边问。   小西唰一下就落泪了,“回福晋的话,我家福晋最近病势沉重,都好些日子了。”   原来是宛然病了。最近朝堂上风云突变,十四从云端摔到了坑底,身边的人一定也是跟着操心劳神,宛然本就身子弱,生完弘暟后元气一直没能够调理回来,这次是真的病倒了。   来到宛然的屋前,十四已经站在那里,毫无生气地看着外面,神情漠然。   “宛然妹妹要紧吗?”我刚想举步进屋,却被十四挡住。   “还是别进去了,里面都是病气,这都是宛然自个要求的,而且她刚喝了药,有点困,就让她好好睡会吧。”十四的语气没有表情,没有起伏,仿佛在说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我明白,最近他真是诸事不顺,自个倒霉也就算了,宫里面德妃娘娘也病倒在床,这头自家福晋又病成这样,他身边竟是连一个可以说话排忧的人都没有。   他打头往后院走去,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后。   “你是老四派来让我去劝皇额娘的吗?”十四在树下站定,回头问我。   “我确实是来劝你的,不过并非皇上派我来,而是八哥提醒我的。”我望着他,细声说,“皇上毕竟是你的四哥,又是天子,你就不能积点口淂,老四老四这样的叫,让人听去又是一条罪名。”   “随便吧,我还有啥好担心的,不过就是项上人头而已,他若真要,拿去就是。”十四一脸铁青,恨声说道。   这哥俩呀,都是一样宁折不弯的倔脾气。   “胡说啥呢?皇上可是你的亲哥哥,他再怎么冷血无情,也不会把自个亲弟弟怎么样的,最多让你做个闲散宗室罢了。你心里郁闷,我都明白,可是,你若在他那个位置,一准也是这样的,你多体谅些吧。”我好言相劝。 心生埋怨   十四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总是帮着他,从一开始你就是帮着老四,我就真不明白了,你又不要做他后宫里的人,为什么这么帮着他说话?你若肯象帮他一样地帮我,焉知现在谁在那把椅子上?连皇额娘都置疑他,他凭什么这么得意!”   我退后两步,看来坊间一定是将雍正所谓强抢了自己弟弟皇位的事情传淂沸沸扬扬,唉,这都要怪圣祖爷,干吗不早点宣布储君的名字,这不是明着授继任者的政敌于话柄吗?说实在的,就算我在21世纪,我也从未怀疑过雍正继位的真实性,也许是他太过严苛,也许对待敌人的手段太过毒辣刻薄,最终是身后骂名滚滚来,不仅是身后,身前骂名也没少过。   现在十四的状态,我知道说什么他都不会相信了,他既然认定我是在帮助那个人,他就根本听不进去任何劝说。   我转过身子,想要离开,我没有信心继续这样的谈话,太累心了。再说,由于我是天秤座,所以最不擅长拿违心的一味顺着别人心思的话去安慰别人,我只会说实话,分析实实在在的事情。既然这个事实不是十四能够接受的,那我就免开尊口吧。   十四见我要走,一个箭步挡住了我。   “现如今,你竟是连和我要说的话都没了吗?”他的声音里透着丝丝的痛。   “我说,你信吗?你晓得我的脾气,若是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都不肯相信,那这些话岂不是多余,还会让你更难过些。”我停了脚步。   “好吧,你说我听着就是了。”十四放软了声音,“如今的怡亲王府,我连踏都踏不进去,要见你一面谈何容易。好不容易盼着你自己来了,好歹多陪我一些时间,好吗?”   十四的每次求肯,总是让我无法拒绝,我只好点头。   对了,我脑中突然传来一阵旋律,语言有时是苍白的,但是音乐,却是可以慰籍心灵的。   “我唱首歌给你听可好?”我笑着看他。   “自然是求之不得。”他做洗耳恭听状。   我清一下嗓子,将《出赛曲》娓娓唱来,“我为你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请用美丽的颤音轻轻呼唤,我心中的大好河山。那只有长城外才有的清香,谁说出塞曲的调子太悲凉,如果你不爱听,那是因为歌中没有你的渴望。而我们还是要一唱再唱,想着草原千里闪着金光,想着风沙呼啸过大漠,想着黄河岸阴山旁。英雄骑马壮,骑马荣归故乡。”   十四眼中的漠然渐渐被驱散了,喜悦一点点爬了上来。   一曲唱罢,我缓缓说道:“活着就是希望,活着就让自己快乐些,何必老是在意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名利也罢,权势也罢,总是今日你方唱罢明日我方登场,眼见他起了高楼,眼见他高楼塌了,再繁花似锦,终是付与断壁残垣。你向来洒脱随意,万万不要着了别有用心之人的道,结果害的不过是你自己,还会连累到德妃娘娘。”   我上前扯了扯他的袖子,“就当我求你,劝劝德妃娘娘吧,亲母子有啥好怄气的,太后又不是人人有份当,不要岂不是可惜了了。”   十四趁机要来抱我,我脚步一滑,从他身边溜了过去,“你可答应我呀?”   “我答应你可以,不过我要你让我抱一下。”他也惯会耍滑头的。   我上前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拿脸贴住他的胸膛,我俩就这样相拥着,彼此感受着彼此的心跳。   他的唇轻轻落在我的额头,“如果有你在身边的话,到哪儿都是春满人间,就是四哥现在将皇帝让给我,我都不要。可是,此生我都只能够站得远远地望着你,望着你和十三哥两个人,你说,活着还有什么乐趣?不过浪费粮食而已。”   “不要听你说这种丧气的话,我要你好好的,每一天都好好的,晓得不?”   “你说的我都照做就是啦,还不成吗?”十四叹口气,将我抱得更牢些,“回头我就去劝皇额娘,我根本不稀罕那个位置,让老四一个人折腾去。”   ……   虽然十四不再和雍正唱反调,可是雍正仍是不放心自己这个颇有威望人脉的弟弟,让他在四月里运送圣祖爷的梓宫至遵化景陵安葬,并谕令十四允禵留住景陵附近的汤泉,不许返回京师,并命马兰峪总兵范时绎监视他的行动。兄弟俩的不睦和冲突,使本就处于悲痛中的德妃娘娘病情加重,雍正为了安慰皇额娘,晋封十四为郡王,享受虚拟的高级别待遇,但未赐封号,注名黄册仍称固山贝子,致使十四“并无感恩之意,反有愤怒之色”。   所有这些我看在眼中,胸中仿佛郁结着千年不化的冰雪,说不出的伤怀。加上老八、老九和老十依然屡受雍正的打击,训斥一次比一次严厉,手段一次比一次残酷,连老十二允祹都被革了职,老三允祉更是被革爵禁锢(这个是雍正在替十三报仇,可是我们真的不需要呀)。我的心真是好灰,雍正已经变成了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人,原先还存在他心中的温情和柔软,好象都是我一个人的想象般。   十三则是一心埋头于雍正交给他的各项事务中,由于十三主管户部,便以“国家休养生息,民康物阜”为务,针对前朝财政积弊,清理天下赋税,稽核出纳,量入为出,致府库充盈,国用日裕。康熙晚年,大清朝的经济、军事、浮税、刑狱等均已出现危机,哪一件都极为棘手,并非得到新皇帝倚重信任的人就一定能搞好的。像十三能同时治理那么多棘手的国家大事,却均井井有条的,在历代能臣中实属罕见。十三还首次清理过去遗留的旧案,由于数量颇大,他往往打破以往常规.采取规定限期和奖励勤勉相结合的办法,将几千宗旧案都理出头绪。当时中央新设会考府,专门负责审核财政出纳,办理清查亏空、收缴积欠的事务。十三深知此事至关重要,遂更加尽职尽责,认真办理。   这哥俩倒是一条心,强势推广新政,“摊丁入亩”,“耗羡归公”,“改土桂流”,“废除贱籍”等等,应该说这些新政确实是利国利民的,而且他的做事风格一向雷厉风行,当机立断,都是决定后就干,一干就大张旗鼓,全力以赴,不拖拖拉拉,一定干出结果为止。   我因为气愤雍正对自家兄弟的冷酷,连带将十三也恼上了,十三原还好言相劝,后来见我总是不来理会,只好一个劲摇头,说我净是些妇人之仁,不足道也。我心里明白十三说的没错,有一条真理是颠扑不破的,那就是任何人面对政治与道德、权力和阴谋,都是难以取舍的,尤其是有志于成大事者。可是我却无法当作一切没有发生,加上十三实在太过繁忙,根本顾不上家里的事情,我便足不出户打理这诺大的怡亲王府。   高无庸来过几回,说是皇上请我有空过去养心殿坐坐,我一概以家事繁忙为由辞了,我又不是他后宫嫔妃,我没有义务哄他开心。而且,他没有用下旨的形式,只说是请我方便的时候过去,而我很不巧的是这会子总是不方便。   十三回家来也说过,说是皇兄问起我好几次,最近是否身体有恙,我索性就说是的,这一阵总是头晕来着。我心说,我惹不起你,至少还躲得起你。   可是这天,居然皇后跟前派人接我进宫,说是皇后想我,找我进去叙话。   原先的四福晋,现在的皇后向来待我不薄,我不好驳皇后的面子,赶紧换了衣服,重新收拾一下自己,跟着宫中的马车往坤宁宫去。   见到皇后,我上前刚要矮身行礼,已被皇后一把扶住了,“婉儿,在你四嫂跟前还闹这些虚礼吗?皇上早发话,你和十三弟都是御前免跪的,这里你也就免了吧。”   皇后客气是一回事,规矩还是要的,我边谢恩边福了一福,“谢皇后。”   我已有半年多没见过皇后了,这些日子她陪在雍正身边,一定也是整日又操心又担心,好在她的性子一向含蓄内敛,很少会将心事表露在脸上,这倒是和她老公一个性情的。   皇后拉过我的手,慢慢说道:“婉儿,四嫂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自家妹妹看,今日四嫂若有什么话说的不中听,婉儿切莫气恼。”   “婉儿惶恐,皇后有话尽管直说。”我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   “皇上每日里净是操劳,亏得有十三弟帮手,其他人吧,不掣肘就不错了,皇上也实在是艰难,还望婉儿多多体谅呀。”   皇后这话说的,皇上艰不艰难关我啥事呀,只要你这个皇后体谅他就行了啰,干嘛把我绕进去。   我赶紧做小白状,堆一脸的无辜笑容,“皇后说哪里话来,我家允祥自然是恪守职责不敢懈怠的。”   唉,皇后叹了口气,手轻轻一挥,身边伺候的人一下子全退了下去。   “婉儿,四嫂晓得皇上心里最看重的女子就是你,这些日子,你一趟宫都没有进过,皇上派人唤过你几回都被你辞了。我晓得你是埋怨皇上心狠,对自家兄弟一点不留情面,你担心十三弟也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你有没有问过他,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可有不得已的理由?你根本没有给皇上一个解释的机会。皇上最近,但凡有些空余时间,总是呆呆握着你当初绣的绢帕,要不就狂写‘极身无二虑,尽公不顾私’这十个字,你当初既然送皇上这十字评语,那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又哪里不是在执行这条呢?”皇后的话彻底打败了我,因为她说的每个字都很有道理。   我还未来得及回答,已经有小太监一路跑着喊,“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皇后和我赶忙站起身子,到门口去跪迎雍正。 回忆往事   雍正看见我,一点也不觉得奇怪,我就晓得,一准是他得了信后才过来坤宁宫的。雍正朝的特务机构,明岗暗哨啥的可是出了名的厉害。   “皇后,皇额娘这几日身子还是没有起色,听说这些天特别想念孙儿,不如明日你带着弘历和弘昼去给皇额娘请安吧,也多陪陪皇额娘,替朕敬点孝心。”雍正和自己老婆拉着家常,眼角却一直在看我。   “臣妾知道了,臣妾这就找两位阿哥去。”   我忙上前辞行,“不敢耽误皇上和皇后的时间,婉儿先告退了。”   “哦,婉儿这就要走吗?皇上,您若要去养心殿,正好可以送送婉儿。”皇后真是会瞎出主意呀,我这边避之不及,她倒好,非把我俩捆在一起。   “也好。”雍正索性就看着我。   我在心里把皇后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还是只好乖乖跟在雍正身后,走了出去。   雍正没发声音说我可以回府,我也只好一路低着头跟着他,看看这方向,好象不是往养心殿去呀?怎么是在往御花园方向走呢?   许久的沉默后,我俩已经走到荷花池边了,他拉着我的手,坐到了湖畔的亭子里,身边的仆从呼啦退后了十丈,却是将整个池子都紧紧包围起来。   “我还记得那年的中秋夜,你第一次对着我念诗,仿佛就是昨天发生的事一样。”他没有看我,只是望着湖面,“当时我就想,年龄这么小的一个宫女,怎么就能够念出这样一首阅尽世间沧桑的词呢?”   我心中的冰雪开始慢慢融化,原来他什么都还记得,那月夜下的伫立,那清风中的吟诵,他都牢牢收藏在心底。   “那天您是想考校婉儿的功课吧?”   他脸上的神情愈加柔和,“你可知道,我尚未见着你面,已经听十三弟在我耳边唠叨过你的名字无数遍了。可第一回看到你,你竟是在扭十三弟的脸蛋。”   我的思绪瞬间闪回到康熙三十九年,我莫明就从21世纪的上海,灵魂穿越到三百年前的大清,成了太后跟前一名小宫女,那时节我还是惊魂未定,却又跃跃欲试的。   “我那回是造次了,您一定生气了吧。”我接口道。   他回头看我一眼,嘴角含了几丝笑意,“当时真是吓一跳呢。十三弟一直是父皇钟爱的小儿子,平日里又是兄弟们里脾气火爆的一个,居然被你扭住了脸,还很开心的模样。”   “允祥脾气火爆吗?我怎么从未觉得,他在我跟前一直都是温柔有加,对我一直是极好极宠的。”一想到我和十三共同渡过的少年时光,我的心中就有着丝丝甜蜜。   “是呀,十三弟对你的宠,对你的好,谁不是看得真真的。慢说十三弟,十四弟、八弟、就是九弟,哪一个不是将你捧在心尖上。九弟面上从来看不出来,但是我晓得,他私底下一直是夸你的,当初十三弟和你被圈禁,你让侧福晋当掉的那些个玩意,都是他帮你赎了出来又还到府上,就是连当掉的价钱都是他一早就关照好,净是往贵里去的。”今天他的心情好象真是不错,居然一直和我在聊家常。   我不敢搭茬,只好低着头,把玩着套在腕上的镯子。   他拉过我的手,轻轻握着,“中秋节那晚,我本意是想看看十三弟钟爱的女子究竟如何?只是我不曾料到……”   他停了下来,轻叹一口气,“早知道我也会对你动了心思,那日真不该来招惹你念什么诗,也许现在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你不会晓得,十四弟曾经当面嘲笑过我,富有天下却也有得不到的东西,你给了十三弟今生,你许给十四弟来世,而我,却只有心里痛着的份。若不是十四弟那日如此狂悖,一个劲嚣叫,我也不会气得将他贬去守皇陵。有时候我只好自个安慰自个,好歹你还在我眼前,好歹我能看到你,保护你,还有十三弟爱你一心一意,想来你应该是快乐的。”   他的声音里其实并无太多的情绪,说的非常平淡。然而,字字句句都刻在了我的心上,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站在自己的角落,在我危难的时候挺身而出,默默替我撑起一片天,他对我的好,我不是看不见,也不是感受不到,我只是无言相对,无法回报而已。   我眼前慢慢浮现起一副副的画面:荷花池畔两次的不约而遇;我被刺客追杀后他抱着我落泪;鹿血风波后那日清晨我俩互相泼水嬉戏时他难得一见的活泼;他赠我玉梳的良苦用心;他陪我跪在南书房门前时的真情流露。这点点滴滴,缓缓地从我心里流淌而过。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伤心,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好女子。”我的头越发地低下去。   他拍拍我的手,“你若不是好女子,这世上还能够到哪里去找好女子呢?就是因为你太好,太善良,尤其是在这个紫禁城里,看着繁花似锦,其实到处藏着刀光剑影,只有你,就象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那么美好洁净,所以我们这些兄弟们才一个个趋之若骛。我好羡慕十三弟,可以第一个就认识你,还赢得了你的心,你为了他,真是什么都愿意去做,什么都愿意付出。我常想,能够看到你们俩相亲相爱一辈子,也是人生乐事一桩。”   我鼓起勇气抬头看他,“我只想大家都是开心的,我不要你们任何一个人受苦,我晓得这些都是我的妇人之仁,允祥在家一直这么埋怨我来着。我知道你很难,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得力的人手又太少,我不该埋怨你,让你难过操心。”   他望着我的脸,凝视了许久,“你心里明白就好。任何人恨我、怨我,甚至是十三弟,我都可以承受,唯有你心里埋怨我,冷落我,我承受不了。我晓得你和十四弟尤其亲厚,你怨恨我这样对待十四弟,你可知道我心里有多难过,你竟为了十四弟和我生份,和我怄气,我真的好是心灰。”   他又说:“你还记得鹿血的事情么?后来我查到是九弟让人做的手脚,他是想离间我和十三弟来着,尤其还借着十四弟的名义,真正是可忍,孰不可忍也。不要怪我心狠,我也是被逼的没有办法。”   我脑袋嗡的一下,果然是他,难怪那次巡塞我见到老九就心里觉得异样呢。   “你当然有你的立场,或许在你的立场,你做的每件事情都是有原因的,都是正确的。全是我自己想岔了,我错怪了你。”我转过脸去,望着池子,已是初夏时节,池子里已经有了一片绿色。   “十三弟这些日子来每日忙碌,也让你心疼了吧。再熬一阵就好了,等把新政推广下去,朝堂上有了新气象就好了,你莫要太担心。今天若不是皇后请你,恐怕你还是不会进宫的吧。”   我心里有点发虚,小声说:“让你替我担着心思,都是我对不住你。还有亲王府确实是诸事繁多,我也实在抽不开身。”   “十三弟家计空乏,举国皆知,我想加多十三弟的俸银,你看如何?”雍正突然问我这个,我一时有点懵了,加我老公的银两,自然是件好事,加就加了呗,何必问我这个福晋意见?   我仔细一想,这说不定就是个套呢,还是辞了的好。如今十三可以算是一步登天,位极人臣,在背后眼红他嫉妒他的人不知有多少,雍正待他确实是真心的好,可是人要知足方能长乐也,万万不可太过贪求。   “婉儿替允祥谢过四哥,允祥目前的俸银足够开销府里的生计,而且您年前已经给了我们亲王份的赏银,这些银子足够我们用上好一阵子。您再加赏的话,只怕引来非议,允祥一定是万不敢受的。”   雍正用探究的眼神看着我,忽然就笑了,“还是十三弟了解你呀,我刚才在东暖阁和十三弟说起这事,他和你一样的态度,而且他还特地强调了,你一定不会赞成。可见你们夫妻俩相知甚深,能有你这样重情重义,知书明理的媳妇,十三弟真是天大的福气。”   “四哥您见笑了。”我略顿了下,仍是坚持着说了下去,“我晓得这话我不该讲,不过,我还是想多说一句,能饶人处且饶人,都是骨肉兄弟,别逼得太狠了,你自个心里也会不好受的。”   他沉默半晌,最后轻轻点了一下头,“你的话我记住就是了。”   这天,我俩在池畔坐了很长时间,直到夕阳完全坠入了地平线,他才向我伸手,慢慢说:“我让高无庸送你回府吧,十三弟估计也快到家了。”   我行礼,然后随着高无庸走了,走出好远,我回头看,他还站在那儿,目光一直追着我的背影。   十三比我早到家一会,见是宫里的马车送我回的家,心里一下子就明白。   “皇兄可是找你聊过了?现下你不怨怪皇兄了吧?”十三的语气里透着轻松,看来他也不希望我和雍正老是憋着气,让他也跟着不自在。   “我晓得你皇兄艰难,朝堂上反对新政的呼声这么高,你和他都难着呢。再说了,我可不敢随便怨怪皇上,给我十个胆都没用,他朝我瞪上一眼我都腿肚子转筋,你少埋汰我。”   “你呀,就是嘴硬。”说着,十三就来吻我,他的吻永远都是如此细腻,芬芳。   ……   就当我觉得一切走上正轨,可以和十三开心渡过下半生的时候,我的人生轨迹突然发生了变化。   德妃娘娘跟前的贴身丫头过来传话,说是德妃娘娘要见我,还特地关照,要带好当初圣祖爷交待的东西。   我心里就是一咯噔,德妃居然知道圣祖爷当初有给过我锦囊,那看来,锦囊中那把钥匙开启的东西只怕就由德妃保管着。 锦囊不是妙计(大结局)   我到永和宫时,只见德妃娘娘穿着全副朝服,端坐在正厅的位置上,虽是脸色苍白,不停在咳嗽,却是仪容端庄,令人生畏。   我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好,如此大阵仗,必是有重要大事。   我忙上前跪倒行礼,“恭请德妃娘娘圣安。”   德妃反复打量我好几眼,脸上的表情高深莫测,看不出是喜是怒。   隔了好一会,她慢慢说:“婉儿,起来说话。”   “谢娘娘。”我站起身子,恭敬地走到一旁,肃手站好。   “圣祖爷交待的东西可带在身上了?”德妃的眼中仿佛闪过一丝忧伤。   “回娘娘的话,带着呢。”我双手将那个锦囊恭敬地奉上。   “先收着吧,回头等皇帝来了再说。”德妃又是一阵咳嗽,我赶忙上前,帮着拍后背。   “不碍事的,一会子就好了。”德妃想努力挤些笑容出来,奈何身体根本不听话,这笑实在不敢恭维。   刚才听到皇帝两字,我的心里更是泛起了嘀咕,难道这个锦囊中的东西如此重要,需要等雍正来了才能够揭晓。那究竟会是个什么东西呢?对我而言,到底是祸是福呢?   我这里心中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的,就听见小太监一叠声在报,“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不一会,就看见雍正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   我刚要跪下磕头,雍正已经是一摆手,“免礼。”   他看着德妃,“儿子给皇额娘请安,不知皇额娘这么着急唤儿子来所为何事?”   德妃看看他,又看看我,眼神中越发多了些不舍,她颤颤巍巍站起来,雍正连忙上前将她扶住。   “你们俩都跟我去后堂。”德妃的声音里全是命令的意味。   我拿眼瞧瞧雍正,他好象也是完全愕然的模样,我俩交换了一下眼神,乖乖跟在德妃的身后往后堂走去。   走进后堂,德妃摆脱了雍正的搀扶,指着案桌上一个散发着幽幽古朴光芒的红木盒子,对我说:“婉儿,你去把盒子打开吧。”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口,马上就可以揭晓了,锦囊里这把钥匙,原来就是用来开启这个盒子的。   我一步步走向前,不知为何,我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特别沉重,仿佛迈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别人的腿。   走到盒子前,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德妃和雍正。德妃仍是一脸肃穆,而雍正,眼神中满是诧异,看来他完全不知我和德妃之间在搞什么把戏。   我刚从锦囊里取出钥匙,想要将钥匙插入锁孔,德妃突然喊了一声,“且慢!皇帝也一块过去看一下吧。”   雍正三步并做两步走到我身边,把着我的手打开了锁孔,盒子应声而开。盒子里分明躺着一个白色的小瓷瓶和一份圣旨。   雍正抢在我前面,将圣旨打开,才看了一眼,他脸上的血色就唰一下退尽了,手也开始抖起来,连圣旨都握不住掉了下来。   我拾起来一看,原来写着十三嫡福晋的身后哀荣。   我的身子开始哆嗦,原以为这把钥匙将要开启的会是一面免死金牌,却原来竟然是赐死的毒酒,这究竟是为什么呀?康熙爷临死前,为何要将我如此安排?   “皇额娘,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赐死婉儿?”雍正大步窜到德妃跟前,扑通跪在地上,声泪俱下。   德妃似乎也不忍看跪在地上的儿子以及整个人抖成一团的我,将脸扭向一边,沉声说道:“这是圣祖爷的意思,哀家不过负责执行罢了。婉儿确实什么都好,可是就是因为她什么都好,皇帝才会也爱上婉儿,不是吗?”   “皇额娘!”雍正痛叫到,“没有,儿子没有爱上婉儿,婉儿是十三弟的嫡福晋,儿子不过欣赏婉儿而已。父皇弄错了,父皇真的弄错了!”   德妃的咳嗽比刚才更加剧烈,她的身子也慢慢滑坐在地上,“皇帝,你以为额娘和你父皇没有眼睛吗?你就算骗得了别人,你难道还能够骗了自己不成?我们满人,好不容易入得关来,坐稳了天下,我们这个大清朝的后宫之中绝不可以出现一个武媚娘,更不可以有一个杨玉环,也不能再来一个董鄂妃了。爱新觉罗每代都有痴情种,可是身为皇帝,你没有痴情的权力,你只能对江山社稷痴情,你要尽到自己的责任!你富有天下,什么女子不能喜欢,偏要喜欢自家兄弟的福晋,就这一条,圣祖爷就容不下婉儿。”   德妃一定是拼尽了全力,才将这番话说完,人已经咳得喘不过气来。   雍正忙将自己额娘抱牢,不停地拍着后背,帮着德妃顺气。   等咳嗽略停一下,德妃撑起身子,“皇帝,这可是圣祖爷的遗旨,哀家既然封号为德字,自然要当得起这个封号。你自个看着办吧。”   说完,德妃撇下我俩,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   我手捧盒子,大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刚才德妃的几句话反复在心中轰隆隆响着,“我们这个大清朝的后宫之中绝不可以出现一个武媚娘,更不可以有一个杨玉环,也不能再来一个董鄂妃了。”   原来康熙爷早看出老四的心思,他早就防着这手;原来在康熙爷眼中,我竟然和武媚娘、杨玉环是一个等级,也算是高看我徐婉儿了。   其实,平心静气想想,为了替皇位的继任者廓清庙堂,将所有隐患去除,包括不该有的情爱,这本就是康熙爷一定会考虑到的问题。而我,显然也是一个潜在的威胁因素,所以,康熙爷才会留下这份遗旨给德妃。一是考虑到若那会子赐死我的话,根本无法让十三力保老四,只会害了兄弟间乃至父子间的血肉亲情;二是让德妃在新皇帝继位后进行观察,若雍正对我并无那份心思,自然就无需出示遗旨。可惜的是,雍正做的正好相反,他处处给我以常人没有的方便,享受连皇后都无的待遇,这林林总总,自然让德妃无法安坐,也正好应验了康熙爷当初的担心,于是,遗旨横空出世了。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在雍正的怀中了,他疯了一般地吻我,从额头到脖颈,一处都没有放过,“婉儿,我不会让你死,我不能这样看着你去死!现在我才是大清的皇帝,我有这个权力,我一定可以保护你。”   我尽量想控制住自个身子的颤抖,尽量想让自己维持一点勇敢的样子,然而,我很失败,我已经震惊害怕到无语了。   雍正不停地在对我喊,我却什么都听不到,我看到他不停地摇晃我,脸上目眦欲裂。我只觉得整个屋子都在眼前旋转起来,转的我头越来越晕,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忽然间,我的脑中一片清明,康熙爷给了我一个锦囊,焉知他没有给十三一个呢?万一,康熙爷还是有多一层思虑,或者让雍正保有血肉之情,割舍儿女情爱;或者让雍正抱得美人,却割舍兄弟亲情,这岂不是更可怕吗?   我猛地推开雍正,“让我走吧,我若不走的话,只怕德妃娘娘会让允祥来开第二个盒子了。”   我彻底恢复了理智和平静,我不是并不怕死的吗?也许,醒来后我就回到上海了呢。   “不要呀!婉儿,不要!”雍正的泪象滂沱的大雨,潸潸而下,无法抑制。   我拿手去抹他脸上的泪,柔声说:“胤禛,不要哭,来,听我讲个故事。”   既然已经到了最后的诀别时刻,我不想再隐瞒自己的身份,这样也可以减轻些他的痛苦,“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真的,你别不信,我是从三百年后穿越而来的。我不叫徐婉儿,我的本名叫沈安儿,我也不住在北京,我住在上海,也就是你们现在称做松江府的地方。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帮你而不是其他阿哥吗?因为我早就知道你会当皇上,历史书上都写着呢。八哥他们都是浮云罢了,你才是真命天子,而十三阿哥将是你的肱骨之臣,你俩会创造出一个全新的大清帝国来,我还知道你已经打算立弘历为储君,他的年号会是乾隆,而乾隆后面还有嘉庆等等。”   雍正张大了嘴看着我,完全被我这番话吓住,眼泪也收住了。   “所以说,我若死了,才有机会回到原先的那个地方那个家去。我不害怕的,我只是担心允祥,求你善待允祥,你一定要说服允祥,让他好好地活着,你告诉他,我不过就是回到自己真正的家去了。现在的我,不过和允祥分享同一个梦境而已,我喝了这酒,只是回到上一层梦境,我并不会死去的,让他放心就是。”   说完,我扑到桌案前,想要拿起瓷瓶。   “不要呀!”雍正紧紧抱着我,死也不松手,“我这就去求皇额娘去,额娘一向疼我,也一向疼你的,你等我。”   “胤禛,没用的。你就不替允祥想想,你愿意见到你的十三弟横尸在你面前吗?康熙爷天纵英才,他一定还想着后手的,你好好想一想呀。”   雍正放松了抱我的手,他仿佛喝醉酒的人一样,摇摇晃晃往后倒退几步。此时的雍正,原先的冷漠阴沉,忧郁淡漠,早都不见了,他的眼中只有巨大的悲痛和恨意。   “既然你晓得我会登上大位,你竟然还选择嫁给十三弟,你真爱十三弟若此吗?”雍正目中通红一片。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我手中紧紧握着那个瓷瓶,缓缓吟诵,“对不起,胤禛,我是个自私的女子,我要做自己夫君的唯一,而不是之一。就是因为你是皇帝,我才绝不会选择你,我不要和你后宫的三千佳丽分享一个你。更何况,在三百前后,当我第一次读到怡亲王的传记故事时,我已然爱上了这个重情重义,光风霁月,才干卓越的他,我早就明白,上天让我穿越而来,就是爱上他,守护他的。胤禛,你若真爱我,就让我回去吧,我绝不能看到允祥出事,两害相较取其轻,你应该明白的呀。”   说完,我不再迟疑,迅速将瓷瓶中的酒吞下,雍正大骇,扑上前来,却已经迟了。   这回是真的酒了,不是盐水了。我脸上浮起一丝微笑,康熙爷,你老胜了。   然后,我觉得自己的身子越来越轻,我竟然飘到了房梁上,我竟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里所有的情景,包括抱着婉儿身子痛苦失声的雍正。   我正想离去,后堂的门猛地被撞开了,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扑到婉儿身前,是十三吗?是他感受到了我的绝望和凄凉吗?   保重,我的胤祥,我深爱的怡亲王,我会在三百年后的上海,深深祝福你。   我越飘越高,竟是看不清下面的人影了,那个和雍正扭打在一起的人是十三吗?   我想大喊,“不要打呀!”可是我已经无法发出声音,而我的意识也愈来愈模糊。   朦胧中,我好象看到曾经很熟悉,此刻却有些陌生了的景象。我看到高耸入云的东方明珠,我看到高楼林立的陆家嘴,我还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我还看到自己屋子的现代家具,我终于回到现代了吗?   ……   ―――――――――――――――――――――――――――――――――――――――   历时两个月,终于完成了我生命中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小说,我在文中笑着哭着,爱着痛着,享受文字带给我的喜悦。非常感谢喜欢这篇故事的各位大大们,是你们的鼓励支撑我写下去,继续写下去。我会续写十四阿哥的番外-《我心帧祥》,也希望大家给予支持和鼓励,再次拜谢。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